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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尽山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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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得从前自己说错了话,义父便是这样向漫天看不见的诸神告解,等到说完这些,才松开了杨琰。却见他满眼都是泪水,哽咽难当地道:“卫长轩,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你不能回来,我也定然活不下去的。”
  “也奚……”卫长轩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无限哀伤地想,如果自己不在了,也奚要怎么办呢。
  两个人在漆黑的庭院中紧紧地依靠着彼此,好像几年前那许多寒冷的夜晚一样。杨琰的声音哭得有些沙沙的,他低声道:“你真的要走么,万一……”他咬着下唇,“万一三哥又要找我的麻烦,就没人再护着我了。”
  他说得这样委屈,睫毛低垂的样子又乖巧可怜,卫长轩心都软了,却还是摸着他的头道:“他应该有段时间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怎么?”
  “今天晚饭的时候,他派人把那匹烈风马送到我们营外,说是当做救你的谢礼。”卫长轩摇了摇头,“他不会平白来笼络我,想必还是因为你的缘由。燕虞如今开战,这场战事里最被看重的人就是你外公,杨玦虽然又狠又蠢,可想必还是识时务的。我猜在这战事结束前,他都不会再轻举妄动。”
  杨琰低着头,叹了口气,他慢慢站起身,向自己屋内走去:“你过来。”
  卫长轩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走进了内室,却见他走到沿墙的大柜边,慢慢拉开了屉子。卫长轩忙道:“你要找什么,我唤方明过来吧。”
  杨琰却是摇头:“不必。”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已经找到了。”
  他拿出来的是一把包裹着皮鞘的匕首,约有三四尺长,看起来乌沉沉的,是有年头的东西了。他把匕首递给了卫长轩:“这个你拿着,带在身上防身吧。”
  卫长轩接过匕首,抽出一看,只见寒光四射,竟是极上乘的工艺锻造。他知道在战场上匕首多半是砍不到人的,可终是不愿拂了杨琰的好意,把它珍而重之地放进了怀里:“我一定带着它,就当是你陪着我。”
  他们说了大半夜的话,屋外的更鼓已敲了五下,卫长轩如梦初醒:“卯时点兵,我还要回营收拾行装,也奚,我要走了。”
  杨琰向前扑了一步,他伸出手,抓住卫长轩的袖子,似有万般舍不得,低声唤他:“卫长轩。”
  卫长轩心中百感交集,他低下头,覆上杨琰的唇,他的唇瓣依旧微凉,还有些许泪水的咸味。卫长轩闭着眼睛,似乎想把这一刻永远铭记在心中,他吻了许久,终于硬下心肠抽身离去:“也奚,我走了。”


第32章 血河
  永安五年,十二月初三。
  赤色的军旗起伏在白雪皑皑的山谷之间,格外耀眼,在队伍最前方高举着军旗的军士带着银色的重盔,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珠。
  他的身后,身着甲胄的军队延绵有序,在山谷中缓缓移动。这是一支五万人的大军,皆是从禁军中选拔出出挑的年轻士卒,带队的是先前羽林卫统领陈言,他此番被授命为征西大将军,前往安阳抵挡燕虞大军入侵。陈家世代为将,他带兵多年,素来沉稳,此刻正远远驻马在山坡上眺望。
  这里已下了连日的大雪,北风夹杂着雪粒打在脸上皆是生疼,这些青年禁军久居建安,还不曾受过这样的苦楚,虽没有叫苦不迭,却也都缩了脖子,显出颓靡之势来。
  队伍尾端的一匹黑色骏马掠过这支缓慢行军的队伍,径直冲到了最前方,和举旗的士卒并驾齐驱,黑马上的士卒在重盔下闷闷笑了一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换一换,我那职务可比你轻松多了。”
  这还是行军路上卫长轩头一次跟陈绍碰面,他从一开始就被任命为掌旗先锋,此刻举着旗的手已经冻得发僵,几乎没有知觉。却不知陈绍被派到了什么职务,便开口问道:“你在后军做什么?”
  陈绍笑着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奉命执剑压阵。”
  军中向来是先锋带头冲锋,而压阵的令官却是要执剑在队末,凡有退过线者立斩不赦。卫长轩想了想,苦笑道:“好像是比我轻松一些。”
  “我们这次行军实在有些慢,”陈绍说笑完,又正经了脸色,“燕虞大军已在安阳围攻了月余,若是我们再这样不紧不慢,可能要贻误军机。”
  卫长轩也凝重地点了点头,他有些犹豫:“我看将军好像不大热心,至今也不曾下令加速行军,还以为以往便都是这样。”
  陈绍皱了皱眉:“叔叔向来严于治军,这次是破天荒的松懈,这不是他的性子,我怀疑……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才会这样。”
  “可是,边关如此危机,万一尉迟将军撑不住,失了安阳,岂不是要出大事?”卫长轩显出几分忧虑。
  陈绍叹了口气:“那也没有办法,我们在军中,就只能依军令行事。”他仰头看了看天色,“不过从行军图上来看,最多也只有五日就到安阳了。”
  卫长轩点了点头,他换了只手,高举起大旗,策动胯下的烈风加快了速度。
  这一支军队大多是轻步卒,另有千余轻骑,万名重步卒随辎重营在后军压阵。这一路行得确实不算快,从建安到安阳竟花费了月余多的时间,在平素还好说,可是在战时却简直是算得上是拖拉。
  这样又走了两日,眼前忽然出现一条浑浊的河水,骑在马上的陈言遥遥指着那条河对这些初来此地的禁军子弟们道:“那里就是无定河,过了河便是安阳。”
  卫长轩恍惚觉得这河水的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杨琰随意写过的字帖上看到过,那是一首壮情激烈却又无限哀婉的诗句: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此时想起这句诗,却显得有些不祥,他慌忙晃了晃头,将这些杂念甩到了脑后。
  等到大军行到河边,只见那浑浊河水并不只是混了泥土的暗黄,其中还隐约有着沉重的红色。卫长轩抬起眼睛,沿着河岸骑马向前跑了几步,只见那缕红越来越浓,最后扩散到整个河面,深红的河水缓缓流动着,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卫长轩的心跳得厉害,后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在大喊着什么,可他却听不见,他催着烈风,向前飞快地奔跑,终于跑到了河滩的拐弯处。
  那时所见的那一幕,直到很久之后,他都无法忘记,成百上千的尸体堆积在那狭窄的河湾里,他们身下的血顺着河水汩汩流下,染红了半幅河面。
  “这是交战时死去士卒的尸首,顺着上游的河水流下来,在这河湾里卡住了,便堆积在那里。”陈绍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低声在他身后道,“卫长轩,你闻到风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了么,我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真的要上战场了。”
  一下看到这么多的尸首,很多看起来英武的年轻人都微微变了脸色,他们握着长枪的手有些发抖,甚至有人抗拒跨过那条无定河,仿佛那是一条通往黄泉的冥河。
  在他们的身后,大将军陈言面色凝重,他长久地盯着眼前的血色河流,低声叹息:“对建安城内的王侯公卿来说,这一场交战关乎的不过是他们的一官半爵,却不知前线将士要付出的是这样的血流成河,白骨连天。”
  这番感叹只是自言自语,在战场上见到这样的画面实在太多,在他心中已掀不起什么波澜,他扬起眉毛,示意传令官舞动令旗:“过河。”
  十二月初八,云峡关。
  云峡关凭水为隘,据川当险,是安阳的门户。还未行到云峡关脚下,很多人便被这座雄踞的关口震住了,这座雄关夹在两山之间,河水蜿蜒盘旋,几乎是连天而建。
  前来迎接的并不是此处的守军之将尉迟贤,而是他的儿子尉迟锋,这位少将军满面尘土,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他急匆匆向陈言见了礼:“父亲还在前线指挥抗敌,请陈将军先率兵在此处安营扎寨,待晚些鸣金收兵之后,再请陈将军去主帐共议战事。”
  陈言也不客套,只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我手下士卒行军多日,正要休整休整。”
  尉迟锋年纪轻,并不擅于掩饰,他扫了一眼前方那群在雪地里缩着肩膀的禁军将士,眼神中很有些不屑之意,冷声道:“云峡关久攻不破,燕虞可汗已大为动怒,这些天又添了兵马前来,攻势凶猛,诸位从中原而来,恐怕会受到惊吓,不妨在这里多休整几日。”
  陈绍沉不住气,抢先道:“我们都是大昭的将士,都是要上战场杀敌的人,你以为只有你们东胡人敢打仗么?”
  尉迟锋静了静,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向陈绍:“我也想知道,都是大昭的将士,为什么每次在战场上流的都是东胡人的血!”这句话说完,他便再不多言,只一低头,随即快步离开了这里。
  陈绍听了这句,一时竟无法反驳,他怔怔看着尉迟锋离去的背影,又回过神来,急忙去看陈言:“叔叔!”
  陈言只神色冷淡地向他摆了摆手:“不必多说,且带人去安营扎寨。”
  陈绍只得低头道:“是!”
  接下来的两日,卫长轩都没有得到上阵的军令。他们的军营扎在云峡关后的山谷里,距离前方交战之处不过十余里,每日都有伤兵源源不断地被抬下来,而他们这几万人却像是被遗忘了似的,只奉命驻扎在谷口,哪也不能去。
  在营里避风的一处角落,两个高大的年轻人并肩而立,正在低声说话。
  “听说陈将军前日与尉迟将军不过匆匆谈了片刻,便离开了大营,看起来还没有带我们上阵的打算。”卫长轩来回抚摸着腰间的刀柄,有些犹豫地道,“我们此次来安阳,真的是为了抵御燕虞入侵么?这些天看那些东胡驻军损失惨重,而我们始终作壁上观,简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陈绍沉默良久,他沉沉地点了点头:“东胡那边虽然说话不好听,但他们说的也没错,我们这五万人到这里哪里像是要打仗的样子,分明是来看戏!你瞧见那个尉迟锋看我们的眼神没有,好像我们是贪生怕死的废物一样。”
  卫长轩闷闷地道:“他那样看我们也无可厚非,昨日一场血战,安阳驻军死了数千人,连尉迟将军的亲弟弟都战死在关外,我们这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一支探路的轻骑都不曾派出去。”
  陈绍显然也对昨日的事有所耳闻:“云峡关的局势已经危若累卵,我们不能再这样袖手旁观下去,”他忽然抬起头,“我要去问问叔叔,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说完,转身便向主营那边奔去,卫长轩微微一愣,很快也跟了上去。
  陈言在帐内,看起来倒并不悠闲,他俯在桌上,看着眼前的沙盘,眉头紧锁,似乎很有些烦恼。见了贸然冲进来的侄子,他颇为不耐地问道:“未经通传不得擅入中军帐内,陈绍,你连这个规矩都忘了吗?”
  “叔叔!”陈绍俯下身向他行了个军礼,“我心里实在疑惑,所以想来请教叔叔。”
  陈言抬起脸,看了他片刻,又看向他身后的卫长轩,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近前,而后道:“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此次皇上亲命叔叔领禁军来此,究竟是要我们守住安阳,还是坐等安阳落入燕虞之手,就像几年前那次,拱手让出西北都护府一样。”他咬着牙,冷声问道。
  陈言立刻斥道:“胡说八道!我们来此,自然是为了保卫疆土,怎会把国土送与外族。”
  “若是要保卫疆土,为何一路这样拖拖拉拉,好不容易到了安阳,现在却又在云峡关内缩头不出,竟全凭东胡军队在外抗敌。我们陈家世代为将,论才能论勇武,哪里输给东胡人!”陈绍上前一步,“难道叔叔心里,是把东胡人认作外族,所以不屑与他们并肩而战么?”
  眼看侄儿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陈言倒是好整以暇地背了手,问道:“依你的意思,是想即刻上阵?”
  陈绍仰起脸:“那是自然,我们奉皇命来此,不就是为了上阵抗敌么?”
  陈言看着他苦笑出声:“我的傻侄儿,你真的知道我们所奉的皇命是什么吗?”
  陈绍脸色微微一变,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却还是难以置信:“原来叔叔这次迟迟不肯领兵上阵,是因为奉了旨意么?”
  陈言静默了片刻,慢慢从营帐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我知道你心里疑惑,长轩也不是外人,我便告诉你们也无妨。”
  他这么说,显然是有隐情要道破,陈绍和卫长轩立刻敛了声息,垂下头,摆出恭听的姿态来。
  “此番从建安领命出征,临行前,皇上单独召了我去,宣了密旨给我,”陈言看着这两个神色懵懂的年轻人,微微摇了摇头,“燕虞入侵安阳,已在皇上和几位大人的预料之中,依他们的意思,是想等安阳的东胡驻军折损万人之后,再让我领这支禁军伺机而动。”
  陈绍睁大眼睛,他知道这伺机而动很有可能就是撤退之意,不由问道:“我们真的要这样做么?”他一手指向帐外,“叔叔,你难道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大哥当年的埋骨之处啊!”
  陈言神色一震,他想起了陈绍的长兄,那是个英勇果敢的青年,是他子侄辈中最为得意之人,却不幸在三年前西北之战中英年早逝,尸身还被燕虞人高悬杆上,未能收敛安葬。
  陈绍眼眶已有些红了,他颤声道:“叔叔,大哥在看着我们啊,他以身殉国所守卫的国土,不是拿来让皇上还有那几位大人与东胡都护们赌气用的!”
  仿佛是料到陈绍得知密旨后会这样情绪激动,陈言面色依旧冷峻,他低声道:“陈绍,我说过多少次,在军中不要因一己私情而影响局势判断。”
  听他说自己这是“一己私情”,陈绍的神色简直有些愤怒了,他还要再说话,却被身后的卫长轩拉了拉,只听他悄声道:“你看,将军在看沙盘呢。”
  陈言确实掉转头重新看向了沙盘,他招手示意这两个年轻人过来,问道:“依你们看,等东胡军折损万人之后,我们是该接替而上,还是寻路撤退?”
  陈绍有些赌气的架势,紧紧闭着嘴巴,不愿答话。
  卫长轩却真的低头细细看了看,他显得有些犹豫,问道:“将军,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真的还能选择进退么?”
  陈言似乎有些诧异他会作此一问,然而目光中又流露出赞许之意,他点了点头,直指沙盘中央:“你问到了关键之处,东胡如今驻军十万,朝中文臣不明局势,以为折损万人便只是十分之一,不算什么。却不知在战场上兵败如山,真到了万余将士战死之时,军情士气皆是一落千丈,局势再难掌控。到那时只怕云峡关必破,而我们这区区五万人,进退无门,皆是死路而已。”


第33章 上阵
  一旁的陈绍听了这话,却并不惊惧,心思反倒转圜了过来。他太了解这个叔叔了,陈言为将多年,在他们家族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陈家的子孙大都自幼习读兵书,而陈言之所以能成为其中出类拔萃之人,除了在战场上谋断过人以外,更为人称道的是他沉稳谨慎。他曾说过,自己绝不赴必输之战,绝不领必败之兵。所以,若是明知局势会变成这样,却还肯领命出征,他心中定是有别的计较。
  陈言看见侄子重新看向自己,只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意:“带人送死的事非我所长,所以那道密旨我只当没听过。”他顿了顿,忽然向这两个年轻人问道,“你二人想上战场是么?”
  陈绍和卫长轩同声答道:“是!”
  陈言不屑轻笑:“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也罢,明日随我到阵前观战。到时候,可不要畏畏缩缩,丢了我们禁军子弟的颜面。”
  陈绍稍稍一愣,而后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立刻俯身行军礼:“我这就下去传令!”
  等他离开营帐之后,陈言的目光转向卫长轩:“你过来。”
  卫长轩应声走了上去,只听陈言道:“明日你不必跟陈绍一起上阵,我另有事派你。”他神色郑重,转身一指,直指向营帐内挂的那幅巨大的行军图。
  晚间卫长轩回营时,营帐内灯火未灭,陈绍正埋着头在灯下奋笔疾书,听见声响才抬起头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卫长轩放下手里的长刀:“去领了弓箭,又磨了刀,耽误了一会。”
  陈绍看他腰间箭囊内果然已补满了箭矢,不由摇头苦笑:“只怕明日上阵,叔叔还是安排我们在后军,不准我们冲锋,准备了这些也派不上用场。”
  卫长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道:“你在写什么?”
  陈绍叹了口气:“军中的老规矩了,上阵之前要写好遗书,万一战死沙场,也好有个嘱托留给家人。”他指了指桌案,“你也写一封吧。”
  卫长轩怔了怔,也只得坐到他的对面,有些生疏地提起笔来,然而对着桌上的白纸,却是久久无法落笔。
  陈绍已熟稔地写好了一封,他吹了吹墨迹,抬眼一看,只见卫长轩仍攥着笔发呆,不由好笑:“你不必担心,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派不上用场的。”
  卫长轩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该写给谁。”
  陈绍蓦然想起他唯一的亲人前些时候过世的事,不由慨然,想了想才道:“你与穆王府四公子主仆一场,若是有事托付给他,想必也稳妥?”
  谁知卫长轩忽然就变了脸色:“写给他?”他简直不敢想若是自己真的葬身沙场,这封遗书落到杨琰手中,杨琰会是个怎样的情景。
  一想到杨琰,卫长轩脑海中就想起临行那晚他伏在自己怀中痛哭的样子,胸腔里一阵阵发疼,他无意识地把信笺揉成了一团,沉声道:“我不能写这个给他。”
  陈绍有些莫名地看着他:“可是,这遗书将士们都要写的,以示自己毫无牵挂,甘愿赴死之意。”
  卫长轩站起身:“我上阵只为杀敌,绝不赴死!”他扭头望向帐外建安的方向,“我定要活着回去。”
  永安五年,十二月,云峡关。
  还不到卯时,铁灰的云层没有透入一丝光亮,沉沉地压在云峡关外一片沟壑纵横的乱石城上。寒风卷着雪片打在铁甲上,沙沙作响,马匹也耐不住这样的严寒,发出阵阵的低鸣。
  最前方穿着白色衣甲的是安阳节度使,归德大将尉迟贤,他胞弟尉迟忠在前几日的一场战役中不幸中流箭而亡,他悲痛交加,下令让手下将士皆换了白衣白甲,立誓要与燕虞人死战。
  而燕虞大军早已踏过乱石城,他们号称有三十万之众,却并没有大举进攻,只在关前按兵不动,遥遥打出一杆大旗,不知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那是贺鲁的军旗。”陈言立在马上,淡淡地道。
  陈绍在他身旁点了点头:“我听父亲说过此人,听说他谋略虽不出众,但天生神力,是一员猛将。”他想了想,又道,“燕虞大军多过我军一倍,若不是碍着云峡关天险,早就打过来了。想必燕虞可汗对此战有十足把握,所以连左右大将军都没有派出,只遣了这勇猛武夫来阵前震慑我军。”
  陈言却轻叹:“可惜此役拖了甚久,磨光了可汗的耐心,他已令右将军阿史那努尔再率十万大军前来支援,誓要在半月内攻破云峡关,约莫三日内便会赶到。”
  一听见阿史那努尔这个名字,陈绍脸色微微一变,他咬牙道:“来得正好,我定要取他人头祭奠大哥。”
  陈言连连摇头:“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也要量力而为,那阿史那努尔身为燕虞皇族,是他们可汗最倚重的大将,自然是坐镇中军,怎回来阵前与你对战。更何况此人并非徒有虚名之辈,可称得上是我如今最棘手的敌人。”他说到这,目光一寒,“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在阿史那努尔赶到之前,一举攻破贺鲁所率之兵。”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打断了他们叔侄的对话,那是一名高大的东胡士兵,他一路飞驰,距离陈言还有十步远的时候飞身下马,俯身低头道:“陈将军,我们将军请您在两军开战之后率部下从一旁夹攻,将敌军逼入山谷犄角之处。”
  陈言轻声笑道:“有劳传话,本将竭力而为。”
  待那东胡士兵飞马离去之后,他又冷笑了一声:“怎么,尉迟贤以为我是初上战场的毛头小子,连战局都看不懂么,这夹击之势如此显而易见,还要让人来知会于我。”
  陈绍知道这叔叔骨子里狂傲,不惯受他人指令,所以有此一说,也不以为意。却听陈言话锋一转,又道:“既然战局显而易见,对面的贺鲁难道看不穿么。”
  他微微一惊:“叔叔,你是说,贺鲁会猜到我们有伏兵藏在山谷那里吗?”
  陈言没有答话,他忽然策马,立于侧面山坡之上,向下眺望战局。白色衣甲的大军和燕虞军队已混战到了一处,翻涌的血色重新在无定河中流淌,硝烟的焦灼混着滚滚飞尘升腾而起,从远处看去就如同在冰原之上起伏的灰色波涛。
  “骑兵营随我冲锋,陈绍,你率步卒随后压阵。”陈言沉声下令。
  掌令官立刻挥舞令旗,大军隆隆出动,轻骑兵快得像一阵风,铁蹄轰鸣,直奔向硝烟弥漫的战场。陈绍在后方率军急速推进,他身侧是陈言的整支亲兵营,这是训练有素的一支队伍,在战场上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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