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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勿洞察-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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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肖恩拉到一边后,列维叫杰里伸出手。杰里小心翼翼地伸出攥紧的拳头,列维叹口气,把他的手指掰开,在他手心里放了四片药。
“是莱尔德叫我给你的,虽然这是我的东西……”列维说,“我负责为你们传话,毕竟莱尔德发不出声音,你又听不见他说话,”
杰里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既然他发不出声音,我当然听不见他说话啊。
在杰里茫然时,肖恩走到莱尔德身边。原本他俩之间是无法不出声地对话的,现在他却听到了莱尔德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吊在高处的面具,意识到是雷诺兹在为他们传递信息。
莱尔德告诉他:也许你根本不需要那样做。不要那样对杰里,这个手术很危险。你先试试让他吃掉那种药。他从来没有吃过,应该会对药效很敏感。如果最后没有效果,你再用那种方法也不迟。
肖恩问他,这是什么药?是会让他变敏锐还是变镇静?
列维也听到了这个问题,抢在莱尔德之前出声回答了他:“应该说是既敏锐又镇静吧。那是神智层面感知拮抗作用剂,会让他顺从,接受。正常情况下只吃一片就可以,但要达到现在需求的效果,一片肯定不够。我们可以让杰里直接多吃点,当然了,短时间内服用这么大的剂量,其实也是有一点危险性的。”
列维掏出一只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药板,上面已经空了。“原本这是为我自己准备的。但是对于现在的我和列维来说,这点药可能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周围安静了片刻,杰里怯怯地问:“什么叫‘你和列维’……你不就是列维吗……”
列维笑起来:“刚才忘了解释了,第一句是我说的,后半句是我在帮莱尔德转述。”
肖恩表示可以接受这种尝试。他催促杰里快把药吃掉,如果不成功,他还可以继续用老办法。
比起被物理性地破坏掉脑子的一部分,杰里当然宁愿吃来路不明的药片。他毫不犹豫地把药吞下去,还没过一分钟,身体内部就浮现出一种奇妙的松弛感。
这感觉令他想起野营远足归来,洗了澡,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身体还有些疲惫,但这种疲惫并不讨厌,它能够进一步衬托出自己的房间有多么舒适。
之前的种种艰辛,比如野外的潮湿泥土、夜晚奇妙的动物鸣叫声、爬进毯子里小虫、总也扎不结实的帐篷、难吃的罐头食品……一切令人厌恶和恐惧的要素全都远去。
它们是存在的,它们带给人的折磨也是无法抹去的,但是……这都不算什么了。现在杰里一点也不怨恨它们。
杰里对挂在高处的面具笑了一下。之前他没留意到它,这地方奇奇怪怪的东西非常多,不多它一个。现在他忽然觉得它有点亲切,应该打一下招呼。
他往前走了几步,脚步有点虚浮,但还算能站稳。他指了指覆盖茂密植物的院墙:“今天那三只迷你地狱犬不在家吧?我们站得这么近,都没听见它们狂叫。”
肖恩走到他身边:“我们回去吧。”
“回哪?那是爱芙太太家,不是我家。”
“先过去看一眼。”肖恩说。
杰里点点头,觉得肖恩说得对,今天爱芙太太家里没有狗叫,还挺奇怪的,他们有必要去看一眼……
大家都在关注着爱芙太太的院墙,不只是肖恩,列维·卡拉泽也在看着那边,莱尔德也是……莱尔德躺在地上,旁边的地砖上全都是血,杰里自己的脚上也沾了一些。他低头看,鞋子不是自己的,是他在悬崖底部的时候换上的,应该是罗伊的鞋。罗伊的脚比较大,鞋子不太合适,这鞋应该给肖恩穿,不过对肖恩来说是不是又太小了?
杰里的思绪像水一样流动,他自己则在其中浮浮沉沉。
这时,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那声音气若游丝,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他蹲下来,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莱尔德好久不出声了,就像死了一样,但在这个地方好像人是不会死的。
莱尔德的声音太弱,说的话断断续续,太难辨认。杰里耐心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他说的话:
“如果你能回到家,之后就不要找我们了。”
杰里努力思考,思考该如何回答。他似乎明白莱尔德意思,又似乎不太明白,莱尔德说得对,又好像是错的。
各种思路在杰里脑子里乱飘,他想抓住一个来梳理一下,糅合成比较像样的回答,但他一个也抓不住,那些想法就像四散奔逃的小蟑螂一样,又快又多。
最终,他只能说出最直接的、不用思考太多的回答:“不行。我要找你。”
肖恩揽着杰里的肩,两人站在爱芙太太的矮院墙旁边。院墙对于小孩子来说很高,对已经基本是大人的他们来说,就不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天堑了。
肖恩先撑着墙爬了上去,再对杰里伸出手,拉着他上去。杰里跨坐在院墙上,对莱尔德、列维和塞西微笑着挥了挥手,就像在火车上挥别送行的亲朋。
“我先回去,然后想办法找你们。”
他和肖恩一起从院墙跳了下去。世界是一片寂静的黑暗。
TBC
74
乌鸦从方尖碑背后飞出来,在空中盘旋着下降,在建筑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堆叠在一起,形成了身上裹满黑色绷带的人形。
最后一只乌鸦衔着鸟嘴面具,落在人形的肩部以上,调整了一下位置,形成微微颔首的姿态。
雷诺兹看着拓荒者的背影,弯下腰,右手屈在身前,行了一个颇为古老的躬身礼。
雷诺兹自己并不能看见第一岗哨里的路,甚至,他从前并不知道这里有路。那两个孩子消失在尖顶内的房间里时,他目睹全程,却看不见他们究竟走进了何处。
他根本没有看到两人是如何“消失”的。他意识到那两个孩子“不在”时,这个“不在”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雷诺兹没有捕捉到他们离开的瞬间。
尽管他一直注视着室内的一切,但他就是没有看见,就是没有感知到。
这种体验有些熟悉……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到底有多久,他无法判断——他想起了第一次目睹有人从岗哨深层爬上来的那次。
成功返回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学会的女导师,另一个是对这些毫不知情的普通人。他现在回忆起的,就是那个普通人。
那人好像说过自己的职业,似乎是歌手……不对,是报行的人?也不对。好像应该是作家、诗人。
诗人消失的时候,雷诺兹也没有看到具体过程。尽管他一直看着那个人,一直与其保持交流,但是等他意识到此人的“消失”时,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他捕捉不到变化发生的瞬间。
诗人没有离开第一岗哨,而是在岗哨内部消失了。
一直以来,雷诺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也不曾去深究,因为他是信使,信使服务于猎犬与导师,而非服务于奥秘本身。
今天,他听到了猎犬列维·卡拉泽的说法,觉得应该有道理。
猎犬说,第一岗哨不仅是藏书库,更是一座极为显眼的路标,拓荒者们先探索,再记录,最后交汇、钻研、验证、互相倾听知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回到浅层视野,把掌握到的奥秘带回给尚未开蒙的同胞,也就是说,如果不回到浅层,任务只算是完成了一半。
拓荒者们早已找到了路,这条路就存在于第一岗哨内部……不,这有点因果倒置,应该是:正因为在这里更容易看见路,所以一代代拓荒者们才前仆后继,建设出极为显眼的人工建筑。
可是,即使这里有路,绝大多数人都看不见它,即使有人能隐约感知到它,只凭感知也走不进去。
只有少数人能够清楚地使用不同视野,那位名叫莱尔德·凯茨的青年就是这样的人。还有,那个孤身离开的诗人也是这样的天赋者。
莱尔德需要用巨大的痛苦来集中专注力,而诗人根本不需要这样做。那个人能够自由地使用不同层面的视野,而在低层视野里……一般人会称之为“在普通生活里”,这种天赋可能会被定义为疯狂。
诗人不知道学会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在岗哨深处读到的东西有多么伟大和重要,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有多么罕见。雷诺兹试着辅佐他,他却一直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如果不是幻觉,那就是某种恐怖的、故意的折磨。
他一边洞察真相,一边自我欺骗,不断进行着矛盾的对抗。
从前雷诺兹也见过这样的人。进入岗哨的拓荒者们之中,大多数人都会因为审视自我与外界,最终在旋涡中崩溃。诗人也是如此,但他又与别人大不相同。
雷诺兹眼睁睁看着他的意识一步步分崩离析,可是,在他的每一个碎片中,却又保持着清醒与活跃的光芒。比如说,他会短暂失忆、无法分辨自我与他人、遗忘名词、分不出距离与高低……可是他竟然一直没有忘记如何思考。他可以在癫狂的崩溃中进行极为精确和优美的表达,还带着玩笑的语气对雷诺兹说:这一点,你也与我一样,你也是从完整的形体变成了碎片,每个碎片又各自保持着完整。
雷诺兹听到诗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来吧,你也可以见见她”。之后,他在雷诺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消失了,离开了。
雷诺兹不但不记得他走去了哪里,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那句话的。
那是一个混淆不同层面视野的时刻,所有参与者都会受到影响……他所回应的话语,和诗人的离开方式,都融合在一个混沌的、无法察觉的刹那中,遗失在所有人的感知之外。
其实那句话不应该被“回答”,应该被提问。应该问他“来吧”是指要去哪里?“她”是指谁?是母亲、姐妹或是妻子?
雷诺兹仔细回想着,觉得自己不会无视这句话,因为他历来重视与服务对象沟通,从来是有问有答。
两个年轻男孩已经消失之后,雷诺兹对比了一下此时彼时的感受。最后他认为,当年自己肯定对诗人的话做出了回应。
那么我会如何回答呢?
在猎犬列维·卡拉泽离开岗哨之前,他曾指着一个方向,对雷诺兹问:“你看不见吗?”
“我看不见。”雷诺兹说。
“路就在这边。如果你有办法让自己看得见,你就也可以回去。”
雷诺兹的思维顿了顿。他一时无法理解“回去”,对他而言,这个词似乎毫无意义。
列维说:“当然我也明白,你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使用低层视野了,那样反而会导致你死亡……不,其实没有死亡,这个概念不太对,也许应该说……失去活性?”
雷诺兹说:“准确的说法是,即使我能使用低层视野,我也会瞬间失去审视能力。我会在一切层面内结束观察行为,并真正开始出生。”
“那样不好吗?”列维问,“你就可以解脱了。”
这句话,让很多记忆涌向残破的雷诺兹大脑。
话语,面孔,山丘,海,园林,马车,石砖地,教堂,诗歌,信,驼队,月亮,笑容,嘴唇,手指,笔,小径,藤蔓,雾,斧头,雪,眼泪,野兽,塔……
雷诺兹隐约回忆起一个人,依稀就是曾经的自己,那个还会天真地盼望“解脱”的自己。
但现在他已经不会再那样想了。
他对猎犬说:“我是信使,我永远驻守于第一岗哨,侍奉所有阅读奥秘之人。这使命没有所谓解脱。”
之后,雷诺兹想到,如果当年的诗人能在混沌的时刻听见语言,他也一定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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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时间之前。
随着莱尔德陷入昏迷,爱芙太太的院墙也消失了。
回忆起来,院墙出现的方式相当难以形容,它并不是像三维投影一样突兀地立在室内,而是以一种能够和周围融合的方式……按道理说,院墙大小应该受到这间房间面积的限制,但它好像又能够向两侧延伸,和真正的院墙一样大,你甚至可以绕着它走一圈再回到起点。
这与室内空间是矛盾的,虽然矛盾,看着它的人却浑然不觉,理智上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合理,但感受上却极为自然,就像看见屋里有一张床、一个人、一幅画似的,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
列维已经帮塞西打开了手铐。塞西重获自由,却缩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是默默看着列维的行动。
列维把该带的东西整理回背包,表情放松,动作轻快,就像是在旅行远足之前整理行李。
从几人聚集于一室起,直到现在,整个过程中,追踪终端一直在发出尖锐急促的警报声,目前也仍在继续。刺耳的声音和令人不适的画面混杂一起,不断刺激着塞西的神经,她的目光飘荡到莱尔德身上,又立刻移开。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强忍着恐惧,慢慢爬到莱尔德身边。她想,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有一点点急救常识,也许应该找个硬物做成夹板,也许应该在这里和那里弄个止血绑带……
“不需要的,我们走吧。”列维跨过来,把莱尔德扛在肩上。莱尔德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剪掉了提像的木偶,四肢晃荡着垂下来,浑身一点生气都没有。
塞西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浑浑噩噩地跟在他们后面。
在正对房门的墙壁上还有另一扇门,是真正的门,物理上的实体。它应该很久没有开过,合页发出的声音令人牙齿发酸。
方尖碑实际上是一座高塔。一般人肯定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高塔顶端房间上设计一扇向外开启的门。
打开门之后,外面不是半空中,而是一片平坦的土地,周围没有树木也没有乱石,视野十分开阔。
塞西站在门口不敢出去。即使列维扛着莱尔德已经站在土地上了,她也仍然怀疑这地面是幻觉。
列维对她说:“其实没错,你可以觉得它是幻觉。除了第一岗哨是人工建筑,那个树屋也是人工的……哦,你没见过树屋。你的汽车也是人工的。除了这些以外,你看到的一切严格来说都是幻觉。你看见的不是它们本身,是你最多能够理解到的程度。”
塞西有些动摇:“难道你是说,只要相信这地面是真的,我就不会掉下去?”
列维干脆转身继续向前走:“随便你。”
最后塞西还是跟了上去。地面确实是坚实的地面。
走了一小段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雷诺兹站在方尖碑投下的阴影里,对着他们弯下腰,右手屈在身前,行了一个颇为古老的躬身礼。
现在的天空非常暗淡,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方尖碑竟然还能投出这么黑的影子。
还有,他们是从靠近尖顶的房间走出来的,现在回头一看,为什么方尖碑仍然是被仰视的高耸模样?
塞西转回身,盯着前面列维的背影,琢磨刚才他的话——你看见的不是它们本身,是你最多能够理解到的程度而已。
她捏了捏眉心……我什么都不能理解。
这里的一切事物也好,还是列维·卡拉泽的状态也好,还有肖恩和杰里身上发生的事……我什么都不能理解。
天色越来越暗,类似于最后一丝日光即将被黑夜吞没之前。这里的天空上只有暗沉的深灰色,既没有地平线上的余晖,也没有月亮或星星。
逐渐变暗的环境令人非常不安,令人担心会面对真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
这时列维又主动和塞西说话:“你不要这么担心,莱尔德没事的,只是昏过去了。至于肖恩和杰里,他们应该是回去了吧……但我也不能保证。”
塞西整个人木木的,没有回答列维。
两人沉默着又走了好久,塞西终于忍不住问:“卡拉泽先生,你看得见前面那些东西么?”
她所之的是很远的地方,那边影影绰绰有些东西,是形状规律的物体。由于光线不足,而且周围没有任何参照物,人的眼睛难以分辨大小和远近,所以它们有点像是形态各异的房屋,也有点像是稀疏林立的墓碑。
列维说:“当然看得见啊,我们不是正在往那边走吗?”
“你早就看见了?”塞西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就是要去那里的吗?”
列维右手扶着莱尔德的身体,左手拿起仪器看了一眼:“对。就是那边。我们走过去的同时,她也走过来了。”
“谁?”
话刚问出口,塞西就忽然发现,形状规律的构筑物中有个东西晃动了一下。
那是个人影,有它做参照物之后就能看出来,远处蜃楼般的景物确实是建筑,而不是墓群。
人影走得越来越近。她步伐很慢,体态放松,就像餐后散步一样,可是在一眨眼之间,她就从远远的影子变成了近在眼前的少女。
是艾希莉。
她的身体仍然是巨大的、皮肉不停流动的肉团,不同于从前的是,现在她频繁地“闪烁”着,就像一块在高速切换着的动态图片。在闪烁之中的某几个瞬间,她会变回穿着带网纱的小黑裙、画着浓妆、脚踩高跟鞋的少女。
她站在那闪烁了好一会儿,时隐时现的脸上还带着无奈的羞怯,就像是在说:“等等我,我还没准备好。”
渐渐地,她的少女形象越来越稳定,流动的肉块所占的画面越来越少,少女身形占据了肉眼可见的大部分时间,肉块的模样退回了每一个眨眼之间,最多只潜藏在视线飘开之后的余光里。
形象稳定下来之后,艾希莉的表情反而不再那么轻松了,她的笑意慢慢凝固,牙齿紧咬在一起,嘴唇却颤抖着乱动……她保持着这种扭曲的表情,脚步踉跄地跑向列维与塞西。
塞西习惯性地想抬起枪管,手上却摸了个空,她的随身物品已经全都丢失在岗哨深处了。她往后退了几步,列维还挺主动地站到了她身前,艾希莉被列维挡住,左右跳了两步,似乎是想绕过去,又不敢过于靠近列维。
列维好奇地看着她,他想起,在巨石下面的时候也是这样,艾希莉似乎有些怕他。
艾希莉的身形晃了晃,最终放弃了继续靠近。她慢慢摩擦着咬紧的牙齿,慢慢张开它们,嘴巴张得越来越大,身体前倾,就像是想把喉咙深处展示给外界。
列维听到一种细微的声音,是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内部挤压蠕动。
“别……”
一些杂音之后,列维和塞西辨识出了人的语言。
“别害怕……”
这是非常尖细的女子嗓音,听起来有点遥远,就像是站在细而深的竖井边,听到井的深处有人说话。
列维回了一下头,他感觉到塞西抓着他的衣服后襟,而且抓得非常紧。
这大概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塞西虽然抓着他,却不再躲藏,反而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塞西死死盯着艾希莉,这会儿也不害怕她扭曲的表情了。
艾希莉的嘴巴一直张开着,所以肯定不是她在说话。她的喉咙继续发出声音:“跟我来,是伊莲娜叫我来接你们的。”
她的声调很流畅,没有任何痛苦或恐惧的痕迹,不过她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嗓音也细细的,听起来像是在笨拙地重复一些自己并不理解的指令。
塞西放开了列维的衣服,慢慢向前走去。
“米莎?”她甚至向着艾希莉伸出手,“米莎……是你吗?”
艾希莉全身一震,立刻退开了几步。她的身体又开始闪烁,少女的体型和流动的肉块交替出现。
在闪烁发生的时候,她只能发出杂音,肉块也有嘴巴,而且嘴巴会在她全身游走,当嘴巴流到一块位于中段的凸起肉包上时,米莎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妈妈?”
TBC
=========
75
得到了米莎的回应,塞西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又想走上前,又不敢距离那闪烁的不明形体太近,她的手僵硬地举在面前,身体和意识交战着,不知是进是退。
“妈妈……妈妈……”米莎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听得出来,她也在极力控制自己。
原来这是米莎的声音。列维也有些惊喜,但他当然没有塞西那么激动。
他回忆了一下从前如何与小时候的莱尔德对话,然后换上类似的声调:“米莎,你好,你还认得我吗?”
米莎的声音冷静了很多,似乎还吸了吸鼻子:“我不认得你……但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学会的猎犬。”
列维没想到,“学会的猎犬”这个词会从小女孩的嘴里说出来。
“我们见过面,你记得吗?”
米莎回答得毫无迟疑:“不记得。”
列维微微皱眉:“你真的是米莎吗?”
听到他的疑问,塞西也警醒了一下,抹了抹眼泪,盯着眼前的怪物。
艾希莉体内的声音又一次变得混乱无序。她身体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固定,肉块形象和少女面貌开始均等出现,像幻灯片一样来回切换,每个都持续差不多的时间。
少女形象仰着头,张着嘴巴,肉块继续流动着,速度减慢,嘴巴从身侧移动到顶部,下方的皮肤越垂越靠近地面,吞没双腿,以蠕动的姿态微微前倾。
在两个形体的切换过程中,少女的模样一直静止,而肉块前倾的嘴巴越扩越大,嘴边露出一只白白的小虫。
当另一只“小虫”出现时,列维和塞西才看出来,那不是嘴巴里的虫子,而是孩子小小的指头。
很快,五个指头都扣在唇边,然后是整个手掌、手腕……小小的手攀在嘴巴边缘,用力一抓,黑洞洞的喉咙里出现了一只眼睛,眼睛旁边的面颊上还垂着长长的黑发。
塞西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地哭叫起来。那正是米莎的模样无疑。
“别害怕!妈妈,别害怕……”米莎的声音有些慌张,“我没事,妈妈,我没有受伤,我没有变成怪物……”
她的眼睛斜了斜,看了一眼列维。肉块的嘴巴里不仅有她一侧的眼睛,还有眼睛附近的皮肤和眉毛,她皱着眉头,似乎列维令她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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