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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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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悼词念完,有人抄起锹来开始填土,其中某个动作过大,一铲泥土浇到王丽军鞋上。王丽军还没反应过来,乔卫东就钳着他胳膊往后拽,一直拽到自己身边。此情此景下,两人都默契地一言不发,他们只是肩并着肩,各自垂头,任由雨水滚过聚成簇的睫毛,又再飞落下去。


第六十章 黎明不要来
  这夜他们留宿墓园。
  在墓园客房里,王丽军连鞋也没脱,直接瘫上了床——托棺材的福,他身上拉伤了不少肌肉。
  乔卫东推门进来,他拿两手手腕夹着盆热水,小臂上搭着毛巾,垂下手指间还捏了瓶跌打油。他放下水盆,搁好毛巾,又把跌打油放到床头,他拨拉一下王丽军,示意对方起身。
  王丽军试图起身,不知道拉到哪根筋,他又呻吟一声,声色惨痛。乔卫东闻声,连忙扶他坐好,再帮他脱去衬衫,那动作之贴心,仿佛贤妻伺候拉黄包车归来的男人。王丽军把两手往后伸,任乔卫东为他除去衣服,他給雨淋了一天,没准有点发烧,脑子混混沌沌,尴尬尽皆消散,感觉这样没有任何不合理之处,就好像他和乔卫东本该如此,如夫如妻,相扶相助。
  王丽军望着窗外,呆看雨水打玻璃,他不往后看,只听见乔卫东在后面收拾,把衬衫甩得扑扑直响。过了一会儿,他感到一只手按上了背,那手体温较他更高,又用了药酒,像武侠小说里高人渡内力似的,酒与热一起炙他的身体。
  王丽军舒服得哼哼,眼睛也半闭不闭,上半身快立不住了,乔卫东见他这么疲倦,便扶着他慢慢躺下,又拉了被子为他盖上。整天淋雨又兼劳累,这下终于舒服了,王丽军几乎睡着,可他又想起什么,非要争着说句话。
  乔卫东正搓着毛巾,听见王丽军嘟囔,于是转身问道:“说什么呢?”
  王丽军哼哼两声,又说:“我,说,老金怎么就死了呢?他都死了,我是不是也快……”
  乔卫东拧干毛巾,走到床边,给他抹了把脸:“他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丽军受了热毛巾一捂,舒服极了,快乐地说:“老金和咱们是一辈人,他死了,我也半截身子入土了。”
  乔卫东转身又去揉搓毛巾,他边揉边说:“净瞎扯,他比咱们大了整一辈儿呢。”
  王丽军在枕上偏着头,只管看他:“但咱们都是那个年代的人。”
  乔卫东一边拧着毛巾,一边侧身问他:“什么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
  王丽军展颜一笑:“最好的年代。”
  乔卫东也笑了。他拿热毛巾给自己擦了一把,先是擦脸,擦着擦着,他觉得太过舒服,干脆又脱下上衣,开始擦拭身子。
  王丽军眼睛半阖,好似困意攻心,但他还坚持喃喃:“要是我死了,才不能这么窝囊……我要办两个葬礼,北京一个,香港一个,还要请很多,很多人来。”
  乔卫东问:“那要怎么办?先在北京办一个,再把你空运回香港,再办一个?那人不都臭了?”
  王丽军说:“你别打岔!我不能死在热的时候,我要死在冬天,最好是过年那几天,最冷的时候,那就不会腐烂了。我的棺材,要十六个人抬,我也不要木头的,我要水晶棺材,到时候你把我从北京护送到香港,路上大家都可以瞻仰我,又是过年,一路上可以放烟花,也不知道是庆祝新年呢,还是纪念我的忌日……”
  乔卫东在腰间擦了一把。他笑道:“我干脆再给你做个防腐处理,直接放到纪念堂里好了。”
  王丽军也乐:“那敢情好,永垂不朽。”说完这句,他给掐了电似的,迅速陷入了睡眠。
  乔卫东被这番畅想搞得没话可说。愣了半晌,他灭了灯,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跟王丽军各睡一边,两人间宛如隔了三碗水,比当年梁祝爱情故事还要纯洁。乔卫东看着王丽军的侧脸,突然感到无限悲伤,他想,王丽军都在考虑入土了,而他们的感情还没有一个着落,难道这份爱,非要等到死后才能有一个名分?乔卫东又想,如果王丽军死在前头,他肯定会把他们的爱好好宣扬,也许是拍一部电影,纪录这些年来的爱恨情愁。因为但凡王丽军还活着,是肯定不让他这么做的,因为王丽军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
  ——如果说人总得死在一件事上,那王丽军一定死在名声上。乔卫东想不明白,名声到底有什么可坚持的。这么多年,王丽军的名声并不算好,他曾被传插足金童玉女,又卷入香港黑帮风云,甚至有传闻说他惯于强奸女星,钟卫红便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如是种种,这样的名声又有什么可爱惜呢?冥思苦想许久,乔卫东想明白了,噢,他是爱惜我的名声。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乔卫东的五脏六腑统统攥碎,他发狠地想,其实我不在意这种名声!他突然就流泪了,稀里哗啦,于是他一边抽纸,一边猛摇王丽军——他一定要当面剖析,自证清白。
  王丽军方才睡去,又被叫醒,他气愤道:“又怎么了?”
  乔卫东泪流得厉害,话说得断断续续:“哥……我就是跟你说,我,我离婚了……”
  王丽军从被窝里抽出只手来,搭在眼上,头痛欲裂:“怎么搞的?感情不好了?什么时候离的?”
  乔卫东拿餐巾纸一顿狂擦:“……很早就离了。”
  王丽军看见他哭,彻底吓清醒了,一下翻身起来问:“爷们儿说什么呢?”
  乔卫东哭得脑袋隐隐作痛,只好拿手捏着眉心:“我妈去世以后……我就跟她离婚了,因为是协议……协议结婚的,哥你明白吗?”
  王丽军半张着嘴,简直愣了,半晌后他骂:“你给我玩去!你丫有病?你结婚是为你妈结的?”
  乔卫东抬起头来,他终于不大抽噎了,只说:“这婚是为你们结的,要不是有你们,我什么牵挂也没有。”他就说到这里,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但什么爱也没有。
  王丽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那你儿子呢?”
  乔卫东答:“跟我。”
  王丽军问:“他妈不抢孩子?”
  乔卫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本来就是协议。我给她多少钱,保她毕业,读研究生,她负责跟我假结婚,生孩子——”说到这儿,他非得证明自己清白,又接道,“我们是,做的试管,哥你明白吧?”
  王丽军盛怒:“我明白个屁!你你,你这样,对得起谁?”
  乔卫东不接话了,只管深埋着头,他不爱道歉,犯了错向来这样。
  沉默好久,王丽军先开了口,他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他本意是想问,这个家庭,往后要怎样经营下去,这个孩子,又要怎样抚养长大,却不料乔卫东说了一句:“哥,我再也不结婚了,我就守着你,给你拍电影。”
  这么些年,王丽军那颗心饱受摧残,不晓得究竟碎了几回,每回都是和着血泪捏巴捏巴,将就着放在那儿,谁也碰不得,眼下他听见这话,无异于重重一击,心之残骸终于完全塌方——这些年来,为了名节,为了血亲,为了责任,为了那些压根和爱没关的东西,他们负了自己。到如今听见这话,他是心潮起伏,又想哭,又想笑,又想发怨,又想撒娇。于是他提不起劲,声音一下软了,瘫了,用梨园的话来说,没魂了——
  他伸手摘去乔卫东脸上纸屑,轻声说:“你说,要是你是姑娘,咱们还能浪费那么多年吗?”
  一听这话,乔卫东就知道错了,这错是他投胎那一刻犯下的。如果他是姑娘,他坚信王丽军一定会收他,因为他们就是青梅竹马,携手江湖,好比郭靖黄蓉那样的神仙侠侣,可惜他们是两个男人,那就只能拜作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乔卫东只好开个玩笑:“我是姑娘,你还敢收我吗?”
  王丽军想说什么,刚提了口气,却又泄了,半晌后才道:“没法儿,除了我,也没人敢要了。”
  乔卫东禁不住喟叹一声,他知道,这场劫终于渡完了,投胎之际既已铸下大错,错上加错也并无不可。
  王丽军听见那叹,似乎想要试探他是否仍在流泪,于是伸手拂上他脸。可惜黑暗里视物不清,王丽军伸手一探,只探到了鼻梁高挺、颧骨横张,全然一张斯拉夫面孔。他的手由上至下,终于按到嘴上,在他掌下,那两片嘴开合道。
  “哥,我们重新开始吧。”
  王丽军不答,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因为他深信一切高贵的感情都无需告白。良久以后,他发言道:“这辈子就给你害死了。你不结婚,我还想结呢,要不是你,我早就结婚了——不是,早就再婚了。”
  乔卫东却当了真:“要是你想……听说现在台湾可以?”
  王丽军驳道:“我不要那种,不体面,做贼啊?我要大操大办,几百个电视台都来转播。”是他的个性。王丽军爱慕虚荣如此,一生却没有一个全世界瞩目的婚礼,这实在说不过去。
  乔卫东嘴唇嚅嚅,自觉理亏,这都怨他,投错了胎,害得爱人一辈子要偷摸做人。
  王丽军靠上床头,叹道:“哎,我真想结婚呐。”得,话题又转回去了。
  乔卫东实在无奈,这问题他解决不了,过去他们老有这种矛盾,王丽军想要某物,可那玩意儿根本不存在,乔卫东只好安慰,王丽军继续表达渴望,终于陷入爱情的死循环。可事到如今,乔卫东早有经验,成了转移话题的一把好手。
  于是他说:“那你到底是要结婚,还是要永垂不朽?”
  王丽军咬牙说:“我都要。”
  乔卫东允诺道:“好吧,那我努力。”
  “你努力个屁——”说到这儿,王丽军心绪万千,一时压不住声线,愣是破音了。幸好乔卫东没继续说下去,否则他可能会搞出个玻璃棺世纪婚礼,白雪公主同款,全中华人民都来瞻仰。
  这晚气温颇低,墓园没有空调,幸而是两人睡在一起,倒不至于受凉。雨终于停了,窗户不再砰砰作响,据天文台报,这场时节紊乱之大雨宣告结束。抱头痛哭一场后,王丽军又睡不着了,他只是靠着床头,把头枕在乔卫东的肩上,眼睛望着窗户——夜风在吹,树影摇动,窗玻璃上映出粼粼一个月亮。


第六十一章 太阳照常升起
  谁也不明白,为何葬礼之前,乔王二人还一脸愁云惨雾,葬礼之后,他们就笑逐颜开,手拉手走出墓园,好像才刚拜完把子一样亲热。有人猜测,这是因为在那个黑暗年代,金如霖曾控制他们为黑帮拍戏洗钱,二人苦受其扰,如今恶虎终于老死,这两只伥鬼才得以解脱。
  此消息一经传出,立马收入各大港媒,成为周刊头条。可王丽军根本不在意,他心里明白,香港娱乐再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了,这点新闻,在大陆根本也算不得什么。他王丽军如今的新闻价值,就连康小飞的十分之一也不如,更没资格和张晓波比上一比——王丽军是很想得通 的,文艺搭台,经济唱戏嘛!巨星时代早已落幕,商业帝国的王朝到来了,他再不是万众瞩目,但跟张学军轮流掌权,做个摄政王,倒也算是不错。
  王丽军出了墓园,回了山顶,这次是跟乔卫东一起。
  回到家中,王丽军登时大病一场。
  医生说是淋雨受凉,退烧就好,倒没什么大碍,只是怕他操持葬礼,劳累过度,会昏睡一阵子。果不其然,王丽军一躺下就没能起来,在床上缠绵了一个多星期。这一段时间,他天天做梦,时时做梦,怪梦一环扣一环。在梦里,他从太平山顶一跃而下,下坠途中见到山顶缆车、维港风光、旺角霓虹、尖沙咀人潮……这下落似乎无穷无尽,他一路坠落,把人生风景看了个遍,好久好久,他才终于落地。王丽军跌坐下来,抬头见到面前是一座四合院,这是在北京了。时值午后,太阳昏黄,大门虚掩,戏声杳杳。王丽军推站起身来,门进去,他看见院里人来人往,有人已扮上了,有人还素着脸,花脸仍坐在衣帽箱上,小旦却已唱了起来。旁边游廊上还挂了不少鸟笼,鸟虫之声甚嚣,院里又是繁花茂盛,是当年王家大院的风采。而大院中央,支了桌子,放了板凳,乔卫东和沈卫国坐那儿正喝茶,见他来了,他们连忙招手,笑呵呵的,请他过去……
  梦就在这数十年间不断切换,从香港到北京,从北京到香港,仿佛大半辈子都是虚幻。这么一来,王丽军是越梦越起不来身——他魇住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到许多人在身边来去,偶尔抬起一眼,能看见是医生,是佣人,是乔卫东,是钟卫红……那只是看个轮廓,还不待他仔细瞧瞧,身体却支不住,又很快昏睡过去。
  好几天过去,王丽军终于醒了过来。他醒时是下午,天气有点热了,他出了一身闷汗,远远听见有人在一楼说话,那些人声忽高忽低,脚步声来来回回,又兼些敲打梆梆声。王宅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王丽军嗓子简直干冒烟了,一句话也难说,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老眼昏花间看到乔瑞珠背对着他,正坐在窗前写写画画。
  他嘶哑道:“珠仔记,在做什么?”
  乔瑞珠转过身来,看他醒了,连忙迎来,为他斟了杯水,又说:“我在做作业。”
  王丽军润润嗓子,这才能顺利发声:“怎么不在楼下做,楼下有书房。”
  乔瑞珠说:“我爸他们在楼下搞装修,下面乱哄哄的,就让我上来做了。”
  王丽军疑道:“条仆街!趁我生病搞什么鬼。”
  乔瑞珠坐到床边:“我爸说,这房子太老了,特别阴暗,对身体不好,所以叫人来弄个落地窗,能让你晒晒太阳。”比当初不同,他说话是越来越顺溜。
  王丽军捏着水杯,哑口无言。
  乔瑞珠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干爹,我有个题不会做,你帮我看看。”语毕他转身去拿书本。
  王丽军问:“你怎么不问你爸?”
  乔瑞珠转头答道:“我爸说,不会就是没听课,再有不会的就扒了我的皮,我就不敢问他了。”
  王丽军把被子一撩,翻身坐到床边:“得了吧,他就是不会,你问他也没屁用。拿来干爹给你看看。”
  乔瑞珠拿来书本,把书一展,指着字道:“就这个题,古文翻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什么意思?”
  王丽军略作思索,不一会儿就得到答案。他颇为得意,指点江山道:“这个很简单嘛,就是说一个人刚出生的时候,他家里很穷,吃不饱饭,所以很忧患。但是他通过一辈子的奋斗,就有钱有地位了,死得时候儿孙满堂,富贵荣华什么都有,所以他死得特别安乐。这个成语告诉我们做人要努力奋斗,才不枉过了这一辈子。”
  乔瑞珠思索一番,觉得甚是有理,于是他点点头,把该答案写了上去。
  王丽军得意之余,不由觉得奇怪,他心想,怎么现在小学生学得这么难?这怕是有大学难度了。不过纵然如此之难,他还是轻松将其解读,并且教育了一把孩子,他为此感到颇为自豪。他再仔细想想,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不正是他王丽军的人生刻画吗?想当年他的确是生于忧患,可他不畏艰难,力争上游,如今正是富贵傍身,荣华看淡;他还能想象,在很远的将来,自己想必也会是亲人环绕,在一片温暖中死于安乐。
  耳畔装修声隆隆,那是乔卫东在楼下指挥安窗,冬日阳光透窗洒下,乔瑞珠正写作业。王丽军坐在床沿,他仰头瞧着空中那些飘浮细毛,不知不觉就热泪盈眶,因为他知道他爱的人都在不远处。好家伙,他想,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就是对我的人生最大的肯定哪!
  乔卫东找的装修队效率奇高,不到一周,王丽军就见到了落地窗。他享受午后阳光的同时,佣人们就在家里穿梭来去——他们都是乔卫东聘的,整天也不知道瞎忙活什么,当初就是因为王丽军嫌佣人太闲碍眼,这才全部辞退,结果搞得家里冷冷清清,乔卫东这么一弄,王宅可总算是回到了当年盛况。
  自从乔卫东住了回来,王丽军被迫戒烟,起居自律,三餐准时,routine里还增添了晨练夜跑,健康指数直上十个八度,整个人以崭新面貌迎接生活。
  其实王丽军每每在山道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想要停下质问一番,为何人到中年,还要遭这个罪,可乔卫东的回答总是令他动容,不得不又拔起脚来继续向前。
  乔卫东的回答是,赶紧运动起来吧,生活这么不健康,怕猝死啊。
  冬风灌得肺发辣,但王丽军仍然埋头向前,他心想,猝死是万万不可的,好不容易再续前缘,决不能让短寿毁了来之不易的爱情生活。
  作者有话说
  再没有评论我就抱着存稿跳楼自尽x


第六十二章 芬梨径上
  太平山顶,芬梨径上,正是王宅所在。乔卫东此时就站在路牌底下,抬头望着这栋房子,这些年来,他住过许多房子,但没有一间房子像王宅一样,让他感到如此的富贵凌人,且又在富贵的同时,多了一种出世仙气——能想象么,天下有这样一个地方,那里最富贵的人,竟然全都住在山里!
  乔卫东看了半晌,那边厢王丽军才终于出现。他扭着腰小跑过来,摇头晃脑,颇为得意。刚才他们夜跑途径山顶广场,王丽军被几个中年人认了出来,其中一个内地富商非说自己是看王骊君的电影长大的,哭着喊着要合影留念。王丽军尴尬之余,不禁又觉快乐,自己虽不在江湖,却始终有人爱他,还一爱就爱了这么多年。于是他把乔卫东忘在一边,和那几人勾肩搭背,哐哐拍了好一阵照片。乔卫东被撇下了,不觉受伤,只觉无聊,于是走出广场,走过缆车,一直走到芬梨径上,他知道王丽军会来找他。
  一刻钟后,王丽军来了。芬梨径上颇为寒凉,又因是住宅区,无游人探访,只剩他二人手插兜里,相伴而行。
  沉默挺美,可乔卫东非要打破。他说:“今天山顶广场人挺多啊?”
  王丽军笑说:“是,寒潮过去了嘛,游客都来了。”
  乔卫东等了半晌,心里泛酸,于是说:“那你经常去嘛,去和他们合影。”
  王丽军连忙去勾他的手,拿粤语笑他:“点啊?呷醋啊?”
  乔卫东想要拿乔,假装甩开王丽军,其实一点力也没用。他甩了一甩,没能甩开,于是顺势握住王丽军的手,甚至把对方手臂挽了起来,夹在腋下,生怕这人又被谁捉去合影。
  王丽军一手被他夹住,只好拿胸膛贴他膊头,伸出另一只手安抚道:“我好不容易出回风头,你体谅一下——”
  乔卫东自觉失礼,他喉头嗡嗡两声,话没出口,脸却红了,他把头低着,只管夹着王丽军向前走。
  乔卫东力气很大,有点不由分说的意味,王丽军却知道这已算他藏了九分力——当年的鬼仔东,据称能凭一人之力血洗杏花村。王丽军还很后悔,因为自己未能得见当年武林争霸之盛况,想到这里,他不禁问:“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有机会当演员的?”
  乔卫东停下脚步,呆了:“啊?演什么啊?”
  王丽军说:“当年高柏飞想翻拍《独臂刀》,说要找一个比原来的独臂刀客更威风、更英俊的男人来演,我叫我师父推荐你,高柏飞想了想,也说你好——”
  乔卫东心有不甘:“那我怎么没演成呢?”
  王丽军乜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就坐牢去了嘛!结果你电影没拍成,倒是出了大名了。”
  乔卫东立在原地,嘴唇嚅嚅,大有年少轻狂,追悔莫及之意。他心想,假如自己真能演了独臂刀客,也许他早已演过数百电影,如今可与王丽军并立台上,也能做个影帝,也能同样风光。
  王丽军笑笑,拍他膊头:“得啦,没有的事就别再想了,你现在不也挺不错吗,华人导演里也排得上号。”
  乔卫东把他手一攥,眼睛一瞪:“什么排得上号。我属第一!”
  王丽军摇他的手:“行行行,你第一。”语毕,他笑着转头,无意看见凌霄阁上挤满游客,在探照灯照耀下,满山松杉披上金装;再往山下望,摩天高楼,层层叠叠,中环由来璀璨如此;更远眺一些,就是海了,舟船来去,维港自古繁华。看到这儿,王丽军心肠一软,于是站在乔卫东身后,伸手环住他肩膀,又将头枕上他膊头——世人都说海誓山盟,他心想,这儿有山有海,我们也应该算是海誓山盟了吧?
  乔卫东好似也动了情,他泪盈双目,侧过头来,想要寻王丽军的唇。
  王丽军会意一笑,迎了上去。
  “喂!你两个玩乜啊!”一声怒喝突然传来,一警装男子站在暗处,拿手电直直照住他们。
  “冇啊阿sir!”王丽军一下跳开,又说,“倾街啊嘛。”他一面说这话,一面拿手拨弄头发,那手在他眼前摆来弄去,就是为了不与警察对上视线,掩饰心虚罢了。
  警察这才看清他容貌,声音一下柔软,忙赔笑道:“君爷!唔好意思唔好意思,夜麻麻嘅,天气又咁冻,快D返屋企喇——有冇嘢需要我帮忙噶?”
  王丽军连连摆手,一手拉着乔卫东往王宅走:“冇嘢冇嘢,我哋返屋企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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