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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記-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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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多希望她可以打我一巴掌,然后告诉我她不去。可是她什么也没说,毫无异议地去了。每次从外面回来,要用两个时辰的时间沐浴,然后紧闭房门谁也不见。我那时就知道自己错了,非但没有安心,反而被这种罪责和痛楚折磨得想要发疯。我终于对陛下说,我不想继续了,我想回武当。陛下见我意已决,便说,回去之前,再完成最后三个任务。”“这是今年的事情了吧。”文禾问。“这是今年三月的事情。”胡黾勉说道,“第一个任务:接近宋璎珞,探察她来由,取得她信任。”我心头一紧。虽然是文禾早就点明的事情,亲耳听胡黾勉说出仍觉震颤。“第二个任务:刺杀一名北虏将领。我选择的人是多铎。我当时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利用燕婉,永远不再继续。”胡黾勉苦笑,“多铎生是一匹种马,好色狂浪,花娇娥混入献姬中,那般夺目,他自然会上套。可是娇娥的第一次刺杀失败了。奇怪的是多铎并未当场杀了她,而是任她逃走了。接应她回到京师后,我怀疑有诈,一度不肯与她走近。后来我痼疾犯后,她听清歌说我与宋姑娘交好,便求宁蔻儿带她找宋姑娘见我,加以安慰。我不肯相信她的解释,后来她走了。不久我从陛下那里得到信报,说她又一次去刺杀多铎。”“第一次不成,以后的成功机会几乎没有。”文禾低声道。“她豁出去,刺杀成功与否恐怕已是次要,更多的是想要证明她没有背叛我。她的刺杀又一次失败了。这一次,多铎没有放过她。密人军得到的线报说多铎曾一度非常宠爱娇娥,甚至想带着随至阵前,即便后来知道她是刺客,也没有像对待别人那样立斩,而是放她逃走了。可是我觉得,这不过是反间罢了,多铎放她回来恐怕不是单纯目的,所以我不肯在真相清楚前信任花娇娥。后来,她的二度刺杀激怒了多铎,多铎派出追兵不惜一切代价取她性命。娇娥本以为一路南下,回了大明便安全,没想到多铎的胆子要大得多,也许他是真气急眼了。”胡黾勉将手轻轻覆在柔软的布单上,“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一直躲着我呢?我一路从京师追你而来,你却三番两次消失,直到彤戟在南都的街头偶然看到你,我才知道你的行踪。燕婉,我已然辜负浪费了那么多时光,自知罪无可恕,但你为何不给我弥补的机会?我是说过师徒动情违背伦常,可我现在明白了那是我自私的借口,若有相惜,伦常又算什么呢?”胡黾勉何曾露出过这般无助的懊丧表情?他一直是微笑温和,谦恭有礼的,然而现在……我抱着文禾的胳膊,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抖。文禾轻轻拍拍我的脊背,问胡黾勉:“陛下第三个任务是什么?”胡黾勉怔了一下,慢慢地说:“第三个任务,离京前,迎娶燕婉为妻。”文禾无语。我看着胡黾勉,听他苦涩地表明皇帝那充满了心知肚明恩眷的第三个任务,终于,对面前这个男人最后的一点好感也消失了。
第四章 武当
南京兵部将此事千里加急报回京师,而在得到圣谕之前,花娇娥在文禾的斡旋下,将以秦淮舞姬的身份被先行收殓入棺。事发第二日,清歌赶到了南京。胡黾勉独自待在中厢,不许他人加手,要亲为她作最后的净身梳洗。李韶去探视了一眼,叹着气回来:“胡公子那手抖得根本绾不得头发。”我站起身,在李韶和红珊迟疑的目光里走进中厢。一盆血水放在外室,盆子旁地板上溅染了梅花般的黑红点滴。我嗅着空气里难以描述的逼人气味,走入内室。胡黾勉正坐在床畔,将花娇娥已然再度软化不再僵直的身躯用几层棉被软枕撑着坐起,拿着一支梳篦,慢慢打理她的一头发丝。我靠近床前,这才看清花娇娥青白的脸。垂丝撩发之下,那原本生着一双媚眼的地方,只剩下了两个血肉模糊、组织流露的窟窿。窟窿旁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却更衬托出一种恐怖凄凉,看得我心脏骤然揪紧。她的喉咙也被割了一道血痕,下巴垫着一块卷起的白绸布,用以托起头颅,身上已经换上了白色左衽寿衣,但恐怕那纯洁的素色之下,也是伤痕累累。“多铎的追杀令里说,捕获花娇娥,嬲之,取心目而归,令他瞧瞧这女子到底何等心眼。”胡黾勉轻轻说,“我到时,她自刎毙,而他们已取了她的一双眼。”我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深深吸一口气,却愈发憋闷。“姑娘若是难过,请回避吧。在下一个人足矣。”胡黾勉的声音沙哑低沉,转过头来,眼睛宁静地望着我,眼眶却发着一种乌色。我定了定神,摇了一下头,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梳篦:“这等事情,你手不熟,我来吧。”他没有再推辞,慢慢从床上下来。我坐到花娇娥身躯之后,把她头发梳顺,然后慢慢地绾上去,用簪和发卡固定住。她沁凉的身体一动不动,头微微垂着,两肩下垮。我梳好头,胡黾勉又过来,取走她身后的棉被软枕,放她平躺,然后拿下她颈间的绸布,又盖上她身体。方才在床畔坐下,说:“多谢姑娘。”“这对她亦是解脱。”我说,“请节哀顺变。”“呵,”他似听非听,说,“清歌给了我一封信,是燕婉最后的绝笔。她自知可能难逃堵截,便将清歌托付桐城方公子照顾,想从南京转往西去。她还说,如有不测,若尸骨存,愿葬于武当。”武当。那是胡黾勉念念要归去的地方。她立如此遗嘱,仍是为了他,即便阴阳两隔,也不肯离开这个人。我问:“你会把她带到武当去么?”“我会。”他回答,“明日便启程,文侍读说他有办法帮我保持娇娥的尸首无恙而达。”文禾?他必是要用韩信教给他的方法了,恐怕就跟偃师曾在大内用过的是一样:让局部地域时光停止的办法。可是如果要这个方法,文禾必须一起去。我看着胡黾勉。他理解了我的意思,说:“文侍读是要同往。他说姑娘如果愿意,也同去。”我颔首,转身离开。文禾戌时从宫中回来,一脸倦怠。红珊送了饭食过来我房中给他。在文宅已经不用避讳公公,按说是可以在厅里一起吃的,但文禾仍是习惯与我两人在我的房间或者他的房间一边聊天一边用饭。这种行为的后果就是往往需要人加倍通风和薰香,来消灭饭菜留下的味道。他听说我今日帮胡黾勉为花娇娥整理遗容的事情,先是皱眉,然后一微微笑:“不如今晚我陪珞儿,免得你心里不安。”我怀疑地看着他:“文大公子,这宅子里这么多人,你不避嫌了?”他悠然自得地说:“我们家人都没有长舌,这里是文侍读宅邸,我是主人。”“这就是你从二十一世纪学到的东西?”我揶揄道。“正是。”他看着我,“我学到的东西越多,越觉得有时候大明才更好。这种好不是起居方便,也不是日行万里,它是终南山的清雾和洞庭湖的春水,是你内心宁静而温良的部分,是你们再也无法找到的梦境。”“多亏了你,我竟能找到它。”我靠过去轻轻在他脸颊印上一吻,笑眯眯道,“吃完饭赶紧回去就寝吧!”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理由告假,但第二天我们登船时候,有兵部的人跟随。这次乘的是官船,一路北上。花娇娥的棺椁和做好的墓碑在底舱,我们住在船楼里。过汉水抵达武当已然是要入冬月了,离水车马行了半日,到了武当境内。胡黾勉先独自上山拜望恒阳道人去,得到入葬地的指示然后回来。我们的车马跟在他的坐骑之后,慢慢走到了一片梅树中间。“就是这里了。”胡黾勉下了马,“她生而最爱梅花,这是最合适的地方了。”男人们挖了半日,成穴,抬下棺椁入墓而封。立碑上书:爱妻燕氏胡婉之墓。梅花的花瓣随风间或飘落,挟裹着素的纸钱在空中飞舞。白烛香筒,烟气缭绕飞散,此情此景分外凄凉。文禾让随从人等下山去等候,直到这里只剩得他、胡黾勉、清歌、彤戟和我五人。清歌便张开口,在这新墓前悠悠唱起了一支歌:生命聊应轻一捧,胡蝶归时,风重耶花重。但守微情同茧蛹,只无人共春风梦。契阔聊应灰一拥,佛火青时,焰恸耶蛾恸。葬去秋心三万种,人间永失光明冢。文禾拉着我的手,看着坟冢前随风舞动的白幡,直到清歌的声音寂然终了。胡黾勉抚过青石碑,说道:“燕婉,等着我。”然后站起身,走向文禾,递给他一只细竹筒,就如同我去南京路上彤戟曾交给我的那支一样。文禾看着他,没有伸出手去接。“我要去把第二个任务完成。”胡黾勉平静地说。“你不可能成功。”文禾说。胡黾勉却笑了,说:“有什么关系。成功了,我会回到这里;不成功,我仍然会回到这里。跟她在一起,永不分离。”文禾接过竹筒。胡黾勉道:“如我和她一样,请将此物交与陛下。”“舅舅……”清歌带着哭腔走过来。“文侍读,那方公子只受燕婉所托照顾清歌一时,我如今一去,清歌可否有劳二位?”胡黾勉对文禾恳求道,又转而看看我。文禾的手动了一下,说:“我可帮你将她送给可靠的人照顾,或者留在长洲文家。”胡黾勉先是怔了一刻,继而像明白了什么,揖手道:“多谢文侍读,清歌如今也大了,将来婚事请二位略加费心。清歌……”他转向她,“从今往后,尽心尽礼,待文侍读如同舅父长辈,不可有误,记住了?”清歌愕然地看着胡黾勉,脸上逐渐郁结了一种苦楚与哀怨。过了一会,终是缓缓地点了一下头:“清歌谨记舅父教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本章《蝶恋花·;和人咏蛾》由发初覆眉mm所作。抓虫子修文兼更新中……发现硬伤的请不吝拍砖!
第五章 亚岁
明代的南京城,一直是社集要地、文人的乐园和士人运动的一个主战场。青溪社、金陵大社、冶城大社、白门新社、午日秦淮大社等先后举于秦淮河畔,士女翕集,诗酒跌荡,坛墠斯盛。自崇祯三年复社金陵大会起始,每年几乎都有复社组织的大大小小的文人雅会在秦淮河畔举行。选胜征歌,酒兵茗战,一时传为盛事。①自武当归来几日,便是冬至了。冬至又称亚岁,是十分重要的日子,也是陈子龙等人与文禾约好在南京聚会的佳期。回到南京后,文禾便命冷广将清歌送到长洲药圃去。彤戟破天荒要求离开职守几日,与冷广共送清歌。文禾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将李韶换了冷广,让他跟彤戟去长洲,而冷广留在文宅护院。亚岁前日,红珊手里拿着一卷年画样版画纸走进屋,往墙上贴。那纸上画的是一个骑着羊的小孩子,肩上还扛着一盏灯样的东西,脸上喜气洋洋的。我看了觉得好玩,便问:“红珊,这是什么?”红珊笑着回答:“姑娘第一次在大明中原过亚岁,这是绵羊太子画。冬至乃是阴气末了,阳气伊始的时候,羊阳谐音,家里贴上绵羊太子画,便取吉祥如意。”我恍然大悟。又问:“可还有什么别的好玩?”“那多得很!小孩子们要游戏,比如男孩子玩打岗。大人们呢要给小孩子捏面团,捏成小动物的模样蒸食。对了!”她突然想起来,“姑娘,亚岁要赠履的,姑娘还没给大公子准备吧?”“我这就去。”我起身说。做鞋我不会,也来不及,临时抱佛脚去买一双好了。红珊便应了声陪我一起去。自从知道了文禾与红珊的过往,我才明白为什么文禾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她,并且从不允许她单独出门。在文府时由于文老爷子的缘故,红珊的自由比现在多,她是可以在文禾忙碌的时候出门办事的。如今到了南京,她几乎从未自己出去过。可我并不十分清楚文禾的意愿,隐隐觉得他并非还存有怨恨之心,但他所流露出的对红珊的不信任,仍然时刻横亘在空气之间。我最终挑了一双藏蓝包绢布履。回到文宅直接放在文禾房间,他的床上。他自从来了南京,便不再使用龙涎香了,而是改用了一种撒馝兰香,这种香有今人评论说:下雨天,坐在闭着的窗下,午后刚睡足,来到书案前学书,喝茶味也寡淡,炉中刚点着这种香,香烟远盈,撩拨人心。这是一种蕴藉的香,不似龙涎暖温润性的雄性魅力,而多了一份恬淡自然。我坐在他的书案旁边,闻着似有若无的香味,连门开了也没有听见。“珞儿。”一声轻唤把我拉回现实。我回身看见文禾穿着官常服站在门口。“回来了。我坐在这儿有这么久了?忘记了时间。”我起身走向他,“更衣么?”他摇摇头,把乌纱摘下,放到衣架上。瞥眼看到了床上的新履,一笑,然后走过来,说:“珞儿,今日郑尚书大人遵旨给我看了皇上上个月复的密函,密函令其平息此事,曰此时不可张扬。安抚百姓,将鞑子尸首彻底焚灭为要。”“可是这密函为何要给你看呢?”我问。他说:“皇上的密函中告知郑大人不用避我,因为那密函也提到了我。陛下给了我八个字:养精蓄锐,积势待发。”“没有说要你做什么吗?”“没有。只字也未提及回京师之意,这八个字算是宽慰还是预告,我也不很清楚。”他说。“文禾……”我望着他,“你很想回京师么?”“……珞儿不想回。”他抚过我的脸,“我明白。”是。私心而论,我不想回那是非之地。我贪恋南都独处与他,过着简单而亲密的生活。可是文禾没有一天停止担忧和困惑,我也十分明白。我拉开他停留在我脸上的手,站起身:“你等我一下。”然后不待他开口便跑回自己房间,打开妆奁的暗锁,取出彤戟给我的细竹筒,又回到他身边,“拿着。这是彤戟给我的。”他带着疑问的表情打开竹筒,取出那道手谕,浏览一遍,神色顿时复杂起来。“文禾,你随时可以用它。”我看到他这表情,心里突然不安,说,“如果你想回京师,我们立刻就可以回。”他平静地把手谕放回竹筒里,说:“我收着了。”“……那你不用么?”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的惊异,却忽然笑了,说:“现在不。我们先过亚岁,珞儿难道不想再见那几位人中龙凤么?”“呵。”我当然想,见那陈帅哥方帅哥和如是美女。但是我什么也没说,只伸双臂抱住他,继续沉浸于撒馝兰香的味道里。冬至的傍晚,我们沿着秦淮河前进。过文德桥东北的利涉桥,是桃叶渡。传说王献之迎接爱妾桃叶的地方。我曾一度怀疑京师桃花渡刻意取近这桃叶渡之名,是因此处复社士子云集,而宁超明显与他们交好。过桃叶渡便见到一艘庞大的画舫。画舫船头尾左右各一串红灯笼,与两岸灯火相映生辉。那秦淮河的水波浸染了红的金的灯色,如鱼肌龙鳞,溢彩流光。登入画舫,在舫内又见到了笑容可掬的陈子龙,沉静谦恭的方以智以及青春明媚换了女装的柳如是。文秉文乘二兄弟几乎与我们同时抵达,赶路赶得气喘吁吁,连饮三杯热茶。除此之外,又来了几位复社的成员:钱格、熊人霖、陈宏绪,最后来的一位郑三谟年纪最大,刚出场便让我一惊又一疑:他长得好生面熟!这名字……文禾笑道:“这是南京兵部尚书郑三俊的兄长,郑三俊为东林党重员,他的兄长又何以落后?”若不是文秉文乘生得晚,否则他们很可能会成为是郑氏兄弟的翻版吧。我内心波澜荡漾地看着这些我只在故纸堆里见过的人物,上前一一对之行礼。入了席,酒过三巡,他们开始以时局开题讨论政事,我被秦淮河水渐渐放宽松了的身心又紧张起来。这画舫流连水面,河畔灯火,水上涟波使人沉醉。可他们脸上仍然阴霾重重。这里面基本都是官员,或年过半百或青春意气,坐在一席,共论国道。柳如是也静静听着,偶尔加入讨论,有时在男人们争论或思考的间歇望向我,粉琢容颜晕开酡颜色,媚眼如丝却不减清澈,举杯向我敬酒。过了不知多久,讨论出现了一刻沉寂。陈子龙笑道:“且歇一歇,毕竟是亚岁,该庆的。不如让如是抚琴可好?”众人赞而颔首,一致同意。柳如是大大方方站起身,走到窗下琴桌后头,提了裙裾坐下悬起双臂,露出一对金钏儿。她略沉沉气,只向陈子龙抬眼一笑,柔荑一拨,灵动微醺的琴音登时游满舫内。好一曲《酒狂》!众人脸上都会意地露出微笑。这乃是晋代竹林七贤阮籍所作。阮籍通过描绘混沌的情态,泄发内心积郁的不平之气,满曲狂荡,听若醉意,其实不然。我望着这慧黠女子专注而艳绝的神情,翻动灵活的手指,不禁赞叹出声。那方以智在柳如是将《酒狂》弹毕转拨起《天凤环佩》之际,于一角书案上铺开了画纸,提笔落下一朵素梅。“九九消寒图。”我望着文禾说,“八十一朵梅花,日染一朵,梅尽得色而春已至。所谓消寒。”他笑着点头。无声地开口说:“谢谢珞儿的新履。”不待我说话,钱公子便又举起杯祝酒,把他给拉走了。我慢慢起身,在这热烈而亲切的男子推杯换盏中离开酒桌,出舫间走向船尾。两边的红灯笼映在脸上,使我看到的一切夜色都有了赤色朦胧。脚下隐隐的流水声音,岸边正跑回家去食汤圆的孩子的嬉笑声,还有那楼宇鳞次栉比,风尘之所里传来的丝竹回音,都令我感到一种陌生的熟捻。我未尝试过这般的日子,可是这所有的情景仿佛都在我骨血中存在着,一直存在着,只待这么一个契机,便訇然显现。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①何宗美《明末清初文人结社研究续编》P176,中华书局
第六章 烟花
须臾,我的肩头忽然一沉,接着浑身便感觉一暖。文禾绕到我面前,低头帮我把这披风的带子系好:“你还想再染一次风寒吗?”我见他手不甚稳,问道:“你醉了?”“我醉了还知道找你。”他低低地说道,抬手轻托起我的下颌,让我看到他眼里那正如此时秦淮河水的流光。岸边突然升起一道焰火。然后传来一声孩童的惊喜叫嚷:“阳气冲天咯!”“文禾,你看,烟花……”我指着在半空绽开的一瞬缤纷,说。他抬起头。又一道焰火升空,绽开,五彩荧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恍若失真般的美好。他望着不断消失又开放的异彩,问:“珞儿……你能抵挡他吗?”我楞住了。不明白他的意思。文禾回过头来,眼里失去了光彩,说:“我后悔了。把你放在他的身边。”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皇帝。是,那一系列的事件,直至彤戟千里追随、我生辰时的沉速安息香以及今日提早赋予的手谕,都表明皇帝一直在关怀,在挂念。即便宽容自信如文禾,也终是受不住,被影响了。我踮起脚尖揽住他颈项,说道:“你一直信任我。我但愿自己未负了这信任。”“我信任你,也信任朱由检。”他闷声说,“可是我不信任崇祯。”他怕的是那个以男人的身份对我产生好感的皇帝,终会有一天想起自己的身份,继而用天子的威仪权力来与自己相敌。他不担心自己的对手是兄弟,但是他担心对手是皇帝。一贯独往前尘来路,其实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血肉男子,他也怕孤单,也怕辜负。忧心那久久不曾付出的感情一旦交予,便会如同这烟花,绚烂瞬间而落寞无处。然而,关于这些,他却从来一句也不说。我嗅着他身上混着体温的香味和酒气,将他拥得更紧:“他已经放开我。文禾,我说过你是这世上唯一。我只是你的,你也只是我的,谁也无法改变。”他的气息深重,以一种压抑的声音说道:“珞儿,我们进去吧。”聚会一直持续到午夜。众人酒至酣畅,一一作别。李韶带着一名文宅的家丁挑着灯笼在岸边等着,见我与文禾走了过去,松了口气:“小的还以为大公子和姑娘吃酒吃醉了。时候不早了,小的把马车牵来送二位回宅子吧。”其实那钱公子走时实在已经歪歪扭扭,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我觉得天地时而颠倒,脚下绵云乱驾,意识还在,但有点难以自控。而文禾也似有了六七分醉意,扶着我一声不吭地上车。回到文宅,红珊披着夹袄过来服侍我进房间浴房草草洗了,换了衣衫出来。胃里方才热汤一激,又一见冷,登时抓过手孟弯腰吐了。红珊赶紧把我扶到床边坐了,我摆摆手说:“我没事的,让我自己收拾,你去睡吧。”她如何肯,自取了温茶来给我喝,又把手孟拿了出去,告诉我她这就叫厨子做碗醒酒汤过来。我倚在床边,开始觉得头痛欲裂,分析这是酒的问题还是回来吹了风的问题。渐渐觉得心神恍惚,困倦起来,身子往下溜去。这时一双有力臂膀把我捞起来,安放到床上,又摸摸我的额头。我抓住那手,睁开眼睛,只见文禾着中衣坐在床畔,正望着我:“还难受吗?”我忍着一阵一阵头疼,说:“好些了。”他拉过棉被来盖住我,起身去桌上拿了一只瓷碗过来:“喝醒酒汤,就会好的。”我喝了大半碗,实在不喜欢这中药味,便说:“我好多了,不喝了。”“葛花汤没那么难喝吧,听话,喝完它。”文禾皱着眉。我紧闭着嘴唇,摇头又钻回被窝。不到三秒又被硬拽出来,还没来得及抗议,就感到他温润的唇贴上了我的嘴,就在我愕然之间把汤水送入我口中。我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他戏谑带笑地看着我,双唇仍贴着不离去,直到我认输。我吞下药汤是无可奈何,但他此刻分外柔软暖润的唇却让我一阵颤抖。他见我喝了,便拿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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