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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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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作业你最好快写,别到时候记错交作业的时间,再想赶也晚了。”过了半节课,于秋凉把袖子放下来,甩着“水袖”往桌上一趴。他用半节课解决掉了历史,而剩下的一半时间,他要用来补眠。
  一闭上眼,黏在他父亲背上的那只婴灵就出现了,这丑陋的东西在他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于秋凉心里烦躁,恨不得坐起来一脚把桌子踢翻,但最后还是忍耐住了。
  顾嘉在他桌上放的那本杂志,可能还有点儿用处。于秋凉想到这里,眼前登时浮现出刚刚看到的鬼界新闻版块。
  三十只婴灵失踪,可不是小数目。
  最近他总能在他家的楼里发现这样的小怪物,难道真是巧合吗?


第69章 侧面
  这条路行不通,就要走另一条路。于秋凉把文综卷子翻到了另一面,决定先写地理大题。
  最初学地理的时候,于秋凉认为这一门科目是“文科中的理科”,而地理的某一部分知识也没有辜负于秋凉的厚望,它们难倒了于秋凉,于秋凉到现在还没学会算时差,也没学会区分昼夜半球,高一时候的他,看到这种大题就会头疼。但是,待到学地理学了三年之后,开始总复习的这会儿,于秋凉却又觉得地理大题简单了,因为大题考他不会的知识考得少了。
  仔细想想,当时老师们之所以把那些知识点出成大题,并不是因为它们在高考当中所占的比重有多大,而是因为老师们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想通了这一点,高一面对地理时的紧张劲儿就一下子全散作了云烟,于秋凉轻轻松松地答完地理大题,又返回去写历史,一科一科按顺序写下来,效率倒也不错。
  于秋凉并不讨厌政治,但政治大题在他看来着实奇怪。不光是宋词然不喜欢写政治大题,于秋凉同样也不喜欢写。他看着政治题,打了个哈欠,偷偷瞟一眼台上监考的老师,见她正在看手机,便心安理得地趴下,做起了自己的春秋白日梦。
  好梦大多不长久,于秋凉没睡多长时间,就被一阵笃笃笃的敲击声惊醒。他双腿猛地一蹬,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桌面上摆着的水瓶遭受一番震荡,差点儿掉下地去。这是一只玻璃瓶子,里面装满了水,如果它碎掉,可不是好玩的。于秋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瓶身,将玻璃瓶安放在桌面正中央。这下它不会再被撞掉了。
  改换玻璃瓶的位置,不过是权宜之计。要想一劳永逸,还得换个塑料瓶。
  于秋凉双手握紧瓶身,一边拿它暖手,一边四顾寻找敲击声的来源。他听了一会儿,觉得这声响是出自于他背后的空地。他总觉得像是有人拿了一把扳手在他身后蹲着,不停敲打着地面,想将整栋教学楼都敲出一条大裂缝。
  宋词然的镜子再度发挥了它的功用,于秋凉拿起镜子,调整角度,照向自己身后的空地。在他身后不远处是空调,而在空调和他的椅子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他照了半天,却没有在那里发现什么,就在他即将认定自己产生了幻觉的那一刻,一个鬼影却突兀地投在了空调机上。
  这年头,鬼也喜欢爬空调?于秋凉一直以为只有猫才爱往高处爬,没想到鬼魂也是。
  宋词然看不到镜子里反射出的真实情形,只当于秋凉突然发神经,对镜搔首弄姿、顾影自怜,大致扫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于秋凉不写卷子,他还是要写的,毕竟他没有于秋凉那么足的底气,敢在政治老师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明明都是一样的老师教出来的学生,怎么他和于秋凉就这么不一样呢?宋词然唉声叹气,手下的字歪歪扭扭,但能看得出来它们比之前更整齐清晰。于秋凉在悄悄地为高考而改变,宋词然也一样,他的字迹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于秋凉又转了个角度,让自己的视野能够跟着那只鬼移动,他发现这只鬼是真的在捣鼓那空调机,也不知它想捣鼓出什么。教室里的空调从来没有坏过,这一点于秋凉是知道的,既然没有坏,那这只鬼肯定不是在修空调,估计它是蓄谋已久,来搞破坏。
  仿佛在对于秋凉的疑问作出回答似的,鬼影窸窸窣窣地爬上了空调机。一团黑气把扇叶和按键全部包裹住,紧接着,在于秋凉愕然的眼神中,扇叶忽地动了,一股冷气从扇叶间飞出,把整间教室的学生都冻了个透心凉。
  寒冷的冬日里,身后阴风阵阵,任你心态再好,也无法冷静下来去做题。冷气没吹多久,就已经有人开始发抖了,而于秋凉本就怕冷,后背又正对着空调风口,鬼影弄出来的那一下,直接把他吹得头脑发懵。
  来不及反应,于秋凉将镜子往桌上一扣,免得政治老师走过来,收走宋词然的新镜子。接着,他将外套一裹,猛然转身,抬手关掉了空调。他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而他从前并未经历过演练或者实习,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妖风骤停,于秋凉松了口气,同学们也松了口气。可惜,他们还没缓过劲来,扑面而来的又是另一股强劲的冷风。这回,于秋凉结结实实地被迎面吹透,凉意不光透进了他的心里,还渗进了他的骨骼。
  “卧槽……”于秋凉低声骂了一句,迅速弯腰,拔掉了空调机的插座。鬼影没有凭空发电的本事,见他拔了插座,便悻悻地从空调顶上退了下来,飘出窗外不见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它要是再赖着不走,非得找点事情,放学以后于秋凉就要收拾它了。
  虽然鬼影跑了,但那两股冷风仍然对于秋凉造成了损伤,于秋凉被风一吹,浑身都在发冷,无论是怀抱热水,还是身穿厚衣,都无法让他的身体转暖。他好像一条僵死了的鱼,可怜巴巴地被冻结在北冰洋的大冰山里,成为了一尊永恒的寂寞的雕塑。
  于秋凉叫那冷风给吹透了,回了家就瑟缩在被子里,又把自己蜷缩成一颗球。蜷缩的方式让他很有安全感,并且还能给予他生存所必需的温暖,他很爱这样睡觉,这令他感觉自己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冷得太久又没有好转的迹象,于秋凉心中暗叫不妙。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那简直就是一只小火炉,等余夏生回来,大概就能在他身上煎鸡蛋了。这太恐怖了。于秋凉摸到手机,给余夏生发了条短信,让他回来的时候顺便到楼下买退烧药。
  分明是动动腿脚就能自主解决掉的事,于秋凉却无法亲力而为。实在不能怪他,他的发烧太突然了,来得莫名其妙。他总觉得那只鬼是故意跟他过不去,大概他平时太嚣张,太不拘小节,招惹到了爱捣乱的脏东西。
  生病期间最容易累,于秋凉躺了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半梦半醒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蹲在他的床头柜上,咧着嘴露出一张讨打的笑脸。果真是被野鬼给捉弄了!于秋凉的暴脾气一下子蹿上来,他猛地睁开双眼,抓住野鬼的脖子,将它狠狠地往衣柜上一掼。
  衣柜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野鬼惨嚎一声,好似浑然没有预料到他会来这一招。于秋凉把野鬼甩出去,就没了下一步动作,他只是坐在床上,眯缝着眼,直视那只讨人嫌的鬼,仿佛想用视线将对方吓退。
  野鬼没有被他吓退,反倒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衣柜门又坐到了于秋凉的床头柜上。它这回不蹲了,看上去还干净点儿,于秋凉懒得搭理它,便闭上眼翻了个身,想叫这玩意儿自生自灭。
  总有些人闲着没事就爱犯贱,别人不搭理他吧,他还非要跑去撩拨。于秋凉认为他今天遇见的这只鬼,生前铁定就是这种贱骨头,他不理野鬼,野鬼却凑近了来摸他的脸颊。
  “滚!”于秋凉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一下子把野鬼的手打飞。野鬼吃痛,低嚎一声,下一秒就被于秋凉死死地扼住了脖子。于秋凉今天很暴躁,出奇地暴躁,挑在这种时候来招惹他,野鬼简直是自寻死路。于秋凉拖着野鬼,想去找打火机把它一把烧掉完事,但就在他慢腾腾下床的时刻,大门忽然响了,余夏生在家门那边喊他的名字。
  “来了!”于秋凉抬高声音回应,仍然有气无力,显得蔫蔫的。他周身越发冷了,手一松,野鬼就从他掌中逃了出去。看来,每一只鬼都怕余夏生,但凡是余夏生在的场合,必然没有恶鬼。
  虽说是应了声,但于秋凉却坐在床沿,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浑身发痛,连床单和被子都让他难受。他又脱了拖鞋,回到床上去躺着。这会儿,他脑子里混乱极了,他感到世界上所有的倒霉事全部集中到了一起,并且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希望有谁能够来拯救他脱离苦海,让他得以顺风顺水地过下去。
  倒霉事一来,人就容易忙中生乱,于秋凉十分烦躁,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好。他不喜欢生病,尽管病痛给了他合适的请假理由,但他仍旧很难受。
  于秋凉躺在床上,大脑放空,双眼紧盯着天花板。小的时候,他还不住在这个小区,那时每逢生病,他就在床上这样躺着,窗外各种各样的影子映在天花板上,好似唱大戏。现在他长大了,不喜欢把光放进卧室,却也不愿意卧室里有影子,他总拉着窗帘,天花板上安安静静的,悲欢离合全落了幕。
  天无绝人之路,这个方法不行,就去尝试另一个,总能找到良好的解决方式。脑海中突然跃出了这样一句话,于秋凉搞不明白它出现的缘由,不过他思量再三,觉得这出现得突兀的言语还有几分道理。
  此语适用于世间大多数事情,于秋凉想了一会儿,就笑了。他决定以后再遇见烦心事的时候,就拿这句话来鞭策自己。人都能变好,为什么要变坏?应该努力去做一个好人才对。
  余夏生走进屋的那一刻,正好看到于秋凉对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微笑。老鬼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向上看,唯恐天花板上躲藏了不知名的恶鬼,在于秋凉发呆的时刻趁虚而入。
  他的担忧并未变成现实。恶鬼是有的,不过已经挨了于秋凉的教训,逃之夭夭了。于秋凉平常就爱对着空气发呆傻笑,余夏生反应过来,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应当尽快习惯他这副样子。
  “又想什么呢,成天傻乐呵。”余夏生坐在于秋凉旁边,拍了拍他的身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了于秋凉在发烧,下手没轻没重,把人拍得闷哼一声,仿佛伤重不治的样子。余夏生又被吓到,就仿佛他总能给于秋凉惊喜一般,于秋凉总能给他惊吓,谁知道这孩子又干了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于秋凉并非真的命不久矣,但他如果再这样拖延下去,长命百岁也要变成早夭。余夏生哭笑不得,终于记起于秋凉给他发的信息,从衣兜里掏出了退烧药。
  “你他妈还记得我是病号啊……”于秋凉有气无力地指责他,“那么大劲儿,你想拍死我啊……”
  “说什么胡话呢?等会儿把药喝了,我去给你倒水。”余夏生把药放在床头,转身出了卧室,没过一会儿,他捧着一杯温水回来。他知道于秋凉不喜欢喝太烫的水,于秋凉害怕烫嘴。
  于秋凉从床上爬起来,整个脑袋都乱成了鸡窝,这是由他的枕头和他的被子联手打造的最新发型。他瞅了衣柜一眼,从衣柜门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只看一眼,他就皱起了眉,低声说:“你把灯给我关了。”
  “关什么灯?”余夏生惊讶地望着他,“赶紧喝药,别整些没用的东西。”
  “难受。”于秋凉满脸不高兴地把药喝了,瞬间化身成小苦瓜。这药是真的苦,卧室里的灯光也照得他难受。他匆匆把药和着温水吞下肚,就掀起被子躺了回去。被子和枕头虽然会毁掉他的发型,但它们起码能给他提供一个安心的休息地。
  余夏生也知道灯光照得于秋凉不舒服,他收走床头柜上的东西之后,就去关了灯。灯光骤然消失,于秋凉放松了些,但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紧张始终挥之不去。他总觉得有人在他旁边紧盯着他,却不是余夏生。
  “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了。”余夏生在他身边躺下,轻轻拍着他的肩,好像妈妈哄孩子似的。于秋凉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往老鬼怀里蹭了蹭,漫不经心地答道:“是啊,你怎么知道?你开了天眼,能看见我在学校做了什么?”
  他又拿余夏生找顾嘉盯人的事来打趣,余夏生尴尬地笑了笑。事实上,顾嘉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从余夏生这里拿到钱了,余夏生不再找她帮忙盯着于秋凉。
  “问你个问题。”于秋凉一直在往自己怀里钻,余夏生当然能够感觉出来。他顺势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手搭在于秋凉的额头上试温度。现在烧还没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烧,余夏生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似的送上一个亲吻。
  此举本是无心,更加不带任何调戏意味,于秋凉却愣住了。在余夏生所看不到的地方,于秋凉睁大了双眼,目光有些呆滞。若非他了解余夏生的为人,恐怕这就要误会了。
  半晌,于秋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问题?你问。”
  “如果这一条路走不通,你会不会走另一条?”余夏生问,“如果你想收拾一个人,又不方便自己动手,那你会怎样做?”
  说好的是一个问题,他这分明是俩问题。于秋凉感到头痛。可能余夏生比谁都要更像发烧人士,他已经算不清数字了,连二都能数成一。
  嫌弃搁在心里,认真摆在明面,于秋凉想了想,回答道:“这条路不通,就去走另一条;如果我不方便自己动手,我就借刀杀人。”
  “啊。”余夏生短促地笑了一声,于秋凉不晓得他在笑什么。自己的回答明明很正常,没有任何值得发笑的地方。或许,余夏生应该对这一声笑,向他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等了好久好久,等得快要睡着,余夏生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于秋凉的呼吸渐趋平缓,他等了又等,到最后先睡了过去。
  待到他真正睡熟了,余夏生才摸了摸他温度减退的额头,略带怜惜地说着:“瞧瞧,你都知道借刀杀人。你都知道的事,比你年长的人,又有几个不知道?”
  一件事,一个人,从来不止有一面;通往一个地点的路,很少会只有一条。转换到侧面看一眼,绕道从另一条路去走,很可能会有不一样的遭遇。余夏生将于秋凉抱得更紧了,和于秋凉一样,他也有着莫名的担忧。


第70章 逐
  教室里的空调突然出了问题之后,于秋凉就把空调插头拔了,由于冬天没人用空调,插头就一直孤零零地在地上躺着,暂时等不到一个插座来和它相接。与它的孤单寂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面如春风的于秋凉。宋词然腹诽着好友,认为他是真的谈恋爱了。
  谈恋爱这种事,对于秋凉而言有些可笑。但是,可笑归可笑,终有一天,他会令他自己发笑。不就是打脸吗?从小到大,哪个人没有几次自打脸的经历?于秋凉面带微笑地做着卷子,硬是把写卷子搞得像写情书。
  如果真是写情书,那倒好了。他这般笑眯眯地做着数学题,画面着实惊悚,让宋词然不忍心看。数学题几时有了如此殊荣,竟让于秋凉喜笑颜开!
  常言道逆境出英才,在宋词然看来,于秋凉却是逆境所造就出的变态,还是个绝世大变态。饶是宋词然喜欢写数学,也无法笑着做数学题,而于秋凉这个恐怖的男人,他可以。
  “笑这么高兴,谈恋爱啦?”宋词然没忍住,又开始口头犯贱。此语一脱口,他就感到不妙,连忙举起双手,做好了迎接当头一击的准备,可于秋凉这一次并没有打他,只是看着他笑。
  有些人笑起来好看,那也是在特定情况下的。若是在不该笑的时刻,他们笑了,那也足以让人感到恐惧。很显然,于秋凉就在这一部分人当中,宋词然越看他笑,心里就越发毛。
  果然啊,这句话还是说错了。他就不该嘴贱,乱开玩笑。
  “不想说算了。”宋词然觉得同桌好可怕,稍微说错半个字,就有杀身之祸。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再次引发了他的恐惧,他从于秋凉的微笑,联想到了室友相残,还联想到了熟人作案。虽说这样恶意揣测不好,但他老喜欢这样想,假如于秋凉能听到他内心的自言自语,恐怕这就要让他的想象化为现实。
  “是啊。”就在宋词然战战兢兢地重新提笔,准备做卷子的那一刻,于秋凉突然开口。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宋词然差点儿把笔都甩出去。这可真是大型打脸现场——向来不喜欢谈恋爱的于秋凉,竟然恋爱了。
  不知是哪个班的女孩这样出色,让一向眼高于顶的家伙都拜倒于石榴裙下。宋词然摸了摸下巴,追问道:“哪个班的女生啊?”平时也没见你和哪个女生有过交流。
  “不是女的。”于秋凉说完,喝了口水。
  “……”宋词然惊悚地望着同桌,犹如看见了外星人。说实话,他不歧视这一群体,但他实在是第一次在身边接触到一个活的范例。他莫名有些激动,看向于秋凉的眼神都诡异了几分,这下轮到于秋凉心里发毛了,他怀疑宋词然下一秒就要把他按倒在书桌上,当场解剖。
  不过,宋词然对医术一窍不通,对解剖学没有任何兴趣,于秋凉想象中的场景也没有成真。宋词然只是看了他好几眼,激动地抖起了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激动些什么?于秋凉懵了,同桌的大脑构造真的好奇怪。
  两个人坐在一起,彼此之间相隔不到十厘米,胳膊肘紧挨着胳膊肘,思想上却仿若隔了一条银河。人的身体可以近,但心灵不一定近,就算心灵挨得近,正在考虑的事情也不一定相同。心有灵犀的条件太过苛刻,毕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彼此的思想都是独立的。
  此时此刻,于秋凉在畅想未来,而宋词然在回顾过去。宋词然越想越觉得怪异,他从未见过于秋凉和谁走得近,于秋凉又没有喜欢他的可能,但除了他,于秋凉身边的男性还有谁?
  联想到于秋凉的手机锁屏,宋词然触电般僵直了躯体。他又偏过头去看了于秋凉一眼,觉得这人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跳坑自己埋。
  你喜欢别人,别人喜欢你吗?宋词然先替好友泄了气。
  于秋凉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个最为实际的问题,前方的空位上就浮现出一个人影,瞬间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像是一部关机已久后突然开启的手机,大批大批的信息涌入了他的大脑。他愣愣地看着前方的那个影子,这不是那只爱玩空调的鬼,也不是爱来他们班串门的顾嘉,这是另外一只他从未见过的鬼。
  虽是从未见过……但也并不安全。
  身形高大的鬼怪转过脸来,冲着于秋凉狞笑。于秋凉霍地站了起来,在周遭同学的注视中从后门跑出了教室。数学老师不在,走廊上也没人,因此于秋凉出门未受阻拦。同学们以为他突然不舒服,扭头瞟了一下,便又回头继续写自己的数学卷子。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不管于秋凉做出什么,这些学生都没空管他。
  于秋凉出了教室,便当机立断地跑下楼,高大的鬼怪在他后面也跟了出来,但它站在楼梯口处左顾右盼,没能即刻发现于秋凉的踪迹。对方的迟钝,为于秋凉争取到了时间,于秋凉跑到了楼下高二的地盘,找了一间空教室钻了进去。
  没过多久,那只鬼就下了楼梯,它径直飘下去,一路飘到了学校门口。于秋凉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东西是光长个子不长心,就这点能耐,还想来捉弄他。
  高个子鬼盘桓在学校门口,迟迟未动。于秋凉抓住机会跑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座位。宋词然只当他去厕所,也没多问——还好宋词然没有多问,否则于秋凉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对人解释。
  最近撞见的鬼似乎有点多,这种情况可能不太正常。于秋凉抽出一张草稿纸,在上头写写画画,不停计算着。从元旦期间遇到那只婴灵开始,他每天都要撞一次鬼,多的时候甚至一天能碰到两三只。他疑心是有人暗中给余夏生使绊子,结果找不到余夏生,就抓了他来当出气筒。
  于秋凉习惯在有所付出时进行计算,他用这种方式来衡量付出与回报的比例,从而判断这次的行为有多少价值。撞鬼是不划算的亏本买卖,每撞一次鬼,于秋凉就觉得自己的精神要差上几分。
  鬼怪们让他不得安心。现在的他,坐车无法好好坐,骑车担心扎胎,走在路上害怕平地摔跤,就算是在教室里呆着,也安生不了多长时间。他还没算出个平均数来,窗户突然被从外面打开了,鬼怪通过窗缝钻进了教室里,在于秋凉头顶盘旋,发出声声怪笑。
  再笑就割了你的舌头!于秋凉怒极,却不好当场发作。如果他在这里和鬼怪大打出手,明天他在同学们口中就会变成一个精神病,而且他的发病情形还会立马传遍全校。于秋凉平生最怕遭人非议,更讨厌自己的经历被人捏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认为自己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是他不信佛,他没有宗教信仰,他唯一信仰的就是共产主义。他没能忍多久,情绪就爆发了,他从课桌里掏出一包纸巾,再次出了班门。
  这一次他静悄悄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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