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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杂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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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呸呸!谁要被诛九族!”沈靖川推搡他,气呼呼道。
    “你放心,万一陛下真的不肯开恩,我就去求太皇太后,祖奶奶最疼我,”严问山死抱着他不肯放手,“你三弟或许活罪难免,但死罪可逃。到时我们在一起想办法,你别着急。”
    沈靖川轻叹了口气,继续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送我大哥去姑苏老表舅家。”
    严问山亲了他一口,“路上不安全,我陪你一起。”
    …
    傍晚时候,傅清寒从王府回来,习以为常地直奔后院小屋。这些日子,他也不再多提沈晏周的病势,反而只是想尽办法逗他开心。虽然已是起兵的节骨眼上,他却把老刀和娃娃脸少年这两个贴身手下远远赶去了蓬莱岛。据说一个姓司徒的仙医在岛上鼓捣什么神药,为了搜集炼药的各种材料把两个人支使得团团转。
    傅清寒走近时听到了屋里的撩水声,他掀开竹帘,见屏风上挂着一件青色长袍,屏风后映着一道瘦削的人影。
    “你怎么一个人洗澡,那小丫头呢?”傅清寒问。
    “让她歇着去了,丫头太小抹不开面子,我一个人也能行。”撩水声停了,沈晏周略带沙哑地声音在屏风后响起。
    “水还热吗,我给你加点热水。”傅清寒说着走出去,须臾拎着一桶热水踅回来。他绕进屏风后面,垂下眼,默默往沈晏周泡着的大木桶里小心地倒水。
    “烫不烫?”他伸手试了试。
    沈晏周却在浴桶中站起身,用滴着水的修长手指勾住傅清寒的衣领,一路滑下来,轻悠悠道:“三弟不进来试试,怎么知道烫不烫?”
    傅清寒慢慢抬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水只堪堪没过他的耻骨,水面上露出的一段腰胯的曲线纤细而优美。他肤色苍白,四肢修长,身上不断有水滴淋漓滚落。
    傅清寒盯了他滚动的喉结片刻,扯开腰带扒下衣物翻入浴桶中。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沈晏周垂手搂住傅清寒的头,仰起下巴轻轻地笑了。
    空间狭小得很,傅清寒似乎怎么都不能尽兴,他身上就像烧着火,明明浸在水中,却无法熄灭。沈晏周任由他折腾自己,似笑非笑地靠坐着。他背后的窗外,深蓝色的夜幕中一树红梅艳丽逼人。
    情动之时,沈晏周仰起头,张开嘴低声喘笑。
    犹如红梅入魔,虬枝盘回扭曲。点点猩红如心尖之血,风雪中开得恣意疯狂。
    “三弟,你现在……最想要什么……”沈晏周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我现在……只想要……你!”傅清寒低吼一声抱紧了他。什么自由,什么野心,他已统统想不起来,这种时候,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字。
    随后他感到心口撕裂的剧痛!他还在沈晏周体内,尚未缓过神,只怔怔低下了头。
    浴桶中的水一片猩红,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锋血红的利刃。
    ——倦雪刀出鞘,必取要害,见血方归。
    傅清寒又抬起头,凝视着沈晏周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如初见,恍若深海,不清不浊。
    沈晏周拔出了刀,用舌尖舔舐上面的血,微笑道:“三弟,心如刀绞的滋味,你现在了解了吗?”
    傅清寒什么都没说,他用手捂住胸口的刀伤,颤巍巍地从沈晏周的体内退出来。他面如死灰,一只手按住胸口,一只手挣扎着扒住浴桶翻出去。
    他跌落在地,在血泊中膝盖不断打滑,费尽力气才跪立起来。随着动作,腿间的象征嘲讽一般摇晃着。
    沈晏周支颐垂眸瞥着他,嘴角含笑,如同在看一只丧家之犬。
    “三弟……”他幽幽唤道。
    “……不要再……这样叫我……”傅清寒紧紧捂住心口,泪水无法克制地流淌下来。他支撑不住一般,身子慢慢倾倒,跪伏在地上。
    “心痛的滋味,生不如死。我已经明白了,沈晏周。”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伏笔我写了很多了,所以这个不是神展开,我重申此文是正经HE,过程的虐你们忍忍别骂我…
    
    第二十一章
    
    傅清寒催动内力封住了伤口,血很快地止住了。他抓起地上散乱的衣物,搭在了腿间。虽然惊恐至极,但他行事倒仍未失条理。
    “为什么?”他用手按住胸口,踞跪在地,赤着的上身端正地挺立。
    “你恨我吗……”他艰难地开口问。
    “不,怎么会呢。”沈晏周略施轻功,双足落在地上。随即屏风上青袍一旋,他披衣而起。
    “你毕竟是我的三弟,我怎么会恨你。只不过你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我没有心情再陪你演下去,”沈晏周穿好衣物,长发在脑后用红绳竖起,一如当年倦雪刀主初入江湖的打扮,透着股凛冽飒爽,“我这咳疾多年不愈,没有精力治理家业,生意上走了下坡路,连那薛家竖子都敢出言挑衅。多亏了三弟回来日夜操劳,把商铺打理得妥妥帖帖。”
    “只是你给福禄王爷捐的金未免多了点,作为沈家家主,为兄看得有些肉痛,”沈晏周抱臂站在傅清寒面前,低头打量着他,“对你放权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收回来了。你那两个烦人的跟班终于走了,现在不是正合适吗?”
    “……你利用我,用完再一脚踢开?”傅清寒额头浮起汗水,他用两个膝盖后退,想尽量远离眼前的男人,“你不肯给我家主的位子,也是为了今日的兔死狗烹?”
    沈晏周似笑非笑地往前踱步,傅清寒只顾膝行后退。
    “我不信……”傅清寒退无可退,一把按住他白皙冰凉的赤裸脚背,眼眶通红地低语,“你是因为恨我,你一定是为了报复我!”
    “哥,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你可以报复我,”傅清寒微垂着头,“你可以恨我,你也可以把我关起来……这些都……都没关系。”
    沈晏周失声笑了,他勾起傅清寒的下巴,挑起眉梢,“清寒,你是我的弟弟,我为什么要恨你?真要说的话,我可能是有点讨厌你。”
    “我爹娶了你娘亲,我娘因此郁郁寡欢。你娘亲病逝不过一年,爹就酗酒坠湖而亡。我平白多了个弟弟,毫无血缘关系,却要分我沈家家产,”沈晏周耸了耸肩,“清寒,你说你不讨厌吗?”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傅清寒盯着他的眼睛。
    沈晏周轻笑一声,“因为你无依无靠啊,我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像只小狗一样贴过来冲我摇尾巴,真的很有趣。”
    “只不过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让我有点生气。我就想试试,如果再让你爱上我,然后把你一脚踢开,你会是什么表情呢?”沈晏周捂住嘴笑起来,一只手抚了抚傅清寒的脸颊,“这表情不错哦,三弟。”
    “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傅清寒浑身寒战,突然俯身呕吐起来。
    他吐得狼狈不堪,秽物溅在了沈晏周的脚上。沈晏周厌恶地皱了皱眉,抬起脚在他的头发上擦拭。
    心脏已经疼痛到麻木,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傅清寒强撑着抬起头,抱住沈晏周的脚贴在自己心口,“哥哥……我好难过……你不要不喜欢我……”
    “我……我可以做给你看,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看吗……”傅清寒把额头靠在沈晏周膝盖,一只手握住了下身,疯狂地摩擦。
    那安静的象征毫无反应,如同受惊的弱小动物般萎靡不振。他的动作过于急躁粗暴,表面很快变红,隐隐渗出血丝来。
    沈晏周垂眸瞥着他,目光逐渐凌厉起来。他猛然抬脚将傅清寒踢了出去。
    傅清寒从屋里摔落到院中,几朵梅树上的绢花被震落下来,飘到了他的身上。
    “我真是看够你这副丑态了,三弟,你快点走吧。”沈晏周也走进了院子,面上已是十足的不耐。
    “……你让我走?”傅清寒怔怔看他。
    “这个家姓沈,不姓傅。”沈晏周无奈地走过去,脱下青色外袍,披在他的肩膀。他端详着傅清寒一片死灰的脸色,贴着他的耳朵轻笑道:“……除非你想再被锁起来玩弄,那就自己去打一根铁链子,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再陪你玩玩。”
    傅清寒瞳孔蓦地一缩,身体剧烈一震,呕出一口鲜血。
    “来人,把傅清寒扔出去。从今以后,沈家就没有这个人了。”沈晏周随意拍了拍手,两个家丁不知从何处跑来,一前一后抬起傅清寒的四肢。这里的家丁两年来仿佛对傅清寒惟命是从,却在这种时候丝毫不敢违背沈晏周,即使是如此荒唐的命令。
    傅清寒被两人抬走,目光却固执地不肯移开。沈晏周注意到了他的盯视,忽然抬手,一掌打在了梅树干上。
    “喀嚓”一声巨响,这一株在院中生长多年的梅树从主干折断,轰然倒下。红色的绢花散落一地,如鲜血四涌。
    沈晏周妄动真气,似乎受到了反噬,身子不由自主摇晃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傅清寒。
    傅清寒收回了目光,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滚滚而落。
    看着他被丢出了院子,一道身影不知何时从墙头跳下。小福穿过一地红梅,走到沈晏周身旁,“大少爷,你就这么把他赶出去,你不怕他去找福禄王?”
    “福禄王不会收留他,因为我们做了交易。”沈晏周淡淡道。
    小福突然不敢再多问什么。
    “把这满地的树杈收拾了。”沈晏周吩咐。
    “当柴烧了吗?”小福搓着手小心翼翼问。
    “随你便,这种事还需要问我么。”沈晏周按住胸口咳嗽起来,恹恹地折身去了前院。
    …
    沈靖川回府时没发现什么异常,只看见小院里的梅树不见了。他抓了抓头发,“大哥,咱家树呢?”
    “砍了,院中植大木,风水先生说不好。”沈晏周微笑道。
    “唔……你和三弟吵架了?”沈靖川悄声问,四下打量,“我今早也没瞧见他。”
    “没有。”沈晏周仍是温和地笑着。
    沈靖川扶着他上了船,船上已经有严问山和一名船夫等候。船驶过了城中水路,入了太湖一路向东往姑苏去。
    冬天的太湖格外旷远辽阔,不时有南渡的水鸟成群飞过。沈晏周畏寒,一个人偎在船篷里睡觉,沈靖川和严问山坐在船头看风景打发路程。
    忽然之间,天空传来尖锐的鸟鸣,一群候鸟队伍散乱,四下奔窜。严问山立即拔出剑,将沈靖川推到身后。
    “有伏兵!”严问山正说着,船忽然剧烈摇晃起来,“他们在船底!”
    正说着,一直铁枪刺穿船底直插上来,严问山一把抓住铁枪,挥剑下刺,紧接着他手中的铁枪轻了,船周的水面一片血红。
    “收拾了一个。”他说着话安慰沈靖川,精神却毫不放松,“对方人数不少,靖川你去船篷保护你兄长。”
    这种时候沈靖川也不再多争,立刻按着他的指示钻进船篷。
    严问山侧耳倾听水下动静,突然一剑刺入,顿时湖水又泛起层层叠叠的血红,须臾两具尸体漂浮上来。这时候湖底的水也一点点漫了进来。
    “哗啦”一声巨响,两个黑衣人从水底腾出,一起朝严问山杀来。严问山左右抵挡,竟又斩杀一人。
    “最后一个。”他哂笑一声,挥剑朝第四人刺去。
    便在此时,忽然身后有人道了声“慢着”,他已经刺穿刺客的喉咙,回过头时,却见沈靖川脖子下架了一把刀。
    那刀的刀柄是一截木棹,拿刀的是一直站在船尾的船夫。
    “你是什么人。”严问山脸色沉下来。
    船夫冷笑不语,船篷的青布帘子被掀开,沈晏周一边咳着一边走出来。
    “哥……”沈靖川颤声唤道。
    “阿靖,你还是劝严公子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沈晏周面带倦乏,不胜寒风地拢了拢衣领,“毕竟你是我弟弟,我也不想伤了你。”
    “为什么这么做?”沈靖川苦涩地问。
    “因为阿靖你是皇帝的密使,而我是福禄王的爪牙啊。”沈晏周无奈叹道。
    “阿靖,你把身份透露给他了?”严问山责问。
    “我没想到……我的亲哥哥也会骗我……”他忽然挣扎起来,颈被刀划得鲜血淋漓,“问山你快走!我哥他不会伤我的!你快去报信!”
    “他已经伤害你了。”严问山冷冷地盯着沈晏周。
    沈晏周丝毫不畏惧他锐利的目光,拢手迎风闲立。严问山只觉他浑身都是破绽,然而每当他想出手的那一瞬,却又会惊觉无处可攻。
    就在他伺机而动之时,沈晏周飞身而出。严问山眼前一道白影,他根本无法辨清,本能地举剑刺去。剑似乎刺中了什么,但紧接着他的虎口一麻,生平头一回祖传宝剑竟脱手而出。继而他双膝剧痛,猝然扑倒,宝剑锵然刺下堪堪落在他的睫毛边。
    沈晏周已经重新回到了船篷前,目光微移,瞥了眼自己被严问山削去一截的鬓发。
    他按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伏下了身,仿佛下一口气就会喘不上来。沈靖川见他勉强朝船夫做了个开船的手势,紧接着就觉自己后颈一痛,眼前漆黑一片失去了意识。
    “大少爷,把他们送到哪里去?”船夫请示。
    “姑苏老表舅家。”沈晏周把沈靖川拖进船舱,盖好被子,临行之时迟疑了下,又转身回去替他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
    一叶扁舟划开太湖碧波而来,沈晏周轻轻一跃,在两只船交错而过的瞬间落了上去。他轻车熟路地从船上茶桌下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把药丸,随手丢进嘴里。
    弄棹的少女看得肩膀一耸,似乎想说什么。她还未开口,沈晏周就斜倚在船头,闭上眼道:“小福,我不想听废话,你不如唱支吴侬小调,让我好过一点。”
    小福看了眼他的脸色,难得不顶嘴,按了按斗笠,当真就开嗓唱了起来。
    “晓窗开,云鬓绕,秦淮十里佳人俏。金陵少年不知愁,倚马堪折章台柳。小蛮腰,金步摇,嚼碎红茸回眸笑,檀郎莫负春光韶,岁月催得红颜老……”
    作者有话要说:  倘若人生只谈风月,无关深情
    
    第二十二章
    
    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大街上有时能看到被冻死的醉鬼。
    傅清寒躺在巷子里,仰头凝视狭窄的天空。他感到寒意入骨,身体却沉重得抬不起来。再躺一小会儿,他心想,于是默默闭上眼睛。
    即使沈晏周恨他,他也不会感到这样痛苦,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伤他匪浅。但是沈晏周却偏偏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一场金钱相关的利用。如此说来,他的半生,岂不是一场笑话了么。
    他以为的深情,却原来只是场散发着铜臭气味的骗局。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突然撤掉了支撑自己世界的支柱,整个人生都要坍塌崩溃。
    生不如死,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如此,沈晏周!
    傅清寒突然放声大笑,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有孩童指着他道:“娘,那里躺着个疯子!”
    那母亲捂着孩童的眼睛,搂着他头也不回地匆匆走过去了。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天色都黯淡下来,也没有人走过来看他一眼。家家户户都飘起了饭菜的香气,正是到了吃晚饭回家的时候,巷口街角纷纷响起此起彼伏的母唤儿声。他以前在外面玩疯了的时候,沈晏周也常常会出来找他,一边嗔怪一边替他拍打衣服上的灰土。
    不知为什么,好像突然就懂得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傅清寒浑身都被冷风吹透了,却仍是一动不动地望着苍蓝色的天空,直到意识模糊起来。
    “阿还,你醒醒。”有个人在耳边一直呼唤。
    傅清寒勉强睁开眼,含糊道:“哥哥?”
    “我就觉得像,果然是阿还!”那却是个女子的声音,“你怎么躺在这里,你病了,快起来……”
    傅清寒清醒了点,睁大眼看着面前的女子陌生的脸,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名字。
    女子扶起他,苦笑道:“我是小宛呀,你不记得了吗,以前在你家隔壁开胭脂店的,小时候我们一起玩来着。”
    “是你……”傅清寒这才从这张陌生的面孔中逐渐辨认出了她依稀的容貌。
    “别多说了,来,我扶你进轿子。”小宛把傅清寒扶进一顶漂亮的小花轿,朝轿夫招招手,一摇一晃地往河边去了。
    …
    傅清寒当夜发起寒热,折腾了一晚,睡梦中尽是沈晏周。他梦中的沈晏周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坐到榻前用微凉的手抚摸他烧得滚烫的脸颊,温柔又无奈地笑道:“阿还,你只不过做了场噩梦,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哥哥啊,最喜欢你了……”
    “我也最喜欢哥哥了,”傅清寒一头钻进他的怀里,整颗心放松下来,不知是委屈还是欣喜地放声大哭,“还好只是梦,我以为哥哥不要我了……我好害怕……好难过……”
    “傻阿还,都只是梦罢了,哥哥给你买了海棠糕吃。快起床,不哭了哦。”沈晏周用手轻轻梳理傅清寒的头发,微笑着把他抱起来。
    傅清寒睁开眼,却只觉满脸是泪。发觉方才不过是梦的一刹那,他的心如同刚被人掐住,酸疼得说不出话,只有泪水又簌簌滚落。
    他嗓子干涩,头痛欲裂,躺在一张精雕细琢的床里,打量着装潢华丽又俗气的房间。房间有节奏的摇晃,窗外一片碧波,他推测出这是在船上。
    “醒了,来喝点粥。”小宛端着一碗粥婀娜走进来。她孤身一女子,却与他这男子同处一室而不避嫌,让傅清寒有些惊讶。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按着疼痛的嗓子,勉强收拾起心事,挣扎着坐起问。
    “太湖上的花艇,这一片都是徐娘的,叫徐船。”小宛一边吹着粥,一边苦笑道。
    金陵、吴门素来有停泊在水中的妓馆,因其多为装饰华美的船只,所以被称为“花艇”。傅清寒万没料到小宛竟流落至此,他继而想起当初她一家子被沈晏周赶出金匮城的事,心底涌上愧疚。
    “你们后来搬出了金匮城……”
    “我来这里,与此无关,”小宛生来心思细腻,久在风月之地又格外善解人意,立刻猜出傅清寒的心事,便温言解释道,“我们搬走后,爹爹还是做胭脂生意,本来日子过得也不错。可惜我遇人不淑,嫁了个赌鬼,他赌光了家产就一死百了。我为了养大善儿,只得流落于此。”
    傅清寒这时才注意到舱外一直有个探来探去的小脑袋。
    “善儿,进来。”小宛朝小男孩招招手。小男孩欢快地跑进来,一头扎进小宛怀里,又羞怯地悄悄抬头打量傅清寒。
    因为小宛这事压在心头,又和善儿闹了一会儿,傅清寒自己的心事反而冲淡了些,他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能逐渐面对眼前的状况。
    小宛打发善儿出去,这才叹道:“阿还,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些。”
    “怎么听说的?”傅清寒问。
    “都说你去京城读书,两年前才回来。我当是沈大当家病得厉害了,找你回来继承家业。却怎么昨日……昨日沈大当家找柳知府把你从沈家除了籍?”小宛小心翼翼地说道,似乎怕伤了他痛处,“这事闹得挺大,全城人都知道了。我也是担心你,所以昨日从薛员外家出来,就特地绕道想路过沈府看看,没想到正好看见你倒在巷子里。”
    “沈晏周……他大概是真的讨厌我吧。”傅清寒道。
    “沈大当家以前最疼爱你,兄弟多年不见,想必是有些误会……”小宛好心劝解。
    傅清寒揉了揉眉心,终于强压住心事坐起身,“小宛,你有纸笔吗,我想写封拜帖,送到福禄王府去。”
    小宛给他拿来了笔墨纸砚,在一旁替他研墨。傅清寒道过谢,提笔写好了拜帖,这才洗了脸,整理一番往福禄王府去。
    如今政局已是千钧悬于一发,傅清寒没料到沈晏周在这节骨眼上整了这么一出。他还有要紧事做,当务之急仍是去安抚讨好福禄王,以免他两年辛苦付诸东流。
    拜帖已经送进去许久,他站在福禄王府大门前候了半晌才有小厮出来通报:“王爷出门去了,此时不在府中。”
    “不在?王爷何时回来?”傅清寒立刻追问。
    “不知,王爷没说。”小厮张口即来。
    这恐怕是摆明了不见,傅清寒心沉下去了。他正转身要走,正看见沈府几个眼熟的下人担着大箱小箱从侧面小门进府去了。这种事他在沈府时也做过多次,箱子里多是金银财帛绫罗绸缎,无非是贿赂。
    沈晏周深谙此中手段,竟不知他什么时候,也和福禄王亲近起来了。仔细一想,或许从他当初替福禄王杀连环水寨的殷九嗥时,两人就诸多来往了吧。
    也难怪沈晏周敢突然发难,原来早已撬走了他背后的靠山。

    第二十三章
    
    傅清寒回到徐船时,水面已经热闹起来,数条大大小小的花艇上灯火通明,莺歌燕舞。他上了小宛住的那艘颇大的花艇,正要下到船舱去,就听见背后有人倒吸了口气。
    他转身一看,竟然是金匮城绸缎铺的掌柜。
    “三、三……傅、傅公子……”他磕磕巴巴地说。
    “陈掌柜,你怎么在这里?”傅清寒问。
    陈掌柜低着头有些局促,“大少爷请我们远近几个铺子的掌柜赴宴,没想到是来这地方。金匮和姑苏花艇虽有名气,但过去大少爷不喜欢,从来没在这里招待过……我也来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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