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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镖局糊涂账-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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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情浑身一震,提声道:“你要干什么,住手!”
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赵识途已将那丹药迅速放进口中,吞咽下去。
而后,他满意地努了努嘴唇,拍了拍衣袖,仿佛自己吞下的不是夺命剧毒,而是一颗酸溜溜的糖果。
他将紫云鼎收入囊中,转身便要离去。


第75章 恨别鸟惊心(四)
上官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来,你方才服下的是毒药!”
他的语调前所未有地急迫,赵识途却不为所动,耸肩道:“我当然知道。”
上官情的声线不由自主地颤抖:“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赵识途转过身,双臂抱在胸前,歪过头,不耐烦道:“我被人始乱终弃,悲痛难耐,伤心欲绝,干脆服毒自尽,一了百了,不行吗?”
上官情快步追上他,消灭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又不知拿他如何是好,气闷在胸,连连摇头道:“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赵识途皱起眉头,毫不客气地斥道:“我服不服毒,跟你没关系,用不着你来理喻。”他瞪了对方一眼,转而望向窗外的夜空,“嗯……这药虽然有毒,滋味却不错,我现在感觉轻松得很,等天一亮,我就去找上八个红颜知己,买上九坛陈年佳酿,在温柔乡里醉上十日,然后再死,死得也快活。”
说完,他便又撤身往门外走去。
“你回来!”上官情在背后急切道。
赵识途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只是站在原地,微微抬起头道:“你既然不听我的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本想冷酷到底,奈何还是没能压下尾音里的颤意。他终究不是上官情,即便是逢场作戏,也演不好这一出绝情断义的戏码。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肩膀也在不住地颤抖。
丹药的滋味并不好,他的口中全是涩苦,心中的涩苦更甚,或许当这股涩意彻底化开,死亡便会拥抱他。冲动过后,恐惧沿着四肢白骸渗出,勇气如温度一般飞速流逝,他的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念头——逃走,唯有逃离这个地方,他才不用面对身后的人。
感情岂非是这世上最没有道理的事,虽然能够不顾一切,将生命豁给他,却无法鼓起勇气,多看上他一眼。
赵识途没能逃走,因为背后的人捉住了他的胳膊。
上官情的手仿佛使出了千钧的力气,连他的骨头都要捏碎似的,他的小臂被扯的发疼,再也迈不出一步,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肩膀便被另一只手扣住了。
上官情的五指几乎嵌进他的肩窝里,狠狠扳着他,强迫他转过身。
他迎上一双乌黑的眸子,近在咫尺,如火焰一般灼烤着他,他被一股力量推着,失去平衡,向后仰去,背抵上冰冷的墙壁,肩胛被砖面撞得生疼。
上官情将他压在墙边,而后倾身上前,不由分说地吻住他的唇。
赵识途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呼,瞪大眼睛,从胸膛深处发处惊讶的抽气声,这一吻比屋顶那次要热烈得多,两人胸口很快便紧紧相贴,连最后一丝残余的空气也被挤出来。
疼痛,墙壁咯在背上的闷痛,牙齿互相撞击的钝痛,舌尖被厮咬的刺痛——这些疼痛,居然让他的眼眶发热,鼻子里仿佛有一股热泉往上涌。
他大口喘息,仿佛不这么做,就会被对方口中的灼热气息点燃。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终于将上官情推开少许,一边狠狠呼吸,一边怒道:“你这轻薄粗鲁的登徒子,懂不懂什么叫作君子风度。”
上官情仍抵着他的额头,紧贴他的胸口:“我不懂,我只知道,你果真是全世界最糊涂的人。”
赵识途道:“那就滚远点,以免染上同样的病症。”
他又去推搡对方的肩膀,力道轻微到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几次失败的尝试之后,他终于别过头去,不再看对面的人。
他的脸上发烫,不知是因为对方呼吐出的气息喷洒在脸颊上,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他感到口干舌燥,嘴里还残留着对方的气味,他不得不承认,他渴望这些已经太久了,久到连疼痛都随时间发酵,变作一种异样的、饥渴难耐的欢愉。
他的眼眶终于湿润,几滴泪水从眼角沁出,如今上官情终于不逃了,他却只能闭上眼睛,试图挣脱对方的控制。
他低声道:“你若还要赶我走,最好趁现在。”
可上官情只是偏过头去,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在他耳旁道:“我怎么可能赶你走,我只是没料到你会这么做……你……”
上官情几次开口,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声音在赵识途的耳畔轻轻击打,因为距离太近而显得有些沉闷。
赵识途悬着的心终于缓缓沉下来,继而感到深深的倦意,他们两个人原来谁也不够聪明,不然又怎会落到如此这般狼狈田地。
他接过对方的话道:“你才是最糊涂的人。”
上官情道:“我是。”
他又道:“你下次若再犯糊涂,我便真的弃你而去了。”
上官情顿了片刻,而后笃声道:“我罪有应得。”
他不禁挤出一声轻笑:“你现在学乖也晚了,吞下去的毒药是吐不出来的。”
上官情先是一僵,而后便收紧手臂,将他拥得更紧。
赵识途只觉得身体离开墙面,猝不及防地坠入对方的怀抱。他的身形和上官情相比,终归还是瘦弱了一些,上官情的双臂越过宽大的袖袍,手掌在他背后交叠。
他平日虽习惯了言语调侃,却是第一次与这人如此亲密,还是以全然被动的姿态,被对方揽着,脚底几近失去平衡,只能将额头抵在对方肩上。
他扭动身体,试图摆脱这种挥之不去的羞耻感,然而上官情却不给他半点机会,贴着他的脸颊喃喃道:“赵镖头……赵识途……”
这唤声一旦开启,便像是决堤的水,每一滴都是他的名字,汇聚成海,将他的心防冲得溃不成军。他只觉得胸膛里鼓动的东西快要化成一滩水,这人当真是老天派来对付他的,他越是想要掩藏,便越是暴露得彻底。
上官情觉察到怀中人的挣动,立刻撤开身,扶住他的肩膀,关切道:“怎么了,可是觉得难受。”
赵识途又好气又好笑,斜暼了他一眼,道:“哪有这么快。”
上官情小心翼翼地发问:“那是……?”
赵识途道:“我只是在想,这是你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
上官情先是一怔,而后道:“你若喜欢,我便多叫几次。”
赵识途立刻摇头道:“罢了,我可受不起……”
他轻声发笑,嘴角牵动脸颊,眼睛眯成两条线,眼角的残余泪珠便要滑落。他急忙低下头,然而为时已晚,上官情怎会看不到,温暖宽厚的手掌已经爬上他的颈侧,掌心的薄茧磨蹭他的脸颊,拇指抵上眼角,指肚顺着眼纹划过,将那泪珠连同水痕一并拭去。
熟悉的、低沉的声音,用极尽温柔的语气道:“赵识途,我不会让你死的。”
赵识途忽然有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便是死在当刻,他也没什么可以后悔了。
上官情又凝着他看了许久,慌道:“你若是还有什么不舒服,便哭出来吧……”
赵识途又瞪他一眼:“上官情,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对不起……”代替回答的是另一个拥抱。


第76章 恨别鸟惊心(五)
清晨时分,赵识途与上官情如约来到城门外的驿道。
随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一匹马,是护途镖局的马,马儿深更半夜被牵出马棚,牵到这荒郊野外,难免惊惶无措,前蹄不住地在土里抓刨,一双眼睛睁得浑圆,四下张望。
赵识途抚摸它的鬃毛,将侧脸贴上它的脖子,从喉咙深处发出咕噜的声音以示安抚,好在这马儿与自家镖头相熟,慢慢地平静下来,赵识途这才松了口气。
他和自己的坐骑大眼瞪小眼,感慨道:“这下你要跟着我们受累了。”
马儿发出懵懂的嘶鸣,它尚不知晓前路艰难,这对它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叹息声到了喉边,又被赵识途生生咽下。他不是马,当然知道前途难卜,凶多吉少,不过眼下,多余的愁绪只会让前路变得更艰难。
在他发愣的时候,上官情绕到他背后,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背,用一只手臂环过他的肩膀。
赵识途怔了一下,鼻腔很快被熟悉的气息填满,周身也泛起柔和的暖意。
昨夜他们在荒院废屋里蜷了一晚,两人并排坐在墙角,倚靠对方的肩膀,闭目小憩。当时,上官情的身上也带着同样的温度。
他们都不敢睡得太沉,只能阖着眼,提着心,他们必须趁早出发,出发前还要到城门边与明月珠汇合,取来余下的几味药剂,否则到了杳无人迹的山中,就算找到冰莲株,也无法炼药。
废弃的房屋没有门窗,夜晚冷得出奇,穿过厅堂的风仿佛要钻进骨头缝里,他们只能把肩膀贴在一处,手臂环过对方的腰,共享彼此的温暖。
此时此刻,上官情再次用同样的方式将温暖分享给他,赵识途忍不住偏过头去,偷看身后的侧脸。上官情的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昨夜袒露真情的是另一个人。现在赵识途总算明白,他的平静或许只是出于习惯,这人天生便有一张冷峻坚忍的脸,淡漠也是全然无意识的,但这并不影响他所带来的安心感。
原来温暖和亲昵,竟能带来如此深刻的慰藉。所谓食髓知味,他既已品尝过甜美的爱意,又怎会甘心轻易放开。他曾相信自己只要能与这人厮守十日,哪怕死也不悔,可短短几个时辰之后,他便后悔了。
十日怎么够用,他想要无穷无穷的时间,去往世上的每一个角落,尝遍百转千回的喜悦滋味。
他不敢再想太多,压下心底纷杂的念头,怔怔地眺向天边。
破晓的晨曦穿过云缝,在天空抹开一片金红的酒色,不远处,饱经风霜的旧城在淡淡的雾气中苏醒。
明月珠终于来了,她的步伐急切,一路小跑着穿过城门,见到路边的同伴,才慢下脚步。
她在赵识途对面停下,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你们两个果然如胶如漆,连马都不肯多备一匹。”
赵识途无奈道:“深更半夜,叫我到哪里去找马,这一匹还是从镖局牵出来的,可不情愿了。”他的神色轻松不少,随口抱怨着,抬起手指了指身后,“我能找到这家伙,已经很不容易了。”
明月珠轻笑道:“那么你不妨来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赵识途接过她递来的东西,透过四四方方的纸包,闻到一股清苦的草药味,双眼顿时亮起,喜形于色道:“阿珠,这三味药,果真叫你找到了!”
明月珠淡然道:“找到归找到,能不能物尽其用,尚未可知。”
赵识途道:“只要有了冰莲株,便可以验明了。”
明月珠道:“你说得倒很轻巧。”
赵识途报以一笑,绝口不提自己吞药的事,只是将小小的药包收入行囊,又把行囊往马鞍上系,一边打结,一边问,“你是在哪里寻到的?”
明月珠道:“萧先生给我的。”
赵识途停下手中的动作,诧道:“萧先生?”
明月珠便把昨夜的经过简要讲述了一遍,末了转向在场的另一人道:“上官,萧先生打心底里也企盼你能平安康复,希望你不要怪他。”
上官情点头道:“当然。”
赵识途理好行囊,回到明月珠面前,郑重道:“十日之后,我们若是没能如期返回,你便让燕兄带人来找我,我会一直沿着驿道走,途中也会留下记号,这紫云鼎本就是武林之物,我只不过暂时借用,无论如何都会保它平安。”
明月珠挑眉道:“你既然有如此觉悟,为何不自行归还。”
赵识途含糊道:“我还有一些未竟的事,恐怕还会耽搁,总之,这次真的只能拜托你了,阿珠,你一定要答应我。”
明月珠露出笑容,体贴道:“我明白的,袁府那边也会想办法暂且瞒住,你不用担心。”
赵识途递过一个感激的眼神,郑重道:“那我们便动身了。”
明月珠点头道:“祝你们好运。”
赵识途已经跨上马背,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头道:“对了,多亏你之前为我查出的线索,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明月珠先是怔了一下,很快便微笑道:“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
她目送两人一马渐行渐远,才慢慢敛起嘴角,之前微笑的表情如同一层面具,从她的脸上缓慢脱落,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讥笑。
她望着雾气中愈来愈小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唉,我的好姐姐,亏你面对这种傻子也笑得出。”
她的伪装很完美,没有人认出她并非明月珠,而是明月尘,虽然两人之间差了一个字,却有天渊之别。
明月尘并不着急,心情甚至有些愉快,十日并不是一个很短的期限,足够她完成很多事,扫清很多障碍。
这两人自以为步入了广阔的天地,实际不过是踏入另一个陷阱,自以为能在绝处找到希望,实际不过是飞蛾扑火,垂死挣扎。她不用多做什么,只要静候便够了。
她独自在无人的驿道旁静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她真正等待的人便到了。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连脸也蒙在漆黑的面罩里,手上提着一把漆黑的刀。
那人不动声色地来到她对面,问道:“那两个人已经出发了?”
明月尘道:“不仅出发了,还会沿途留下记号,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好追踪的对象了,你说是不是,马头斩大人。”
对方哼了一声,又问:“你是怎么骗到他的?”
明月尘微微一笑,婉而道:“像赵识途那般糊涂的人,只要在背后轻轻推上一把,他就会自取灭亡了。”


第77章 恨别鸟惊心(六)
从敦煌城出发,沿驿道往东南走,视野越来越广阔,地势变化也越来越大,近处是起伏的丘陵,远处是层叠的山尖,一直绵延到视线尽头。
凛冬季节,驿道上早就没了人影,驿站也都关了门,这几日难得天晴,路上却还有雪花纷飞。这些雪并非从天而降,而是地上的积雪被风扬起。风有多大劲力,雪便有多大势头,雪花横打在脸上,如针尖一般,又凉又疼。
这样的天气里,只有傻子才会往山里去。
偏偏就有两个傻子,在广袤空旷的山路上驭马而行。
两人为了节省体力,一路上甚少交谈,只是肩背相贴,靠在一处取暖。两人互表心迹才不到一日,却连缠绵的功夫都没有,只能在颠簸的途中偷得一时半刻的缱绻。
澄明的天,苍茫的地,如同两块镜子,映出他们的身影。
祁连山地势狭长,横跨数百里,由无数高低参差的山峰构成,驿道沿着山涧铺展,虽然蜿蜒曲折,但并不算难走。然而要找冰莲株生长的地方,只沿驿道前行是不够的,须得往山尖上的积雪处走,那些地方人迹罕至,马儿也排不上用场,只能靠双脚攀登。
赵识途找了一间无人的驿站,将马拴进背风的马厩,又把门叩开。
驿站里虽然空无一人,门窗却还完好,床榻桌椅也保留着,赵识途抖落身上的积雪,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上官,你在这里等我吧,我进山去找一找。”
上官情立刻道:“我陪你一起。”
赵识途收回视线,关切地望着他道:“不必了,你先前的伤还没有恢复,我怕你再染了风寒……”
上官情却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我只是想与你一起。”
他的口吻并非命令,倒像是恳切的央求,说完便闭上口,等待对方的决定。
从那晚之后,他一直保持着小心翼翼的态度,生怕再说错什么,触怒了身边的恋人,每次真的有什么要求,便用上这种请示的语气,却不自觉地带出一丝委屈的情绪,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赵识途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几分好笑,几分可爱。虽然从前的上官情,一天到晚僵着脸,断然与可爱这类形容无缘。可最近,他似乎也展露出了新的模样。
好笑归好笑,他语气中的隐忍与期盼,赵识途实在无法忽略,便倾身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背上拍了拍,宽慰道:“那便一起走吧。”
*
上官情这一生并不幸运,被拒绝的次数数不胜数,不过倘若世上所有人都要将他拒绝一遍,赵识途一定最后一个。
这人将他当成至宝,他又怎会感觉不到。
两人在狭窄的山路上攀援,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对方身上。
赵识途终于感觉到,停下来问:“你为什么总要看着我。”
上官情道:“因为你好看。”
赵识途不禁笑出声来:“哎呀,若非知道你吞下去的是毒药,我定会当那紫云鼎里盛的是逍遥自在散,心花怒放丹,你看看,你现在连性情都变了。”
上官情被他说得脸上发烫,立刻辩解道:“我说的是实话,只不过从前没有说过而已。”
赵识途原本走在前面,听了他的话,立刻撤回身,饶有介事地凑到他眼前,从下往上打量他:“哦?原来你以前就常常偷看我?”
他微微垂下眼睑,视线刚好落在赵识途的脸上,两人相距不过咫尺,上官情见他眉目清秀和煦,眼角略微下垂,轮廓也不似自己那般尖锐刻板,朗润之中带着几分活泼,像是流淌的河,跳跃的光。
这样一张脸,一个人,别说一年半载,让他看一辈子,他也是看不腻的。
忽然冒出的想法令他忍不住抬起手,用手心触碰那看不腻的脸颊。
赵识途先是一怔,随后露出笑容,拉过他的手,扯着他又攀上一块山石。
他们不停不休地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已接近山尖。这里风声更响,地势更陡,嶙峋的山石间连路都没有,只能边走边向前摸索。好在山顶已不远,地面上除了石块与枯草之外,开始出现积雪。
上官情边走边道:“说来我也觉得奇怪,萧先生的丹药服下之后,我非但没有觉得难受,反而比从前轻松许多。”
赵识途想了想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诧异道:“从前你是怎样的感觉,莫非一直都在忍耐痛苦?”
上官情微微皱起眉头,但很快摇头道:“不值一提。”
赵识途心下一凛,转过头望着他,坚持道:“还是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上官情低头思索了片刻,缓缓道:“……也没什么,只是时常会有阵痛在经脉游走,像是虫蚁啃咬,又像是针尖戳刺,断断续续,夜里有时会被惊醒。”
赵识途的眉头拧紧了,追问道:“除此之外呢?”
上官情道:“还有时会生热病,症状奇异,额头发热,四肢却是冷的,”
赵识途道:“这些病状,莫非是从小就有的?”
上官情点头道:“从萧神医封住我的穴道之后便开始,我已习惯了。”
赵识途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喉底涌上一阵涩苦。
上官情却还在说:“想来萧先生医术高明,心地仁慈,才能炼出这样的毒药。”
赵识途看着他的侧脸,几度欲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江湖儿女,哪个不向往潇洒恣意,放浪形骸,真真正正为自己纵情而活。可他练了那邪功之后,不仅众叛亲离,与人疏离,还要忍受超乎常人的痛苦,常人司空见惯的事,他却无福消受。
他甚至连酒也没有敞开喝过。
想到这里,赵识途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便问道:“对了,倘若你穴道的封印已解开,是不是可以饮酒了?”
上官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迟疑道:“可我们还要赶路。”
赵识途已将随身携带的酒壶从腰间解下来,举在面前晃了晃。这酒本是他带着御寒的,现在却有了更合适的用途。
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石台:“我已累了,我们在前面歇息片刻吧。”
他们又走了一阵,在相对平坦的石台上并排而坐,背后的崖壁为他们挡住了风雪,围出一片狭小但宁静的栖脚之地。
赵识途将酒壶打开,递给上官情,后者一手接过,举到唇边,起先只是谨慎地吞饮,后来干脆扬起脖子,大口地灌进喉咙。
赵识途看着他的喉结翻滚,有节奏地吞咽,嘴角有少许酒液渗出,汇成一缕细丝,马尾原本被风吹得凌乱,此时又落回脑后,虚虚地垂下去。
他如此饮下大半壶酒,才终于停住,把壶放在一旁,向赵识途的方向转过头。马尾被他甩到背后,有几缕头发散落下来,搭在肩上。
他的脸色不再苍白,因为酒意而泛起红润的色泽。乌黑的眼睛比平时更加深沉,含着氤氲的水气。
赵识途竟看得出了神,过了一阵,才听到对方的语声。
上官情似有些头晕,单手撑着额头,嘴唇翕动,低低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赵识途柔声答道:“我在。”倾身过去,将自己的手盖在对方手背上。
上官情用那双含着水气的眸子凝着他,过了许久,终于闭上眼,而后直起背,忽地深吸一口气,轻轻吟唱起来。
他唱道: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得欢乐兮不负盛年——”
那歌声舒缓,旋律悠扬,富有磁性的声线时起时伏,像是从辽远的地方传来的胡琴。
澄明的天,苍茫的地,都融在他的歌声里。


第78章 恨别鸟惊心(七)
赵识途只是想给上官情灌酒,并没有想到会听见他唱歌。
他更没有想到,上官情的歌声竟然如此好听。
他所唱的曲子叫作《胡笳十八拍》,是一首有名的汉曲,赵识途也曾在戏楼里听过,当时只觉得歌中哀伤之意太甚,过于矫揉造作,他很快便听腻了。
可此时此刻,上官情在这荒凉广袤的山中,将风声当做伴奏,展喉长吟,吟唱出的却是全然不同的滋味。
他的声皆由心生,没有丝毫匠意,挟着豪情,裹着侠气,犹如苍鹰飞鸟,白驹良马,豁然驰骋,纵横于塞上天地间。
赵识途倍感震动,这人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所不知道的。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短短十日怎会足够,一生都不够他们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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