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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寻常-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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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谷雨大喜不说,将军与世家千金的青梅竹马佳话流传已久,如今成婚,双喜临门,皇城上下热闹非凡,亦是一派举国同庆。
常尽与扶笑作为新皇登基后被赐婚的第一对世家臣子,乃天大的殊荣,双方府上也,忙得不可开交,各项事宜,面面俱到。
他们两人的礼成在帝后之前,选在了惊蛰。
那日,春雷隐隐,绿满江岸,卷起万千绫罗衫袖的春风都纷纷止了步子,迆逦山川,静待这举国瞩目的天赐良缘。
方故炀与常初同站在一起,两人貌合神离,均低头不语,偶有礼数需皇帝亲自过手,方故炀便轻扣住常初的手腕,将她带到身边,用那挑杆为常尽扶笑点燃一笼烛火。
常尽一身大红喜服,胸前挂着红花百叠,神采奕奕,身边扶笑虽盖着那大红盖头,但依旧大方端庄,头上凤冠璀璨,指端朱红明艳非常,好是一副世家千金的风范。
引来卫惊鸿和方故炀的窃视流眄,暗道当年博雅堂里拿着银针扎布偶试人穴位的小女孩儿,终嫁作了他人之妇。
还好那个人是常尽,倾慕她多年,值得扶笑托付一生的常尽。
扶笑跟着常尽面朝帝后,轻轻跪下,遥遥一拜之时,常初忽然转过头去,将脸藏在方故炀身后,小声呜咽起来。
方故炀当然知道她在哭什么,只是抬起了手,以袖袍为她遮面,另一只手轻抚常初的背,感受她的微微颤抖。
封常初为后的一纸诏书下达之前,方故炀唤了常初来宫内御书房,两人泡了茶,谈起儿时,谈起淮宵,互相都心平气和,娓娓道来。
当时殿内的烛火燃了一半,映着常初的侧脸打在窗纸上明明晃晃,方故炀忽然想起淮宵,像是透过那紧闭的殿门,见到了北国的飞雪。
面带微笑,常初指尖轻捻衣袖,低垂着睫蝶,轻声道:「故炀,你不必觉得委屈我。」
方故炀抬头看她,眼神越发深邃,其中之意,两人皆为心知肚明,都不忍挑明细说。
宫内重殿飞翘,硃红粉墙,低檐送雨,敲打上片片琉璃瓦。
殿内燃着薰香,帘屏扇掩,常初已由宫女扶着缓步离去,发髻之上的金步摇轻晃,模糊了方故炀的眼。
如今眼前这江山风月,情长年寿,皆是遗憾。
十年疼爱,都随着满眼春风过境,往不知何处吹了去。
……
大裕新帝与新后大喜之日,天下皆知,连带着各国都派使者前来庆贺,有些小国的帝后亲临皇城,为大裕所贺。
其中北国皇室,却独独只派遣了使臣来往。
北国的使臣,是卫惊鸿带着一行人马去接的,他骑在马上,围着那一队车马转了有半个时辰,完全未想好如何向方故炀开口。
淮宵没有来,但带了贺礼。
卫惊鸿吩咐着全队上下小心翼翼,将那一大箱贺礼抬入了皇帝寝宫之中,当时方故炀正在批阅奏折,面前放了一壶谷雨茶。
方故炀眸色一沉,端起眼前那盏谷雨茶,将那杯沿盖碗轻碰,低声道:「惊鸿,笑笑给我送的这春梢,真当是稍叶肥硕,唇齿留香。」
卫惊鸿脸色变了,提醒道:「陛下……」
他只听到皇帝将那沿边瓷盏的触碰声弄得极响,言语之间却是遮掩不住的颤抖。
「退下吧。」
那谷雨茶叶泡于水中,像极了展开旌旗的枪,吸引了方故炀的全部目光。
他怔怔盯着碗里的茶叶,甚至不敢抬眼去看那沉甸甸的贺礼。
等到入了夜里,宫人尽数退下了,方故炀才缓缓从龙榻之上起身,走到那贺礼前,挑开了盒盖。
内里放了一件狐裘,也是系着檀色流苏,赤金盘扣,袖口蝠纹……
十分眼熟,却明显是新的。
方故炀心中一痛,这完全是比对着幼时他送给淮宵的那一件做的。
狐裘之下压了一张字画,那纸张已被摩挲得柔软,展开到桌案之上铺开,只见得四个字。
那字迹看了多年,只一眼,方故炀心中便已得出结论。
矫若惊龙,力透纸背,上书:「祝君圆满」。
第二日晨起,方故炀将这一纸字迹交予卫惊鸿,托他去寻来上好的木料,将这四个字裱起来,后者一愣,未看懂这其中奥妙,但当他知晓了那四字之后,神情复杂。
淮宵在他之前帮助之下,连夜离开大裕皇城之时,收到的那一张「未曾圆满」的,说是来自方故炀之手的四个字,并非方故炀亲手所写。
方故炀不知这事,淮宵性子内敛,也未曾问起。
谷雨时节的帝后大婚,按照习俗,共食了香椿,赏花祭江,宫中往常府送黄金万斤,纳彩束帛。
常初一身披霞凤冠,着了大礼象服,长裙描花曳地,被常尽、卫惊鸿护送着,一路从宫门外渐次送入,步辇繁轿,行至了皇后寝宫之前。
寝宫的鎏金大门上贴了粘金沥粉的双喜之字,宫灯悬挂,
两人行交杯酒之前,常初眼瞧着方故炀率先用手轻轻揭开了大红盖头,端起桌前的瓷琢凤首酒壶,面色沉静:「常初。」
常初抿唇一笑,将肩上碍事的盖头扯下放到身边,轻轻颔首:「敬你,也敬我。」
也敬,淮宵。
常初挽起袖口,看了这一室红光辉映,床头缎绣着龙凤双喜的床幔,床榻上叠得整齐的百子被,地上金玉珍宝,朱红缎彩。
往后数年,都要与这些同过了。
方故炀手执杯盏,身后是大红缎布,流幔千帐,与常初对坐着,两人同时举杯,并未交臂,只是仰头入喉。
皇帝低垂着眼,将常初扶上帝后大婚的床榻,放下了床幔,拿过榻边搭着的那银白狐裘,披了身上,手里还握着那杯酒,轻声道了安,便裹挟着夜风往殿外去了。
那日他回了宫中自己住的殿内,也不盖被褥,只是裹着那身狐裘,在龙榻上静坐了一夜,那杯酒直至夜里四更才饮完。
半夜春雨,夜风来急,斜敲上殿中窗纸,银烛青烟,萦绕出那人的影。
用一杯余生倾倒其中,唯有淮宵可解他的酒。
第45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往后年月枉消,大裕皇城内,年复一年,宫边墙下都生了秋草。
一年年春风,一日日雪里。
梅花好意,桃杏□□,尽数落了岁月中去。
鸿去燕来,这五载忽而过了,扶笑嫁作人妇之后,精心钻研医术经典,靠一己之力,继承扶太医家传妙法,在太医院位及太医院提点,方故炀每每一有细微病痛,都会像儿时那般,被扶笑逼着灌些汤药。
五年之内,大裕新帝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在大将军常尽的辅佐之下,天下四分之势变为三军对垒,接连四年战事,继木辽与西云之后,又拿下南蛮,收为附属国,年年进贡,岁岁称臣。
只剩临国,即将战事打响。
常初仍然为一国之母,后宫之中只她一人,日日也落得清闲,暇时习武练剑,骑艺愈发精湛,偶尔跟随方故炀上朝,为战事出谋划策。
如今,天下形势,只剩下北国与大裕分为南北两端,遥遥相望,边境相互蚕食。
扶笑这日从太医院出来,手上还卷着一本翻皱了页角的《丹溪心法》,上裳琵琶衿,面皮胭脂不再似少女时期那般明艳惹眼,换了些木槿黛点缀,端得是贤良淑德的模样。
「娘亲!」
她才向前行了几步,就见眼前扑过来一粉雕玉琢的孩童,光踏半臂,头戴着刺绣了鲤鱼的罗汉帽,镶嵌的银饰在阳光的照耀下夺目非常。
扶笑将医术夹着蹲下,抱起迎面扑来的小女孩,取了她戴在头上的罗汉帽,嗔怪道:「这冬日的帽,你爹爹都拿给你戴,真是胡闹……」
话还未说完,远处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个稍大些的男孩儿,约莫四岁的模样,脖颈间挂一长命锁,脚踩虎头平履,也跟着扑过来:「娘!亲!」
扶笑抱着女儿,眉语目笑:「原儿,慢些跑。」
一双儿女身后跟着一身玄甲,方才从练武场凯旋而归,手中缨枪未落的常尽,眉目已被岁月锻炼成了男人模样,也笑着回应妻子:「小溪非要戴那鱼儿帽子,我拿她没办法!」
远处方故炀才结束了一天的批阅,身上龙袍未褪,明黄耀眼,俊朗的面容未被岁月侵蚀半分,端得比当年的少年之姿多了些阳刚气魄,板着脸说常尽:「是,原儿你就随便收拾。」
这五年,常尽与扶笑拥有了一双儿女,方杏儿与高戬成婚后也诞下一子,名为方枭。
名字是方故炀取的,在方枭两岁时,未算命格,不看八字,直取了这字,单名为一个「枭」。
本应为小王爷起名的那日,方故炀抱着襁褓里嗷嗷待哺的侄儿,神色复杂,对着眼前已为人母的妹妹轻声道:「名字先搁着,起个乳名罢。」
而常尽的儿女,顺了他常家的传统,寓意深刻,乃江川原野,万物河溪,取了广纳百川之意,望子女心胸宽广,不为世事所纷扰。
他和常初,便是有始有终。
冬去春来,又过一年,方故炀捱过了每年都要痛一次的冬日大雪。
听闻北国皇室依旧如初,淮宵未娶,但凭空多了一位皇储,日日教导,骑马弓射,随时带在身边,如亲如故,悉心教导。
派去北国的探子每送一次消息回大裕,方故炀的心绪就又要不安宁一阵。
只因每次那书信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北国皇帝的琐碎小事,甚至潜入皇宫抄了那史官的宫中起居注来,结尾总有「安好」二字。
不忍打扰。
方故炀每每一闭眼,似乎都能隔着千里迢迢,望见淮宵一身衣衫鹤氅,围于红泥火炉之前,身旁静坐一稚儿,同他议天下事,品人间百味,观战事风云。
畅谈,书写,头头是道。
他似乎都能透过那个未曾蒙面的稚儿,见着十年前的自己。
三月暮春,柳絮纷纷,日头初斜,常尽出征已一月有余,临国难拿,但由于已接连打下数镇,之差最后关隘烽火,只要砍破那攻城的防线,便能直取临国心腹,收为大裕版图。
先帝去世之前,手谕所托,让太子谨记两事,一是与常家之女成婚立后,择子嗣为储,二便是且看这天下群雄逐鹿,迟早为他方家所有。
方故炀也记得那日他与常尽曾在后院对饮,看天际月明星稀,许下的兄弟之间的诺言。
今日早朝下了,常初在寝宫内食用过了些膳房新呈上来的酥鹿鸡糁拌,银筷夹了些入口,赞叹一番,想这狸肉夹脂间,竟还有些暖寒花酿的味,真真是美极。
她取了巾帕拭嘴,提起曳地裙裾,看窗外夏日鸟下庭芜,纷纷花落。
这阳光照得直叫人睁不开眼来,唇角微翘,回想了一番膳房好味,心道等会儿再叫膳房做一些糕点,给小溪流和原儿那小子端些过去。
不过哥哥出征都快三个月了,听说战事吃紧,故炀昨日早朝谴了使臣三百里加急,往边关送信,说调换将领,打不下来就先停战,养些生息。
这狸肉做成羹的臛碎,清凉肉冻,若是哥哥现下在府上,自己亲自送去,应当是喜欢的……
她身后的宫女,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见得她一头盘桓髻散了半边儿,连忙拿着卷须发簪上前来,边挽边说:「娘娘若是心喜,可叫那膳房再做些,珠玉替娘娘装好,往常府上送去……」
常初一笑,眼神亮了几分,补道:「那再多做些,给皇上和卫大人也送些去罢!」
不对,惊鸿前些日子,上个月,是跟着使臣往战场上去了的。
她话音刚落,寝宫的门被猛地叩开,门前连滚带爬扑进来一人,身着铠甲亮披,冠起的长发晃荡着,手里一把长剑未来得及收了去,直跪在地上。
他身后是急匆匆跟着的宫人,尖声利气:「曲将军!哎!您的剑,不能入娘娘宫内……」
常初也不顾发髻还未挽好,散了半边,连忙站起身来,仔细看出这人的脸,是曲辞。
她看到,曲辞身后,是一匹明显才从战场下来的胡马,高大而威猛,蹄上还沾着血迹斑斑。
常初呼吸一窒,忽然觉得心头猛跳,难受得紧。
她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得那殿前的将领,重重地把头一磕,高声道:「末将启禀皇后娘娘!」
「节哀!」
往后七日有余,举国大丧。
皇帝手捧一杯薄酒,洒向大裕皇城的江面,以作长别。
常府上下,由扶笑领着常溪与常原,泣血稽颡,以致谢忱。
「故炀,我们今日在此,面朝大裕,背枕山河……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方故炀不顾群臣劝阻,给战死边关的常尽举行了大裕级别仅次于自己归天的丧葬仪式,以皇亲国戚,是王爷的级别。
论年月岁数,常尽还比他略小了三个月。
大裕战神常尽将军英年早逝,折损战场,为天下讣告,举世皆惊,吊唁之人从别国赶来的不计其数,英雄冢前,早早候了无数黎民百姓,等着送这帝国功臣的最后一程。
听北国当地坊间传闻,帝得此消息后,大恸数日,闭目不能言语。
年幼的皇储一如往日绕于淮宵身边,一双稚嫩的手轻叩住他的手腕,奶声奶气地问道,父皇何事悲恸?
下葬当天,北国罢朝一日。
往后多年,卫惊鸿都能回忆起那一日,常尽深陷敌阵,身中数箭,落了马下,被自己背在身上往军中营帐赶去,终是未能救回来。
下葬那日,棺柩半截入了土,扶笑一身素白,轻轻拉了拉卫惊鸿手腕上系紧的白色麻带,似是那乱箭攒心,尽数刺向了她身上。
扶笑低声道:「我这半生,救了天下人。」
「唯独没救得他。」
战死那日,常尽瞠目赤血,气若游丝,在临去前,拿握过无数刀枪剑柄,挥过万千军中号令的大手战栗不止,将扶笑与一双儿女托与卫惊鸿。
「笑笑……溪流,原儿……都……」
后者点头郑重允下,见常尽缓缓闭目,心中摘胆剜心,满眼血泪,颤抖双唇,再不能言。
此乃世间一大切肤之痛。
弥留之际,常尽眼前闪过他们江湖少年,纵马狂歌,血战沙场。
那时,他们眼中尽是快意恩仇,身前刀光剑影都不曾放在心上,只为心中的念想所战。
他做了个梦。
梦到那年夏日炎炎,垂帘树色,暑气风过,他们七个人,坐于林间落红之中,谈笑风生。
去数那地上的飞花落瓣,好不快活。
第46章 第四十三章(完结)
第四十三章 (完结)
秋声独树,烟云澄远,马上青年战马横刀,掀起边疆尘沙三万里。
临国最后一战以草莽之势收尾,大裕皇帝御驾亲征,接过高牙大纛,拿下常尽将军所铸下战端的临国重镇,一举攻破。
鸣金收兵,皇帝率大军凯旋而归,往后三年,休养生息,不再对外征伐。
第四年,北国皇帝淮宵传位于新皇储,帝不知所踪。
同年,大裕皇帝收长公主方杏儿之子为太子,将公主与河西郡王贬为庶民,赐一府邸,安置于皇城之中。
卫惊鸿多年未娶,育有一子,为府上侍女所生。
第五年,龙朔为先锋官,曲辞为将,皇帝御驾亲征,率军北上,将北国江山尽数收入囊中。
龙朔率军攻破北国皇城时,肩上落满了纷纷白雪,伸手一拂去些下来,皱眉道:「这天寒地冻的地界,雪下得真多。」
曲辞一勒缰绳,笑道:「还真别说,这地儿,一年四季都下雪的,怪不得淮宵殿下,那仙气儿……」
话音还未完,曲辞猛地住了嘴,讪讪地朝后边儿一回头,抖着嗓子:「皇,皇上……」
方故炀正骑在他身后的胡马之上,士兵自觉让出一条道来,迎接皇帝进城,纷纷落了手中刀剑于白雪皑皑之上,跪伏于地,高呼万岁。
方故炀自是听到了龙朔和曲辞的话,并未表态,只是看了曲辞一眼,霜雪覆上眉山,抿紧下唇,不言语。
他半阗下眼,取下背上箭袋里的一支弓箭翎羽,再拿出里衣内放的一块当初赏给常尽的玉佩,将红穗带捆绑上箭身系紧成结。
皇帝挽弓搭箭,夹紧马肚,猛地转过身去,面对着北国皇城城墙,手中力道非凡,将那支箭翎直直射入城墙拱门之上。
北国,他终究是来了。
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军中将士皆明白了皇帝此番做法,均齐齐站起身来,对着那城墙之上的玉佩深深鞠躬。
方故炀已然痛到麻木。
常尽去了之后,他曾暗自发誓,要亲手将常尽的遗物带到他铁蹄所踏之处,与他共见证这苦酒山河,火列星屯。
而今,拿过临国之后,又攻下北国,便是这一日了。
但淮宵不知去向。
那日,年岁已将近三十的皇帝坐于随他征战四方的胡马之上,看着满目飞雪皇城,朔风惊复,忽然忆起年少时同心上人,在某一年的大年初四上街,听到了人生中第一场戏。
戏台上的人唱念做打,腔调深印入了他的脑海。
淮宵只知他身在帝王家,不需懂得情爱,却不知小太子在往后多年,都记得那一句。
「屋漏雨雪上霜鸳鸯惊散,从今后两分飞地北天南。」
在北国滞留了一些时日,方故炀免了皇室死罪,将他们发配到了一处封地作罢。
他又留了曲辞在此驻扎军队,待到明年春时再封郡县。
大裕军队在此已多日有余,此时正准备启程班师回朝,便听得营帐之外又有人策马而来,通报了几句,龙朔还未转脸去看皇帝的表情。
便见得眼前一骑绝尘,身披玄甲,纵马而去。
……
离别时千算万算,算过春去秋来,算过许是诀别,但万万没算到过,他再见到淮宵时,已是过了整整十载。
往日的太子府已改成了新的太子府,供八岁的方枭所用。
那熟悉的后苑内飞花成阵,夏木成阴,花瓣儿落了一地,有些坠入水中,浮在水面,漂无所定,又次第芬芳。
常原手中捉着一只草编的蚂蚱,正在一人的掌心儿上扑腾。
淮宵低垂着眼,半抱着怀里的方枭,眼神极为温柔地看着两个稚儿打闹,一边方杏儿牵着常溪,看着常初往常溪的额间贴了些梅花抹额。
「小溪流,你这眉眼长得特像你娘亲……」
岁月潺潺,如是皆好。
只见得方枭忽然站起身来,对着愣在苑口假山石边的方故炀喊道:「参见父皇!」
方杏儿也朝这边看来,音色仍如银铃清脆:「哥哥。」
怔怔地看着慢慢起身的淮宵,方故炀在那一时间,喉头梗塞得说不出话来。
十年。
他的淮宵,似乎高了些,瘦了些,音容笑貌,却未被岁月带走分毫,一如当年时般地好看,眉眼一弯,还跟当年皇城天际上斜挂的月牙儿一般……
他张了张嘴,似觉得喉间吐出的话语都不像出自自己的嗓声。
「淮宵。」
淮宵就着一地夏草木长,背对清暑天朗,缓步朝他走来,站定了到他身旁。
方故炀能明显感觉到,淮宵在发抖。
他忍住了现在就想将这人拥入怀中的冲动,环视了一遍四周,揉了揉扑过来抱住自己腰身的方枭的头,问道:「你卫叔和笑姨上何处去了?」
方枭瞪着眼,一张小脸上神情纠结了挺久,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他皇娘。
「惊鸿家那小糯米团子,发了些低热,笑笑带着回府上去煮药了。」
常初端着碗蜜饯,笑着说:「你出征的这些时日,杏儿又怀孕了,这儿,佛手橘饼,我是要给她喂些的……」
她话语顿了顿,抬眼看了淮宵和方故炀,唇角微翘,继续道:「阔别多年,叙叙旧罢,我和杏儿带着他们,先去卫府看看小侄子怎么样了。」
说完,她把三个孩子唤到了身旁。
「小初。」
淮宵忽然叫住她,后者一回头,轻笑道:「不碍事。」
不碍事。
常初一身长袖飞带,容貌一如往昔明艳不减,扶着方杏儿,一步步地行得缓慢,带着三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儿,行入廊间,最后出了太子府后苑。
完全离了两人视线之后,常初站在原地,闭了会儿眼,鼻尖泛酸,看着方杏儿。
方杏儿伸手揽过她的肩头,轻声劝慰道:「不去想了。」
常初深吸一口气,再长长一叹,终是把心底这藏了多年的气给吁出了喉间,笑着摇摇头:「我是真心的,望他们好。」
她一路看着方故炀过来的,淮宵也在方故炀出征之后来了大裕,同她一起去上过了常尽的坟冢,两人畅谈了有些时日。
心中纵然执念再深,也深不过方故炀,她早已放下了。
早已放下。
太子府后院内。
淮宵仔细打量着他的小太子,如今已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往眼前一站,他的小太子,便是一处绵延的青山,眉眼似水,口鼻做林间涧水,凤骨龙姿,世无其二。
常尽战死对他触动极大,硬是忍了五年,安排好了皇储后路,才放心退位,于暗处操控全局,再眼睁睁看着方故炀打进北国地界,一路接连攻下城池,气冠三军。
北国本就国力不如大裕,他不怨恨。
他也深知,方故炀定会放过北国皇室一族。
家国天下,山川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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