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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怀璧-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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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立有喜色浮上眉梢,半字道不出口来,一下下冲他点头,行近几步后可见眼眶里漫着薄薄水雾,双唇开合数下后切切吐出几字:“瘦了……也高了。”
李清珏确是高了,而今年近及冠,清俊五官更比从前成熟三分,眉目风姿如旧,但经年染出几重沉稳健气来,再不是昔日少年。
屋里小瑞宁扒着门框好奇看他,一双眼眨巴眨巴,待与他目光相遇,又忽而生出些怯意来,一抬腿往娘亲身后跑。
养母不容他躲着,蹲身将他抱起,送到李清珏手边儿去,那语气里似有道不尽的欣慰之情,直欲将这两三年间李瑞宁的一点一滴尽数说与他听,然万语千言凝至嘴边唯有单薄一句:“你快抱抱他罢……”
李清珏将孩子接到臂间,对上那眼底里既欲与他亲近又迟疑踌躇的目光,心头被软软攥了一把,轻声哄问:“瑞宁,你可还记着叔爹?”
小瑞宁一双眼儿骤亮,动着眉毛偏头望向平怀瑱,再偏头望回李清珏。
“叔爹?”
李清珏颔首,抵上他小小额头,令这娃娃登时笑开了脸,搂着脖子愉悦唤上两声:“叔爹叔爹,宁儿给你画小鸭子了。”
李清珏扑鼻酸涩,竟是因喜,是头一回忆起何家血亲时不至于痛彻骨骸,而能朦朦带着宽慰与余幸,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父母兄嫂,告诉他们如今瑞宁这般康健活泼、无忧无虑,虽无锦衣玉食,却餐餐饱腹,得养父养母悉心疼爱照顾,有这世间最为厚重的福气。
李清珏抱紧了他,如同抱紧了这一生烙于心骨的何家。
当头的月更明了。
是夜团聚,清粥几碗,小菜数碟,伴米酿五樽,令人食至二更。
屋里娃娃早耐不住睡去了,犯困时惺忪揉眼,被李清珏哄了一阵拱着被褥入眠,软乎乎一张小脸透着粉,似正梦着缤纷绚烂之事。
李清珏轻抚他鬓角细发,临去前于床畔坐了许久才不舍辞行,与平怀瑱二人登车返京。
夜色分外浓重,幽月如钩伴车而行。
马车入京将陈知鹤送归陈府,今日蒋常未随行身侧,乃平怀瑱亲自驱车驾马,穿行街巷复往赵珂阳府邸而去。
这一途需经何家旧址而过,偌大一栋宅院数年萧索,宅外封条已遭日晒风吹泛黄起卷,衬得那笼罩满府的覆门重罪亦显出陈色来。
平怀瑱特意绕了三道长街,将之避开。
然李清珏贯来心思敏锐,虽一别许久,京中却是生他长他之地,一街一巷尽是熟悉,无需问便知平怀瑱体恤于他,不愿教他瞧见何府凄凉之相,于是也只字不提,身坐车内半阖眸休憩,不再透过帘缝去望空无一人的京城宽道,直等着马车驻步不前,终抵赵府。
平怀瑱扶他下车,今夜已不作回宫打算,陪他在此歇下。
李清珏回京前夕已令信函先行,将行程告与赵珂阳知晓。那信件早他半日到其手上,赵珂阳原要立即转告平怀瑱,怎知人去宫里只寻得蒋常,道是太子午时已独身去了京外。
赵珂阳猜他是去了李家,想起李清珏信中所言,此次归来,会顺道先往那京外小村见一见侄儿,万般巧合,倒是将将好。想着也不再急于寻人,赵珂阳回府命人打理偏院客房,供李清珏小住。
平怀瑱与他同宿于此。
宫门早已落了禁,出入不便,或便是时辰尚早,平怀瑱也不愿独归。
他念了李清珏太久、过久,久到本以为已可惯于安然想念,却在忽得重逢时骤被搅碎了似湖面平静的自欺欺人。
平怀瑱才知,他已念至穷途末路了。
此刻李清珏回到身旁,到眼下才当真二人独处。
两人回到房里,室内温茶已凉,清水早备,床铺整洁,经院里婢女仔细打扫,不似久旷无人。
房门方一阖上,平怀瑱便将李清珏揽进臂间,吻自眉角铺天盖地而落,携着他一腔诉不尽之深情,不带只言又囊括千万语。
李清珏抚着他的肩背,随他逸出的一身压迫感步步往后退着,慢慢退到了内室里去,沿路衣衫解落满地,把这数日之别偿还与他。
一室间旖旎频生。
李清珏于床铺间发了层层薄汗,听平怀瑱于耳边低述相思,字里行间之意,是怕他再同先前那般不告而别,直令他听得禁不住胸中隐痛,而仍将再返境南之事不知当何开口。
他只可暂且不提,仰头迎着道道绵吻,低喘之余徐徐出口:“太子生辰将至,年及双十……此后,加冠厉心,便至成年……臣愿太子尊体长健,鸿……”
平怀瑱俯首吞去后话,将他手掌扣紧,万分动容,不想李清珏是为他生辰而归。
如此情意足可令他珍存一世,不过心中所愿从来不是尊体康健,而是同数年前一般并未变过。
他最为祈求是李清珏常伴身侧,岁岁年年,至华发丛生亦不可止息……
夜里情动之声至晨阳将升才堪堪消散了去,李清珏翌日醒来已近午时,室内无人,想来平怀瑱早便起身,只是不知此刻是回了宫里还是仍在赵府之中。
李清珏合眸醒了一会儿神,罢了翻身下铺,见昨夜散落四下的衣物现整整齐齐置在床脚矮几上,他未探手去取,而是寻来行囊找出一身净衣,将就着屏风后凉凉浴水稍作清洗,更衣束发,行出房门。
方一推开房门,便见平怀瑱与赵珂阳俱在院中,遥坐亭下交谈何事。
亭外高树荫蔽,浓厚枝叶慵懒延展,如扇如屏,将雅致闲亭怀护其中。
李清珏行上前去,于数步开外引来二人注目。亭下石桌上晨茶氤氲着烟气,将各人眉眼熏蒸出半分胧意。
那茶盏之旁备有第三只小巧瓷杯,此时见他来了,赵珂阳便斟茶入杯,探手示请邀他坐下。
李清珏遂意坐在两人之间,道声“多谢”接过茶杯在手,原想解释半句是因途中奔波才起得晚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反倒欲盖弥彰,想了想不作多言。
平怀瑱起来一阵已用罢早膳,眼下向他问道:“可要先用些膳食?”
“不必,”李清珏摆首间抬眼望了望当头艳阳,“日近正午,待会儿再一道用过午膳罢。”
话落品清茶醒神,等他二人继续聊下去,好作旁听。
平怀瑱不再相劝,目光落回赵珂阳面上,听其就方才之事往下说道:“昨夜我应柯远之邀赴醉枝楼用筵,去时打二楼楼厅路过,正有一小厮自一扇房里行出。那时房门未曾掩拢,我不经意一瞥,竟是瞧了一出好戏,太子可能猜到是何人在内?”
平怀瑱经他一问,思及前言正谈到刘尹与监下流派私交之事,深知必与此事相关,于是揣着几分笃定回道:“舅舅莫不是瞧见刘尹?”
赵珂阳沉声一笑:“正是。”罢了颔首,又道出惊天大料,“可不是刘尹一人而已,那堂间坐着七八位,尽都是其监下散派掌派之人。”
此言一出,不仅是平怀瑱,连同李清珏亦觉诧异。
平怀瑱随之沉思少顷,脑里一念渐渐成形,试探着问出一言:“如此看来,刘尹甚有可能先陈大人一步上谏招安之举?”
赵珂阳再度颔首。
平怀瑱不免失笑,霎时眸里卷起尘息,似欲掀起连江不平,幽幽置评道:“这倒是不请自来,省了一招请君入瓮之计。”
隔日即是朝日,是否有此好戏,大可等着一瞧。
万事尽在掌握,平怀瑱觉来轻松,又有李清珏在旁,眉间皱痕散去不少。随即,他忽而觉出赵珂阳话里异样,回想“柯远”二字,正是朝中户部侍郎,抬眼追问:“不知舅舅昨夜应柯大人相邀,所为何事?”
赵珂阳早料他有此一问,并不急作答,揣着份心安斟茶缓言:“不急,再待数日,太子即知为何。”
第五十二章
一句话止了平怀瑱的疑思,他贯来信任赵珂阳,听这话里深意又知柯远邀他私聚亦与招安事宜脱不开干系,索性全权放手,且等着来日再看好戏。
之后也不多说,赵珂阳话锋一转与李清珏关切起来,李清珏昨日抵京,今日才真真与他碰面,他感慨望去片刻,一别许久只见少年长了年岁,神容里端着一派沉稳相,是以那一重重愁绪与深恨尽在面上瞧不见了。
时隔数久,李清珏已将往事无痕压在心底最不见光之处,虽不同过往爱笑,但亦与旁人无异,并无半分消极之态。
两人细碎聊着,不时谈及境南琐事,平怀瑱在旁听着看着,目光静静覆着身边此人,间或也把这两三年间发生在境南之事听进耳里,件件皆曾在信中有所悉知。
他想起李清珏于境南收养了两位幼子,其一为怜华,而于那半年后又偶逢机缘,得一年岁相当之子,名为容夕。
怜华容夕两相伴在膝下,想来如今也该与瑞宁一般大小了。
此两子可说特别,因李清珏为蓄军力,年间早已断断续续收络孤子过百,皆在六、七岁数,正值习武时候,各个由着赵珂阳派遣之良师传授武艺,仅有怜华容夕不分昼夜养在李清珏身旁,从牙牙学语至蹒跚学步,都为他亲手带大。
此去境南,李清珏与数位武师曾多次带人探入虞山之西,幸在山深之处瞧见大片凹谷,谷底地势平坦且临着一道悬瀑,水源充足。众人历时半载于谷中搭起竹屋间间,此后武师携百余弟子潜入山里,而在此之中,仍独是怜华与容夕例外。
李清珏致信与平怀瑱时,不少提及两位养子,平怀瑱倍感宽慰,觉得他在境南这般过活,起码不会孤苦寂寥。
但此一时,平怀瑱却忽而回过神来:李清珏此番归京未令两子同行,莫不是还将再返虞山?
他握紧手中杯,沉眼看着日思夜想之人,到头来未问一字。
至午时三人一道用过膳,太子出宫整日终该回去了,然而李清珏早不用那方人皮面具,不便随他进宫,只在赵府等着。
平怀瑱守在榻旁待他合眸午睡才肯离去,当夜未再来过,独自于寝宫内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及五更时起身仔细梳洗,带着倦意赶赴乾清殿上朝。
旭安殿就在这宫里,但平怀瑱不比诸位大人到的早半刻,而是踏着时辰迈进威威高殿中,一路穿行过因众臣齐列两端而生出的宽道,至队列最前停下,顺眉抬眼,目里疲惫立时掩尽,又是那副唇角带笑的莫测模样。
殿里杂谈声静下半分,过不多时见大太监王公公绕行龙座之后,扬嗓一声“启朝”喝唱,殿下臣子霎时静得落针可闻,随即黑压压跪伏连片,恭候宏宣帝落座高处。
“平身。”宏宣帝目光自列前太子身上一扫,待他与各臣一并起后,收回视线瞥眼一看身后的太监。
王公公得此圣意,再替皇帝呼道:“各位大人可有国事上奏?”
一片肃寂中,平怀瑱默不作声地垂首敛了眉,浑身精神尽在此刻暗向列后一人投去,然待了片刻,始终不闻其声,倒是工部又提了一遍京北城墙修固之事,道春来雨多,危墙处根体不稳,经水腐坏难免塌崩,已不宜迟。
宏宣帝允之拨款支银,然虽不匮财力,工部却因另有筑船之事仍在期中而短竭人力。本可于民间招工,偏偏巧逢春耕时节,各户壮年忙于务农,一时间成了棘手难题。
宏宣帝不愿令其因工废农,此事愈发难解,不得不延期再议,使得工部几位从尚书到侍郎一并蹙起了眉头。
此后又有户部奏及征收春税、国子监上禀两日后的春闱事宜,接二连三,独独始终不见那一人的动静。
平怀瑱心中渐生疑窦,既赵珂阳已在醉枝楼中瞧见了刘尹与诸派私聚之事,奈何今日刘尹依然稳坐如山,似乎毫无打算?
正想着,忽闻声起。
有刺耳熟悉之声在这空旷殿中清晰传来:“臣,有禀启奏。”
平怀瑱眉峰渐展。
刘尹奉笏行出队列两步,余下所言皆为平怀瑱亟待已久:“启禀皇上,自江湖流派入案以来,形势已一分为二,各门各派或有暗与朝廷划清界限者,亦或有竭力示诚者。臣观日久,察些许门派甚有归附朝廷之心,几经思虑,觉利多弊少,不如顺势招安,使有能之士为社稷所用。”
宏宣帝听出几分怡然,想当年太子私与他谏言录案门派之时,他便心有所期,指望此举不仅起到监管束缚之效,更能有朝一日谋得利处,使得朝廷广纳异仕、兼并能人。
今刘尹所言落入宏宣帝耳中自是应了圣心,当即得一“善”评。
刘尹暗喜,立马趁热打铁,将方尚还略有顾忌之话一并道出:“皇上,臣监察流派近三载,私以为略有心得,倘行招安之政,愿一肩担责为皇上分忧。臣所在之刑部素理刑事,各吏司长需广纳人手,而江湖中人正有功夫傍身,身强体壮、胆识过人,乃不二之选。”
“刘卿所言,与朕意无殊。”宏宣帝面上隐隐起了笑意,一掌撑着龙椅扶手上金雕玉刻的叱咤龙首,缓缓站起身来,往前踱了两步,复又赞誉有加,“可依刘卿之见试行招安之策,所得人才暂列刑部各吏司下,予从六品以下之职,细加审查,若有能者,再行封赏。”
“臣领旨!”
平怀瑱悠然作笑,列中陈知鹤与他思虑相通,未如先前所计那般与刘尹假作争抢。
此谏乃由刘尹主动提起,则不须来人再与之演戏、针锋相对,反倒应当暂敛锋芒,令他松懈戒备之心,只管等着招安落定之后,再予之一击。
那日散了早朝,朝臣沿长阶下行,刘尹于人群之中甚是瞩目,周遭同僚擦身而过,皆有心道上一句“恭喜刘大人”,而他一腔得意敛在皮相之下,一一谦逊回敬,虚伪模样落到平怀瑱眼中,只当笑料。
平怀瑱不再顾朝里各象,与各臣反道而行,绕殿后直往凤仪殿请了安。
皇后近年间身子一直不见大好,自天花之后落下无解病根,日日汤药相伴,经不得半点儿折腾,尤其夏冬两时总是鲜少踏出寝殿,在内好生休养。
这两天新春回暖,凤仪殿里少见地活泼几分,皇后出来院里赏花,令人搭了软榻舒适倚着,身上覆着一层暖裘,以防遭风寒所侵。
平怀瑱来时瞧得此景,知母后定然精神转好不少,心下安稳许多,行上前去恭敬问候。
皇后闻声转过头来,对着那一身朝服笑了笑:“太子竟这般急着来见本宫么?”
“非也,儿臣只是惯了,这么些年来在母后跟前素不讲什么规矩,知母后定不会责怪的,”平怀瑱行上前去,已有宫婢为他搬来梨花宽背椅,他就此坐下,端起手边儿几上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故意与她戏言,直哄出皇后更深笑意才吹了吹手中药道,“这药凉久了倒也不好,儿臣慢些喂着,母后莫再等了。”
皇后哪忍相拒,双目温和地看着他,在那银勺递近时启唇服下苦涩药汁。
一勺一勺,平怀瑱仔细吹着,手中小碗不一会儿便见了底。
身后雁彤瞧得心中动容又喜悦,默声遣退周围伺候的宫人,留余裕给这母子二人说些体己话。
闲人散去,皇后执帕拭了拭唇角,问:“本宫昨儿便想问了,太子先前在赵府留宿整夜,所为何事?”
平怀瑱不相隐瞒,只在话里稍微圆了半句谎:“儿臣未曾告诉母后,李清珏自境南归京了,儿臣留宿赵府,是与他秉烛夜谈,以知悉境南之事。”
“原是如此,”皇后面露讶色,记忆里这一人重回脑中,连带着赵珂阳令他前往境南一事也清晰起来,“这几年进展如何?”
“母后放心,万事无忧,李清珏已于境南寻得练兵之地,收容孤子过百,来日皆为精锐死侍。”
“好。”皇后欣然点头,愈觉当初救下何家儿子确乃明智之举,李清珏行事素不令她失望,想必来日还当为太子大加助益。
平怀瑱不愿于此多言,正欲岔开话去,又听她再问:“既需练兵,那他此番回京可还会再去?”
此一问恰问进平怀瑱痛处,不想刻意回避之事,未经李清珏主动坦言,倒是皇后先行道破了。
想了想,也只得颔首。
“境南不比京城,他在外奔波辛劳,回京期间你多为体恤些。能得此忠心耿耿之人,当多行恩赏方能抚住人心。”
平怀瑱敷衍应“是”,心底却禁不住起了一阵苦笑。
他恨不能李清珏不这般忠、不这般勇,但且好好留在身边为他护着守着,才最是心满意足。
皇后未瞧出他神情里的异色,话至此终不再继续往下说了,探手替他拂了拂黏在肩头的春日飘絮,罢了转回眸子静赏春景,朗日柔花,燕语莺啼,好似许久未能仔细瞧一瞧殿外缤纷之色了。
她沉浸其中,半晌后一阵风过,不期然低咳数声。
平怀瑱眉头紧蹙,忙为她拢紧身外轻裘,低声相劝:“春寒未消,母后还是莫在室外坐得久了,回房去罢。”
“好,”皇后不愿惹他担忧,身子究竟是何实情本就瞒着,于是探出手去让雁彤扶起身来,一边对平怀瑱道,“本宫入殿歇了,太子也回罢,把这一身朝服更下,好好养一养神。本宫见你面有乏色,可是昨夜不曾睡好?”
“昨夜睡得挺好,母后不必挂心孩儿。”平怀瑱未如实相告,强打精神扶在一侧将她送回殿门前。
凉风一阵又一阵,当头晴阳眨眼间被一道乌云遮蔽,瞧来天色许是要落雨了。
春来气候说变就变,皇后恐他冒雨而归,半字不加多言,连连哄他离去。
平怀瑱施一礼告退,回殿路上,果有一粒细小水珠跌落面上,冰冰凉凉,转瞬化去无踪。
天上窸窸窣窣下起了绵绵细雨,然他回宫之后仍不肯歇,换作一身常服,即刻备车又行出宫,往赵府而去。
第五十三章
车至府门停下,平怀瑱落地便往里赶,身后蒋常直将马车丢在外头等着府里小厮引走,撑伞迈步小跑也没能跟上太子半步,由着雨水将那一身锦料浸润得朱色愈浓,一点一处,接连成片。
至廊里好容易隔了雨,蒋常终且跟上,松了口气仍将伞撑着,微微向外偏斜,以防那春雨带风飘湿了太子袖摆。
“你去偏房歇下,白日夜里都不必守着,明日清晨也不必来唤。”
入庭院平怀瑱摆了摆手,蒋常于旁一听明了意思,这是整日不愿回宫去了,低道一声“嗻”,直护着他到门前亲眼见他进去,又探手为之仔细阖拢了门,这才退入偏房,候得一日闲。
房门逸出轻响,室内李清珏闻之抬眼,原正临窗阅书,户外晴阳因绵绵细雨渐消渐散,许久过去只觉双眼疲惫,直至这一分神才发觉是光线黯淡之故。
李清珏就此搁下书卷从窗榻起身,双脚方踩到鞋履之上,那落了一半的绣竹垂帘便倏然轻漾,行过一人来。
平怀瑱面上困倦在那瞬间褪去,上前半蹲**子为李清珏穿戴打理,令他一时愣神忘了推拒,只在脑中朦朦胧胧地勾起往事,仿佛置身场景忽地变了……那时仍在几年前的何府南苑,何瑾弈一觉醒来见眼前人陪在身旁。
堂堂太子躬身为他穿鞋理袜,还捉了他的脚不让躲,笑意深深地说着不成体统之话:“这地方我都亲过了,躲什么?”
李清珏心头狠狠一震,身骨随之轻颤。
不过些微动静也落在眼里,平怀瑱当他受了凉,往那臂上捏了捏,但觉蔽体衣物轻薄,尚值早春实在不该穿得这般少,忍不住说了两句:“时节尚早,穿成这样歇在窗畔难免易感风寒,我知你自幼身骨上佳、少病少痛,但也不该如此不爱怜自己。”
李清珏悬在脑里的旧事缓缓散尽,眸底微不可查的几分失神飘渺转眼无踪,摇摇头宽慰道:“清晨起来觉得暖和,看书入了迷,未发觉户外已落起雨来。”
“嗯,”平怀瑱颔首一应,起身行向帘外,过不片刻抱着一件厚衫回来为他覆好,假作无意道,“若不知好生照顾自己,我又如何放心再让你走。”
那语气轻之又轻,李清珏听到耳里顿感意外,一直不知如何开口之事反倒由平怀瑱主动道来,却不知仅此一句究竟隐忍了几多心疼与不舍。
想不出如何应话才是,李清珏无奈默了半晌,身后乱发被平怀瑱探手抚了数下,重又垂悬如瀑。
墨发掩清眉,星目映薄唇,时隔此久,李清珏比之从前更添英气,未改是玉容如旧,君子如风。
平怀瑱于此凝神将他望着,而李清珏目光亦正在他面上,看那双眼底清清楚楚地照着自己,片刻后视线微挪,探出手去轻抚眼角那道凹凸不平的惊心疤痕,以指腹抚了几遍,又往下摸了摸他的衣裳。
“淋着雨了,换一身罢。”
“不必,区区细雨。”
“春雨凉骨,倘不多加顾忌,来日则易起湿痛之症,”李清珏话里有话,学他方才那般状似无意道,“太子这般大意,臣又如何安心再去呢?”
平怀瑱怔怔攥住肩头手掌,愈发攥紧。
李清珏被他不经然间捏得手骨钝痛,却是半分眉头也未皱过,但管由他如此,终与他坦白心中打算。
“数日后伴你及冠,我便折返南境虞山。”
平怀瑱问得不留余地:“这一回要等上多久?两年?三年?五年?”
若是能够,李清珏不回来他可亲往之,哪怕年年仅见上一回也算安慰。只可惜道路崎岖,往来一趟即逾十日,身为太子离不开这般久,身处刀山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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