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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为什么仍在相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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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父子年上。我做了我爸的第三者。
  “没人认为我是个天才,但我知道自己的确是。”
  “因为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学会了孤独。”
  一句话概括全文:被父母流放的儿子一朝回家,天翻地覆,因恨生爱,人伦罔顾,然后打开了新思路。
  用洋文概括全文:
  …亲父子,亲父子,亲父子…
  …年上,年上,年上…
  …狗血,非常狗血,HE…
  不要被第一段骗了,不是第一人称。
  全文没一个好东西,唯一的好东西只有作者本人,总之骂他们任何一个都可以,骂我就不行。
  今日诸事皆宜,开个坑。感谢我的小可爱@甜皮鸭五十块一只哦 做的封面,都给我夸!
  文中危险行为请勿模仿。

第一章 
  “没人性的东西!”
  “老师,您看看我家刘润曦的脸,脖子,这肚子,还有这胳膊,紫得啊……我这个当妈刚看到都差点没认出来!”
  “这哪是普通的‘发生口角’啊?这根本是杀人未遂!”
  “小小年纪,什么仇能下这么狠的手?我要报警,必须报警!现在拿着折叠椅打人,长大了是不是就要拿刀到处砍人了啊?”
  “你也是有孩子的吧?老师你说说,哪个家长会愿意自己孩子和他这种定时炸弹呆在一间教室里学习!”
  “你们学校要是管不了,就让少管所来管,我还不信了,他能接着傲?!”
  盛怒之下,虎背熊腰的女家长屁股分明还在凳子上,整个人却已经有了原地起飞之势。
  她口水四溅地扯着自己孩子的胳膊在办公室里不带喘气地嚷了半天,像个光着膀子吆喝新鲜猪肉的屠夫,还像个逮住了扒手扭送到派出所后,正朝民警手舞足蹈细细描绘自己英勇事迹的热心群众。
  就是不像个妈。
  当然,肖池甯也不清楚这个年纪的女人究竟要怎样才像个妈。总之,绝不会这么丑陋。
  他背靠一堵白墙,看了一眼便不耐烦地把目光移开了。
  办公室的窗帘没拉,能看见窗外摇摆的柳枝和模糊的夕阳。他突然想起了老不死的早上给他蒸的青蒿馒头。
  当时他只是闻了闻,尝都没尝一口,就肯定自己不会喜欢,随手扔进了厨房垃圾桶里。临走前,他看见老不死的佝偻着身子俯在垃圾桶边,似乎在用她那双跟瞎了没什么区别的老花眼,仔细分辨桶底那坨圆乎乎绿油油的东西是什么。
  后来肖池甯就出门上学了,不知道老不死的有没有把馒头捡起来洗一洗吃掉。他猜应该是捡起来了。
  好巧,前一秒还在想老不死,下一秒办公室的门就被她叩响了。
  肖池甯扭头便见她又穿了一套至少五位数的新连衣裙和坎肩,一头灰发在脑后挽了个髻,打理得油光水滑,郑重得宛如是前来参加慈善晚宴而不是来挨骂。
  “您好,我是肖池甯的家长。”
  说这话时她甚至还有些神气,浑浊苍老的眼眶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目光。
  “您终于来了。”
  听了半天杀猪叫没插上一句话的班主任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起身从早已下班的隔壁班主任办公桌边搬来一只凳子,恭敬地放到这位气得像拉风箱似的女家长旁。
  “抱歉,一接到您电话我就从家里出发了,但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实在有点堵。”裘因理好裙摆自如地坐下了,微笑道,“谢谢。”
  肖池甯听得想吐。
  “你就是他家长啊?”女屠夫乜着眼,怀疑地打量了一番这位老太太衣服的面料。
  “是,我是肖池甯的外婆。”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爸妈不亲自来一趟?!”女屠夫收回眼神,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发作的新突破口,整个人重新亢奋起来,把自己一言不发只无声哽咽的儿子拉到了裘因跟前,向她质问道,“看看你外孙把刘润曦打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不是他同桌发现得及时,你外孙就要把他打死了!”
  裘因面色毫无波动,只在听到“死”字时蹙了蹙眉,并未依言看刘润曦一眼。
  她缓声说:“池甯的父母住在首都,池甯从小都跟着我住,您放心,这个家里我说话还是有分量的,这种小事不必麻烦他们飞过来。”
  “小事?您说这是小事?!”女屠夫难以置信,差点没破了音,她气急反笑,“老太太,我看你穿得这么体面,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我儿子被你外孙打成这样,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伤到根本留了后遗症怎么办?他以后是要上重点大学然后出国念书的,后半辈子要是被这顿打给毁了,你们要怎么负责?”
  裘因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更坦然了,甚至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看向这个比自己还年轻二十来岁的胖妇人,说:“那您孩子这次事故所有的医药费,包括以后大学和出国的学费,都由我们来出,您看这样负责还妥当吗?”
  女屠夫一噎,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无聊的标准结局,肖池甯看着窗外的柳枝想,其实他还挺乐意去坐牢的,这样,说不定肖照山和池凊还能搭伴儿飞过来给他送几天牢饭。
  但转念一想,等满了十七岁,他完全能自己飞回首都,何必再进局子里转一圈?剃光头好丑,还是算了吧。


第二章 
  肖池甯活了十六年三百六十四天,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等你长到十七岁就好了。”
  五岁,裘因逼着他去上油画课而他更想学滑冰的时候,裘因安慰他说:“等你长到十七岁就好了,想学什么学什么。”
  六岁,裘因来参加他的小学入学典礼,坐在一群年轻的父母中间以致他被老师特殊关照时,裘因解释说:“等你长到十七岁就好了,你爸爸妈妈会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的。”
  十四岁,他因为一场重病休了学,不得不在家补半年课,裘因天天念来念去管这管那让他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的时候,裘因难得气急败坏地说:“等你长到十七岁,就给我立刻滚回你爸妈那儿去!”
  仿佛十七岁生日一过,就是他肖池甯的全新人生、旧世界的穷途末路。
  而至于为什么不是法律规定的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十八岁,肖池甯在懂事后曾确认过四遍——
  “观彻道长向来卜得很准。”裘因拜完请到家中的吕祖,从蒲团上起身,才继续道,“你是晚上六点整生的,一分不多一秒不少,八字特别,命中带劫。你妈妈的命格就恰好被这生子劫压住了,如果头十七年你们母子俩待在一起,不仅不能生财,还会败财,家里也要不断遭难。只有你平安渡完头十七年的三次大劫,你妈妈的这整个生子劫才算彻底过去。”
  每次都是这个答案,出入不超过十个字,肖池甯从不相信变得相信了。
  这就是真正的理由,且他们家没有人认为这个使他不得不在一个空有其表的暴发户老女人身边独自长大的理由有多荒唐,连矫饰隐瞒都毫无必要。
  有时候他是真好奇,这位做出了影响他一生的重要指示的观彻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上网搜索“观彻”,出来的结果只有一首古诗和一些他看不懂也不想懂的偈语。
  连个词条都没有,狗屁大师,江湖骗子,无良奸商。裘因这老不死的就算了,为什么肖照山和池凊这两个高材生也会相信?
  “因为你爸爸当时出了点事,你妈妈的生意也遇到了问题,她去做孕检又查出来胎位不正,生你的时候差点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所以你妈妈才花了大价钱,特地请观彻道长来算了算。”
  如果他接着问,当时肖照山到底出了什么事,池凊的生意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裘因便会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继续了。
  肖池甯别无他法,在十四岁以前,他无法克制自己了解父母、渴望父母的幼稚本能,而彼时除了裘因,没人能告诉他关于父母的一切。
  对他来说,父母是一张放在边几上的照片,长相以外,他只知道,肖照山原来是个画画的,现在是个卖画的,池凊原来是个学法语的,现在是个知名餐饮品牌的控股人。如此而已。
  他们都很忙,忙到这些年只到南边来看过他八|九次,肖照山八次,池凊九次,肖池甯记得很清楚。并且,他们几乎从不一起来,肖照山说他到这儿出差,池凊说她刚好在这儿转机,总之都不是专程来看他。他只是一个可以打卡的末流景区,在偶然经过的时候才会被想起来:“哦,我还有个儿子住在这儿。”
  唯一一次例外,是十四岁,他初三,得了脑膜炎,高烧不退呕吐不止,病毒差点要了他的命。裘因认为这就是他的第二劫——第一劫是他的降生——连忙给池凊打去电话,最后是相对而言没那么忙的肖照山连夜飞了过来,陪了他四天。
  然而那时他几乎整天都在昏睡,即使中途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到的也只是肖照山坐在病房的窗前看书的侧脸。
  这张仍旧年轻风流的脸上没有父母在孩子生了急病后会出现的焦虑与担忧,更没有独自陪床的无聊和烦躁,有的只是一种锋利的平静和安宁,直割得昏沉的肖池甯疼痛不已。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流泪,因为他似乎在持续的钝痛中又睡了过去。
  后来他在梦里看见肖照山像那张放在边几上的老照片一样,穿着上世纪九十年代流行的宽大衬衫和水洗牛仔裤,笑得很青春,从窗前走到他的床边,一下下抚摸他的额头,动作不匹配地温柔。
  “为什么哭呢?”
  肖池甯确定自己在流泪了。他声音喑哑地答道:“我,我想回家。”
  肖照山又问了:“你想回哪个家?”
  肖池甯哽咽着:“我想回到你们身边……”
  肖照山的动作依旧体贴,温度依旧暖热,却轻叹道:“可是我和你妈妈都不需要你啊。”
  就是在这样的梦境中,肖池甯迟来地意识到了,诚实也是一种残忍,平静便是冷漠本身,不值得欺骗的人生其实一无是处。
  自此,他克服了自己幼稚的本能,一夜之间没了好奇和寻求依赖的心。刘润曦该打,因为他诚实,裘因该骂,因为她冷漠,肖照山和池凊该死,因为他们出于一时的伪善生下了他,又出于长久的自私流放了他。
  肖池甯把杯里的牛奶倒在了生日蛋糕上,“1”和“7”两支蜡烛连熄灭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只剩一绺青烟。
  裘因脸色很差,去卫生间拿来毛巾,擦着从蛋糕边缘流到桌面,又从桌面滴落到地板的牛奶:“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和你计较。”
  肖池甯瘫在椅子里,轻蔑地笑了:“谁跟你说我要过生日了?自作多情。”
  “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裘因眉头拧得很紧,“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坐好。”
  肖池甯基因好,从小就长得漂亮,精致得像个洋娃娃。裘因认为他可以更漂亮,所以一直以来在礼仪和功课上都对他管束颇多,寄希望于他能由内而外地成为真正的上等人。
  但肖池甯一动不动,还是懒散:“你怎么教我的?你教我在外面不能被人欺负,我就先发制人揍了刘润曦这个傻|逼,你教我要敢于说不,我就跟你说我不过生日。我有错吗?”
  裘因把毛巾重重一放:“我没教过你说脏话!”
  肖池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哦,那就是我揍了刘润曦这个智障。这词儿字典里有,你看行吗?”
  裘因胸口起伏,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说不出话,肖池甯清楚,因为破坏规则扰乱秩序也是她对上等人的想象之一。所以她才会给他买来这块价值不菲的蛋糕,即使他前天才拎着多功能室的折叠椅把刘润曦揍成了一级轻伤。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肖池甯想到她弓腰去看垃圾桶里的青蒿馒头的画面,差点没笑出声来。
  裘因的愤怒促使她把背挺得很直,仿佛是想通过拉长矮小的自己找回家长的尊严。但片刻后,她的力气用尽,衰老沉重的脊梁又把她重新压进了毫无意义的生活的泥沼里。
  于是她只能站起来,宣告她已经从一个斗志昂扬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因为疲惫所以洒脱的老年人。
  “我老了,你也满十七岁了,明天你就回你爸妈那儿去吧,我给你买机票。以后随便你跟着混混学抽烟也好,逃课去看不三不四的贱女人跳脱衣舞也好,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也好,说话难听惹人厌也好,我都不管了,也不想管了。”
  “如果你不是凊凊的儿子,我早把你扔外头让你自生自灭了,哪用天天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跑东跑西地给你擦屁股?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她就拖着一身人民币回了房间。
  肖池甯坐在那块已经被糟蹋了的生日蛋糕前,捧着残余的牛奶一口口啜,淡然地想:连老不死的都能忘了他还有第三劫的事,恐怕肖照山和池凊更不记得,他们还有个儿子,今年该回家了。


第三章 
  头等舱的乘客可以先下机,但肖池甯却并不打算利用这个花钱买来的权利,因为他并不十分想立刻见到肖照山。
  如果肖照山的确如承诺所言,真的会开车来接他的话。
  回北京的头一天晚上,肖池甯不免俗地躺在床上失眠到四点。并非突然,事实上他早就有所防范,只是直到起飞前九小时,他才不得不逼迫自己开始思考“回家”的意义。
  首都好首都妙,莘莘学子有志青年削尖了脑袋想往天子脚下钻,就算被这座城市踩进泥里也无怨无悔。他们来这儿结交朋友大谈理想,挣真金白银花白银真金,穿着西装人模狗样,脱了衣服滚到一起。
  可他肖池甯来这儿是图个什么?
  他一不需要朋友二没远大理想,三不缺钱四不想纸醉金迷,在杭州跟几个认识了半小时的艺术生去酒吧抽过水烟,看过浓妆艳抹的妓|女挺着E杯硅胶跳脱衣舞,然后没等那个妓|女解下自己腰上的紫色罩纱,他就把那几个笑得跟八百年没闻过女人味的哥们儿拉黑再也不联系了。
  这种艺术生,真要学出来了就他妈是在糟蹋美。要是肖照山也是这种审美,他绝对立刻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所以,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北京?肖池甯站在机场出口又一次问自己。
  肖照山恐怕巴不得没他这个儿子,如果不是裘因向他们强调了三次他必须回户口所在地高考的事,大概肖照山和池凊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提起。
  他们真的忘了。
  肖池甯没什么所谓,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他把29寸行李箱费劲地塞到后备箱,拍了拍手上的灰,直接让司机奔着西城去。
  前十六年老不死的始终记挂着悬在他脑袋上的劫数,说什么也不让他出远门,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苏州,坐了一个半小时高铁,当天来回。
  所以当他按着裘因给的地址找到肖照山和池凊的家,坐在行李箱上等着他们俩随便来个人把他领进小区的某个瞬间,肖池甯错觉自己其实是来这儿旅游的游客,等的不是爸妈,而是拿着房门钥匙的民宿老板,住个两三天就要回杭州去,继续过被软禁的人生。
  但亲眼见到肖照山的那一刻,肖池甯就醒了。
  跟话剧开幕似的,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演员精致的脸,从额头到眼睛,从鼻梁到嘴唇,从下巴到喉结。肖照山穿着一件左胸口缝了颗木扣子的白衬衫登场,袖口挽到小臂,手肘搭在窗舷上,另一只手仍把着方向盘,四十一岁的男人连不耐烦都是闲庭信步。
  “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自己回来了?”
  肖池甯真的醒了。
  “不是说了让你等我来?”
  肖池甯又昏昏欲睡了。
  他被七月下午两点的日光烤得发咸,有些分不清这是不是那个梦境的延续。
  肖照山竟然去机场等他了?
  如果刚才他只听见了第一句,那他有很多能反驳的话。比如,“观彻大师十七年前就打过招呼了,你们自己不记得怪谁”,或者,“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来这儿就来这儿,你管得着么你”。
  但肖照山等他了,他一下就有点儿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上车。”
  幸亏肖照山并不好奇他的答案。
  肖池甯又一个人把二十公斤的行李箱抬进后备箱,下意识绕到前排坐进了副驾驶。车门关上后,肖照山把车窗升了起来,于是车厢里肖照山的味道刹那间变得浓郁。
  是一股幽幽的檀香,肖池甯第一次发现。梦境没有嗅觉,而他只有在那个梦里才如此靠近过肖照山。
  这男的还挺骚。肖池甯不齿,二话不说便把自己这边的车窗降了下来。
  一时风声再起,檀香飘散,没有音乐没有广播,父子俩身处同一空间内却无人说话,空气像暴风雨前夜那般湿重,除了剑拔弩张的陌生感就是仍在酝酿中的莫名愤怒。
  没人提起他应该叫一声“爸”,肖池甯想,如果肖照山这么要求了,那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他希望肖照山做个人渣,这样他的满腔愤怒就能找到由头趁机发作。
  这年头,他这样只会有理取闹的好儿子上哪儿找去?
  偏偏肖照山对他没有任何要求。
  鞋都没换,肖照山把他带进屋,指清楚了卧室是哪间就转身走了,不问他待会儿要做什么,不问他明天要做什么,不问他开学前打算做什么,不问他未来打算做什么。什么都不问。
  行李箱没收,水也没喝,肖池甯先冲了个澡。肖照山指给他的卧室是一楼的主卧,带了个挺宽敞的卫生间,可惜他妈的连洗发素沐浴液都没有,一看就是从来没人住过,保姆都不在乎。
  他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擦头发,镜面照出一具清瘦又白皙的躯壳。肖池甯凑近了点,稍稍侧身,例行公事般地重新读了一遍右肩胛骨上方的字:“just for boring; just for fun”。
  这句话是他满十七岁的第二天去纹的,当时纹身师把图样册摊开放到他面前,问他想要什么风格什么字体,他一眼都没看,合上册子,直接说:“够独就行。”
  纹身师没听明白:“毒?”还唱起来了,“‘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的那种毒?”
  肖池甯笑了:“那倒也行。”
  所以最后这句英文的每一竖都画得像是要融化了一样,尾巴拉得很长,纹身师得意地夸耀:“这是滴落的毒液。”
  肖池甯一高兴,结账的时候给他多转了一千块。
  这事儿老不死的至今不知道,她知道的那天估计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毕竟在她心目中,纹身代表这人烂透了,没救了,注定要用一辈子当个古惑仔了。他懒得看老不死的发疯。
  从行李箱里随手扒了套干净衣裤出来,肖池甯穿上衣服逛了逛这个肖照山和池凊的家。
  和样板间一样窗明几净华而不实冷淡无趣,直到上了二楼才能看出一些生活过的痕迹:露天花园的圆桌上倒了烟灰却还没来得及清洗的烟灰缸,不知是肖照山还是池凊剪下来放在旁边的一团将谢的绣球花,主卧里没有叠的薄被,书房里没从插座上取下来的充电器,待机的电脑,装满书的木质书柜。
  肖池甯扫了眼,识别出这些基本都是肖照山的收藏,不是厚重的画集、艺术理论专著,就是他看不懂的英文期刊和文学作品。
  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他走回办公桌边,拿起他在这间偌大的跃层里发现的唯一一张肖照山和池凊的合影,肖照山搂着池凊的肩膀,发黄的雨天,两人无碍地在伦敦大桥上微笑。
  肖池甯面无表情,把照片反扣在桌子上,转身走出了肖照山的书房,旁边就是池凊的书房,可他对一名企业家的生意没有任何兴趣,他要找的是肖照山的画。
  五六年前他曾经在网上看见过一幅《林中月夜》,画中是一弯倒映着幢幢树影和晃荡碎月的小池塘,那是肖照山二十四岁那年的作品。
  不知道为什么,他久久不能忘。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这世上还没有他肖池甯吧。
  他来到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门口,按下把手,门却没能顺利打开。看来就是这里了。
  据说肖照山已经有十五年没发表过任何画作,他开的画廊里挂着的全是别人的画。还真是夫妻,艺术家也落入窠臼成了商人。
  肖池甯偶然读到过一篇他给某权威公众号写的评论文章,除了堆积成山的学术词汇,看不到一星半点媒体竞相吹捧的,所谓“天生的孤独,洞察的沉默”。
  商人可以明智,却不配孤独。肖池甯就是这么确凿无疑地相信着。


第四章 
  肖池甯最后去楼下厨房找了把双立人菜刀,又是砍又是砸地愣是把上锁的房门给撬开了,动静大到他成功破门而入后耳边都嗡鸣了好一会儿。
  菜刀宁折不弯,这样都没卷刃,只是崩了俩口子,肖池甯懒得再放下楼,随手把刀插进了旁边花台的土里。
  其实在十分钟前,他还没有非进这间房不可的打算,因为他知道《林中月夜》早在十一年前就被拍卖走了,无论如何他也无法亲眼看到原品。
  但就在他已经准备下楼时,他抬起头,又看到了斜对面池凊的书房。
  总不能是为了防他这个今天才第一次来北京的儿子,肖池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并且毫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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