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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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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周田巡被几名山贼带到刘黑山面前。
  刚一照面,话还没来得及说,周田巡忽然五官皱成一团,嘴渐渐张大;刘黑山想骂人,甫一开口,忽觉鼻子发痒。
  “阿嚏!”
  “阿嚏!”
  两人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凶猛的喷嚏,唾液溅了对方满脸。
  这对难兄难弟各自抹了把脸,这才有功夫打量对方。两人皆是形容憔悴,眼底青黑,脸色蜡黄,显然昨晚都没睡好。周田巡还更惨一些,他是早上州府开完例会之后溜出来的,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下马时动作太急摔了一跤,蹭了一身黄泥。
  刘黑山本打算先把周田巡狠狠骂一顿,然而瞧见周田巡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气又下去一些。他皱着眉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昨晚厢兵要来攻山吗?”
  周田巡吸了吸鼻涕,悻悻道:“我们那州牧简直是个疯子……”
  刘黑山莫名其妙。
  周田巡便将昨夜从虞长明处听来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刘黑山:“州牧说中秋佳节不宜操兵动戈,临时改了计划,取消了昨夜的行动。我昨天亦在厢兵营外守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听说这件事。”
  刘黑山不可思议:“中秋佳节不宜动兵戈?哈???”那当初州府为什么要把剿匪定在中秋之夜?这中秋节难道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都没等他骂娘,周田巡比他还义愤填膺:“朱州牧简直荒唐至极!剿匪难道是儿戏?竟能说变就变?这样的人都能当州牧!荒唐,荒唐,荒唐!”
  刘黑山目瞪口呆。
  他筹划了整整七天,全寨上下两百余人一整晚没睡,最后竟然因为这种狗屁不通的缘由成了白折腾?这事荒唐到他第一反应甚至不是生气,而是可笑。随后气愤之情才渐渐涌上心头。可他又不能冲到州府去把朱瑙揍一顿,最后只能恶狠狠踹了脚椅子,把椅子踹得散了架。
  “那现在州府是什么打算?”刘黑山憋着气问道。
  周田巡头疼道:“我昨天一晚没睡,早上城门刚开就溜出来给你送信,便是为了提醒你,捱过了昨夜,也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他们很可能今晚就要动手!”
  刘黑山瞬间眼睛就直了:“什么?!”
  昨天山上的弟兄们一晚上没睡,敢情今夜还得一夜无眠?
  他急忙道:“你确定?今晚真的会来吗?不会再变了吧?”
  周田巡道:“虞长明是这么说的。但如果今晚天气不好,也有可能会在明晚……”
  刘黑山一愣,旋即勃然大怒:“到底今晚还是明晚,你说清楚!你知不知道老子在草地里白趴一夜是什么滋味?!”
  周田巡被他吼了一顿,委屈道:“我怎么敢耍你?我也不好办啊……我就是个小官,只能打听消息,又不能做州府的主。连这消息我也是冒着性命危险打听来的。朱州牧做的决定,就连虞长明都拿他没办法,我又能如何呢?”
  他委屈得情真意切,刘黑山烦躁地瞪了他几眼,终是没再与他为难。
  周田巡说的话,刘黑山还是相信的。这大半年来,周田巡向他透露了不少州府的动向。当初州府想要招安他,周田巡便早早打听到了州府的底线告诉他。于是他一路坐地起价,州府果然再三妥协。只可惜就在招安快要谈妥的时候,发生了屠狼寨造反的事,害得他差点就到手的财富付之东流。不仅如此,他知道周田巡所有家人的住处,周田巡若敢对他有贰心,他就能杀光他的家人,量周田巡也没胆量骗他。
  刘黑山只能在心里把朱瑙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狗血喷头,没好气道:“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会做好准备的。”
  周田巡连连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我离开太久会遭人怀疑的。”
  刘黑山有气无力地摆手:“去吧。你好好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刻来通知我。”
  周田巡赶紧掉头下山了。
  周田巡走后,刘黑山哪里还睡得着?连忙派人通知下去,州府很可能今晚还要行动,让大家晚上继续做好埋伏准备。
  ……
  申时三刻。
  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二堂里的官员们已有些懒散,只等着时辰到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周田巡却在位置上坐立不安。
  他一面困得想打盹,一面神经又紧绷着,身体难受得紧,心里更加难受。
  快酉时了,如果厢兵今晚要行动,现在应该出发了。到底出发了没有?为什么州府这么平静?厢兵的动静需要多久能传到州府?快到休沐时间吧,他好出去看看啊。
  他屁股针扎似的坐不住。就在此刻,堂口响起脚步声,众人抬头一看,却是朱瑙来了。
  州牧前来查看,众官员立刻打起精神,有活儿没活儿的都赶紧找出点活儿来干,好显得自己兢兢业业。一时间,二堂里的气氛又变得忙碌紧张起来。
  周田巡亦连忙抽了几分公文出来准备誊抄,可他脑海中一片空白,笔锋悬在纸上,半天没落下去。
  朱瑙在堂中慢慢踱步,巡视各人公务。他渐渐靠近周田巡,周田巡心里发虚,头也不敢抬,胡乱在纸上写了起来,装作认真的模样。
  脚步声传到他耳边,却忽然停下了。
  周田巡心里咯噔一下,忙放下笔,抬头看朱瑙:“……州牧。”
  朱瑙歪着头打量他片刻,奇道:“周巡田,你的脸色怎么这么憔悴?难不成昨晚没睡好?”
  周田巡干巴巴道:“还、还好吧。”他昨晚岂止没睡好,根本就是一夜没睡。今天还快马加鞭赶了半天的路,此刻若不是心中有挂念,怕早昏睡过去了。
  朱瑙道:“还好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昨晚没在家中好好休息么?”
  周田巡一惊,立刻抬头看向朱瑙。朱瑙也正看着他,嘴角似有若无噙着一丝笑。
  周田巡心头大骇,不知朱瑙这是什么意思,额角渗出冷汗,磕磕巴巴道:“没、没有。我,我……”
  没等他说完,边上有人揶揄地笑道:“州牧,昨天是中秋佳节,是团圆的好日子。田巡可是有家室的人,怕是昨夜好好和媳妇‘团圆’了一番吧?”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这番荤话倒是替周田巡解了围。他尴尬地扯起嘴角:“啊……嗯……”
  “哦?原来如此。”朱瑙微微笑了笑,道,“那倒也情有可原。不过人生还长着,眼光也该放远些,又何必急于一时,枯本竭源呢?周田巡,你说是不是?”
  周围又是一阵暗笑。朱州牧自己不近女色也就算了,还管得着人家夫妻生活?年轻男女,血气方刚,耽于欲望不也是寻常的么?等哪天朱州牧自己遇着心上人,瞧他会不会也来个‘枯本竭源’。
  周田巡却笑不出来。非但笑不出来,他更感到一股凉意侵体,脖子上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也不知是否他自己心虚,他明显发觉,朱瑙话里有话……
  朱瑙没再多说什么,在二堂中巡视一番,慢悠悠地走了。
  =====
  夕阳落下,朝阳升起。
  白塔山上。
  刘黑山从草丛里爬起来,还没站稳,便是一阵头晕目眩。他踉跄了两步,总算拄着刀站住脚。
  一夜过去,又是白守一场。
  山贼们陆陆续续从埋伏的地点出来,每个人都神色颓丧,无精打采。更有几人路都走不稳,不得不互相搀扶着。
  打从九天前,他们得知了州府将要进攻白塔山的消息,便开始紧张忙碌地布防训练。时间非常紧凑,他们一直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有些胆子小的人,更是从九天前就开始吃不下睡不香了——这黑山寨里的虽多是杀人放火的凶徒,可从前他们屠杀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今却要和声名在外的长明寨作战,如何能不紧张?
  布防训练累些还便算了,青壮男子吃得起这些苦。可现在,他们都已经整整两夜没有睡觉了,非但没睡觉,还在寒湿露重的山林间提心吊胆地趴了两夜。别说他们都是凡胎肉体,便是神仙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整个山头被死气笼罩,再无两日前的壮志士气。
  有人小声问道:“寨主,今晚还要守吗?”
  刘黑山的脸色无比阴沉。两日之前,他还雄心壮志,要打一场以少胜多的漂亮仗,让那六百厢兵有去无回,他还要借着这一仗名震蜀中。可现在,事情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厢兵来还罢了,厢兵不来,竟更可怕。白塔山不止一条上山的道,厢兵人数又远胜他们,若要埋伏,他必须让寨中山贼全部出动。可整晚整晚不睡觉,山贼们根本撑不住,两天就病倒好些人了。可如果不布防,也不行。就算让他们回去睡觉也根本睡不安稳,随时担惊受怕。万一厢兵真的在他们撤防之后悄悄摸上山怎么办?
  防也不是,不防也不是。偏偏他这点人手,也只能仗着山势在山中守着,不可能打去那州府教训朱瑙。再这么折腾几天,州府都不必派一兵一卒,他们山上的人便该倒下了。
  刘黑山迟迟不说话,众山贼已是满腹怨气,疑窦丛生。
  “寨主,那周田巡该不是在耍我们吧?”
  “就是!他是不是打听不到消息,又想从我们这里骗赏金,就胡诌了一个故事来诳我们?”
  “依我说,我们把他抓起来,用鞭子狠狠抽他一顿,不信他不说实话!”
  人在缺觉的时候脾气往往十分暴躁,被众人这样一说,刘黑山心里也是惊疑不定,对周田巡开始怀疑。他咬了咬牙,道:“你们几个,马上去他家中,把他妻儿老小全抓回山里来。”
  他也不知问题究竟是出在周田巡身上,还是出在州府身上。总之拿住那周田巡的把柄,他就不信周田巡还弄不来确切的消息。
  几名山贼得命,立刻下山去了。


第40章 厢兵来了
  两晚没睡觉的不止是白塔山上的山贼们,还有周田巡。
  晚上回到吏舍,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冷汗却惊出了一身又一身。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发现枕席上全是掉下来的头发,足见昨晚究竟有多愁。
  于是熬完了早上的例会,周田巡趁着众人不备,偷偷摸摸离开二堂,又找了个借口溜出州府。一出州府大门,他撒腿就往马厩跑!
  周田巡骑了匹快马,疾驰出了阆州城。这一回,他却不是去白塔山给山贼们报信的,而是向自己家的方向飞奔前往。
  昨天明明天朗气清,厢兵却仍然没有去剿匪。周田巡已不打算再去找虞长明询问缘由了。昨天下午朱瑙那番话吓破了他的胆子,他十分怀疑自己给黑山寨通风报信的事情已经被州府察觉了。至于州府为什么一直没有抓他,他不敢细想,也无暇细想。
  ——如果他真的被州府发现,那最令他胆寒的,并不是州府会如何处置他。而是刘黑山会如何对付他。
  这大半年来他之所以卖力为黑山寨效力,虽有贪图钱财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出于畏惧。他与刘黑山乃是同乡,刘黑山认识他的所有亲族,以他亲人的性命相要挟,逼他为黑山寨打探消息。那刘黑山是个心狠手辣之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真敢屠杀周家满门!
  如今周田巡连续两次送错情报,刘黑山有会多恼火,可想而知。万一自己真的已被州府识破,意味着往后再也无法给黑山寨传递情报,那刘黑山绝不会放过他的家人。周田巡不敢冒这样的险,其余亲族也顾不上了,只想回去接上自己的妻儿老娘,赶紧逃跑,跑得越远越好。
  想到这里,他咬紧牙关,加快速度向家中赶去。
  ……
  一炷香后,周田巡赶到村口。他急急忙忙跳下马,向自家跑去。
  跑到家门附近,眼前的光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家大门有被刀斧砸过的痕迹,地上还有许多血迹!
  周田巡瞬间一阵眩晕。
  晚了,黑山寨的人已经来了……
  他双腿发软,心吊到嗓子眼。想到妻儿老母,他强行冷静下来,四处张望,从地上捡起一根粗长的树枝当作武器。他双手捏紧木棍,哆嗦着地向家门口走去。
  到了门外,屋内竟然传出声音,依稀是水声和陶瓷碰撞的声音。周田巡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大气都不敢出,竖起耳朵仔细听。然而待听清楚之后,他却震惊了。
  ——那好像是有人在倒茶喝茶的声音?
  又有男人低声说话。
  “那三个人已经死了吗?”
  “死了吧。”
  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心有戚戚:“这还是我第一次杀人……”
  周田巡登时定在原地。死了……三人都死了……这些土匪强盗,杀光了他的家人,还喝着茶等他回来?!
  他心里又惊惧,又悲愤,理智的弦彻底绷断。他大喝一声,一脚踹开大门,提着木棍冲杀进去!
  “啊!!!我杀了你们这群畜——!”
  围坐在桌边喝茶的的几人正对着门口,坐在最中间的少年和周田巡四目相对。周田巡看清屋内情形,猛地急刹脚步,没说完的话瞬间卡在嘴边,高举木棍的手也悬在空中。
  程惊蛰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淡声道:“回来了啊。”
  周田巡:“……”
  他反应极快,猛地丢下木棍,转身拔腿就跑。
  =====
  金乌东起西落,天色渐晚,一天很快又要过去了。
  越到天黑的时候,黑山寨里的人心就越涣散。山贼们甚至开始害怕黑夜的来临。
  他们害怕刘黑山会让他们继续埋伏,紧张地守上一晚上,身体实在吃不消;可他们也怕刘黑山不让他们埋伏了。万一大家都松懈了的时候,厢兵真的打上山来怎么办?
  连日的疲惫与担惊受怕,让很多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
  这黑山寨之所以能在短短半年内迅速壮大,便是因为前来投奔的都是心怀叵测的投机者。当初他们到黑山寨,是想要像屠狼寨一样从州府这里谋得一大笔招安的好处。可现在,好处明摆着是不可能有了,甚至还要被人剿杀。就算他们打赢了厢兵又如何,州府一蹶不振,然后呢?他们这两百来人,还能在蜀中称王称霸不成?回头他们跟厢兵打个两败俱伤,别的山寨倒趁虚而入把他们给屠了。他们到底图什么?
  人群之中,有一人小声道:“还不如就接受州府的招降算了,好歹每人还能分到点田地。”
  他边上一人竟然也同意他的想法,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行:“州府没给我们发招降书,只给那些不怎么杀人的山寨发了。”
  先说话的那人把声音压得更低:“不给我们发招降书,是因为黑山寨臭名昭著,州府想杀鸡儆猴。可黑山寨是刘黑山的,又不是我们的。我们只要下了山,随便找个山头投奔,谁知道我们是谁?”
  另一人怔了怔,贼眉鼠眼地扫视了一圈周围:“那要不,等天黑以后,咱们找个机会溜了得了……”
  也不知是否有很多人有和他们有类似的想法,山贼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多是心虚的、茫然的,互相交头接耳,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话。
  天色越黑,山上的气氛就越沉闷压抑。
  很快,刘黑山的命令来了。
  已连续空守了两个夜晚,今天晚上,他不打算再守株待兔。他让三分之二的人回去休息,只留下三分之一的人守山,若有突发状况,再去把休息的人叫醒。
  命令传开后,山贼们拖拖拉拉地起身,休息的朝房去走去,守夜的朝山岗走去。
  然而休息的人才刚刚躺下,都还没来得及入睡,惊慌的守夜者们已挨个冲进房门,通知一个令人胆寒的消息。
  “快起来!厢兵真的来了!”
  山贼们连忙披上衣服,冲上山峰或山岗,向下眺望。远方果然有一片火光闪动,正在接近。漆黑的夜色下,他们看不清来人有多少,只听见地面的震动,是快速的脚步声和推车声。
  黑山寨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即使他们已预演了两天,可真到敌人来的时候,他们仍然手忙脚乱,有人不知兵器放在何处,有人只想找地方躲起来。
  刘黑山和几名山寨元老冲进人群中,连骂带打。勉强把混乱的局面稳住些。
  “闹什么闹!把火都熄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他们刚勉强把混乱的局面稳住些许,又有人急匆匆冲上山来。
  “寨主,寨主!周田巡来了!”
  刘黑山听到这名字大吃一惊,还没等他叫人,周田巡已自己屁滚尿流地爬上来了。
  周田巡的样子那叫一个凄惨,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到处是泥,脸上手上膝上蹭破了皮。看他这样子,简直像是被人一路追杀逃到这里来的。
  果不其然,没等刘黑山发问,周田巡便已慌张道:“我被州府的人发现了,他们想把我抓起来,我是自己逃出来的!”
  刘黑山还没来得及细问,周田巡又急急忙忙道:“厢兵知道消息走漏,你们已经防备,他们不打算上山了,而要放火烧山!你们快逃吧!”
  他担忧极了众山贼的安危,说了一遍,又怕听到的人有限,便在人群中嘶声力竭地喊了起来:“厢兵要放火烧山了,大家快跑啊!!”
  刘黑山大惊,周遭一片哗然!刚稳定下来山贼们瞬间又乱成一团,眼看着埋伏还没布置好,厢兵的队伍却已到山脚下了。
  “不,不可能!”刘黑山一把揪住周田巡的衣襟,恶狠狠道,“他们要烧山,早就烧了!怎么可能现在才烧?你胡说!”
  山中虽草木多,也不是说烧就能马上烧起来的。更重要的是,万一真的烧起山火,那火势便不是人为可控制的,也不可能只烧他们一座山头。烧上几天几夜,甚至蔓延周围百里都有可能,损失将不可估量。州府又怎么可能为了为了治匪做如此疯狂之事?!
  若是以往,兴许众山贼们也会对周田巡的话抱有怀疑。可三天没睡整觉的山贼们哪有心思冷静下来分析形势?局面一时混乱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刘黑山察觉不对,勃然大怒,拔刀道:“你是不是已成州府的走狗,故意来诓我们的?”
  周田巡叫屈道:“我怎么可能诓你们?我亲眼看见他们装了几车干柴和稻草,马上就来了。你们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两边正僵持,又有探子连滚带爬地跑上来汇报。
  “寨主!厢兵推了数车干柴,在山下堆放,他们是要放火烧山啊!”
  话音刚落,山脚下已有滚滚黑烟烧上来了。那黑烟烟雾极大,熏得人泪水涟涟。
  这白塔山共有三条山路,厢兵在西侧放火,东北坡极抖,也不知谁先带的头向南坡下山的路跑去,瞬间数人跟上,很快就裹挟成乌泱泱的一大片。山贼们弃守阵地,纷纷丢掉武器,撒腿就跑,只想趁着夜色掩映赶紧立刻这白塔山,免得被人活活烧成一把枯骨。
  刘黑山一开始还想拦,可他根本不可能拦住失控的人群。他自己也被人群不停冲撞,周田巡被冲得不知所踪,山下的黑烟则越来越浓。
  到了这份上,人都跑光了,山险也再无可守的必要。刘黑山亦失去理智。他连拉带踹,拨开人群,拼命向前冲,以免跑得慢了被上山的厢兵追上。
  南坡之下并无厢兵把守,众山贼大喜,更加快速度向外跑。两侧丘陵起伏,道路狭隘,越往前跑,道路越开阔,很快就能把厢兵和白塔山甩在身后了。
  忽然间,前方亮起一片火光!
  众人大惊,跑在前面的人急忙想刹住脚步,却被后面的人推搡着继续向前。
  火光越亮越多,逐渐连成一片,与山势相合,将他们包围起来。
  刘黑山亦在人群前列,当看到火光亮起时,他心中顿时一凛:中计了!什么周田巡,什么放火烧山,这是诱他们出山的诡计!一旦离了山,所有山险,所有埋伏,所有他为厢兵设下的屠宰场全都付之东流,而他却入了州府为他准备的屠宰场!
  此时再想退回山里已来不及了,刘黑山又惊又怒,环顾四周,只见前方大石上站着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不是虞长明又是谁?
  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厮杀已再无其他余地。
  刘黑山双眼通红,举刀爆喝一声,朝虞长明冲过去。
  “我杀了你——!”
  火光映出虞长明神色平静的脸,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举刀应战的意思。他只是不紧不慢地高举起手中的火把。
  当火光越过他的头顶,瞬间,无数箭矢从黑暗中破空而来。
  惨叫声、求饶声、喊杀声……混乱声中,山贼们一片片地倒了下去。


第41章 得胜归来
  喊声由轻至响,由响至轻,最后归于与宁静。
  火光缓缓熄灭,黑雾渐渐散去,鸟鸣声如常地在山林中响起。
  黑夜,过去了。
  ……
  清晨,钱青是被门外的议论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下床,推开窗户,只见外面的天还是昏暗的,只能隐约窥见一点天光。
  然而这么大早,吏舍的院子里却满满是人。人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情绪激昂地讨论着。钱清莫名其妙。还远没到要开晨会的时候,这帮人起这么早干什么呢?
  既已醒了,他也不再睡了,披了身衣服出门,走进人群里。
  “你么怎么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呢?”钱青问道。
  院子里的人答道:“我们在等厢兵回来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睡得着啊?”
  “等厢兵?”钱青一脸茫然。“厢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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