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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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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就是觉得,如果我组乐队的话,不想随随便便就拉几个不太了解的人,我觉得至少要互相理解。”盛夏说完,摸了下旁边的钢琴,说得很突然,“时烨老师,我们唱歌吧,你答应了给我上课的。”
“现在时间晚了,会吵到别人吧。”
“房间隔音都很好的,时烨老师。”
“可是老师现在喝得有点多。”
“那也很好啊,唱出来的歌肯定也是醉的。”
说是给盛夏‘上课’,但开始以后时烨发现,盛夏根本不需要谁给他上课。
乐感和天赋都是努力不来的东西,盛夏手一搭上钢琴,只即兴弹了一小段,时烨就知道盛夏是那种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
那一幕挺奇妙的。盛夏起了个前奏,一开始时烨听着觉得耳熟,有点像安慰剂的一首歌,等他放开了以后就成了自己的味道。音乐的魅力说不清,反正等时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起旁边盛夏的木吉他,开始跟盛夏合奏。
棋逢对手,都有些炫技和较劲的感觉。盛夏一开始弹得还有些生涩,到后来就越来越顺,先是被时烨带着走,后来弹得很从容。
即兴最考功夫,合奏也最讲究默契。除了自己的乐队时烨跟不少人合作过,但还是第一次有这么顺的手感。
盛夏甚至知道他想在什么地方变调,什么地方加重,什么地方渐进。
随着琴声,盛夏慢慢进入状态。时烨能感觉到他开始舒展,没了平时温吞的样子,像是被唤醒了一样……他开始跟着音乐哼唱,没有歌词,但真的很好听。
时烨承认盛夏在唱歌的时候很有魅力。他和沈醉不太一样,沈醉是天生音色流,又是个表演型人格,唱歌的时候有些过于追求镜头美。但盛夏不太一样,他唱歌的时候很入神,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很专注,好像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唱给别人听。
他们的合拍感让时烨觉得很不可思议。
等音乐声停了,他们都静了一下,谁都没开口说话。
他摸着弦,道:“你唱得很好,琴也弹得很好。”
盛夏正摸着自己的指尖,听完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
“真的,但可以更好。”时烨想了下,“作为演唱者,如果走向舞台面向大众的话,你得记住自己是一个表演者,演唱,是‘演’和‘唱’两个字组成的。你之前也说过有自己喜欢的乐队,你想想看,不同的乐队主唱在演唱时候的风格,是不是都有自己的特色?那种特色在台上会被放大,会被观众感知,记住,而你想被观众记住什么,就看你的自我意志。我觉得你缺这个,有点空。”
盛夏听完后却不太同意:“我一直都觉得在台上只要唱好歌就可以了,没有必要有太多动作。”
“我以前也和你一样,觉得唱好就够了,但唱歌不仅仅是张嘴发声那么简单。”时烨很讨厌有人跟自己杠,开始有点没耐心了,“你想下那些传奇的歌手,下去多看看他们的现场,看看他们怎么跟观众互动,怎么在演出间隙展露自己的小习惯和魅力……那些都是表演的一部分,你不仅仅只是唱歌,你是要传达你自己给观众看。”
“可是我没有什么想传达的。”借着酒意,盛夏说得随心,但也真实,“我唱的时候就是我自己,观众能感知到我,就是有缘人,感知不到,只能说我们没有缘分。我一直觉得音乐带给人的感受是没办法捕捉的,和时间一样。时烨老师,你能看到时间吗?它存在,但我们看不见。我觉得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神秘而美丽的,音乐也是。”
时烨听得有些发愣。
看不见,摸不着,在三维世界里无法捕捉,无法被度量。
“有很多可以说,不知道聊什么,甚至可以跟观众聊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袜子,聊你今天是什么颜色。”时烨知道他被说服了,但他还是用教育的口吻说下去,“别否定自己想传达的东西。你觉得无聊的东西,别人说不定会觉得有趣。”
盛夏听完,笑了下,说自己明白了。
“唱得这么好,只在房间里弹给自己听有点可惜了。”时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点感慨,“你这个年纪是最好的时候,在这个小地方,没人看到的地方弹琴唱歌,我总觉得有点浪费,时间多宝贵。”
“可是你听到我唱了啊,时烨老师,”盛夏语调倒是很愉快,带着醉意昏沉,“我做梦都没想过能和你一起合奏,这哪里是浪费时间,总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才更像时间。”
时烨按着琴弦的手指一顿,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他看着盛夏的侧脸,有点不明白……这小孩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撩我?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有很多人对时烨说过你是我的偶像,我很喜欢你的歌,我很崇拜你之类的话,但很少有人用虔诚的目光看向过他,说你是我的梦想。
梦想这个词乍一听是幼稚的,像泡沫,也像盛夏这个人一样天真。毕竟这年代的梦想都很廉价。但时烨没法否认他被这幼稚又梦幻的两个字戳到了心里某一块柔软的地方,也刺痛了他的现状。
似乎还触发了别的东西。比如一些虚荣心,还有一些掠夺感。
从时烨的位置看下去,那一幕其实很漂亮。昂贵的琴,暖色的灯光。周身是让时烨有亲切感的乐器,手指一碰就是乐章。这是晚上,对面还有床,面前的是一个说喜欢他很多年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子长得好看,脸上还长满一种类似奉献的神情,像是在说我愿意为这一刻死去。
这边的盛夏还沉浸在刚刚合奏的顺利中,又问:“时烨老师,还来吗?”
这会儿还真的挺像他的老师,活了二十多年时烨第一次感觉自己居然还有教人的天赋,简直感人。
奇怪的是他似乎在盛夏身上找到了自己缺失的什么。可缺失的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先不来。”时烨撑着下巴,半倚在琴上,“我感觉好奇怪,我第一次觉得,像是在跟自己合奏。不是我自傲,但能跟上我的人确实不多。”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有一些探究。
盛夏其实有一点慌张。他知道时烨感觉得出来,为什么他能够不费力地跟上时烨的节奏……
是因为他太了解时烨的风格了。在盛夏漫长又平淡的青春期里,他反反复复地把研究时烨写下的每一个音符当成了自己的乐趣所在,他可能不了解时烨,但已经透过时烨写过的那些歌,完整地明白了时烨关于创作的点滴。
时烨又问了一句:“你在有意模仿我吗?”
盛夏的心提起又放下,他想抽烟。
“算是吧,”盛夏心想你不明白才是对的,我也不需要你明白,“我说了啊,我是因为听你的歌才开始喜欢摇滚,喜欢唱歌。我没有方向,所以才会一直看着你去努力。”
不是模仿,只是因为时烨在他的心里太过独一无二,所以盛夏甚至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时烨的音乐罢了。
“但你不会成为我,你是你自己。”时烨表情像是有些厌烦,“模仿别人不可能成功,你要记住这个。”
盛夏想的是,我不想成功,成为你不好吗。
他有些失落,就摸着琴键说:“时烨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话听得时烨心里狠狠一跳,他甚至确认了一次,“你说什么?”
“我说我很喜欢你。”盛夏语气笃定,“很久了。”
时烨皱眉,随即才笑了下:“你喝醉了。”
盛夏只是嘟囔着反驳了一句:“我没有。”
悲哀的是,他们此刻所意会到的,不是同一种意义上的喜欢。
他们喝光了那一瓶威士忌,醉没醉,谁也说不清。
过了会儿盛夏把床边立着的凉席展开铺到钢琴脚下,他们就坐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第二瓶梅子酒。
时烨越喝眼睛越亮,血也慢慢热了。
深夜,酒精,烟草。
他躺在凉席上,听着自己的心跳。
有时候时烨希望自己能够被理解,有时候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音乐有时候填补他,有时候也会谋杀他,有时候是慰藉,有时候是毒药。
每次喝酒时烨都会有一种散落的迷失感,在夜晚和自己对话的时候他会觉得茫然……时烨似乎只是他扮演的一个角色,一个符号,一段故事,那并不是真正的他自己。
“为什么喜欢摇滚?”
这一刻他觉得有人能听自己说话很好。
盛夏盘腿坐在时烨边上,答得有些慢:“我喜欢一样东西的理由没那么复杂,就是单纯觉得好。我小时候,不太合群,小地方能玩的东西也少,我就玩乐器。我还记得一开始我妈给我买了个葫芦丝,那会儿我才上幼儿园,别的小朋友在边上打弹珠,我就在旁边学着吹彩云之南。”
盛夏浑身发热。不知道是酒让身体滚烫,还是发烧,或者是天气,也可能有别的。
眩晕。
“你看上去不摇滚。”时烨说,“你其实比较适合唱流行。”
盛夏撇嘴:“哦,因为我没耳洞没纹身没皮裤,看上去就不摇滚,我就不能喜欢摇滚了?”
“我是说摇滚的感觉。”时烨摇头,“你有点柔。”
“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盛夏有点意外,“我同学都说我很高冷。”
时烨扭了下手腕,盛夏看到时烨肩胛的形状凸出来。富有成熟男性味道的身体和少年身体的不太一样,时烨随便做个动作盛夏都觉得很好看,很有力量感,像一头随时都会扑起来把你撕碎的野豹。
和盛夏过往在手机里看到的那个时烨无缝重合。他表情总是冷冰冰的,带着勃发的不屑一顾。他英俊,高挑,快一米九的身高,是内地数一数二的吉他手,从underground走出来的天才,是最耀眼明亮的乐队之星。
“我没感觉,我看你很爱笑啊。”时烨语气懒懒的,漫不经心的,“你唱歌的时候倒是很有气质,可你不唱歌跟我说话的时候就……有点傻。”
“是吗。”盛夏看着时烨仰头喝水,喉结翻动,“我平常不怎么爱笑,我也不爱跟不熟的人说话。”
小年轻不都这样,时烨心想。他笑了下:“你说你钢琴也没考级,也没找老师,都是自己玩。要是自己一个人练,很多人估计都坚持不下去。”
“其实不该说是‘玩’,而是它们陪着我。我的琴是我的朋友。”盛夏合着眼,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但好像也是玩哦,和朋友在一起就是要玩,要开心。”
“玩。”时烨闭着眼重复这个字眼,“开心。既然玩是为了开心,那你怎么会喜欢飞行士?我好像没写过几首开心的歌。”
盛夏愣了很久,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又开始发呆了。这几天时烨发现有时候和盛夏话说着说着,这小孩会开始思维跳脱,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时烨等了一会儿,盛夏还是没回答,他索性闭上了眼,感受着醉意。
接着他就听到头顶的响动。等睁开眼,时烨看到盛夏拿着个木勾杆,把他们头顶的天窗给顶开了。
他没戴眼镜,似乎看不太清,动作很笨拙。时烨懒得动,就没帮忙,看着盛夏一点点地把天窗勾开,露出一小片天空,和天空里的星星。
风透进来。
天气好,星星挺多。但时烨讨厌看星星,极其讨厌。
他又灌了口酒,接着又躺下闭上眼。
盛夏也躺下了。他酒后兴奋的劲儿过去,此刻越来越困倦疲惫,加之发烧还吃过药,酒的后劲开始冲上来,现在只觉得意识都有些恍惚了。
“时烨老师,我听你第一首歌那会儿还在上初中。”盛夏声音含糊,“我记性不好,但却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一早上第二节课下,课间休息,学校广播放了你的那首歌,《宇宙》。听到的时候我刚好躲在器材室里面抽烟……那时候我刚学会抽烟,还不熟练,抽了还会头晕。就那天,我听你的歌,听得站不起来,像被附身了一样。后来我甚至忘记了回教室,就待在那里愣了两节课,打铃的声音都听不到。”
时烨睁开了眼。
“是吗。”他听到自己说,“你喜欢宇宙。”
他盯着星空,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盛夏和他一起,看着那个小小的窗里的星星。
他看不清,但星星在眼里好像有微茫的光。细碎的,眯起眼能看到轮廓。
“喜欢啊,我觉得宇宙听上去还挺像时烨老师的。”盛夏声音听上去开始朦胧,“我喜欢宇宙是因为它没有感情,冷冰冰,按照自己的轨道运作,又浩大到什么都可以包容,有序又无序……宽广,浩瀚,深远,无情也孤单。听上去似乎很冰冷,似乎都是冷色调,没有温度。”
时烨接得很快:“宇宙有温度的时候,大概是宇宙大爆炸。”
“啊……”盛夏说着醉话,“爆炸了,我们就死了。”
时烨深深呼吸,又缓缓吐气。
“对啊,死了。”
“星星也爆炸。”盛夏煞有介事地接话,“爆一颗少一颗星。爆炸的瞬间,消失的瞬间……也是最灿烂的时候了。”
时烨盯着那一小片星星,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你知道乐队为什么叫飞行士吗?”
盛夏在凉席上摇头,动作间有沙沙的声响。
他马上就要睡着了,太困了。
“我有一个……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是他启迪我做乐队和音乐的。”
夜里的时烨似乎有些疲惫,声音哑,听着居然有些苍老。
“他的爸爸是研究天文的,小时候总是带着他看星星看月亮,讲星座,讲些关于宇宙的故事。”
“他爸对他很好。那时候,我那朋友的梦想是做宇航员,或者和他爸一样做个天文学家。要么在天上飞行,要么就在地上研究星星和宇宙。”
盛夏越来越困。他有努力在听时烨说话,但意识重得像铅,一直扯着他下坠,他又热又困,时烨的话根本听不清。
“后来他爸和他妈离婚了。他爸去了国外,十多年就跟他打过三次电话。他妈也没再管过他,大概是觉得看到他,就会想起那段不幸的感情。”时烨声音静静的,但越说越快,“后来他就变得很奇怪,活得挺惨,不让人接近他,也不去接近别人。”
“可后来他组了个乐队,还是跟他爸有关系,居然叫飞行士。”时烨像是叹了口气,“而且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他以为自己不在意,很强很能杠,可等生活开始变得糟糕以后,他才发现,原来世界真的有可能瞬间把你抛弃,谁都会不要你,谁都可能一瞬间,一无所有。”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时烨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过往经过的那些路程里遇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他喝醉了,明天,未来,掌声,荣誉,爱恨,他在一个盛夏的夜里轻描淡写地对一个没成年的孩子诉说。像是那句话说的一样:和爱的人吵架,和陌生人讲心里话。
不对,他没有爱的人。
不可见,不可知,不可被度量。
“你在听吗?”
他轻声问,等转过头去看,才发现盛夏早已合上了眼,脸颊通红,似乎睡熟了很久。
时烨定定地看了那张脸很久。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悸动,听见什么在呼喊,还听见了什么的渴求。
月光照在他们身上,这一刻他觉得比日光还要灼人。
我喝醉了,时烨在心跳声里对自己说了一遍。
随后他飞快俯身,很轻地吻了吻醉倒在夜里的盛夏。
——那种感觉像是降临。
你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又似乎马上要离开。是睁开眼睛看到世界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最明亮的地方,你就从那里降落。周围的一切美好都在召唤你,都在拥抱你……原来爱欲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你为什么哭,为什么笑,这一切也有了答案。
被这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力量猛地击中后,时烨恍然明白,他看到了这种降临。

第二十七章

那一晚时烨没睡着。

其实发生的那一刻他知道,或许错误的某件事已经发生在自己身上了。真的要形容的话他也说不上所谓真实的感受给你听,像是自然而然,只是身体的反应又太过刻意。人会用很多借口搪塞自己,他也会,他当然能够把那个吻怪给星星月亮,怪给月色很美,怪给酒精和冲动,怪给一切都可以。反正没人会责怪发生在一刻的心动,没人看见,没人知道这个吻。

时烨都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吻。

他的身体因为盛夏大汗淋漓。很热,即使是晚上,有风,还是很热。汗津津的,毛孔里似乎都有酒气。

时烨直起身子,接着他就看到盛夏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被晒伤的脸比之前红很多。

时烨很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是害羞。好像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但时烨居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因为是预料之中。

因为晒伤,脸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依旧是美的,这一刻时烨愿意用美这样的字眼去形容这个属于盛夏的少年。他愿意用美去形容一些会令自己变得温柔的东西,美总是会让人温柔一些,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雕塑画作,音乐还是艺术,令人觉得温柔的,就是美。

虽然美现在还穿着小熊睡衣,也能算得上是美。

除了睡衣,盛夏还套了件牛仔外套。搞不懂为什么要穿这么多,时烨看到盛夏脖颈耳后都有汗水滴下来,额发湿了,似乎也很热。

“不热吗?”

没反应。

时烨皱着眉,使劲拍了拍盛夏的背,试图强行把盛夏弄清醒,管他是真醉还是装醉。

等拍了半天盛夏才睁开眼看时烨,嘟囔了几句话,时烨没听懂,似乎是这边的方言。

时烨看着盛夏,问:“你不热吗。”

盛夏晃着脑袋,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热。”他好不容易回答了一句,“还冷。”

时烨看他汗津津地还穿那么多,只觉得难受,索性扶着盛夏的肩膀帮人半抱起来,帮他脱了那件牛仔外套。

刚把那件衣服丢到边上后,时烨就被盛夏紧紧地搂住了脖子。

两人身上都汗津津的。被抱住的那瞬间时烨觉得自己像被水抱住,温水,适合人体拥抱的那种温度,黏糊糊的。

身上的人像是块豆腐,只是那块豆腐被烟味酒味熏成了混合口味,身上还烫得不像话。

时烨觉得这一幕莫名其妙,就扯了下盛夏的手,低声说了句:“放开。”

盛夏烧得迷迷糊糊,他什么都听不到,但还是坚持在找自己要找的东西。手顺着时烨胸口往上找,划过脖子和脸,带着汗水往上摸。

时烨感觉自己不太想拒绝,象征性拉了他两下就没动了。那只之前弹琴的手一直在他身上乱摸,摸到最后停在了时烨的耳朵上。

摸到时烨的耳垂以后盛夏才消停了。他就靠在时烨肩上,很轻地揉捏着手下那一小片软 肉。只是睡得似乎不太舒服,一开始只是靠在时烨边上,后来两个人不知怎么就叠到一起去了。

时烨觉得被抱得挺舒服,就没动。他没有去想这是借酒撒娇还是真情流露,因为盛夏肢体动作里全是依赖,似乎是那样地需要自己。

“你干什么。”

没回答。

时烨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盛夏听,“不能随便抱别人,你妈没教过你吗。”

有软软的东西擦过时烨的脖子,他觉得应该是嘴。

“你这个叫投怀送抱知道吗。”

又擦过了他的脸颊。

“你这么多天就想着勾引我?”时烨总觉得他在说给自己听,“要掰弯我,还要我睡粉?”

时烨被盛夏揉着耳垂,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越来越热。两个人叠在一起,两种体温叠在一起,时烨快烧着了。

盛夏只是一直在小声哼唧,像是呓语,听不清。时烨听着像是猫哼,也像是撒娇。

还一直在摸自己的耳垂。

这是什么奇怪的挑逗和暗示?

时烨沉默了会儿,索性抱着盛夏点了根烟,很慢地抽。抽到一半的时候时烨开始有点难受,因为盛夏反反复复地摸着自己的耳朵,还一直乱动,时烨被蹭得很难受。

肉贴肉,汗津津,他硬了。起初觉得诧异,但似乎也能够解释。

既然在半醉半醒间自己能够接受一个同性别的人坐到自己腿上,揽着自己的脖子,蹭来蹭去,那似乎会勃起也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时烨用酒精说服自己,男人很容易在欲望面前说服自己,欲望本来就可以在一些时刻,讲通清醒时讲不通的道理。

时烨叼着烟,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是本能。

是本能让他去亲吻盛夏被汗浸湿的头发,往下滑,顺着睡衣往下滑。

然后下一秒他被掉下来的烟头烫到了手臂。

有点疼,一瞬就过了,也把时烨烫醒了。他手停住了,欲望也停住了,一切都停住了,戛然而止。

时烨眉头也皱了起来。

再等等,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对自己说,再等等,至少要等人家过了那个所谓的长大的节点。

时烨强行把扒在自己身上的盛夏弄了下来。那很困难,但仅存的一点理智催着他把盛夏推开。

他看着盛夏在自己身边睡觉,把盛夏拿来的那包烟抽完,又去厕所洗手。时烨洗得很仔细,洗过三遍,又洗了一把脸。还是不清醒,他索性放了点水,把脸直接埋进去,沉在凉水里。

洗完了,好像没有清醒太多,还是有烟味酒味,还是有盛夏的味道,洗不干净。

那种焦躁感缠着他,时烨觉得自己很烦,身体里有什么要爆炸要撕裂的那种烦。

然后时烨开始冲冷水澡。他隔着一扇门,隔着一扇门外面的盛夏,对着这扇门,给自己打。

往日给自己弄他都很敷衍,发泄而已。插入,动,顶,射精,人在那时候和动物好像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屈服于快感,屈服于性,本能罢了。

那和男人做,和女人做有区别吗?

他爸也是这样,抱一个和自己有相同器官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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