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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璧无瑕-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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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无瑕不服,想要争辩。殷乐不想争辩,蛮不讲理地咬住姬无瑕的嘴唇,姬无瑕立时哑口无言,缴械投降了。
  新生活突然开始了。早上,殷乐被迫起床,跟着姬无瑕出去跑步,他腿脚不便,只能慢走,那也得走。而姬无瑕穿着短打,绕着春华殿外的宫墙,一圈一圈跑,不停路过殷乐身边。殷乐走累了,干脆坐在墙根,扣着时间等姬无瑕快要路过时,站起身往前挪几步,一边擦汗一边道:“好累呀,你不累吗?”姬无瑕跑得满头大汗,对着殷乐点头,来不及说话,又跑过去了,于是殷乐再次坐下,靠着墙打盹。如此几圈后,姬无瑕跑过来,一把抓住殷乐的手,拖着殷乐一块儿跑。殷乐叫道:“你做什么?放手!大胆!孤就不跑,死也不跑!”
  最后,他还是被姬无瑕拖着跑了一圈,跑出一身汗,恨恨地回去沐浴了。
  而跑步只是一件事。到了傍晚,姬无瑕从学宫回来,还要拉着殷乐去练习爬楼梯。废弃的摘星楼,楼高八十一级,殷乐不能用手杖,气喘吁吁爬到楼顶,怒气冲天,坐在楼顶道:“孤不下去!孤要在楼顶睡觉!
  姬无瑕蹲在殷乐身边,模仿殷乐的表情,抛出一个笨拙的媚眼:“下去吧,臣臣臣让陛下压臣一次。”
  殷乐更怒:“被压很不光彩吗?”
  “不不不,没没没,臣说错话了!”
  “孤是不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没有没有,陛下特别通情达理!”
  殷乐往摘星楼顶一趟,看着金灿灿的夕阳:“孤要睡觉了。晚上看星星,星星多好看。”
  姬无瑕劝来劝去,殷乐岿然不动。姬无瑕的眉毛越蹙越紧,一转身,竟下楼了。
  殷乐气傻了,自己瘸着腿,又累,又饿,姬无瑕竟敢把自己扔在楼顶上!才来春华殿两天,就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了吗?殷乐生着闷气,平躺着,看夕阳落下,星星升起,肚子越来越饿。这时候,他闻到一阵饭菜香气,不禁爬起来,只见姬无瑕提着一个食盒,扛着一条被子,夹着一卷苇席,艰难万分地爬上来了。小傻子把苇席铺好,被子叠好,然后打开食盒,摆出几样清粥小菜,对殷乐道:“明早下去,好不好?”
  殷乐已经愧疚起来了,然而死鸭子嘴犟,不肯道歉。他捧起碗吃粥,抄筷子吃菜,把自己刚才的混蛋举动忘得一干二净了。饭后,姬无瑕把碗筷收到一旁,然后就和殷乐一块儿躺倒席子上,盖着被子,看那星空了。
  从鹿台卧室的落地窗看星星,已然很震撼,在摘星楼顶看星星更加震撼。暗蓝的天沾满占满视野,密布的光点闪烁着,夜风就带着花香从远处吹来了。在这楼顶看星星,就觉得天特别近。
  殷乐道:“星星好看吧?”
  姬无瑕道:“嗯。”
  殷乐道:“一闪一闪的。”
  姬无瑕道:“嗯。”
  殷乐一转头,发现姬无瑕根本没看星星,而是侧躺着,再看自己的脸。
  殷乐道:“孤老了,不好看。”
  姬无瑕道:“好看,陛下永远好看。就是陛下六十岁,七十岁时,在臣眼里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好看。”
  殷乐被姬无瑕突然而来的肉麻吓住了,微笑不语。而姬无瑕仿佛是被星星勾起了情绪,揽住殷乐,开始表白:“臣不会功高盖主,也不会不听王命,陛下喜欢什么样的人,臣就变成什么样的人。所以陛下不要抛弃臣。”
  殷乐汗毛直立,不:“你提他干什么?这么好的气氛!”
  姬无瑕道:“是,臣不提了。”但片刻后,又道:“陛下知道吗?臣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陛下,就倾慕不已了。只是那时候太小,不懂得,只以为这是忠君之情。后来来到朝歌,陛下让臣侍寝,其实臣也有点高兴……”
  殷乐当然知道,但他假装不知道,“哦?”了一声。
  姬无瑕继续道:“臣和喜欢陛下的画,也喜欢陛下的鹿角笄。陛下……很有天份,若是不当王,也能当个很好的画师。”
  殷乐笑着叹了口气,侧过头:“拍马屁??”
  姬无瑕摇摇头,笑了笑,似在组织措辞:“臣不太懂画画。只是陛下的每一幅画里,都有陛下的影子。臣觉得陛下很美,所以就觉得画也美。”
  真是动人的情话。傻小子突然肉麻起来,杀伤力竟然这样大。殷乐于是调转身,面对姬无瑕,也不看星星而看人了。
  姬无瑕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陛下也是六年前,就对臣……”
  “那倒不是。”
  “那是何时?”
  “现在。”
  姬无瑕露出不解之色。
  殷乐羞愧之极,不想解释了,吻住姬无瑕的嘴唇。姬无瑕热烈地回应。年轻人就是这点好,像一捆干柴,一点就着。二人抱在一起,在满天星光下结合了。席子有点儿硬,但春风是软的,四周看似安静,又有无数昆虫扑翅、小草发芽的声音。殷乐四肢大敞地趴着,被姬无瑕进入了,感到心也打开一条缝子,被进入了。
  这一次二人俱得满足。事后,姬无瑕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囊水,给殷乐洗了洗,然后两人抱在一起准备入睡。姬无瑕道:“待人祭废除,天下安定,陛下教臣画画吧。”
  殷乐大吃一惊:“你要学?这可是很难很难,至少要三年苦功。”
  姬无瑕道:“臣想学,学了离陛下更近。”
  殷乐听了这话,眼眶冲进一阵热气。诸天神佛,星辰明月都来作证。他这条路走对了,他走到了人间,走到了姬无瑕面前。
  如此过了数日,一天姬无瑕从学宫回来,忽然闷闷不乐。
  殷乐问道:“怎么了?”
  姬无瑕道:“白霜讲了她在人牲作坊里的事,臣听了,心里很不忍。”
  殷乐不吱声了。
  姬无瑕忽然跪倒在地,一本正经地道:“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如今人祭很少用了,那人牲作坊里的周人,能不能放他们走?”
  殷乐一捏姬无瑕的脸,刚要答应,突然愣住。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计策似有疏漏。但疏漏在何处,他又找不到。姬无瑕这一问,让他想到了。
  人牲。
  这些三年前、四年前,甚至十年前抓来的人牲,根本不知道殷乐的布置。倘若费玄问人牲,他们就会原原本本地告诉费玄:“马方公子和白狼没关系,只有姬无瑕公子是狼神庇佑之子。”
  ……………………………
  这些人甚至不能布置——他们被周方伯抓来,恨周人比恨商人还厉害,巴不得周邦遭报应。
  殷乐呆呆想着,没有回答,姬无瑕一歪头,鹿角笄划出道漂亮的白弧:“陛下?”
  殷乐看着姬无瑕,直觉脑后勺有个打洞,身上的热气嗖嗖往洞外冒。他斟酌措辞开口了: “无瑕……这件事,孤不能答应你。废人祭……到了关键时刻,孤不能让太史寮拿住把柄。”
  姬无瑕满脸失望之色,但是也不多说,从地上站起来,努力若无其事地和殷乐聊起别的。殷乐却心子突突跳,拉着姬无瑕坐下,忽问:“无暇,倘若有两条船,你在其中一条上,很多陌生人在另一条上。两船必须沉一条,你选哪条?”
  “啊?”
  “就当玩儿,说说嘛。”
  “陌生人多吗?”
  “一百来个吧。”
  姬无瑕想都不想,很快地回答:“臣的船。”
  殷乐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静默一瞬,又问:“倘若你爹爹妈妈、叔叔伯伯、弟弟妹妹都在船上呢?”
  姬无瑕思索起来。
  殷乐道:“孤也在船上。”
  姬无瑕立刻道:“陛下万乘之尊,自然比陌生人尊贵……”
  殷乐道:“假如孤已退位了,被褫夺封地,变成庶人了?”
  姬无瑕蹙起眉,转过面孔:“陛下,不聊这个吧?”
  殷乐道:“孤想知道你的答案。”
  姬无瑕再次沉思,良久后抬起头,眼中有了泪水:“为人忠孝当先,父亲生养臣,陛下爱护臣,为了陛下和父亲,臣让别人的船沉。”说着抱住殷乐:“陛下为何要问臣这种问题呢?世上哪有这样的船?”
  殷乐也抱紧姬无瑕,微微颤抖着:“是,孤在逗你玩,世上没有这种船。你歇着吧,孤还有政事……”
  姬无瑕连连点头,又忧愁了好一会儿,琢磨着船沉不沉的问题。殷乐看他如此,很是不忍。这问题着实不该问姬无瑕,姬无瑕纯真善良,不该做这种残酷的选择。他自己选就好了。
  哪怕另一条船上有成千上万人,而这条船上只自己一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沉下别人的船。
  殷乐让宫人拿来书和琴给姬无瑕解闷,然后独自出门,对侍从道:“去人牲作坊,再叫三十个乌衣卫也去,不要周人,不许声张。”
  御者领命而去,不多时,三十名乌衣卫静悄悄地集结了。天色已晚,殷乐不敢耽搁,直奔人牲作坊。
  这一夜,人牲作坊和往日一样平静,路面被血沤得黑红,乌鸦飘来飘去,人皮静静地悬在木杆子上,像一些厚旗子。殷乐跳下马车,叫来管人牲作坊的宗伯,单刀直入地问:“费玄来过没?”
  宗伯道:“回陛下,不曾来过。”
  “费玄养的那几个狼卫呢?”
  “也不曾。”
  “那有没有人……来要过周邦和马方的人牲?”
  “回陛下,都不曾。”
  殷乐松一口气,很好,他来得及时,漏洞能补上了。
  “把马方和周邦的人牲点出来,带到这儿,一个也别剩。”殷乐道。
  宗伯应诺而去。不多时,一个娇怯怯、俏生生、和白霜肖似的少女被带来了。殷乐让乌衣卫把她送走。随后,其它人牲也被叫出来了。马方和周邦的人牲真不少,有两百来号,都光着身子,乌泱泱占满了院子。他们目光呆滞,气味难闻,脏兮兮的,乍一看真有些像牲畜。殷乐低着头,不大敢看他们,心里不断地道:“他们是人牲,他们本来就是要死的,孤不过让他们提前几天死罢了。他们不死,我和无瑕就得死!”可一个声音在耳畔笑:“因为你真信?”
  殷乐暴跳如雷,怒斥那声音。声音飘荡而去了,化作武庚披头散发、喉咙喷血的鬼影,环绕着殷乐大笑:“你真信?你真信?”
  殷乐听而不闻,双目赤红,抬起手打算斩钉截铁地下“杀”令,但手颤巍巍,“杀”气若游丝,他怕这个字说出来,自己就会在地狱里又堕深一层。但他还是开口了:“杀……都杀了。”
  乌衣卫领命,就窜入人群中开始屠杀。两百来号人牲,竟然很不好杀。因为事前疏忽,他没让宗伯把人牲绑起来,这时候人牲到处逃窜,还得分出乌衣卫去拦截追捕。人濒死惨叫声十分恐怖,刺得殷乐耳膜疼。
  殷乐低头站着,眼看脚尖。他似立在另一个世界里,周身有一层薄膜。尖叫、血腥、杀戮都无法穿透薄膜,触到他的皮肤。可那鬼影在冷笑,高大英俊,仍是武庚二十来岁时的模样:“殷乐……好弟弟啊,你为了睡个姬无瑕,要杀这么多人啊!别拿人权当挡箭牌了!你就是胆小如鼠,为了自保什么都干得出来!”
  殷乐并不反驳。他的心肠在杀戮声中硬了起来。这一生已经这样了,下地狱就下地狱吧。他干的该下地狱的事还少?
  杀戮接近尾声了,地上满是血和残肢。宗伯立在殷乐身边直皱眉。他绝不是恼火杀戮,而是心疼人牲。人牲的惨叫,在他耳朵里,和海贝被踩碎的声音没有区别
  殷乐斜眼看宗伯,心里羡慕:真好,我得向人家学,把人牲当畜牲,那我早不用受这么多罪了。
  他便试着把人牲当畜牲看待,把这场屠杀当成杀鸡宰牛。他努力地调整心态,忽略喉咙里隐隐作呕的感觉。但是他耳朵里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和“住手”的喊声。那叫喊声有些熟悉,似乎是姬无瑕。
  殷乐以为是幻觉,还笑了笑,心想:每次干坏事都想到无瑕,唉。
  但马蹄声和“住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真。他便转过头,看见远处黑红的小路上,奔驰着两匹马。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个浅绿丝衣的青年,发冠端正,表情震恐,正是他的姬无瑕。
  殷乐看到姬无瑕的时候,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怪异。他记得自己十来岁时经常这样笑,笑得别人一脸惊愕,他便得意。但如今,这笑声是不受遏制地从喉头发出地——他在杀周人,周邦的小公子看到了。这多好笑啊!
  姬无瑕一脸焦急地从远处飞驰过来,身边跟着青箬。马还没停稳,姬无瑕就滚鞍下马,摔得一身土。他跑向殷乐,喉咙发出沙哑的“啊啊”声,好像又想苦、又想骂、又想求。他跑到殷乐面前,跪倒在地,两手抓着殷乐的袍摆,两眼仰视殷乐。那手颤得几乎抓不紧衣料,那眼盛满气乞求的光。
  殷乐站在那儿,低头看姬无瑕,没让乌衣卫住手。
  姬无瑕眼里的光黯淡了,变成震惊、愤怒、失望、厌恶。殷乐从来没被姬无瑕用这种眼光看过。那两束眼光如两把锥子,刺透薄膜,刺进殷乐心里。殷乐心里流血了。
  殷乐站在那儿,风姿姣好地一笑,挺诧异自己能如此镇定。该说点什么开场呢?他也羡慕姬无瑕,把人当人,且分出三六九等,计算一番就知道谁该死。小傻子是随时愿意为周礼去死的,而他不愿意为人权死,不愿意为周礼死,不愿意为任何事死。
  也许就因为他不愿意死,钻地挤缝,活成了这个变态模样。
  他看着姬无瑕,微笑起来:“无瑕,你不该来。”
  ……………………………
  姬无瑕听了这话,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为什么?”
  殷乐道:“与你无关。”
  姬无瑕攥着殷乐的袍子,手往下滑,颤抖得把殷乐整片白色袍摆都带颤了:“可臣是周人啊……陛下看在臣的面子上……陛下心里到底有没有臣?!”
  殷乐道:“当然有……”
  话音未落,他脸颊一疼,定睛看时,姬无瑕的发冠滚落在地,长发散落一身。姬无瑕的鹿角笄不见了。那笄被姬无瑕拔下来,朝殷乐砸去,刮痛了殷乐的脸,然后掉落在尘土里了。
  殷乐转头看鹿角笄,上好的象牙,本来洁白莹润,现在沾满灰土。殷乐道:“你不要了?”
  没人回答。姬无瑕已经站起身来,冲进屠杀场,阻止乌衣卫了。但他到底是书生,乌衣卫很快把他制住了,继续屠杀。
  殷乐走向鹿角笄,弯下腰捡起来。虽然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但他设计了很久,没有人要的话,他就自己戴了。刚捡起鹿角笄,一抹金光就倏然从身旁闪来。殷乐立刻闪避,几乎摔倒。而那金光再度袭来,金光之后是青箬握剑的手。
  青箬目眦尽裂,满眼恨意,挺剑刺向殷乐。殷乐身畔的三个乌衣卫立刻来护驾,但西岐第一剑客岂是好相与的?青箬三剑就把他们打倒了。然后,那柄金灿灿的青铜剑直指殷乐喉咙了。
  殷乐惊恐后退,大喊救命,然后还没有退出几步,青铜剑尖就近在眼前了。姬无瑕大喊“青箬住手”,却也没用。
  殷乐站在青箬的剑锋前,看着下一瞬就能取自己姓名的宝剑,心头那些恐惧却忽然消散。他恍惚地想:“我要死了呀。”
  这念头竟令他生出喜悦。他睁大眼睛,想要看那剑怎样划破自己的喉咙,让血喷出来。但是这时候,只听“叮”一声细响,青箬的剑歪斜了,随即青箬的人也歪斜了,一下摔倒在地。乌衣卫赶紧扑上来,按住了青箬。青箬业已发狂了,眼珠通红,大骂道:“你个昏君!让他们住手!快住手!不然我杀了你!”
  殷乐得救了,按着心口,心仍狂跳不已。他不知是谁救了自己,但是他浑身汗毛都竖起了,隐隐觉得自己如果此刻能死在青箬剑下,就是最好的结局。而没有死,以后就是活着的无穷无尽的地狱。
  果然,树上响起了笑声。一个人从树上跳下来,手里抛接着石头子,朝殷乐走来。
  费玄。
  费玄走向他,像多年前走向丑少年一样。左脚迈在右脚前面,右脚又迈在左脚前面,走成笔直的狼步。他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衣,喉结锁骨和小半片胸膛都露在外面。夕阳已落,皎月已升,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他闪着光。殷乐一晃神间,就看到走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匹皮毛黑亮,眼珠晶黄,獠牙雪白的大狼。又一晃神,大狼变成了人,身高九尺,一头卷发,吊梢眼精光四射,薄嘴唇如同刀锋。
  殷乐咚咚心跳,不禁后退。
  费玄一步步逼近,脸也在笑,笑得轻松自在。
  这笑容令殷乐恐惧不已,连退都没力气再退了:“你……什么时候……”
  费玄道:“昨天。”
  殷乐扭头看宗伯,宗伯愕然跪倒:“陛下,臣不知道,臣没见过费亚服啊!”
  都两个月了,费玄在商人心里,还是“大亚服”。
  费玄道:“我悄悄来的。”
  殷乐苦笑:“你都……都知道啦……”
  费玄不答话,扬起下巴。殷乐顺着费玄的目光看去,不远处,被乌衣卫抓住胳膊的姬无瑕还呆立着,正和费玄对视。
  殷乐腿都软了,浑身汗毛如针般立起。他挪到费玄和姬无瑕之间,手臂微张,如同老母鸡保护小鸡崽一般。这无意识的举动激怒了费玄。费玄一掀嘴唇,露出白牙,舌头在牙上舔一个来回,目光森森然越过殷乐的肩膀,打量姬无瑕。
  那是打量是食物的表情。
  费玄好似在品评姬无瑕的肥瘦、大小、老嫩,然后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收回目光,走近殷乐,道:“青箬是我派人通知的。”
  殷乐绷着脸看费玄,想豁达地认输一笑,但又连笑的力气都没了。他脚下泥土变得松软,生出吸力,他往下坠,坠,坠到白骨山和红血河旁了。费玄很爱怜地摸摸殷乐的脸,又亲了一口:“我来报仇了。”
  “想怎样报?”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我走啦。你日后有难,可以来封地求我。毕竟咱们相好一场,我不像你一样无情的。”
  “我会有……什么难?”
  “啊……国难吧。”费玄说着,又看姬无瑕,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很馋的表情。殷乐生生打个冷战。费玄又看向殷乐,笑道:“我这些天试了好几个,还是你肏起来最爽,又会扭又会叫。”
  殷乐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掉出来了。眼泪掉出来的一瞬他就知道自己错了。果然,武庚又飘出来,对着殷乐道:“你选错咯。”
  殷乐在心里回答:“我没选错。”
  他掉着泪,瑟缩着,必须回答:“我没选错。”
  然后,他自己也无力了,颤颤地承认:“我错了。”
  他又想:“那么,对的路在哪儿?”
  比如,不该这么大动周章地混淆,而该治本——用鸦片放倒费玄时,就一刀插进费玄的心脏?
  他怂。他做不到。
  再比如,当年路过周邦,回来后,他就喊费玄:“臭狼,我有一份大礼要给你。我找到你的仇人了,就在周邦,走咱们报仇去。”
  这很接近对,去周邦,杀掉周方伯、淑子、淑子的儿女、丫头、姬无瑕,然后一把火烧掉乌托邦。回来后,他昧着良心吃喝玩乐,费玄继续猎人牲,淇水继续漂死孩子。
  或者,当年乳母去世,他就不该冒充王乐乐。他应该像无数多病的王子王女一样,静悄悄地夭折掉。一个当死的人,非要活下去,可不就活得如鬼一般吗?
  屠杀场一片寂静,满地血和残肢。只剩青箬不停叫骂。姬无瑕跪倒在地上,满身尘土和血,长发盖住半边脸孔,一语不发。
  有乌衣卫道:“陛下,这二人如何处置?”
  殷乐道:“青箬……关进牢里。姬无瑕……”
  姬无瑕抬头看殷乐,眼光极其陌生,仿佛殷乐是个陌生人:“青箬是臣的门客。他有罪,臣一当受罚。陛下把臣和他关在一起吧。”
  殷乐道:“那孤不关他了……”
  姬无瑕道:“那陛下放臣回周邦吧。陛下手上沾了这么多周人的血。臣实在……”小傻子一头磕在地上,满脸流泪:“……不能服侍您了。”
  殷乐发出咯咯的怪笑,看看夜空,看看满地残肢:“你想得美!来人,把姬无瑕带回春华殿,再调三百名乌衣卫、十名影卫守春华殿,不许他出来!”
  姬无瑕颤抖起来,张口想骂,但他平生也没有骂过人,嘴唇动了几下,只骂出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昏君!“
  殷乐笑起来:“骂的好。带走!”
  士兵把姬无瑕和青箬带走了。殷乐还站在人牲作坊外,心里空荡荡,什么都不剩了。别人都有去处,他该去哪呢?
  鹿台?鹿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春华殿?春华殿里有一个恨他入骨的无瑕。
  他能去哪儿了?
  想了良久,殷乐登上马车,低声道:“去王陵区,孤……再看看孤的墓。”
  ……………………………
  马车驶到王陵区,殷乐走下车,不许人跟随,走进了自己未完成的大墓。
  历任商王登基时,就开始修墓,有的墓修得豪华如宫殿,而帝辛的墓简陋如小屋子。殷乐不知从祖还是从父,干脆折衷,修了介于大宫殿和小屋子之间的中等墓穴。
  他走进墓门,不用火把,一级一级下去。他太熟悉了,想画画时他就会走来,进去,拿起画笔和颜料。天大的烦恼,画一会儿,就不烦了。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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