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趋光-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估摸着王蕊应该不在,不然韭儿不会跑得这么利索,他顶着张红扑扑的小脸,哼哧哼哧地往任宽跟前跑,看他熟练的样子,要不是手里还拿着导盲杖,根本不像是个盲人。
  “宽哥。”从按摩店到任宽的小饭馆门口,中间隔着四大段台阶,韭儿跑得急,到任宽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
  任宽拉着人在花坛附近坐下,“给你买的头盔到了。”
  快递上贴得透明胶被任宽嘶得撕拉作响,韭儿脸颊上提,脊椎骨又跟着声响颤栗。
  只要想到是任宽给他的东西,他都忍不住想要藏起来,别人都看不到。
  “啧…”忽然间,听到任宽怪异的声音。
  韭儿有些急切,扶住任宽的手腕,“宽哥…怎么了?”
  “这是不是发错货了,我买的明明是粉色的啊。”手里的头盔被任宽来回摆弄,这个款式没错,有竹蜻蜓没错,就是颜色上有很大的出入,“这怎么是黑色的…”
  也不是不好看,但在任宽看来,韭儿长得白白嫩嫩的,那小孩配粉色的不正好嘛。
  他顺势摸出手机,想要确认一遍订单,订单上赫然写着黑色两个字,任宽喃喃道:“坏了,是我拍错了,这什么手!”
  说罢,任宽还恨铁不成钢地打了打自己的手背,又道:“要不然寄回去吧,重新再买一个,反正快递费也没多少钱。”
  粉色的也好,黑色的也罢,对于韭儿而言意义不大,他早就忘记颜色的分别,但是钱这个字眼,如今在韭儿这儿像是随时按着警报器一样。
  “不!”韭儿捏紧任宽的手腕,“黑色就黑色吧…”快递费不贵也是破费,他真的不在意好不好看,只要是任宽给的就行,心意这种东西,能分个五颜六色吗?
  任宽还想再坚持一下,他一直男真的觉得粉色好看一些,“不是…”
  “哥!”话说到一半,一道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男人着周正的职业装,与这条街上的红灯绿酒格格不入。
  “哟,小柯回来啦!”任宽一抬头看到提着公文包的江柯,这是他从深圳回来,第一次见到江柯,比以前更高了,更壮了,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新时代的杰出青年啊。
  江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嗯,你还真把店选在这里的啊。”
  先前听任宽说要回来开小饭馆,给任宽好几个地段的选择,最后挑在了这里,当时江柯正好在外省学习出差,他麻烦工商局的同事帮任宽办了手续。
  江柯比任宽小一岁,是任宽姑姑的儿子,任宽的故事很简单,他父母死得早,他很小就寄宿在姑姑家。
  他和江柯年纪相仿,一起考上大学,姑姑家当时不算宽裕,有老人要赡养,还有两个孩子要读书,一切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不上大学是任宽自己选择的,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要怎么选,怎么走,决定权在自己手里。
  或许上大学是一个好的出路,但也不代表适合任何人,他一直觉得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
  江柯是坐办公室的料的,如今也没让他失望,他自己想要当厨子,在自己选得这条路上还算衣食无忧。
  可江柯不这样想,江柯老实,很多时候觉得是任宽让着他的,心里或多或少都觉得愧疚。
  换头盔的事情得暂时放一放,任宽大手按住韭儿的后脑勺,“韭儿,你先回去吧,我表弟来了。”
  弟弟来了,自己就得走,韭儿有一点点的失落,咕噜了一声,“好,那我走了…”
  又担心任宽再花钱,韭儿小心翼翼道:“宽哥,把头盔给我吧…”
  动了点小心思,韭儿抱着头盔念念不舍地离开,身后还传来任宽表弟的声音,“哥,这谁啊?”
  “嗨!”任宽答得很随意,这句话几乎没怎么过脑子,“一小孩。”
  眼睛看不到的人,耳朵却贼敏锐,得到礼物时的喜悦如同火焰一样高涨,任宽的话却像一盆凉水一样将其浇灭,炭火还在发出呲呲的响声。
  “一小孩”,在任宽眼里,自己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小朋友,可自己好歹也十八岁了。
  是一个成人,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韭儿自己是这样想的。
  “一小孩”,就像是邻居家的熟人,面熟而已,可有可无,他不能像弟弟一样亲近任宽。
  韭儿指尖勾勒着头盔的轮廓,从头盔的一头摸索到另一头,他和任宽之间的距离,还有这么远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任宽亲近,一旦有任宽认识的人出现,他只能退到角落里面去,甚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小,当一只默默等待任宽想起的小可怜。
  无所遁形的自卑和挫败感在这一刻,让韭儿有些抬不起头来,臂弯里的头盔都变得沉甸甸的。
  任宽不知道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他招呼着弟弟进到饭馆里吹空调,“吃饭没?没吃给你炒几个菜。”
  江柯摆手道:“不要麻烦了,坐会就回去吃。”
  “那怎么能叫麻烦呢?”任宽起身炒菜,“正好我也没吃,吃了再走。”
  大学真是养人,几年没见江柯,如今他已经脱胎换骨,哪还像从村里跑出来的腼腆小子。
  任宽手头锅铲一顿,刚刚韭儿走得急,他好像还没叫人吃饭呢。
  原本韭儿是没有这一顿加餐的,可任宽给他开了个头,任宽今天没送到,总觉得是自己哪里没做好。
  任宽又看了眼店里的江柯,想着把人送走了,再去找韭儿吧。
  刚下到最后一个台阶,韭儿便听到流里流气的男声,“韭儿,你又到处乱跑,小心王蕊骂你。”
  这应该是马洋的声音。
  马洋比他还小几岁,父母在外打工,跟着爷爷奶奶摆地摊,也就是社区大妈老说的留守儿童。
  可马洋不肯好好读书,整天吊儿郎当的,骑着摩托车乱跑,今天也不知道吹得什么风,他肯在摊子上帮他爷爷奶奶看摊。
  过分忧郁的韭儿不怎么想搭腔,转身没走两步,马洋又古怪道:“买两本书不?整天不是按摩就是发呆的,文盲啊你!”
  正值中午,日头正大,这条夹在平房的中间的石阶,没有树荫的遮蔽,地面被晒得发烫发热,行人没几个,连拉客的窑姐都猫到小旅馆里面去了。
  “我本来就看不到!买什么书啊!”韭儿心里不痛快,马洋还非得阴阳怪气的。
  马洋一拍凉板,脆弱的凉板瑟瑟发抖,铺在上面的各色闲书都颤得扬尘乱飞。
  “盲文你都不认识啊。”说着,马洋从书堆里摸出一本盲文塞到韭儿手里,“你连盲文都不认识,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了。”
  这地摊上的书卖得也有几分颜色,除了算命看面相的,还有些桃色小说,再就是乱七八糟的盲文。
  韭儿摸了摸上面凸起的地方,心头的自卑越发强烈,马洋说得没错,他不认字就算了,连盲文都不认识,又瞎又土,没见识没钱,还厚着脸皮老想往任宽面前凑,凭什么,就凭他脸大?


第13章 
  一顿饭没送到,任宽有些牵肠挂肚,就像是担心自己孩子,在幼儿园吃不饱受欺负一样。
  可又碍于江柯还没走,不好把人丢在店里。
  “哥。”江柯是个保守老实的人,他对这条街的风气,实在不怎么看好,“以后不打算换了吗?县里好的地段多得是,我再帮你找找?”
  自己做得不是什么高档餐厅,加上外卖也如火如荼,位置真的没那么重要,任宽摆摆手,“暂时不换了,这里挺好的,人多生意也好。”
  任宽是个有主意的人,江柯深知劝不动他,话锋一转,又道:“哥,你先前不是说谈了个对象吗?小姑娘没跟你一起回来?”
  提起这茬,任宽有些恍惚,原本和她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一听说自己要回老家,两人就这么散了。
  他俩在一起的时间不短,激情少了一些,可过日子本来就是一个长久守护的过程,任宽当时只觉得安稳和平静,其实都只是岁月静好的假象。
  那妹子比他小几岁,对大城市充满了憧憬和留念,根本舍不得离开。
  人家不愿意走,他也不能硬拉,当时放手时有多潇洒,现在回想起来就有多落寞。
  任宽笑得有些干涩,“黄了呗,人家不愿意跟我回来。”
  江柯是个嘴笨的人,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那…重新再找!”连岔开话题都显得那么刻意,“我也没有!”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姑姑没说给你介绍个小姑娘吗?”落寞失意就只在那一瞬间,任宽早就过了一味的谈情爱的年纪。
  “我妈…”
  江柯话没说完,从外面传来的尖叫声,像是话筒里传出刺耳的电流一样,穿透力足以震撼到人的耳膜,任宽被刺激得赫然站起身来。
  是韭儿的声音。
  任宽从没有听过韭儿发出这样的声音,撕心裂肺到一定程度,像是嗓子能在瞬间撕裂开来,尖锐地让人毛骨悚然,响彻整个街道。
  “哥!怎么了?”显然江柯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也站起身来。
  任宽没多解释,急吼吼地往外走,“我去看看。”
  还没从石阶上跑下去,便听到王蕊气急败坏的声音,“赶紧的,还给他!你爷爷奶奶怎么教的!整天学不上,尽搞这些偷鸡摸狗!”
  本以为是王蕊又在训韭儿,任宽捏着拳头往下又走了一截。
  只见地摊的凉板被掀翻了一块,闲书七零八落的,韭儿被王蕊拦在身后,跟前还站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听到王蕊尖嚣的声音,少年也只是掏了掏耳朵,不屑道:“什么东西啊?我什么都没干啊?”
  王蕊一听这话,捡起地上的书就想往马洋身上扔,“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赶紧的还给他!”
  身边的韭儿,像是只坏掉的扩音器,震耳欲聋的尖叫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跟警报似的人,让王蕊听了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马洋!你听到没,你拿了他什么东西!别让他叫了!”
  不务正业的马洋还是油盐不进,无论王蕊怎么说,他都淡淡回答道:“我没拿。”
  “你放屁!”王蕊是这条街出名的泼妇,她也不怕自己说话难听,“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自己还在麻将馆就听到韭儿的尖叫声,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韭儿这么失控,上一次还是韭儿妈妈去世的时候。
  盲人接受不到视觉信息,很难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情绪也很容易失控。
  这些情况,是王蕊听医生说的,盲人需要一个长久安定的地方,改变对于他们来讲很痛苦。
  别的盲人怎么样,王蕊不清楚,她只知道,韭儿一旦这样尖叫下去,没有彻底顺着他的意思,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王蕊很焦灼,她应付不了这种情况,因为这时候的韭儿除了尖叫,没办法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韭儿不但接受不到视觉信息,就连听觉在此刻都被削弱,像是退化到了野兽的状态,歇斯底里的,有些不讲道理。
  “还给他啊!”王蕊提高了音量,额头上也被急出一层细汗。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大中午的,炙热的温度让人很疲惫,看稀奇的心态只维持一时片刻,不少人已经觉得韭儿的尖叫声扰民了。
  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有人催促道:“马洋赶紧把东西还给韭儿,别让他叫了。”
  “就是,别欺负瞎子啊!叫得太烦了。”
  他们并不是出于帮助韭儿,仅仅只是觉得心烦,想要街道上赶紧恢复以往的平静。
  马洋两手一摊,“我没有。”
  “头盔还给他!”任宽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跨到了马洋跟前,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别让我揍你啊。”
  面前骤然一黑,听到任宽的话,马洋目光闪烁,不由往后一退,“谁拿他的破头盔,不是在那吗?”
  凌乱的书堆下,一顶破破烂烂的头盔被掩在下面,任宽踢开书,“不是这个!”
  听到任宽的声音,韭儿的哭声更大,尖叫声也变得越发急促,几乎没什么断歇。
  任宽一颗心都跟着高音吊起来,他生怕韭儿哭坏了嗓子,他伸手想去将韭儿拉到身边,宽慰道:“韭儿,一个头盔,我们再买一个就是了…”
  任宽话音刚落,手还未触及到人,韭儿像是感觉到了他的靠近。
  或许是动作,或许是语言刺激到了韭儿,韭儿的表情变得格外狰狞,连任宽的靠近都很抗拒,他猛地一挣扎,失控道,“我不要!我不要!”
  见惯了韭儿平时温吞软绵的样子,任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王蕊显然也不满意任宽的动作,“你现在别碰他,别的都不行,就得原来那个。”转头又冲着马洋,“拿出来!快点!”
  韭儿哭得呼吸困难,全身发抖,淡薄的工作服变得濡湿,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
  这样的韭儿,叫任宽看了有些心疼,像是哭得不是韭儿,是他自己,有一双大手束住他的脖子,窒息感扑面而来,要断气了一样。
  他没工夫跟马洋周旋,索性直接进到小店里翻头盔,马洋吓一跳,拦在任宽的面前,“你干什么!”
  “滚!”任宽大手一薅,将人推到一边,把抽屉柜子开关得轰隆作响,直到在一堆纸壳下才找到他给韭儿买得头盔。
  任宽抱着头盔气愤道:“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我怕你啊!”马洋怂了片刻,“你报啊!”他这么猖狂,除了没人管教,还有仗着自己年纪小。
  任宽气急,他还真不能把这小孩怎么样,脑子一热,拳头都快落到马洋脸上,被王蕊呵斥住,“你打他干什么,头盔给我!这废物东西让他自生自灭。”
  王蕊急吼吼地抢过头盔,飞快塞到韭儿怀里,“你给我抱紧了,摸一下是不是这个!”
  怀里一沉,韭儿小手摸索在头盔的表面,手背上全是自己掐出来红印,触目惊心,任宽想上前,又怕韭儿像刚刚一样排斥,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
  韭儿记忆力很好,拿到头盔没多长时间,上面的纹路装饰,他都摸得清清楚楚,所以马洋给他换了个旧的他都知道。
  东西找到了,韭儿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手指抚摸在外壳上,身体一抖一抖地抽搐着,两腮和鼻尖通红,额前的刘海都被打湿了。
  看热闹的人也回家午睡,街道上正好吹来一阵热风,将任宽的燥热彻底煽动,他很烦躁,很无力。
  这一波三折的,把江柯都看愣了,想着叫他表哥回店里,哪料任宽回头道:“你先去店里坐一会儿,我等等就来。”
  王蕊将韭儿往按摩店一拉,数落道:“别哭了!就知道哭,屁用没有,连话都说不清楚。”说完又戳了戳韭儿的太阳穴。
  韭儿抱着头盔不搭腔,还哼哼唧唧的。
  或许王蕊对韭儿有些粗暴,任宽看着有些心疼,可任宽突然之间不敢去干预王蕊的做法,他挺害怕再看到韭儿抗拒他,他还算不上了解韭儿,没有掌握到和韭儿相处最合适的尺度。
  王蕊一回头,见任宽还杵在门口没走,她抱着胳膊走了两步,“任老板,这东西是你给韭儿买的吧?”
  不用任宽回答,王蕊都能猜到,她语气中没有以往的尖酸,“任老板,我劝你一句,这人不是动物,又贪心又贪图安逸,你给一回两回,小畜生会感激,人只会越来越满足不了。”
  王蕊人已经走到任宽跟前,表情沉了下来,“一次两次的示好能免则免了,叫花子的故事,任老板总听过吧,不给他食物他活的好好的,让他在家里住一晚再出去就能冻死。”
  王蕊声音越来越低,“你还能对韭儿好一辈子不成。”
  最后这句话,王蕊不是疑问的语气,是肯定,任宽没见过王蕊这么严肃过,他也回答不上王蕊的问题,侧过头目光越过大厅,看着坐在角落的韭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王蕊倚在玻璃门上,“你觉得我刻薄韭儿,我这儿能吃人。”
  说着,王蕊指了指街道,“这外面才能吃人呢,老想着别人对自己好有什么用,再怎么不好,韭儿也长这么大了。”
  “韭儿是个大麻烦,任老板就不用因为那点可怜同情心,来接近他了,你以后想扔,或许一闭眼一狠心就能丢,我怕他受不了。”王蕊双手抱在胸前,手指轻叩在手肘处,“你不在的话,他一会儿就好了,只要有个人问他一句好不好,他绝对会没完没了,任老板还舍不得走?”
  独角戏演了好一会儿,见任宽不接招,王蕊没了严肃,和以往一个德行,对韭儿骂骂咧咧道:“你啊!丢三落四的,屁用没有!你说说你有什么东西不掉的!啊!”
  王蕊撞开任宽,踩着高跟鞋朝下面的麻将馆去了,“都怪你这小兔崽子,刚刚老娘清一色都没打完。”
  这娘们儿力气还挺大,任宽被撞得猝不及防,肩头有些疼,任宽颓唐地揉了揉肩膀,小声道:“韭儿…”


第14章 
  按摩店的员工很识趣,早就结伴上了二楼,发呆的发呆,按摩的按摩,把一楼的大堂留给韭儿一个人。
  这声“韭儿”不高不低,在这空荡荡的大堂里来回回荡,韭儿抱着头盔,双肩一抖一抖的,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任宽叹了口气,王蕊的劝告他只是听听,不是他不往心里去,是他狠不下心来,就丢哭得一塌糊涂的人独自坐着。
  他没等到韭儿的回答,步子缓慢地朝韭儿走去,一步两步,如果面前坐得是一个双眼健全的人,余光都能瞥到黑影的压近,而韭儿靠得是人的气息和脚步声。
  任宽的逼近,让韭儿抱着头盔,下意识往椅子蜷缩,像是蜗牛一样曲成一团,藏在结实的壳里。
  像警钟一样的话,一直回荡在任宽的脑海里,他重新审视他和韭儿的相处模式。
  王蕊说得一点没错,他在向一个极度缺爱的人示好,韭儿像是只被遗弃的流浪猫,他是一个固定投食的路人,韭儿就在这样的条件下,逐渐依赖上他。
  他在这儿一天两天,关心和爱护像是沼泽一样,拉着韭儿缓缓下沉,可他总不能在这条街上一辈子,又或者说,他没那个胆量,说出自己能照顾韭儿一辈子这种话来。
  他能脑子一热不顾后果地大言不惭,可韭儿会当真,享得了一时的安逸,可受不了之后的落差。
  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啊,他能帮韭儿做多少决定,帮到哪个份儿上呢?
  他想照顾韭儿,满足一时的同情心,可又惧怕责任,趋利避害,人之常情罢了。
  “我…”任宽凑到韭儿身边坐下,没有第一时间去肢体接触,“头盔也到了,反正你也不想换,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骑车?”
  镇静不少的韭儿,听到任宽的声音,迟疑了一阵才点头。
  想想刚刚自己失控的样子,韭儿将怀里的头盔抱得更紧,他不仅看不到,还控制不住情绪,这样的人,只会给任宽带来麻烦。
  任宽一直以来,都觉得韭儿是只天真的小鹌鹑,活泼生气,是一个极其生动的人。
  其实任宽错了,盲人哪有鹌鹑那样自由自在,盲人就像是飞虫,渺小的同时,又具有趋光性。
  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深知烛火能将它们灼伤,可还是抵挡不住对光亮的向往,奋不顾身又一往无前。
  得到韭儿的回应,任宽又试探性的伸手去摸韭儿的脑袋,头顶湿漉漉的,任宽没放手,手心抚在韭儿的后脑勺,“别哭了。”
  这次韭儿大概是哭累了,也回过神来了,抬了抬下巴,端正坐好,噙在眼眶的泪水还未完全滴落下来,嘴里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哀鸣声,“呜…”
  确定韭儿不会挣扎,任宽将人往怀里一拉,颠了颠韭儿屁股,把人打横抱着,“下次有什么事要说,别光哭。”
  任宽第一次像教一个学前班的小朋友一样,大手擦拭着韭儿脸颊上的泪水,“别哭了。”
  被王蕊言中了,怀里的人松开头盔,双手攀住任宽的脖子,任宽颈间一热,才止住哭声的人,又哆哆嗦嗦地抽泣起来。
  任宽心里不是滋味,王蕊有她的道理。不去管韭儿,他一会儿就会好,有了自己的关心,他就懂得得寸进尺。
  可是,韭儿先前没那个条件,没人哄才放任他不管,如今自己让韭儿撒撒娇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不能得寸进尺一些呢?
  任宽义愤填膺的同时,被莫名的情绪刺激着脑子,只有年轻时才会有豁出去的想法,如今竟然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今日不知明日事,他还能管得了以后吗?他现在能就必须管,以后的事情留着以后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颈间的人湿哒哒的,将眼泪全蹭在任宽脖子里,哭声不像刚才一样尖锐,像是平时韭儿,软绵绵的。
  任宽在想,或许养孩子就是这样的,你担心他衣食住行,痛苦并甜蜜着。
  “撒娇呢?”任宽轻拍着韭儿的后背,“你刚刚那阵仗,吓我一跳。”
  一个人失控肯定是狰狞的,可怖的,韭儿想象不出来自己的样子,他只知道,肯定很难看。
  自己破破烂烂的形象,在任宽心头又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一想到这些,韭儿心里更难受了,撒气似的哼哼了两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意不好,大堂也没开灯,任宽掰开韭儿的手臂,借着日光看下去,眼睛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