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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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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丰收收回踹他的脚,恶狠狠道:“没长眼睛的混帐东西!成天就会坏事!”
  陆求雨倒地以后也不爬起来,只抱头缩成一团,哀嚎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砸你的,别打我,饶了我吧!”
  周嫂子:“……”原来刚才不是在跟她道歉啊……
  王丰收却没这么容易饶过陆求雨,捡起一根竹竿就往他身上抽。陆求雨狼哭鬼嚎地讨饶。
  “饶命啊,别打了!”
  周嫂子听得心惊肉跳,哪敢仔细看,别过脸劝道:“小兄弟,算、算了吧,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呢……”
  王丰收这才把竹竿一丢,拎起可怜巴巴的陆求雨:“看在嫂子的面上,今天就饶你一命。”
  陆求雨忙嚎道:“谢谢大哥,谢谢嫂子!”
  周嫂子尴尬一笑。难怪这个小山贼一直畏畏缩缩的,原来是地位低的缘故。说起来山贼也真可怕,一个山寨里的人竟互相欺负的这样厉害……
  王丰收道:“走了!”拎着陆求雨往外走,陆求雨跌跌撞撞跟上。
  周嫂子目送他二人离开视线,大大松了口气。她又想起自己方才的想法,露出疑惑的神色。
  哪有人闲的没事装山贼吓唬人的?要是拿点东西走还有可能是骗子,只骗两杯茶和一盆点心,也太寒碜了些。也许是她想太多了吧……
  她甩甩头,赶紧关门进屋了。
  ……
  陆求雨和王丰收出了村口,都捏了把冷汗。
  陆求雨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
  王丰收道:“没打疼你吧?”
  陆求雨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都抽地上了,听着响,一点儿不疼。”
  王丰收嘿嘿一笑。当初他俩还在张老大手下的时候,张老大待人凶狠,常让手下年轻人互相惩罚。他俩别的或许演不好,这出挨打哭惨的戏那是演得再拿手不过。
  陆求雨道:“快走吧,咱赶紧回州府,告诉寨主和朱庄主去。”
  王丰收点点头,两个小官差加快脚步,往州府的方向赶去。
  =====
  两日后。
  虞长明从州牧的官衙出来,脸上神色凝重,沿着州府的大道大步往外走,步履匆忙。
  正走着,迎面遇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年轻文吏。
  那文吏主动迎上来,笑着冲他打招呼:“虞指挥使。”
  虞长明停下脚步:“周兄。”
  那文吏正是周田巡。周田巡这人十分热情好客,虞长明被收编后,周田巡每次见到他都会主动跟他搭讪闲聊,次数多了,两人也就有些熟悉了。
  周田巡道:“虞兄今天又要带人去修缮城门了吗?好生辛苦啊。”
  虞长明摇头:“不去了!”
  “啊?”周田巡一愣,“前两天不是说你们修完路要修城门吗?怎么不去了?”
  虞长明今天很不耐烦,语气不善道:“修什么城门?我还得抓紧练兵呢。”
  “练兵?”周田巡吓了一跳,“为什么要练兵?”
  不等虞长明回答,他已反应过来,神色又惊又喜,压低声音道:“虞兄,州牧是不是准备让你们剿匪了?”
  虞长明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忽然双眉一拧,狐疑道:“你这么关心做什么?”
  周田巡立刻道:“我当然关心!全州府、全廊州的人都关心着呢!我家村子也被山贼抢过好几遭了,我成天就盼着朱州牧什么时候能好好剿匪。”
  虞长明神色不豫地冷笑:“盼着剿匪?呵呵,敢情剿匪不是你们这些文官卖命!”
  周田巡微微一愣。他立刻察觉出了虞长明的不满。这倒也很容易想明白,人人都盼着治理山贼之祸,因为山贼之祸一旦平定,大家都能过上安生日子。可只有厢兵不这么想,因为剿匪是要厢兵拼上性命去剿的。虞长明再怎么深明大义,厢兵都是他的手下,他当然不高兴用自己的手下去卖命。
  虞长明已甩开周田巡,大步往外走。
  周田巡瞳孔一睁。难怪虞长明今天情绪这么差,看来州牧是真的决定要剿匪了!
  他脑子迅速转了转,飞快地追了过去。
  “虞兄,虞兄,虞指挥使!”
  虞长明一开始不想理他,继续走自己的路。他身高腿长,周田巡只能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追。喊了好几声之后,虞长明终于没好气地放慢了速度。
  “还有什么事?”
  周田巡气喘吁吁地追上虞长明,神色关切,压低声音道:“虞兄,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可千万别再跟其他人说了。你毕竟做过山贼……我当然了解你的为人,可别人不一定了解。万一让人误会你对州牧有二心,怕是会对你不利啊!”
  虞长明瞪眼,像是有不满要说。周田巡忙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心里一定委屈。虞兄,晚上我请你喝酒去,你心里有什么话,只管放开了跟兄弟说!可是对着别人,还是小心为好,毕竟这世上别有居心者多得很。”
  虞长明依旧满脸不高兴,但看样子是把周田巡的话听进去了。
  周田巡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忙吧,晚上我再来找你。咱哥俩好好喝个一醉方休!”


第38章 反间计02
  翌日清晨,虞长明进入州府找朱瑙。
  他刚一进门,朱瑙便闻到一股酒气飘来,不由抬头打量他几眼。虞长明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疲惫,像是早上没睡够。
  朱瑙问道:“昨晚喝了多少酒?”
  虞长明竖起两根手指,意思是两坛。
  朱瑙微诧:“这么多?”
  虞长明捶捶发紧的头皮,活动着僵硬的脖颈:“不喝这么多,怎么能‘乱说话’?”
  朱瑙关切道:“你的酒量怎么样?”
  虞长明一愣,没好气道:“干什么?怕我喝多了说出大实话来么?”
  不等朱瑙解释,他凉薄地掀了掀眼皮:“我昨晚还真说了不少实话——骂你的那些,保证句句真心,发自肺腑。”
  朱瑙:“……”
  他好笑地摇摇头。见虞长明脸色不佳,便道:“头疼的话,你回去再歇一会儿吧。”
  虞长明却摆摆手,起身道:“算了,不歇了。马上就要剿匪了,抓紧时间练吧。”
  说罢揉着额角大步离开了。
  ……
  一柱香后,朱瑙来到大堂,给官员们开清晨例会。
  负责的官吏清点完人数,报给朱瑙。朱瑙道:“少了一人没来?”
  官吏忙道:“州牧,周田巡昨夜着了凉,今日病倒了,所以托人请一天假。”
  “是吗?那好吧,就让他好好歇着,病好了再来。”朱瑙宽宏大量地准了假,又嘱咐众人道,“入秋时节,易发疾病。你们自己也都小心些,病了不必强撑。”
  众人连忙谢过州牧的关心。随后朱瑙便开始例会了。
  ……
  白塔山上。
  “什么???州府要攻打白塔山???”刘黑山满脸震惊,手上酒碗里的酒都洒了出来。
  周田巡上山来报信的的时候,刘黑山正在和一帮山贼饮酒作乐。山贼们听了这话,也都不可思议至极。
  “真的假的?”
  “开玩笑的吧??”
  “打我们?州府的人疯了吗?”
  不怪他们会如此惊讶,换了任何一个人听说这消息,都会觉得匪夷所思。黑山寨虽然不比屠狼寨抢强大,可在廊州……不,在整个蜀地,至少也能排上前五。州府被屠狼寨洗劫后的狼狈谁人不知?他们哪来的实力和自信攻打白塔山?
  周田巡神色凝重:“不开玩笑,此事千真万确!七日之后中秋夜,厢兵就会全体出动,趁夜偷袭白塔山了!”
  然而无论他把话说得多重,酒桌边的众人仍是一脸怀疑。
  “厢兵集体出动?”刘黑山皱眉,“厢兵是指长明寨?”
  周田巡忙道:“对,就是长明寨。虞长明现在是厢都指挥使。”
  一群山贼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都很古怪,不知该对此事做何感想。
  周田巡见众人还是不信,不由急了:“我是说真的!这几日厢兵连路都不修了,已经在加紧训练了。七日之后,他们就要攻山!”
  “修路?”一山贼疑惑地问道,“修什么路?”
  边上一人解释道:“你还没听说?州府把长明寨编成厢军,第二天就派他们去修城里的破路了!哈哈哈哈,堂堂长明寨沦落到这个地步,你说好笑不好笑?”
  “竟然有这种事?那姓朱的倒也真做得出来,我要是虞长明,我就宰了他,拿他的人头铺路去!”
  “得了吧,虞长明都能去跟州府投诚,怕不是得了失心疯。没准好好修几条路,还能修好他的疯症呢。”
  周田巡见众人只把注意力放在长明寨修路的事上,简直又急又无奈:“修路的事且慢再笑吧。重要的是,他们七天之后真的要攻打白塔山了!”
  刘黑山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周田巡。周田巡大白天的不在州府办公,特意跑来这里,总不能是专程为了戏弄他的。他一再重复,恐怕真有此事。
  刘黑山还是不解:“州府为什么要打白塔山?”
  周田巡道:“朱州牧想治理山贼,颁布了招降令,却反响寥寥。所以他就想来个杀鸡儆猴,威慑其他山寨。屠狼寨他们动不得,便想先从你们下手。”
  一名山贼闻言怒道:“屠狼寨动不得,难道就动得我们?呔,这是看不起我们?!”
  众山贼顿时群情激愤。
  刘黑山很不可思议地笑了几声:“那朱瑙是个蠢货,虞长明难道也跟着他一起犯蠢?虞长明愿意用他的手下为朱瑙卖命?”
  周田巡道:“你们不知道,虞长明念过些书,总以为当官走仕途才是正道。当初宋州牧招安他不肯接受,便是看准了宋州牧做不长久。可朱州牧号称自己是皇室宗亲,虞长明便以为跟着他,日后前景可期。他虽然不情愿为朱州牧损兵折将,但又贪图朱州牧许他的前景,所以同意冒险一试……”
  刘黑山目瞪口呆。自朱瑙当上州牧之后,他那皇亲国戚身份的传闻便在蜀中传开了,人人都听说过,白塔山里的山贼们也不例外。
  所以,照这么说,州府是真决心攻打白塔山,拿他们黑山寨做那只杀鸡儆猴的鸡了!
  刘黑山这时才恼怒起来,一脚踹翻了一条长凳:“混账东西!什么叫杀鸡儆猴?老子非杀了他全家不可!”又立刻朝周田巡问道,“你可打听过,他们一共多少人?打算什么时候攻山?如何攻山?”
  他总算问起此事,周田巡赶紧邀起功来:“我自然都打听好了才来找你的。为了打听到这些消息,我费了许多功夫……”
  刘黑山不耐烦地摆摆手:“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过几天就派人送你家里去。你打听到了什么,快说出来!”
  周田巡顿了顿,道:“厢兵共有六百余人,他们打算在中秋当晚,趁着夜深人静,你们全都睡下之后,偷袭山寨……”他把从虞长明那儿听来的计划如此这般全部告诉了刘黑山。
  刘黑山听得眼皮直跳。白塔山固然有险可守,可是厢兵人数是他们的三倍,如果真被偷袭,那厢兵未必不能取胜。也难怪虞长明会同意剿匪。
  然而现在他们已经提前知晓了计划,又怎能乖乖坐着挨打?从现在起到中秋夜,还有七天的时间,只要抓紧这七天时间立刻修筑防御工事,布置埋伏,那长明寨就成了送入虎口的羊……
  刘黑山飞快地盘算,脸上的神色从阴鸷变为狠戾,最后冷笑起来:“好啊,好极了!朱瑙千算万算,怎么会算到我还有你这样的好帮手?七天是吗?七天后,我就要在这里大开杀戒!我要让他们记住,这辈子他们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主意打到他们刘爷爷我的头上来!”
  众山贼赶紧为刘黑山吆喝助威起来。
  周田巡消息送到,就该赶回州府去了。若不然他离开太久,怕会惹人怀疑。刘黑山许诺事成之后对他必有重赏,派人把他送下山去。
  周田巡走后,刘黑山立刻跃上高台,敲击皮鼓,召集全山的山贼。还有七天的时间,他要抓紧时间布置安排,为七天后的屠宰场做准备了。
  =====
  转眼就到了中秋。
  中秋乃是公休日,官吏有一天的休假。前一天晚上,州府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大多官吏都回家和家人团圆去了,便有家住得远不便回去的,也一起结伴出游。
  周田巡却没有回家。大清早,他出了吏舍,朝厢兵营地赶去。
  当初宋仁透做州牧的时候,由于治下不严,所谓的机密消息往往很快走漏,根本不成机密。然而朱瑙在此却多加注意,重要事情只与高层官吏及亲信商议。以至于这段时日里,厢兵一直在加紧操练,可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具体什么时候行动,甚至连厢兵自己都不清楚。
  虞长明和周田巡说过,行动会在今晚进行。周田巡不太放心,所以准备亲眼看看。虽然行动是在夜里,但白塔山离城池尚有一段距离,厢兵应该会在申时出发。时间算得再充裕些,只怕未时就要开拔。他准备亲眼看着军队出发再回家。
  到了厢兵训练营后,周田巡却傻了眼——整个营地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昨天明明确认过,厢兵中秋不放假啊??
  他在营地附近转悠良久,终于找到了一位洒扫的大爷。连忙凑过去问道:“请问虞指挥使现在何处?”
  大爷把扫把一立:“虞指挥使?一大早就拉人去郊外操练啦!”
  周田巡:“……”
  今晚就要剿匪,最后半天都不休息一下,还操练?这也太拼了吧!虞长明简直不把手下当人对待啊……
  没奈何,他只能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等厢兵训练完回营。
  他心道,应该也不会很久。若要准时出发,至多一两个时辰也就该回来了吧……
  ……
  太阳由东而起,由西而落。
  酉时本该是坊市落市之时,然而中秋佳节,落市的时辰比以往向后推了一个时辰。天色已开始昏暗,城里依旧热闹,酒馆茶楼挂起灯笼,商贩们在街上吆喝,兜售商品。
  朱瑙换了一身常服,带着程惊蛰在城里闲逛。
  “月饼,新鲜出炉的月饼!”一名女子抱着篮子在路边兜售。
  朱瑙从女子身边走过,却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吞咽唾沫的声音。
  朱瑙回头,只见程惊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篮子。因没有看路,他猛地撞上朱瑙的后背。惊蛰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朱瑙笑了笑,问女商贩:“月饼是什么馅儿的?”
  “有豆沙馅,还有芝麻胡桃仁馅的。”姑娘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早上自己在家亲手做的,还热乎呢。”
  朱瑙闻到了淡淡的甜香气息,便从兜里摸出几枚铜钱递过去。姑娘忙用纸包把月饼扎好,看看朱瑙,又看看惊蛰,笑眯眯地把月饼递给惊蛰。
  惊蛰打开纸袋,两个月饼是不同口味的,他先各掰了一半给朱瑙,随后才开始吃。香甜的气息盈满唇齿,甜得他嘴角直往上翘。
  这小子平日在州府总是板着一张脸吓唬人,到这时候,才有点少年人的本真模样
  朱瑙也咬了口月饼,问道:“还有什么想吃的?”
  程惊蛰舔舔嘴唇上的碎屑,道:“想吃……桂花糖藕。”
  朱瑙道:“走,找找去。”
  进了坊市,坊市比往年还热闹一些,里面有不少熟面孔。
  程惊蛰眼尖,率先认出人来,指了指前方道:“那不是虞寨主吗?”
  朱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虞长明。虞长明的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人,正兴奋地手舞足蹈,说个不停。那不是陆求雨又是谁?
  朱瑙道:“让他们自己去逛,我们吃桂花糖藕去。”
  =====
  戌时,圆盘般的月亮已高高挂起。
  厢兵营外,寒风呼啸,只穿了一件薄衫的周田巡已被冻得瑟瑟发抖。
  就在他决定要放弃的时候,远处亮起灯笼,脚步声杂乱,终于有人回来了。
  周田巡连忙想站起来,然而他已经在此地坐了一整天了,手脚僵硬,屁股刚一离开平面就摔了个狗啃泥。他正挣扎着要爬起来,灯笼已照到眼前了。
  “周兄?你怎么在这里?”虞长明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周田巡抬头一看,只见虞长明身后稀稀拉拉跟着几十个人,全都红光满面,有人嘴角沾着芝麻,有人唇上挂着桂花,还有人嘴唇殷虹,乍一看像是喝了鲜血,仔细看看却原来是沾了红枣皮。
  周田巡简直傻眼。不是出去操练吗?敢情是去操练五脏庙了啊!
  虞长明拿手在周田巡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吧?”
  周田巡这才回过神来,满腹翻江倒海咽下去,欲言又止地看着虞长明。
  虞长明领会了他的意思,挥挥手,示意厢兵们先回去。等人都走完了,大营门口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虞长明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田巡勉强地扯出一个笑:“虞兄,你那日不是说中秋夜要……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就在这里守着,看到你回来才放心。”
  夜色下,周田巡看不清虞长明的神情,只听得他重重叹了口气。
  周田巡心都吊了起来:“怎么了?”
  虞长明道:“这事本不该让你知道,那天我酒后失言……罢了,你关心我,也是好意。”
  周田巡道:“我当然关心你!以我们俩的交情,你难道还不放心我吗?话说回来,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长明愤愤道:“怎么回事?朱瑙这人,简直恣意妄为,荒诞至极!我练了这么多天的兵,昨天晚上他忽然来找我,说今天是中秋佳节,不该操兵动戈。让我今早操练半天,就给大家放假。养好精神以后明晚再出发,你说这荒唐不荒唐?”
  周田巡:“……”
  他已经没有功夫去思考朱瑙是否荒唐了,只磕磕巴巴道:“明、明晚出发?”
  “他说是明晚。不过又说明天天气不好的话,就换成后天。他堂堂一个州牧,说话怎么没点定数!”
  周田巡:“………………”
  他脑子里已乱成一团浆糊,虞长明还说了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类的话,他半点听不进去,嗯嗯啊啊敷衍片刻,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两行鼻涕挂了下来。
  虞长明忙道:“你没事吧?”
  周田巡揉了揉冻僵的鼻子,勉强挤出一个笑:“虞兄,晚上太冷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息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走了!”
  说完便屁滚尿流地跑了。
  他离开之后,虞长明打了个哈欠,回营睡觉去了。
  =====
  白塔山上。
  山风在山谷中呼啸,仿佛婴孩啼哭。树叶海浪般随风飘摇,飒飒作响。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上百人趴伏在草地中、树梢上,神经紧绷,仔细聆听每一处声响,观察每一处光点。
  忽有一人轻声道:“来了!”
  瞬间传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人们抓紧手中兵器,紧张地吞咽唾沫。
  不片刻,有人“哎哟”惨叫了一声,正是方才谎报军情的人。他被身边的人踹了一脚。
  “蠢货,来你个魂来了。那是风声。”
  周遭又响起一片叹气声。
  有人忍不住小声抱怨:“这里好多虫,我身上好痒。”
  有人接茬:“这里可能会有蛇,我有点怕……”
  议论声由轻至响,说小话的人越来越多。
  刘黑山喝道:“都给我闭嘴!找死吗?”
  人们连忙噤声了。
  又一阵风刮过,树浪波动,挑动人们的神经。稍有懈怠的人连忙打起精神,抓紧武器。
  今晚,是他们的屠宰场,谁也不能掉以轻心……


第39章 反间计03
  朝阳初升,林间的鸟儿开始晨鸣。伊始两三只禽鸟试探低语,很快更多鸟群加入,整个山林之中清脆的鸣啼声此起彼伏。
  露水从叶片上滑落,滴到趴在地上的人的头顶心上,寒意顺着头皮窜至全身。
  “阿……阿……阿嚏!”一人打了个透心凉的喷嚏。
  喷嚏声竟也如那鸟鸣一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在草丛间此起彼伏,还伴有鼻涕声、咳嗽声和哈欠声。
  一人爬到刘黑山身边,问道:“寨主,天都亮了,厢兵还会来吗?”
  刘黑山脸色阴鸷,两眼布满血丝。他从草地里爬起来,眺望山下。只见旷野一片安宁祥和,哪来什么剿匪的厢军?无论如何,夜袭是不可能发生了。
  空守一夜,最后却扑了个空。刘黑山心里既疑惑,又恼火,便发泄地踹了一脚边上的大树。树上瞬间哗啦啦洒落一片露水,淋得躲在周围的几个山贼全都倒吸一口冷气,刘黑山自己亦沾了一身寒露,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没好气道:“留三十个人继续守着,剩下的先回去休息。”
  天亮以后视野开阔,远远地就能看到山下来人,不必再这样森严戒备。
  于是草地里的人慢吞吞地站起来,树上的人缓缓爬下来,人们拖着僵硬的肢体,朝营地走去。刘黑山自己也又累又困,憋着火回去补觉。
  可惜他这一觉也没能补成。他刚躺下没一两个时辰,就被人拍门叫醒了。
  “寨主,周田巡来了!”
  刘黑山被吵醒,刚消下去一点的火气又噌噌往上冒。他从床上翻身跳下来,冷冷道:“把他给我带上来!”
  不多时,周田巡被几名山贼带到刘黑山面前。
  刚一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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