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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尽山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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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知先生此番前来,有何见教?”
他这是存了防备,邝言心中了然,他低低一笑:“老朽十余年前曾与王爷论过这天下,不知今日,老朽是否还有幸能与王爷再谈起这些旧事。”
杨烨坐直了身子,像个学生一样对老者道:“先生请讲。”
邝言在灯下静默良久,慢慢地开口道:“老朽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安阳、平沪、河西、关右……这些藩镇是我献七策抵御燕虞入侵时所设,如今却已违背了我的初衷。”
杨烨皱了眉头:“这些藩镇大多兵强马壮,其兵力比大昭初年立朝时还要强盛,先生又何出此言呢?”
邝言静静地看着他:“敢问王爷,这些兵强马壮的藩镇,如今皇上还能调度么?”
“这……”
“天下人都知道,这几处藩镇的兵权都握在王爷手中,而其原因为何,王爷和老朽都很清楚。”他缓缓站起身,“大昭立朝不过百余年,却已不知经历了多少风云变幻。起先太宗皇帝灭景炎,手中府兵有半数是东胡人,太宗母族妻族也皆是东胡贵胄。杨家宗室流着胡族的血,我们的兵马也都换了胡族的服制,说句不夸大的话,杨家坐了天下,其中有一半的功勋是东胡人的。”
“可现在的朝堂上,能说得上话的皆是中原的世族公卿们,他们在景炎王朝时便为官做宰,炎朝之前也是这些人做着三公六卿。皇帝每朝都会变,只有这些老骨头,永远都在那里。”邝言一面说一面低笑起来,他自己实在是不配说这么一番话的,因为邝家便是这样的世族大家,从千百年前便入朝为官,直到今日。
邝言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低声道:“这些世家大族要重新巩固自己的力量,所以他们上书、谏言,要皇帝重整血统。当年燕虞大乱,更是让他们得了借口,把外族视作洪水猛兽,孝宗皇帝便是在这情形下放弃与拓跋家联姻,改而立了世族家的高皇后。”
拓跋家是东胡血统最高的一支,提起这个姓氏,杨烨略微有些失神,他怔然道:“我早就想问,先生也是出自中原世家,为何不愿与他们一样摒弃外族,反而主张联姻?”
“因为我不像他们那样愚蠢,目光短浅,以为自己的女儿做了皇后,这天下便可掌控在自己手上了么?”邝言脸上浮现出当年睥睨天下的神色,口气也倨傲了起来,“真的要掌控天下,就不可固步自封。东胡人骁勇善战,安阳节度使尉迟贤、关右节度使贺若峰等皆是胡族出身,既然要他们为我所用,就不该把他们推出去,让他们变成别人手中的枪矛,来刺穿我们的胸口。”
他最后看向穆王:“要把东胡势力掌握在手中最好的办法,就是皇家与拓跋家的联姻,这一点,王爷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穆王先后有过三位正妃,其中两位都是拓跋家的女儿,这一切自然是因为听从了邝言的建议。他从一个不起眼的沐王,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背后当然少不了那些东胡族大都护们的支持,若非如此,孝宗也不会轻易把西北的兵权交给他。
“如今朝中谈起对大昭最大的威胁,十有八九都说是燕虞,”邝言冷笑摇头:“燕虞人凶残暴虐,若是举兵南下,确是会惹出大乱。然而大昭的心腹大患根本不在燕虞,而在朝中世族与东胡的矛盾。这些年,世族在内,东胡在外,便是历代的文臣与武将也难免暗生嫌隙,更何况本非同族,其祸乱无可避免。王爷还记得十几年前拓跋信的事么?”
第5章 老师
杨烨怎会不记得,那时拓跋王妃已经过世了几年,他重新立了卢尚书家的次女为王妃,生了三子杨玦,其乐融融之际,安阳竟传来密信,说是拓跋家的家主拓跋信私通燕虞,送出西北两个郡县,竟是要反出大昭。
孝宗那时受了世族的影响,也将东胡人视作夷狄,十分看不上。拓跋信领兵数次大败燕虞,捷报传来却屡次遭受冷遇,心中郁结,又受了奸人挑拨,便有了反心。
他这一反不要紧,连同安阳河西等四镇俱都要反,眼看天下即将大乱,还是邝言在幕后施了一策。让那时还是沐王的杨烨再娶拓跋信之女为王妃,拜拓跋信为岳父,将他重新招抚了回来。
然而丢了两个郡县的事非同小可,为堵住天下的攸攸之口,只得又寻了个替罪羔羊,把里通外国的罪名安到西北一个守城小将的头上,这才将这场危机化解了。
“王爷为大昭费尽心血,在朝中和东胡人心中都有举足轻重的份量,”邝言闭目笑了笑,“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是王爷,这天下新帝未必坐得安稳。”
杨烨低声道:“先生言重了。”
“不过,”邝言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王爷在一日,大昭便安一日,可万一……王爷有了什么差池,大昭又将如何呢?”
杨烨浑身一凛,惊讶地看向老者,过了半晌,面色才逐渐恢复平静,他冷冷一笑:“原来先生今日来此,是为了与小王讨论立嗣之事么?”
邝言丝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点头道:“王爷至今未立世子,想必也是在斟酌其中的利害吧。”
杨烨沉默了片刻,终于道:“不知先生对此事有何见教。”
邝言与他面对而坐,低声道:“王爷是有雄心壮志的人,我当年便说过,能把世族和东胡的力量皆握在手中的,唯穆王一人而已。”他屈指在矮几上轻轻一敲,“可王爷的继位者,想同时握住这两股力量,实在不易。”
他在灯下看着穆王,忽然摇头叹息:“恕老朽直言,四公子本是绝佳的人选,唉,可惜了。”
可惜可叹这些字眼,十二年前杨烨便听过无数遍了。
永康六年,拓跋信之女嫁入沐王府,不过几个月之后便有了身孕。孝宗亲自派了太常寺的方太医前来为王妃诊脉调息,这位方太医名驰南北,只因他身怀一门绝技,只听妇人脉象便知腹中胎儿是男是女,从无差错。
当日方太医在房内请脉,杨烨在外等候,不多时边听他朗声道:“恭喜王爷,府中又要添一位小公子了。”
这件消息对于杨烨来说,当真是万千之喜。这个孩子的身份不止是亲王之子,更是拓跋信的外孙,众所周知,拓跋信无子,只有一女,他的外孙在东胡人心中自然是少主人一般的地位。甚至在孩子还没出世的时候,就有人提议沐王依照胡族的传统立幼子为嗣,杨烨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若果真立这孩子为嗣,他将来既是皇族宗室举足轻重的王爷,又是东胡的少主,天下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尊贵。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个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孩子却是个瞎子,这仿佛是上天开的一个莫大的玩笑。
杨烨闭目不去听老者的叹息,他低声道:“小王膝下虽有四子,如今中用的也只有长子杨玳,三子杨玦而已,以先生之见,该立谁为世子呢?”
邝言轻笑了一声:“王爷这两位公子,我听人提起,都道玳公子如狐,玦公子如狼,不知可有此事?”
杨烨大笑:“怎么,小王这两个犬子,在诸位心中便是这样狡猾狠辣之辈么?”
邝言摆手道:“是老朽失言了。若论出身,长公子的母亲也是拓跋家的女儿,只是出自旁系,比不得拓跋信家那样尊贵。三公子的母族是楚中卢家,正统的世族公卿,若被立为世子,自然是世家大族们所希望的,可不免又要失了东胡人的心。”他闭上眼睛,缓缓叩着桌面,“再者出身也并非至关重要,诸位公子的秉性才能,自是比血统更为紧要。”
杨烨点头道:“先生可愿意见见我的儿子们么?”
邝言眉头一展,睁开眼睛看他:“现下诸位公子都在府中?”
“杨玳如今已有了外宅,不过先生若愿意见他,我即刻派人去召唤。”
邝言微笑着摇了摇头:“老朽倒是想见一见四公子。”
杨琰深夜被父亲传召,显得很有些胆怯,他被卫长轩牵着走到大殿门外还迟迟不愿放开手,卫长轩好笑地向他道:“小公子,王爷是你的父亲,还能吃了你不成,你不要害怕,我就在这殿外等你出来,好不好?”
杨琰扁了扁嘴,终于还是松开了他的手,两旁的穆王随侍们立刻把他迎入殿中,而后那朱漆的大门又紧紧地闭上了。
“琰儿,”杨烨沉声道,“快过来拜见无涯先生。”
杨琰有些畏缩地向声音的方向伏下身子,声如蚊讷地道:“拜见父王,拜见先生。”
见他如此纤弱又胆怯,邝言面上难掩失望之色,他站起身,向那孩子走近了几步:“琰公子不必多礼。”他沉吟了一番,低声道,“若老朽没记错的话,公子今年应是十二岁了。”
杨琰只是怔怔望着他的方向,有些不知所措似的。
还是杨烨轻叹了口气道:“不错,小儿今年已有十二了。”
“王爷府中不乏贤士,可有人教琰公子读书么?”
“这……”杨烨欲言又止,他看着小儿子怯怯的面孔,低声道,“储清当日教过他几句诗经论语,如此而已。”
储清是长公子杨玳的老师,也是建安城有名的大儒,他教小儿诗经论语大约只是兴之所至罢了。
邝言忽然唤道:“子舒,过来。”
被他传唤的乃是随他一起前来的那位儒生,他从进殿见礼之后便安静地跪坐在角落里,此刻才站起身走了过来。
“这是我的学生,名叫韩平。”邝言向穆王道。
杨烨知道这位无涯先生绝少收门生弟子,故而对这位儒生也有些另眼看待,只见他年纪尚轻,目光恬淡,并不像个会夸夸其谈的谋士之流。
却听邝言又道:“若让他教小公子读书,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杨烨微有些吃惊,他转脸去看小儿子的神色,却见他满脸茫然,便问道:“琰儿,你愿意拜这位韩先生为师么?”
杨琰眉头微微皱起,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怕学不好……”
不能视物,又怯懦畏缩,实在不是个可造之才,邝言摇了摇头,有些明白杨烨提起这幼子百般无奈的心情了。
等到殿门再次打开,正是穆王亲自扶了邝言出来,只见殿外阶上端端正正跪着一个人,却是三公子杨玦。
杨烨抬了抬眉毛:“玦儿,你为何在此?”
杨玦仰起冻得有些发青的脸道:“启禀父王,儿子听说无涯先生来了府中,特意在此等候,想见先生一面。”
邝言赶忙佝偻着腰上前扶起他道:“老朽怎敢受三公子如此大礼。”
杨玦这才从阶上站起,而后又躬身行礼道:“学生早先便听说过无涯先生大名,今日竟能得见,当真幸甚。”
杨烨站在阶上,见他这样恭敬,微微露出些许笑意,又指点道:“玦儿,这位是邝先生的学生韩子舒,也来见过。”
杨玦闻言,赶忙转身去向韩平见礼,又低头道:“父王,儿子原先的先生抱病许久,正想另请位高明,不知可否冒昧请这位韩先生屈尊为儿子授业。”
杨烨微微一笑,转头道:“韩先生意下如何?”
韩平略略低下头,脸上露出恭敬的笑意:“三公子谈吐有致,气度过人,若能为三公子授业,是学生之幸。”
仆从们各自举着灯笼将廊轩映得雪亮,引着他们向外走去,只有杨琰一人剩在了昏暗的殿外,他扶着栏杆一边摸索一边低喊着:“卫长轩,卫长轩,你在么?”
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人手劲甚大,抓得他几乎有些痛楚:“四公子,小的送你回去。”
杨琰听出这是他三哥的一个随从,忙问:“你瞧见我的伴当了吗,他答应在殿外等我的。”
那人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小的可没看见,许是偷跑出去玩了吧。”
漆黑的后府里,卫长轩跑得飞快,四周都是陌生的窄巷,头顶是一片黑洞洞的天,月色惨白的,照着身后那些陆陆续续追来的人。
“抓住他,雁庭里跑出来的臭小子,也敢在穆王府里撒野!”为首的那个粗声粗气地喝骂着。
后府里的院门晚间是上锁的,卫长轩撞到那门上才察觉到这一点,他想要退回巷子另寻出路,却已是来不及了,沉重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他的身后。
一只手用力地拽住他的后领,想把他拖出去,卫长轩一个后肘便撞在那人腰上,紧接着第二个人扑了上来,然后是更多的人。即使在黑夜中看不清楚,卫长轩也能察觉到,他们正是这府里其他公子的伴当们,他被这些强壮的少年围在中间,根本就逃不出去。
拳脚像雨一样落在卫长轩的胸口和背后,夹杂着粗野的叱骂:“不过是个太监养大的小杂种,什么东西!”
卫长轩闷声不吭地抱着头,在黑暗中咬紧了牙齿。
忽然有个人道:“把他拖过来!”
那是白日里和他摔角的元茂的声音,只见他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卫长轩,突然一口唾在他脸上:“小杂种,敢害我丢脸。”
有个人扔了一根门闩给他:“老大,给他个教训。”
元茂拿着那根粗大的门闩,似乎有些犹豫,然而他忽然触到卫长轩冷冷的眼神,登时就暴怒了:“臭小子竟敢瞪我,我就算打死你,你那瞎了眼的主子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说完,猛地抡起门闩向他砸了下去。
卫长轩飞快地偏过头,却还是被他砸中,鲜血从头上流了下来,几乎糊住了他半边眼睛。他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瞪着对方,直到对方再次举起门闩抡了过来,这次,他接住了。
元茂不知道这个瘦弱的小子哪来的力气,竟挣脱桎梏夺去了他手中那根木头,然后疯了似的扑了过来,将门闩砸到了他的肩骨上。元茂魁梧的身躯几乎是立刻瘫了下去,他哀嚎着大叫,周围的人也慌忙地闪开,但是来不及了,那个少年抡动着沉重的门闩,把身旁的人接连打飞了出去,有好几个几乎是断了肋骨,躺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
“疯子!”有人惊叫着,想向后退,可是在窄巷里根本退不出去。
卫长轩却忽然扔下了手中的门闩,他扑到元茂的身上,一拳拳砸上了他的脸,还补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
元茂被他打得只有哀哀惨叫的份,他胸口被狠狠地压住,几乎喘不上起来,而压制着他的少年满脸是血,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你记住,今天你骂我一句,我打你一拳,”他的手忽然按到元茂的脖颈里,把他喉管狠狠扼住,“下次再听你们骂我阿爹或是骂小公子,我就掐死你!不信你可以试试!”
第6章 花朝
“洛兰,卫长轩怎么还没回来?”杨琰睁着眼睛,轻声问道。
洛兰摸着他的额头:“不要担心,他晚些时候应该就回来了。”
杨琰神色有些哀伤地道:“他会不会走了,像拓跋一样?”
“拓跋有自己的事要去做,那个姓卫的小哥不是说了,他会陪着你的。”洛兰在他光洁的额角轻轻一吻,“他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
杨琰被这个温热的吻安抚着,轻声道:“洛兰,你可真像我阿妈。”
事实上,杨琰根本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洛兰叹息着笑了:“你阿妈是我们东胡的贵女,传说她是天神送给拓跋家的女儿,她还没出嫁时,便被预言,说她的儿子将来会成为天下的主人。”
“对不起啊洛兰,”杨琰忽然道,“我这么没用,不配做她的儿子。”
洛兰惊讶地看着他,却看他清澈的眼睛里隐约有一抹晶亮滚动。
寂静的黑夜被几声莽撞的敲门声打破了,洛兰拍了拍杨琰的手:“我出去看看。”
院中下房已有侍女草草披了衣服前去开门,不料从门外跌进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惊得她险些尖叫出声,洛兰低声斥道:“慌什么,还不快取药箱过来。”
卫长轩也不进屋,就在廊下躺了下来,他浑身疼得厉害,伤口被擦拭上药时几乎要把牙关都咬碎了,可仍是不出声。
“真是个硬骨头。”洛兰有些赞赏地点点头道,“倒像我们东胡的好男儿。”
卫长轩强撑着笑了笑,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洛兰姑姑,我们中原,也有好男儿。”
他那沾满了血的面容仍是十分俊美,笑起来的样子让洛兰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小公子睡了么?”卫长轩悄声问了一句。
洛兰轻轻摇了摇头:“他方才还在等你呢。”她抬起眼睛望向庭院外面,“下人里人多嘴杂,你现在回去睡也不方便,这几日就在少爷房里睡吧。”
杨琰的房间地上铺着厚厚的锦毯,还通着地龙,比下人房里自然舒服得多,但是卫长轩挠了挠头:“我可不想吓到他。”
收拾完身上血迹,又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卫长轩轻手轻脚走进了屋。透过床边的围屏可以看见杨琰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他轻舒了一口气,躺到角落里的矮榻上,却忽然听杨琰道:“卫长轩,你回来了?”
“是。”他慌忙着应了一声,爬起来向床边张望,只见杨琰已半坐了起来。
“你到我这来。”杨琰轻轻拍了拍床边。
卫长轩只得小心翼翼爬了过去,倚着他的床沿斜靠着,悄声道:“小公子,你怎么还没睡?”
杨琰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卫长轩几乎有了一种他能看见自己的错觉,他用手在杨琰面前挥动了两下:“小公子?”
“你去跟人打架了么?”
听了这句问话,卫长轩以为他要开口责怪自己,正想着要怎么应对,却见杨琰倾身向他凑了过来,有些犹豫地道:“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卫长轩赶忙往后缩了缩,勉强笑了一声:“没事的,他们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他动作间蹭到伤处,忍不住低低“嘶”了一声。
杨琰眉头蹙了蹙,低声道:“是二哥和三哥的人吧?”
卫长轩察觉到他小小的脸上有担忧之意,心中有些不忍,伸手触了触他的手:“你不要担心,他们虽然人多,可是我不怕他们。”他放低了声音,对着杨琰苍白的脸道,“我知道二公子和三公子往日里欺负你,往后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卫长轩遇到杨琰之后,不知说了多少次“往后有我在”。他先前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少年,差点陷入命运的泥沼中爬不出来,可对着这位小公子时,却好像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以打败世间的一切。他总觉得这个目盲的少年像是风中摇曳的一棵小草,他只能用自己的双手护着他,好让他不至于四处飘零,散落天涯。
杨琰趴在床沿上,静静听他说话,而后轻声道:“卫长轩,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也奚吧。”
卫长轩怔了怔,终于轻轻笑了出来:“也奚。”
杨琰也笑了,他脸色总是有些苍白,只有笑的时候才会泛出生动的色泽。
“也奚在胡语里是什么意思?”卫长轩好奇地问道,他猜能做穆王之子的名字,多半是雄鹰,猛虎之流。
杨琰垂下眼睛,轻声道:“是小羊羔的意思,洛兰说,这是我阿妈起的。”他翻了个身,挪出床边,示意卫长轩上来,“我跟你讲讲我阿妈吧?”
卫长轩犹豫了一下便躺到了他身边,点头道:“好。”杨琰平日里话不多,有很多时候他都不明白这个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阿妈的名字叫拓跋静,她的家族在东胡非常尊贵,据说她和父王成婚的时候极为盛大,整个建安城的人都跑来观礼。我出生之前,外祖父取来极东之海的明珠为我祝告,据说那明珠大如鹅卵,照得满室生辉。”杨琰睫毛颤动着,低低道,“后来,在我出生那天,父王亲手把它砸了……”
卫长轩心里微微颤了一下。
“父王应该很失望吧,我生来就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杨琰空洞地望向头顶,“阿妈生完我之后就病了,而父王也没来看过我,我出生后好几个月都没有自己的名字。阿妈知道这件事之后,让洛兰把我抱到她跟前,给我取了个小名叫也奚,她说希望我像只小羊羔一样快快乐乐地长大……”
“之后没过多久,阿妈死了,我身边就只剩下洛兰,还有拓跋。”他低声道,“我知道哥哥们不喜欢我,父王也厌弃我,拓跋已经走了,洛兰以后也会走,最后只会剩下我一个人。”
卫长轩终于明白为何初见时杨琰便问自己会不会留在他身边,他虽然身为穆王之子,却永远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知是怎样的孤独寂寞。
“也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让你一个人。”他忍不住摸了摸杨琰的头,这是一个伴当绝不该对主子做的事。
杨琰安静地被他抚摸着,他拉了拉卫长轩的衣袖,轻声问道:“你的父母又是什么样子的?”
“我么,没有父母。”卫长轩低声道。“我是被义父捡来的,他说他是在京郊的一个破庙中捡到了我。”
杨琰显得有些吃惊,怔忪着没有说话。
“不过义父对我也很好,他是在宫里当差的内侍,不能把我带在身边,只好在宫外雇了人照看我。”卫长轩想起往昔的时光,唇边不自觉浮现出笑意来,“每到逢年过节他能出宫的时候,总会从宫里带很多吃的给我,有的时候我嫌他太久不来看我,就装作生气的样子,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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