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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欢-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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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鸾纠缠着不撒手,“你腕上还戴着我那日在马车里缠上去红丝线,你敢说你一点儿都不想我吗?”
云绝怔住,低头看着右手手腕上的丝线,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一直戴着,从戴上之日起就没有摘下。
“习惯了,便忘记摘了。”他边说边扯那丝线。
“别别别,你别摘。”吴鸾按住他的手,“你戴着吧,只当是为了医治你腕心的那条红线,万一管用呢。”
云绝本也舍不得摘,见他如此说便掩饰道:“那便再戴些时日,兴许有些用处。”
吴鸾在云绝背后蹭蹭,“再有不到一个月我就成亲了。我知道咱们两个没可能厮守着过日子,可是我发疯一样地想你,想得心口都疼。今晚别赶我走行吗?你只当是给我多留点儿念想。”
云绝纳闷道:“你的婚期不是在八月份吗?怎么提前了?”
“四月二十六。”吴鸾含糊道,他的嘴堵在云绝的肩颈上,似是在吻着他,“老祖宗病了,太医说不大好,我偷偷问了,说是拖不过两、三个月。”
“老夫人病了?”云绝心中一恸。那个慈祥却又总是把他错认做孙媳的老人,是这些年来对他最好的人。
“嗯。所以急着娶新妇冲喜,主要也是怕婚期再推迟三年。”吴鸾声音暗哑,“我是真的心里烦闷,所以才会不知不觉地走到你这儿来。”
他勒紧了手臂,将云绝抱紧,在他身后低声哀求:“就一晚,随便你怎么样,你要在上面我都依你。过了这晚我再不来烦你。”
云绝差点儿又心软,他闭了闭眼睛,还是硬下心肠一根一根掰开吴鸾环抱着他腰的手指,“你我都是男人,不必这么拖泥带水。既是要断,就断个干净,日后也不要再想起对方来才好。”
吴鸾竹伞也没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雨里。
云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黯然。
既是孽缘,便要悬崖勒马。若有朝一日吴鸾知道是自己杀了他的老丈人,二人间的情意便成了笑话。
云绝收起匕首。他本想今夜趁着大雨去御史府行刺柳琛的。但是得知吴鸾婚期有变又改了主意。
今日是四月初二,离吴鸾成亲的日子四月二十六还有二十四日。离行刺柳琛的一个月期限还有二十八日。
云绝看着自己右手腕上寸长的红线。便等到吴鸾成亲之后再动手吧。不然老爹死了,柳亦寒要守孝三年,吴鸾的婚期便又要推后了。
这些日子吴鸾不再往外跑,只在府中陪伴老夫人。老夫人精神不济,睡着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人越发的消瘦,脸色也隐隐透出灰白来。
吴鸾柔声道:“老祖宗,该喝药了。”
老夫人睁开双眼,目光有些浑浊滞缓,远不如往日清明灵活。吴鸾扶起老夫人,在她背后放了一个靠枕,又端起一碗汤药,“这是宫里魏太医开的药,姐姐说他可是太医院的头牌,厉害得很呢。”
老夫人被逗乐了,虚弱地笑着,“什么头牌,魏逸要是知道你这么编排他,肯定胡子都要翘起来了。那后生如今是太医院的院判,正五品的官衔。”
吴鸾不过是为了搏老夫人一笑,当下笑道:“孙儿只知道他医术高明就行了。既是院判肯定靠谱,他开的药老祖宗可一定要喝得一滴不剩,这样病才能好。听说当初先帝爷都喝过他的药。”
老夫人摇摇头,“医术再高明,开的药也不是灵丹妙药,他的药不也没能留住先帝爷嘛。这人哪有不死的,你爹和你娘都走在了前头,祖母一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要说看不开,也是放心不下你和你姐姐。”
“老祖宗!”吴鸾叫了一声,险些滚下泪来,“姐姐不在跟前,孙儿可就只剩下您了。”
“好了,好了,祖母知道你的孝顺。”老夫人拍拍吴鸾的手,“喝药,祖母喝药。”
吴鸾服侍着老夫人喝了药,又漱了口,方扶老夫人躺下。
老夫人道:“祖母倦了,先睡会儿。你去吧,别忘了,你还有你媳妇呢,那是个好孩子,你可好好地待她,别辜负了人家。”
吴鸾想着云绝,心中更是酸涩,“老祖宗,孙儿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呀!”老夫人疲倦地闭上眼睛,“这男人对媳妇好,是要用心的,可不是兴致来了就哄哄,没了兴致便丢在一旁不闻不问,那跟养只猫啊狗啊的有什么分别?你把人家娶进门,嘴里说对她好,可是心不放在她身上,那便不叫好。她在这府里的日子也就难过。一辈子耗在这深宅大院里,心越来越冷,即便是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意思。”
老夫人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又陷入昏睡中。
吴鸾怔在那里,老夫人一席话让他想到了离去的秋蕊,想到后院的那些女人,又想到了即将嫁入吴家的柳亦寒。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女人慷慨仁义,细致体贴,却原来最是个薄情寡义的。那些女人将如花的年华都蹉跎在了他身上,他又能给她们什么呢?
所谓的宠爱,真如老夫人所说跟逗弄宠物一样么?那他对云绝又是哪种感情呢?为何这般扯心扯肺的放不下。
吴鸾在老夫人床头坐了好久,直到丫鬟进来说有客人到府,他才离开老夫人的房间。
来府中的是秦峥,他虽然也是个不上进的,但性子豪爽,对朋友仗义,所以在几个狐朋狗友中,两个人走得最近。
秦峥见到吴鸾进来,放下手中的盖碗打趣道:“晏清,你自打从长州城回来,就一直没露面。这是要学隐士的做派么,还是要娶媳妇了便重色轻友起来。”
吴鸾苦笑,“祖母病重,府里又忙着筹备成亲典礼,哪有闲暇时间。”
秦峥也知道吴鸾的状况,抚着下巴道:“难为你了,都赶在了一起。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说话。咱们之间的关系与别个不同,你可别跟我客气。”
“那就谢了,正好有事儿想麻烦你。”吴鸾道,“我本订的春熙楼的八十桌席面,这不日子提前到四月二十六日了嘛,春熙楼那边说工部侍郎的儿子也是那日成亲,六十桌席面一早订下了,他们便接不了我这儿的八十桌。别家的酒菜不如春熙楼的精细考究。你知道的,我又是个不愿意将就的人。兄弟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大婚,你给我想想办法。”
“嘶,你还真不跟我客气。”秦峥嘬着牙花子,“谁不知道工部侍郎王芝桐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那是个一向不讲情面的主儿,跟你那老丈人柳御史有的一拼。”
眼见吴鸾黑了脸,秦峥赶紧道:“不过兄弟你大婚可是天大的事儿,我跟你嫂子都相爱相杀五年了,偏偏你等了这许多年才能把媳妇娶进门。你且容我想想。”
秦峥翻着白眼儿,手指敲着大腿,须臾道:“有了,王芝桐的儿子好赌。临近那日子时我设一个局儿,把他儿子当做共犯抓进刑部大牢关几天,错过他成亲的日子,把那天给你空出来。”
“这样也行?”吴鸾吃惊道,“我还以为你会去吓唬春熙楼的老板。”
“治标要治本,这叫釜底抽薪。”秦峥一脸无耻的得意“大不了回头我去王芝桐的府上赔礼道歉,就说刑部搞错了。反正他们工部也不敢把刑部怎么样。”
席面的事妥了,秦峥邀功道:“兄弟好歹算是出力了,你不请我出去喝两杯。”
“我这府里一堆的事儿呢,不跟你似的,大闲人一个。”吴鸾瘫在椅子上。
“知道你快成亲了烦的慌,以后有了正妻便不如之前那么逍遥自在了,总得多少顾忌着点儿夫人和她娘家的脸面不是。”秦峥一脸的过来人的体贴,“尤其你那正妻又是御史府出来的,你老丈人要是拿出在朝堂上动不动就要以死明志,血溅三尺的劲头儿来,你肯定招架不住。”
吴鸾白了秦峥一眼,“我乐意听我老丈人训,你管着么?”
秦峥过来搂住吴鸾肩膀,“趁着还不用挨训,兄弟带你去个地方,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绝代佳人!”
“盈袖园又来新姑娘了,还是乐坊那边来新的乐伎了?”吴鸾意兴阑珊。
秦峥挥挥手,“嗨,那些庸脂俗粉,不值一提。是城东那边栖霞绣庄新来了一位江南的绣娘,年方十七,见过她才知道什么叫闭月羞花,国色天香。”
“哦,是吗!”吴鸾无可无不可地随口应酬着。
秦峥见无法打动吴鸾,眼珠一转,使出杀手锏,“你猜怎么着,要我看这姑娘的眉眼竟有几分云绝公子的影子。你只想想看,云绝公子那样的相貌若是生在一个女子脸上,该是怎样一番惊艳绝伦。”
吴鸾本不感兴趣,听了秦峥最后一句话却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向外走,“看看就看看!”
第35章 催魂索命
春日正盛,满城飞花。栖霞绣庄的一角,月白色的轻纱为幔,轻纱后一妙龄女子正在绣架前飞针走线。
清风拂来,吹起轻纱,但见那女子一身素衣,鬓间一支明珠流苏钗,耳上一对珍珠明月珰。此刻低着螓首,兰指微翘,柔荑上下翻飞若飞舞的雪蝶,腕间一串银镯随着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之声。
绣布上是一丛盛开的牡丹花,已近完工。女子正在用粘着金线的鹅黄色丝线绣花朵上的花蕊。那牡丹花娇艳欲滴,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得见花香。连蝴蝶也误以为那是真花,落在绣架上久久不去。
围观的人挺多,都惊叹于那女子的美貌和绣功。吴鸾和秦峥站在人群后面,仗着身材颈高,也能看得清楚。
一炷香的时间后,女子放下针线,起身向众人弯腰一福,然后莲步轻移,自后门退出。
众人意犹未尽地伸长了脖子追随着女子在轻纱后若隐若现的背影。
伙计自绣架上拿下绣品走到人前展示,“栖霞绣庄的新品‘国色天香’,诸位客官如果中意可出价,价高者得。起价十两银子。”
“我出二十两。”一个身穿团花袍子的胖子率先喊了出来。
“三十两!”
“五十两!”
……
价格节节飙升,很快到了二百两。
一旁的秦峥声音洪亮,盖过满屋的吵杂,“一千两!”
一幅五尺长,三尺宽的绣品竟然要一千两银子。众人默默让出一条通道,纷纷回头看过来,不知这败家子儿是何方神圣。
吴鸾本在抱着胳膊看热闹,却不想被秦峥一拱,往前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再直起身时发现自己已站在了通道中央。
伙计一锤定音,“好,恭喜这位公子拔得头筹。”
吴鸾哭丧着脸交了一千两的银票。
秦峥接过“国色天香”喜不自禁,拍着吴鸾的肩膀,“兄弟,谢啦!我回去镶成绣屏摆在我书房里。”
吴鸾恨得牙根儿痒痒,“你还不如去街上明抢,你们刑部不发供奉么?”
秦峥叹气,“你不知道,你嫂子是个把家虎,在银钱上抠唆得很。要是知道我花一千两银子买幅绣品回来,还不得挠花我的脸!今日让兄弟你破费了,就当是酬谢我替你跑腿儿。回头我就会会王芝桐那不成器的儿子去。”
秦峥是有名的怕媳妇,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过吴鸾心痛自己的银子,依旧愤愤,“你这酬劳也忒贵了些。”
正说着,伙计走到吴鸾身前,“这位公子,云姑娘得知您买下绣品,请您进内室一叙。”
没想到这姑娘的名字里竟然也有一个“云”字,吴鸾有些怔忪。
秦峥瞠目结舌,赶紧脱下靴子掏银票,“晏清,还给你还给你,我自己出银子。”
吴鸾哈哈一笑,在众人或惊叹,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中大步走向绣庄后面的内院,留给秦峥一个潇洒的背影。
屋里女子见到吴鸾盈盈一福,“没想到小女子的绣品能得公子青眼,重金买下,小女子谢过公子的知遇之恩。”
“云姑娘不必多礼。”吴鸾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低头抬眼向上看那姑娘的脸。
仿佛是知道吴鸾用意,那位云姑娘抬起了头。一个照面下,吴鸾有片刻的失神。
这位姑娘的容貌自是天姿国色,美若仙子,秦峥没有夸大。
吴鸾在心中仔细比对了一下,她与云绝并不是很像,云绝清冷;面前的姑娘甜美。但眉眼间确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似。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如秋水临波,照得见人影,还真有云绝的些许影子。
二人坐在八仙桌前,云姑娘素手执起冒着热气的茶盏,放在吴鸾面前,笑语晏晏道:“公子尝尝,今年的毛峰,我又加了晒干的素馨花花瓣儿在里面。”
她的笑容明媚如花,娇俏可人,也与云绝那种于清寒中乍暖的笑意不同。
吴鸾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明明面对着这位姑娘,脑子里想的却是不得所见的云绝。
他本以为见到一个跟云绝相似的影子,也许就可以稍稍分神,却不料反而对云绝的思念更甚。
吴鸾喝下一口茶,果真味道芬芳,余香满口。但是作为男子,他并不是很喜欢带着浓郁花香的茶。
他笑笑放下茶盏,随口道:“姑娘这个姓氏在京城中倒是不多见。”
云姑娘眨眨眼睛,“公子可还知道什么人姓云?家住何处?”
“有位姓云的公子,约莫二十岁的年纪,住在城南的琉璃胡同。我也就认识那么一个与姑娘一样姓云的。”吴鸾提起云绝都会心中一痛,他赶紧甩甩头差开话题,“在下吴鸾,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叫云殇”
“‘云裳’,”吴鸾不经意道:“可是取自李太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
“不是。”那姑娘歪头笑了,朱唇轻启,“‘殇中既有催魂鬼,一命索来方始休。’小女子名字中的殇是‘殇折’之殇。”
吴鸾不想如此明媚娇艳的姑娘竟然有这么个满含煞气的名字,不觉怔住。
对面的女子明明笑靥如花,不知怎的,吴鸾后背却冒起一股寒意。
月夜,云绝正在屋内桌前看书,从打开的窗扇中轻飘飘地飘进来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袭向云绝的后背。
云绝仿佛背后长眼,手腕翻飞,一把带着寒芒的匕首已经比在那人的颈间。下一秒就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哥哥。”
云绝急撤了匕首,来人也扯下脸上的黑布巾,露出年轻光洁的面庞。
“嫤如?”云绝大吃一惊,“你怎么从阁里跑出来了?”
嫤如眨着眼睛,“我不是偷跑出来的,我是出师了。”
云绝的脸变得刷白,一把握住妹妹的肩膀,“不是还有三个月才到出师期限吗?”
嫤如扬着小脑袋,不无得意道:“我想着早日见到哥哥,便下了十足的功夫。阁里长老说我勤奋又聪慧,追踪、暗杀、格斗、用毒……样样都已精通。正巧一个杀手莫名失踪,所以便提前让我出师。”
云绝想到埋在长州城的十二,眉头紧锁。自己一番辛苦,千算万算,却还是让妹妹没能等到他做了堂主之后归到他的手下。
他看着妹妹如花一样稚嫩的脸庞不禁心酸自责,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用,竟然只能眼看着妹妹跟自己一样受蛊毒的钳制,走上杀手之路。
嫤如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本来我还怕将我派到别的地方去,什么江南、岭南、燕北、赣西的,谁知最后让我来京城,我听了可高兴了,正好哥哥在京城。我到了京城几日,今天才打听到你住在这里……”
嫤如见云绝脸色沉郁便住了嘴,“哥哥,”她摇晃着云绝的衣袖,“哥哥你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么?如儿可是差不多三年没有见到哥哥了,半夜想到哥哥都会哭醒。”
嫤如说着,大眼睛里续满了泪水,泪珠摇摇欲坠。
云绝一下子心软,妹妹是他在这个世上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他怎么舍得她流泪,于是放软了声音,“哥哥没有不高兴,只是突然见你,惊喜过头了。”
嫤如这才破涕为笑。云绝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又哭又笑的,还跟小时候一样。”
嫤如亲昵地抱着云绝的胳膊,撒娇道:“在哥哥面前,如儿永远是小孩子。”
二人落座,云绝问她,“你如今落脚在什么地方?”
“城东的栖霞绣庄。我如今是那里的绣娘,新名字是‘云殇’。”嫤如说着用手指蘸了茶杯里水,在花梨木的桌面上一笔一划写上这两个字。“离开细雨阁时,要为自己取一个新名字,我知道你当时取了‘云绝’这个名字,随了娘亲的姓氏,所以我便也姓了‘云’。”
云绝歪头看了桌上的字,蹙眉道:“女孩子家的怎么用了这个‘殇’字,煞气太重。”
“你不是叫‘绝’嘛,我是你妹妹,得取个差不多意思的字。”嫤如不以为意。
云绝知道这些年两个人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才能兄妹相称,于是嫤如取了一个跟自己相近的名字,用这种方式寻求跟哥哥亲近的感觉。
云绝一阵心疼,可还是耐心道:“那不一样的。‘绝’字不仅有‘灭绝’之意,还有其他意思。但‘殇’字却只有‘殇逝’一个意思。作为杀手,最忌讳的就是引人注目。‘云殇’这个名字太惹眼,容易给你招来麻烦,换一个。”
云绝伸手抹去桌面上的字迹,又蘸了水写下“云裳”二字,向嫤如道:“用这两个字。这才像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云想衣裳花想容’,也符合你如今绣娘的身份。”
嫤如撅起了嘴,“脂粉气太浓,不喜欢。”
云绝拍拍嫤如的头,拿出家长的做派,“长兄如父。这等于是哥哥给你取的名字,由不得你喜欢不喜欢。而且,你别说你姓云,这个姓氏不多见,不要让有心人联想到咱们两人的关系。你只说你姓顾,叫顾云裳。”
云绝这么说,嫤如才欢喜起来,越看“云裳”两个字越觉得顺眼,“既然是哥哥给取的,我用便是了。”她想了想笑道,“旁人没问过是哪个字,倒是今日有一个人也念了李太白那句诗。哎呀,我跟他说了是‘殇折’之殇,还特意强调了一番。”
“下次如果再见到那个人,就告诉他你名字中的裳是‘水佩风裳’之裳,上一次是跟他说笑的。”云绝仔细地交代嫤如。
嫤如笑得慧黠,“那倒不用,再见也不必解释了。”
她抬手拿起茶壶倒水,腕间七八只银镯磕在茶壶上“叮铃叮铃”地响个不停。
云绝摇头,“怎么还戴着这么多只镯子。你见过捉老鼠的猫挂着铃铛么?”
嫤如摇摇手腕,“白日里戴的,为了遮挡腕间的红线。想着是来看你,便没有摘下来。我若是去行刺,必然会摘掉的,不然老鼠听见响动就吓跑了。”
云绝心中痛惜,拉起妹妹的右手,看着她腕间的红线,浅浅一道刚过脉搏,“怎么你刚到京城便给你任务了?把行刺目标的画册给我?你不要动手,我替你去。”
云绝已是身在地狱的人,手上沾满鲜血,无论如何,他要保住妹妹的手是干净的。
“不用劳烦哥哥。”嫤如信心满满,“任务简单的很,正好拿来祭我的鱼肠短剑。我今日也见到那个人了。若不是还想在绣庄隐匿下去,我当时就能完成任务。他呀,就是一个草包,我伸伸手指就能即刻要了他的命。”
草包两个字让云绝心里一沉,“究竟是何人?”
嫤如自怀中掏出一个画轴,啪地一声打开,“国舅吴鸾。”
第36章 两难境地
云绝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一场噩梦之中,这一定是老天跟他开的最大的一个玩笑,一边是嫤如,一边是吴鸾,怎么选都是两难的境地。
他曾经以为只要破坏十二的行刺,吴鸾就会安全,要吴鸾性命的人就会知难而退,偃旗息鼓,没想到吴鸾还是躲不过这个厄运,而前来执行的杀手竟然就是妹妹嫤如。
究竟是谁对吴鸾怀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非要吴鸾死?柳亦儒说会去查□□的幕后主使,不知有没有什么眉目?
云绝头痛欲裂,他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烛火,一只飞蛾扑棱着翅膀撞进火苗里化作了一缕黑烟,瞬间不见了踪影。
云绝的脸色太吓人,面无表情,却又惨白如纸,好似丢了魂魄一样。嫤如畏缩地碰了碰他的肩膀,“哥哥,你怎么了?”
云绝闭上了眼睛,心头升起一股绝望。过了好一会儿方哑声道:“我没事儿。”
嫤如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哥哥没事儿就好,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的神情有多吓人。如儿都要被你吓死了。”
巷子里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声慢两声快“笃——笃笃”。
更夫扯着嗓子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在寂静的夜里竟有几分凄厉。
嫤如望望窗外,“三更天了。”她有些依依不舍,“我得回绣庄了,不然会被其他绣娘发现的。哥哥,我明晚再来找你。”
“嫤如,”云绝握住了妹妹的手,“你别去行刺吴鸾。”
“为什么?”嫤如不解,“如儿知道哥哥是担心我,但我总要过这一关,我总不能一直让你替我完成任务吧。再说这次的任务容易得很。我打听过了,那个国舅爷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一点儿武功都不会。今日见他,我发现他人也傻傻的,总是看着我发呆。行刺这样的草包根本没什么难度。我打算明日就去他府上踩踩点儿,若是顺利,三两天就能完成任务,结果他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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