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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撵摩托酸菠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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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时候练功真的是用芦苇吗?”卫论想起他曾经观看过的电影。

伯鱼详细地回答他:“会的,因为肺活量不够,需要这样的练习。把芦苇伸水里吸或者吹,但是真的做不到也就算了,师父不会太在意。”

他比划着:“有的时候找的芦苇不是完全空的,中间有絮,弄干净就能用了。如果不小心会找到南荻,实心芦苇,就很不好。”

卫论潦草地“唔”了一声表示知道。

“那天你们一审的时候,节目是说唱吗?”伯鱼对这个问题关心很久了。

卫论提起这个就烦,当时没有坚定地拒绝成了他每每提及就后悔的行为:“我懒得上,班委缠着我,没办法。”

他这话不好回复,伯鱼还没有他那样对集体活动如此抗拒,也不了解他们班的班委是什么样子的人,只好笼统地说:“集体嘛。班委要求,我们照做。”

卫论嗤笑一声:“集体就是丧智的地方,群体节目和小组合作都是早八百年就该取消的东西。”

伯鱼不敢苟同,他到未必真的相信人多力量大,但他惯常只接受这些布置下来的合理或者不合理的事情,他没想过那么多,也压根就不会那么去想。

因此他还是选择了短暂沉默。

卫论闭嘴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这才算是交浅言深,说说家乡趣事童年学艺那都不算是深刻,冷不丁地自己抛出一个离经叛道的观点才是真的剖析自己。他没打算得到伯鱼的回答已经品尝到了尴尬。

卫论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很不在意的语气:“反正我在集体之中,也没有贯彻自我主张的能量,你当我萝卜吃咸了。”

伯鱼眨眨眼睛。


10。

“你不干事就给我滚。”卫论直截了当地下了命令,“爱在谁那混事就在谁屁股后头跟着。”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大拇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给另外一个同学发了条语音。

“孙狗滚了,把他名字从实验报告上删掉。”

他背后吕冀安琢磨了一会孙狗这个名字,猛然想起,转身过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卫论:“哥啊,这个孙狗不会是学长吧?”

他依稀记得卫论的实验是四人小组,有一个是大三学长,据说是个学霸。

卫论仍然是一肚子的火,狠狠剜了吕冀安一眼:“所以呢?”

吕冀安:“哥你三思啊!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学长给踢了吧!”

卫论一千万分的不耐烦:“啰嗦!”

“而且小组也是要四人一组的吧,到时候老师那里不好交代,你就当能者多劳,把废物学长给带着呗。”吕冀安带着不怕死的精神勇敢劝谏,希望大王真的三思。

卫论别说三思,三千万思都思过了,现在是后行的阶段。有些人履历漂亮,其实都是抱大腿抱来的,卫论原本不想带陌生人做项目,但是小组里另外一个人执意要带,也就同意了。组队完毕之后学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叫不出声,不叫不干活,干活就叫苦叫累,苦得怨声载道,卫论不仅受不了,还十分想要套麻袋一顿爆锤。

卫论简短有力:“多说掌嘴。”

吕冀安双手举起在武力面前乖乖投降:“行行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微臣告退。”

他遂又回去设计他新版青龙偃月刀的花纹样式。

二床林三思正在熨他的大褂,插了句嘴:“建工你就是瞎操心,卫论人要你操心吗。”

吕冀安摇头晃脑:“好好好。”

三床林后行突然说道:“喔对了建工,想起来一个事儿,阳台上都是你做的刀你能不能收一收,我的鞋子没地方放了。”

吕冀安嗓音憋在喉咙里炸成一团毛刺:“怎么都针对我啦!?”

阳台上摆满了长方体的塑料盒子,像个乱葬岗,里面全是吕冀安做完的没做完的做到一半不想做的刀具。

什么童子切安纲,蜘蛛切,菊一文字则宗,又是湛卢又是纯钧,有的上面贴了便利贴写着颜色和特征,有的上半截是打磨过的刀刃下半截还是粗木头,十足潦草。

吕冀安擅长喜新厌旧和挖坑不填,看到什么资料书喜欢的不得了就制定个计划要做,往往到了一半又看见了心仪刀具,就提裤子不认人地转头狂奔。

同一时间的排练教室,六班已经完成了第八十一次练习。

鸡哥体恤民情买了五六板AD钙奶分着喝,女生们起哄要伯鱼吹个别的听听,伯鱼吹了《英雄谁属》开头唢呐伴奏的一段,有些人看过《太极宗师》,纷纷欢呼跟着后面歪歪斜斜缺字短音地唱片头曲。

这是最后一遍排练了,明天毕业晚会就要开始。

对毕业伯鱼没什么概念,他没有认识的人,充其量也只是完成任务而已。这几天鸡哥倒是鸡言鸡语,不知道念叨什么,和学长们出去约酒到半夜,对着天空大喊康德呜呜呜我爱你,没有什么神迹出现,倒是听见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伯鱼一曲终了,把唢呐放回包里表示要休息一会,他腮帮子还有些疼。

这是用气方面的问题,伯鱼知道自己吹唢呐其实不应该鼓着大腮帮子像个小蛤蟆,这和他在百度上自学到的方法不太对,但是时间一长他就容易闷着肺憋着气铆足了劲吹,脸颊上的绒毛全部起立,他像个愤怒的水蜜桃,皮肤上爬满了细细的弯曲血管红线。

团支书立刻给了伯鱼一只AD钙奶。

伯鱼道谢,自己找个凳子坐下喝奶,他身边的女孩子们早就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刷微博聊天,鸡哥一个人来回踱步和微信好友情真意切地发语音。

鼻尖满是空调冰冷的碎冰般的工业气息,极其没有人情味,吹得伯鱼脸际痒痒的。

他突然想起昨晚他去等卫论打球结束,卫论要走的时候体院的那几个男生留他,卫论头也不回,潇洒地挥挥手就离开他们走向了自己。

他在球场边坐着像个傻子痴痴呆呆看卫论打球,人真的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有种反应不及的茫然。

卫论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三秒钟,伯鱼腾地站起来。

卫论从包里拿出运动饮料给他,伯鱼没见过这个牌子,虽然是运动饮料,但是做得很不运动。繁复的花纹和明亮的涂装,像个艺术品而远多过运动饮料的头衔。

他和卫论每天都晚上发微信说晚安,亲近了不止一点点。

买西瓜的时候伯鱼在里面认真地敲打瓜皮勾‘引西瓜仙子,卫论就站在门口等他,一脸不耐烦,却一声不吭。

伯鱼觉得卫论是个温柔的人。

他兜里的手机嗡嗡响,伯鱼掏出来看看。

小螺号瞎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消息99+,有人在@他。

大山深处的琵琶精:@伯鱼,伯酱明天我们组团看你演出唷。

下面盖起一堆意义不明的图片和组队消息。

民乐团是一群懒人,一个胸怀大志却懒惰的社长,带着一群不愿意干事的社员,没一个人愿意上去表演节目的。民乐团人员稀少,三个二胡两个琵琶一个中阮两个古筝一个打鼓一个吹笙一个吹箫的加上伯鱼也是十一位所谓坚强不屈的文化传承者。

一个群里加上观光团亲友团还有什么后勤也就二十号人,竟然每天都能刷出来几百条消息,可谓情比金坚团结友爱。

伯鱼想到明天他们会来看演出,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边鸡哥大叫:“同学们!!灯光over啦!我们去场子里排练一遍!”

他们是教室和场地来回蹿,哪边有问题就到另外一边去继续练习。

“靠。”团支书愤愤,“大一的没有人权啊。”

最后一遍彩排走得费时费力,伯鱼找了卫论一圈,并没有看到他的人影。但他也无暇多管别人的事,他们像一群笨手笨脚的鸭子在工作人员和学长学姐的吼叫声中匆忙赶场,伯鱼唢呐刚刚举起来那边学长手一挥:“行了下去!”

猛然一柱强光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伯鱼被浇了个七荤八素,睁不开眼睛。

“调低调低!!”

“哎不是你挺大个人怎么灯光都不会调呢?”

女生被红毯折起的褶皱差点绊倒,红木的光滑舞台上到处都是没收拾好的黑色音箱线和灯光用线,鸡哥连退数步‘磅’一声撞在后面表演舞台剧时候要用的滑动背景上,发出吃痛的哀嚎;学姐举着对讲机怒声大骂,慌慌张张的学长抱着俄罗斯方块般堆积上天的大箱子跑进场地里。

又是一下午的兵荒马乱,各路人马纷纷上线纷纷下线,塑料味和刺鼻的糖精扎满场子,交流问题全靠嘶吼,记住了自己的时间和站位就匆匆下台等待第二遍流程,伯鱼累得不行。

结束后伯鱼没心情再和鸡哥他们讨论什么,自己匆匆告退。

出了场才发觉天色已晚,天地之间充满了烧烤摊的余热,远处一片琉璃黄的天空,棒球社团的社长带着列队整齐的男生们从他面前的大道上跑过正在做晚训。

伯鱼一阵恍惚,抬头四顾半天,拾起软绵绵的脚步往食堂走。

这个点儿食堂都没什么吃的,他穿过烟熏火燎的食堂去买超市的橙子果冻。

橙子味儿是他浸在冷水里的贴心小毛巾。

从超市后门走,伯鱼一肩背着装书的包一肩背着唢呐包,手里还捧着一个大果冻,走了几步他突然察觉到了点东西,往旁边去了一眼,发现了一个套着柿染宽衬衫的肩膀,那肩膀平且直,把薄薄的衬衫肩头撑得满满。

伯鱼的视线往上一溜落进了一对明澈的眼里。

“卫论?”

卫论微微颔首问候。

“今天排练我没看见你?”伯鱼问他。

卫论踢了个控诉回来:“你没回我微信。”

伯鱼后知后觉察出卫论有些不满:“对不起,因为在排练,我一直没看手机。”

“唔。”卫论得了道歉,捡起伯鱼的问题回答他:“我不想去。”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又有理有据,卫论第一老天第二的气魄也很足。

“反正只是开头暖场罢了。”卫论语气里都是抗拒和嫌弃,小声补充,“去不去无所谓。”

伯鱼想他大概是真的很讨厌群体活动和官方组织,很讨厌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来选择要干什么。

但是虽然很讨厌,卫论最后还是答应别人会参加表演,这个答应和他表现出来的强硬外表有些偏差,大约嘴上说着讨厌人情关系,却也不能真正甩脱。

“你要去自习吗?”卫论问他。

伯鱼点点头:“今晚辅导员大概会过来点名,班长让我们一定要到。你呢?”

卫论两条粗黑的眉毛噼里啪啦带着火花纠缠到一起去:“我要去一趟实验室。”

伯鱼好巧不巧问了卫论一个让人烦恼的问题:“实验顺利吗?”

卫论此行正是要去解决不顺利的问题,他想了想,说道:“今天事情结束了再跟你说吧。”

伯鱼和他过了教学楼前面的大道,流行病一般的肆虐花朵纷纷坠地,他们穿过踩着滑板横冲直撞的男生和推着堆满快递推车的快递站工作人员。卫论的蜈蚣辫上落了几朵奶油攒的花,伯鱼伸手为他摘去,收在兜里日后做书签。

“我结束自习之后去实验室门口等你吧。”伯鱼在教学楼门口和他告别,把手里的橙子果冻塞给卫论。

“小孩吃的东西。”卫论挑高一边眉毛,手举着果冻观察片刻,却没有拒绝。

卫论头也不回地离开,伯鱼还在原地看了他一小会。真的只是一小会,卫论乘风离开般潇洒迅速,他身后运动饮料伸展开的塑料包装似的自行车队席卷而过,几秒钟之后,伯鱼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11。

毕业晚会当天。

人山人海不足以形容场面之盛大,规模堪比军训时的拉练似乎描述得更为恰当。

当然这些伯鱼都不知道,他跟着鸡哥乖乖穿了一身厚衣服去化妆间等着化妆。

他们的节目安排在第四个,有些赶时间,化妆间里喊来喊去音波无差别攻击,伯鱼看着女孩子们一条条滑鱼似的溜过去化妆又起来在人群中穿行,心里有些刺刺挠挠的、牙根发痒。

这毕竟也算是个大场面,他这个不上台面的小孩居然马上就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吹唢呐,说起来真的有些害羞。

前几天伯鱼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他在另外一座城市的父母,羞愧地享受了一会儿父母的夸奖,并向他们承诺今天会把自己的演出视频发到他妈妈的微信里。

他在后台听不见前面的声响,在窒息的汗味和化妆品的味道里,伯鱼盘算着时间应该是卫论他们的开场要到了。他知道自己看不成卫论的演出很遗憾,提前请求木琵琶帮他录下来。

在时间的流逝和想象中伯鱼闭着眼睛让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抹,卫论的歌曲应当行至一半,他能够轻易召唤起自己的鸡皮疙瘩为卫论得天独厚的嗓音跪服,那些以前没有听过卫论唱歌的人现在应该也已经为此惊叹,想到这里伯鱼甚至有些莫名的骄傲。

卫论脾气是不好,可以说是相当之不好,但是他答应过的事情他会完成,自己的表演也绝对不会掺杂任何和歌曲无关的情绪。

作为第一个节目他早早就在候场,一只耳朵听着枣红色幕布之外主持人说的话,一只耳朵听着班委的嘱咐。

他截取的是去年battle比赛时自己的freestyle后来扩充成的完整版中间的一小部分,其实把场子暖热了就行唱的什么没多少人会在意,卫论也没拿自己打磨很久的歌出来。

他们的开场是一个还算很hiphop的节目,街舞滑板串场还有魔术和说唱,这锅杂烩的主题是青春活力,实在活力得过分旺盛了。

台上灯光变换,台下乌压压码了几十排人的脑袋,看不清表情的乌云遍布。

校领导喜欢看一群学生在舞台上蹦蹦跳跳,可能是对自己模糊青春的具象表现进行追忆,他们过分方正而肥白的脸上,表情里多多少少带着看猴戏的惋惜和喜悦。而卫论则极其讨厌自己被这样充满慈爱的目光注视着。

尽管如此,在高压环境下,他能不写出歌颂学校感伤离别希望学长学姐们当了社畜也不失去热情、学弟学妹们向他们学习的歌词已经是保持个性的极限了。

卫论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接着消失在了舞台一侧的幕布里,臭着一张冻豆腐似的脸,动一动就能变成一堆愤怒的粉末和蜂窝煤似的组织。

他属于越想越生气的蒺藜科蒺藜属蒺藜。

那些校领导给了他一种面对着父亲的感觉,他们脸上的图案像是他一路先是反对和班主任吃饭又反对去念政治学院时脖子蹦出青筋扯着嗓子和对方对峙结果收到的只是毫无波动的寡淡表情。

那表情就是老子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迟早会明白老子用心良苦的具象表现。所有卫论能做的抵抗只不过是短时间的青春燃烧罢了。

下场之后卫论本想一走了之,到了后台突然听到一句。

“哎内唢呐弟弟该上了是吧?”

他收拾东西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卫论?不走吗?”班委看他停下了动作,顶着浓重的烟熏妆问他,“你有想看的节目吗?”

卫论站定了几秒钟,生硬地说:“没什么好看的。”

班委对卫论可能有些友情以上的感情存在,对卫论身边发生了什么也打探得较为清楚,她又问:“你是和哲学系的伯鱼是好朋友吗,你不打算留下来看他的节目?”

卫论骤然被击中心里所想,着实恼怒了一瞬,他皱着眉头干干地重复了一遍:“不是好朋友,不就是吹唢呐吗,有什么好看的。”
班委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不然还是看看吧,反正也就这几分钟的事情了。”

卫论天生长着一根和别人不一样的筋,多数时候让人想要给他漂亮的脸蛋来上一套组合拳:“觉得好看你自己看。”

卫论离开了后台。

他当然是在骗人,很快在因为抢票过晚而没有地方坐只能站着的同学中间出现了一个高个子臭脸的男孩,他双手抄在胸前皱着眉头表情好像阴暗的月球背面。他带着兜帽,给鼻梁上镀了一层阴影,更让他显得不好交流。

人们相互拥挤像是爆炒过后的鸭柳,在汗臭和叫喊声里卫论的目光越过黑色的小山包似的头颅和闪亮的荧光棒,越过层层红色的软椅到达了舞台之上。

置身于雪纺裙和红高跟里的女主持人已经下去了,紧接着大幕拉上,下一场就是伯鱼的表演。

卫论心里甚至有些庆幸,他差一点就因为和无关的人说话而错过了这场不怎么样的表演。

枣红色的厚重大幕拉开,一片漆黑,隐隐一个高台的轮廓,上面似乎站着一个人。

形式主义。卫论冷静地嗤之以鼻。

然后是一束光十分温柔地从舞台顶端打了下来。

装模作样。卫论利落地下了定义。

光芒之下站着个年轻的学生,他穿着改装后宽松的黑色襌衣,两袖口一抹厚白,露出线条干净的小臂,光芒沐浴下他的脸素白而平坦,睫毛微微颤抖,尤其的长。

他笼罩在光里,手指在光影交织里持着一只黄铜生生拗成的长茎花朵。

卫论舌头打结,一时之间讲不出刻薄而精辟的话概括这个舞台设计了。

伯鱼这样一打扮,唇红齿白又英气勃发,他向前走了一步离开了那束光,随后六班的其他同学一个个从灯光里亮相再走到自己应该站定的位置上。

卫论觉得这个场景实在是没有头绪,颇像老鼠集体出洞觅食。

下一个瞬间舞台大亮。

跟着灯光一起亮起来的是卫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唢呐声。

嘹亮,高亢,透明又令人心颤的美。

满座悄然,再无人说话。

卫论的嘴角以一种蜗牛行进的速度提起来,他熟悉地感知到了自己小臂上的鸡皮疙瘩像是春雨后的草芽般迫不及待。他甚至完全相信这种灵魂上的拜服也能完完整整传递到每一只耳朵和每一颗心脏里去。

悠扬哀婉的长音,隐忍和炸裂的感情从他手指的滑动通过哨片经过木杆和黄铜碗流泻。他像个真正的大师而不是漂漂亮亮穿着小皮鞋在客人来家里时乖乖弹上一手钢琴曲的男孩。

星星和鹿群一样闪耀。

在歌声取代乐声的那一刻,卫论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他并不想在耳朵里灌进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他的审美高得超乎想象。

而台上的伯鱼对于除了音乐的一切都没有感知。

伯鱼经常忐忑不安,但这忐忑不安不会传递到他在吹唢呐的每一秒。

他是完全平静的,既听不见别人的声音,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他的身体是某种能够承接声音的海绵,他被蓄满了,他要释放能量。

乐声结束之后,《送别》响起,这个奇怪的组合再次震惊了观众们已经承受了太多不成熟的乱炖的大脑。

整个节目持续不到五分钟,伯鱼下场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在集体中完成了这个节目。他双颊发烫,浑身散发着化妆品的清香,修过的眉毛都被汗水蒸蔫了似的。

鸡哥对于六班的节目十分满意,他静静聆听了幕布后的掌声之后满脸都跳动着蜡笔般的艳红,像一只中毒乱颤的牛卵。

伯鱼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看下面的节目,他感到喉头干渴,只想喝一杯西柚酸奶。

回到后台,土木工程戴着安全帽的蓝色小矿工正在准备,一条条雪白的毛巾挂上青年们肌肉健硕的小麦色脖颈。伯鱼一路上和不少最近才眼熟他的人打了招呼,一路你好你好地找到了他的包准备离开。

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回复卫论的信息,伯鱼现在已经养成了时不时看看手机的习惯,他打开手机,消息多到爆炸,大多数都是民乐团里的消息刷屏。

点开一看,他在台上的每个瞬间都被照了下来,木琵琶实在手快,把他很多闭着眼睛鼓着腮帮的照片也贴了出来,伯鱼看一眼都要脸红,觉得自己真是含了两个愤怒的桃子似的毫无形象。他接着又看到了木琵琶发给他的卫论的表演完整录像。

伯鱼于是放心,背上包打算提前离场了,他有些累。

里面是爆炸的沸腾火锅,辣得人耳膜都痛,外面则是温和的丝绒黑夜,伯鱼离开明亮的进门大厅,耳朵里的压力骤然卸了下来。

他在门口转角的地方看到了一条挺直而孤傲的身影。

他突然满心欢喜了。

伯鱼也不好阐释清楚自己觉得对方背影孤傲的理由,也许是笔直的身形和微微弯曲的脖颈,隐隐约约的光洁额头和紧绷的发际线,都让这个人显示出过分清澈的狷介。

他从来都不愿意形容卫论是傲慢,就凭卫论提前结束了表演,明明可以直接离开,却在这里等他。

他的心是晃荡着甜橙的软兜。

像是小时候农村蝴蝶翅膀般绿色的夏天,他在粗糙的树皮之间发现一枚亮晶晶的黄金蝉蜕,把蝉蜕拿到手里,一转身又发现一丛怒放的豆角花。

于他来说都是不敢奢望的礼物。

“你不留下来看节目吗。”卫论明明知道伯鱼一定会出来找他,还是这么问了。他得承认自己有点故意,故意在等一个不需要伯鱼思考的答案。

伯鱼毫不思考给了卫论想要的答案:“我只想出来找你呀。”

卫论在别扭地享受着伯鱼的黏糊。

他突然想起自己可能需要给伯鱼的表演一个恰当的评语,毕竟一般的朋友都会这样做,在迅速搜寻了自己贫瘠的夸人词汇库之后,卫论含糊地说了一句:“你今天的表现不错。”

在伯鱼以为,卫论肯定是不会留下来看他的表演。而卫论这么说,很明显就是特地看了他的表演,这个事实比卫论夸他还让他觉得开心。

伯鱼嘴角弯起来,眼睛也变成两弧月牙。

卫论差一点被伯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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