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拆心饲爱-第1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演,继续演。”厉建国这次是真笑起来。
龇出了牙龈。
与平日截然不同。匪气四溢。宛如一个刀尖上舔血为生的人。
林大丫没想到一个十六岁出头的少年——还是自己班上的学生——会有这种表情,一时被震住了。
厉建国抽出过滤嘴被咬得稀烂的烟,丢在一边,把手撑在膝盖上:“怎么,这就演不下去了?演技不行啊老师。”他掏出刚和衣服一起被送来的新手机,翻出照片递到林大丫面前,“我还以为最少得给你看看这些,你才会露出马脚呢。”
——是林大丫和纨绔子弟们独处的画面。每张都是不同的人。按时间排列。都在厉建国最近三个月忙起来之后。
林大丫的脸霎时涨红,却嘴硬:“这算什么?吃个饭,唱个歌,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厉建国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笑:“这里面的人,哪个不是一分钟赚的钱能比你一年赚得多?你有什么价值,人家要找着你吃个饭唱个歌?——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要不是看着苏晏的面,人家理你呢?就这你和我说真爱?”
林大丫脸一阵红一阵白。
厉建国接着说:“苏晏信任你,把你当妈妈一样,你就顶着他的名头做这种事?做也就罢了,模样不行,哪个高枝儿都没攀上,一回头你算计苏晏?苏晏对你不够好?掏心掏肺护着你,你就这样玩他,还是不是人?”
林大丫急了:“厉先生这话就不讲道理了。他是男人,我是女人,他没意思,我还能怎么他?”
厉建国嘴角一抽,又翻了翻手机,相片上出现一个被打得破破烂烂的人:“认不认识?”
林大丫茫然。
“哦,”厉建国又抽出一支烟叼上,“打成这样是有点难认。”随即报了名字。
林大丫眼皮一跳,没说话。
厉建国冷笑:“就你这心理素质,还学人犯罪?我错眼不见三个月,你就在我的地盘上,和我朋友的手下买了药,完了以后上我的人?谁给你这么大的狗胆?我再忙两个月你是不是要干脆登堂入室跳到我头顶上拉屎了?”
他难得这样笑。只勾一边嘴角。眉间还黯着。看上去邪性得很。连码头上扛把子的看他这样都怕,何况林大丫。
“我没犯罪……”她只低低地咕哝一句,“我只……”
“苏晏才十四岁不满十五岁,你说你没犯罪?”厉建国从手机里翻出苏晏的出生证明堵到她脸上,“你再大声点说一次你没犯罪?”
这下林大丫彻底愣了:“高二不是十六岁吗,他怎么……”
“敢情你守了这么久,是专等他高二呢?”厉建国盯着她问,似笑非笑地,看上去比有笑容时更可怖了。
林大丫脸一片青黑,回不出话来。
厉建国沉下脸:“刚刚让你开价,你不开。现在没机会了。两条路给你选:其一,孩子生下来之后,你就去自首,法院判你几年,你就蹲几年。出来之后我安排你去支教,老本行,继续灌溉祖国花朵;其二,你可以试试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大丫低头,沉默片刻,猛然爆发:“凭什么?你们一生下来就吃香喝辣,我就得受穷?你们一生下来就使唤人,我就得被人使唤?你们……”
厉建国不说话。只是斜叼着烟,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盯着她。眼底染着红,凶光藏不住,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
林大丫的音量就低下去。
正尴尬不知怎么开脱,就听门口响起一个迟疑不定的声音:“阿国哥哥?林老师?”
“苏晏,你看这……”
“晏晏出去。”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苏晏愣了一下。蹙起眉:“阿国哥哥,这……”
“你出去。”厉建国打断他,不容辩驳的语气,一张脸黑如包公。
高压之下连林大丫都不敢再说话,只是望着苏晏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苏晏出去。”厉建国扯开领带站起来。
苏晏全身一抖。
抿着唇立了半刻,缓缓转身。
厉建国待他彻底离开带上门,才走到林大丫床边,居高临下地盯住她:“敢用苏晏威胁我的,除了我亲爹之外,都死透了。你要不信,可以亲自试试。”
林大丫嘴唇哆嗦了一下:“你……法西斯!”
厉建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哦,这个词是你教苏晏的吗?”
林大丫只是死瞪着他不说话。
厉建国笑了一下:“我本来只想当个违法公民。既然你想要一个法西斯,我就给你一个法西斯吧。”
说罢按铃叫值班院长和护士进来:“你们看好她。我无论如何要这个孩子。”
一出病房,就看到苏晏站在门外走廊上。沉默地看着楼下的空地发呆。
厉建国怕吓到他,凑上去轻轻地叫了一声:“晏晏。”
苏晏“嗯”了一声,没回头。
厉建国从背后抱住他:“生气了?”
“法西斯。”
厉建国心疼死了,却还是先哄他:“就这一次,以后不会了。”——吃一堑长一智,未雨绸缪。这次摔得够痛,以后他可断然不再敢。
苏晏蹙着眉:“明明是你叫我多和女生交往的。”
“……嗯。”
“也是你说有的事情和男人不能做,但是和女人可以。”
“是。”
“我之前和你说了林老师,你最后也没反对——那你现在这算什么意思?”
厉建国心塞得都快要不能跳:“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你,没有照顾好你,让你遇到这样的事……”
苏晏一听就怒了,猛地用手肘把他顶开转过身:“这是我自己的事。谁要你教?谁要你照顾?——我都多大了,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
说着不等厉建国回话,一溜烟跑走。
厉建国一路往下追。但他时差还没倒过来,早上也没好好吃饭,又被林大丫一气,这会儿难免有些头晕腿软。竟没追上。只好叫司机跟到苏晏家去。
进了花园苏晏还要叫管家拦他。管家不敢拦。苏晏气咻咻地往楼上房间跑,自己在楼梯上绊了一跤。
厉建国觉得他的动作有点不对劲,停下来问管家:少爷这两天怎么了,是没有好好吃饭还是没有好好睡觉?
管家支支吾吾。
厉建国皱眉:你直说,我又不怪你。
管家只好说:睡觉老毛病了,厉少爷你不来,少爷就睡不好——倒是饭这两天,少爷几乎没怎么吃,怎么劝也不听,我们也……
“厨房里现在有东西没有?”厉建国打断他问。
“都是现成的,粥、饭、点心都有,四小时一换,新鲜热的。”管家赶紧说。
“清淡的捡两样装了给我。”厉建国吩咐,到沙发上坐下等着——终于喝上早晨以来第一杯热水。
拿了食盒推开门,苏晏正坐在床上发呆,看他进来直接飞个枕头过来:“你出去!”
幸亏身手快,否则汤汤水水的洒在身上不得了。
厉建国放下食盒:“先来吃饭。”
苏晏又飞一个枕头过去:“你出去你出去你出去!'
厉建国叹了口气:“晏晏,你乖一点。”
“我才不要乖,我……”苏晏索性卷了一条被子,但动作到一半就停住,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看到厉建国嘴唇和手都在抖,嘴唇咬出血,眼眶通红——下一秒就能落泪的样子。
苏晏被震住了:
他的阿国哥哥从来是个硬汉。认识那么多年,连变脸色的时候都很少。就算被厉苛打得一块青一块紫,也没多吭一声。现在却像是要哭了。
苏晏顿时觉得自己捅了天大的漏子,赶紧跳下床,鞋都顾不上穿,踮起脚勾着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身体贴过去:“我错了、我错了。阿国哥哥你不要生气,你不要伤心,我……”
厉建国深吸一口气,拍拍他的后腰:“你没错,是我的错——先撒手,去把鞋穿上。”
苏晏以为厉建国不肯抱他了,整个人一下慌,别说不肯松手,还要把腿也往他腰上绕:“我不要,你……”
厉建国推不开他。晃了两下往后跌。
苏晏察觉不对赶紧跳下来扶他,吓得脸都白了。厉建国退了两步,坐在沙发上,先抬手捂苏晏的眼睛:“你别看。”
苏晏的眼泪瞬间涌出来。
烫得厉建国手一哆嗦,忙搂他过来:“别哭别哭,乖,我没事的。”
苏晏蹭在他胸口,手却撑在沙发两边,不敢往他身上压:“你让我看看……”
“没啥好看的,就是时差没倒过来,睡一觉就好了。”
苏晏硬从他的手里挣出来,硬掰过他的脸来看:“我给你敷个热毛巾好不好?喝水好不好?”
厉建国摁不住他,只好抬手臂挡着自己的脸:“不用,你让我躺会儿就好。”
苏晏就安静了。
只一小会儿,厉建国觉得苏晏拽着衣角的手颤得厉害,一惊,忙把手臂放下一看,苏晏捂着嘴不敢出声,脸憋得通红,已经快要背过气去。厉建国魂都要给他吓掉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头疼不头疼,赶紧撑起身,想先哄他。还没开口,先听苏晏说:“阿、阿国哥哥,我错了,晏晏知错了,你告诉我我都改,你罚我吧,你别不理我……”
他哭得气都喘不匀。话说得很急,含含糊糊的。不时被哭嗝梗住。拽着厉建国的手紧得指节发白。
厉建国坐不久,憋了口气一把把他捞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上,伏在自己胸口,抓了纸巾给他擦眼泪。苏晏压到厉建国的肚子,起先还挣了一下,厉建国一句“你乖一点”,苏晏赶紧乖。厉建国轻轻顺着他的背:“我真不是生你的气,是累的。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说着拿出手机来,给他看照片。把前因后果,中间的责任一点点分析给他听。
苏晏乖得像一只流浪很久又被人捡回家的猫。
伏在厉建国的心口上,抬头看着他,一动都不敢动。
后来看厉建国的嘴唇干得起皮,才跳下来,赶紧叫厨房端了淡淡的葡萄糖盐水,叫他停下来润一润,又要给他绞冒毛巾擦脸。厉建国抓他的手:叫保姆去,你别折腾,你那手一蹭就红,等下破皮怎么办。
“哪儿能呢,”苏晏被他下意识的过度保护逗乐,带着眼泪笑出来,“拧个毛巾而已,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厉建国轻轻掐了他的脸一把:“我眼里你就是豆腐做的,过来。”
苏晏就乖乖靠过去。
“给你说的你都听着了?”
苏晏点头。
“记住了?”
苏晏又点头。
厉建国侧了个身,手轻轻摁在苏晏后腰——这是他控制苏晏不让跑的习惯动作:“不服气?”
“……没有。”
“没有?嗯?”
“没有不服气,就有点不太明白。”
“什么不明白?”
“也没什么……就一点点。很小很小的一点点,”苏晏伸手,拇指食指中间一条小缝,“这样。”
厉建国头还疼,眯着眼没说话,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苏晏拽住他的手指,换了个姿势,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给他揉太阳穴,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觉得,林老师不应该有那么坏啊……”
“嗯?”
“是不是有误会啊……”
“你觉得我和她有误会?”厉建国睁眼问。
苏晏不点头也不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我和她,一定得选一边,你……”
苏晏不等他说完就俯下身拥住他的脖子:“当然是你啊,这有什么好选的,怎么能比啊,她一个外人……”顿了一下又小小声地说,“你不要这样嘛……”
他这个姿势很别扭。估计不能舒服。但厉建国不答他就不肯松手。还要黏答答地偷偷拱来拱去,鼻尖嘴唇这里碰碰那里碰碰,像一只撒娇的小动物。
厉建国叹了口气。
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暗想最近苏晏果然娇撒得少了,自己这“撒娇抗性”一落千里,以往哪怕“吃不吃蔬菜”这种小事,都能扛着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和他摆事实讲道理,现在面对这么原则性的情况,只被蹭了两下,脑子里就一片浆糊。
又或者这本来就不是该和苏晏讲原则的时候。
苏晏是无辜的。该责备的是毁坏他的成年人,没有保护好他的监护人。唯独不是他本人。
厉建国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挪到唇边安抚地亲了一下,摁着太阳穴,尽量让自己头脑清醒起来:“她是一个教学能力很强的老师。也很有个人魅力。但这样的能力和魅力,被用力在了完全错误的地方。你现在不明白她错在哪里,这很正常。她在帮助你的同时错误引导你,两者混合在一起,让你无法分辨。等时差倒过来,我慢慢分析给你听,好不好?”
“好。”苏晏抵着他的锁骨猛点头,又很乖很乖地软软地说,“我刚刚不该闹别扭的,还发脾气乱砸东西,我知道错了,你别和晏晏较真好不好。”
他自己叫自己晏晏的时候特别甜,发音好像清脆的麦芽糖。
厉建国失笑:“哪里会因为这种事情和你较真。”顺手揉了揉他后脑勺上蓬松柔软的头发,“你发脾气也是乖的。还知道只丢枕头。”又说,“晏晏长大了,知道护着对象,这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下次记得带眼识人,别被骗——这方面没好好教你是我的疏忽,等有时间……”
苏晏红了脸,抢着说:“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发脾气。是你叫我出去的时候模样很凶我才……而且又那么多人看着,医生护士都跟在我身后呢!——我哪会为了一个外人和你置气!”他急得额角汗都渗出来,抓着厉建国的手摁在自己的心口上,“我们俩就是我们俩,我永远不会为了其他人和人和你生气的。”
天渐渐热了。
苏晏只穿一件睡衣。
隔着单薄的布料,厉建国能清晰到他勃勃跳动的心脏,温热的,鲜活的,握在手心里,像只是温顺的小鸽子。那块两人一对的玉佩从他的领口滑出来,碰到厉建国的手指。
“我知道的。”厉建国回答。
“那你不要哭。”苏晏说。
“诶?”厉建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燥一片,“我哪儿哭了。”
苏晏像要用目光解剖他那样盯着他看了一小会,伸出一只手指点住他的心口:“这里。”
厉建国的心脏差点就停了。
继而忽然又感到饿。
从内脏深处翻涌出来的来自灵魂的饥饿。
他不知怎么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于是只能微笑。握起苏晏的手,从自己的心脏上移开,放到唇边,轻吻那带着魔法的指尖:
“好,我不哭。”
此事暂且揭过。
——或者不如更确切点说,发生了更大的变故,一时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苏晏的哥哥苏旭阳,与病魔艰苦卓绝地斗争了整整十八年,终于宣告失败,走到了人生终点。
其实这早可预见。
自春节抢救被送进ICU,苏旭阳就再没从里面出来过。生命体征基本靠药物和机器维持。身体机能每况愈下。
厉建国受苏晏托,在工作之余去看他。每次见都察觉他的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削瘦、虚弱、灰白。
苏晏也想去。
甚至想直接停课去陪哥哥。苏旭阳却不许他来。三番几次地交代厉建国:他现在好不容易习惯按学期上学,交到同龄的朋友,也找到自己喜欢的科目,应该好好读书,享受青春。你帮我劝他,别老想着来。我已经半死的人了。在我身边耗着也没什么用。他和我同样的遗传,身体也没多好,心里有事就爱生病。你多看着他。
苏旭阳此时已经没有其他活动。连饭都是鼻饲。躺在床上唯一的事情,就是给苏晏写信。厉建国大概一到两星期来一次。每次都能带回去很厚的一封。
兄弟俩都不避厉建国。厉建国有时也凑在苏晏旁边跟着看看。苏旭阳笔不稳,字迹歪扭且硕大,很费纸。思维却意外地清晰,文辞也美。许久之后厉建国还记得他用很长的一段话,写窗外爬上了一枝小爬山虎。写得很活泼。充满生机。不像是行将就木的人。却也不像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写身边细微的变化。写治疗的变更。写父母的日常。最多写的却是苏晏:
小晏,你是你自己,不是我的备份。
你要为自己而活,不要为我而活。学更多的东西,找到自己喜欢的事,趁继承家业之前的有限时间尽量去做。
因为我的启蒙你能喜欢数学和物理,这是我一生的骄傲。听说你考入市奥数和奥物队,我真想跳起来。如果你能好好参加比赛,并且在比赛的过程中,学习更多的知识、结交更多有相同兴趣的朋友、获得美好的记忆,我一定很高兴——比你在我病床前无所事事,更让我快乐得多。
苏晏来来去去地看,又问厉建国:哥哥说的是真的吗?他不寂寞吗?不害怕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便果真用心刷题,周末都辗转在奥赛班里。于是又考入省队。
——过后忆起,厉建国总觉得这样对苏晏未必好。彼时苏晏父母不在身边,哥哥重病,所能获得的亲人的消息,只有一日一通电话,一两周一封信。还总是避重就轻,闪烁其词。而总是伴他左右的厉建国,也因为忙,大大减少了相处时间。他那样一个敏感细腻的孩子,该有多少忐忑的揣测,内心又是如何孤独煎熬呢?若能隔三差五带他探望苏旭阳,或许他不会那么压抑焦虑,也或者,就不会不知上哪儿寻找温暖和依靠,以至于无头苍蝇般扎进捕食雌蜘的网中……
当然这都是后话。
当年的厉建国并没有那么成熟和周全。
在死亡逼近的脚步声中,连一贯沉着的苏敏学,都失去固有的理性,露出点孤注一掷的狂态。何况他一个堪堪十六岁的少年。
在接到林老师怀孕消息的前一个晚上,厉建国也去看了苏旭阳——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苏晏的这位哥哥。
彼时苏旭阳约摸明白大限将至,忽然问厉建国:你不太喜欢苏晏为我做治疗吧。
厉建国对着他那双和苏晏七分相似的眼睛没办法撒谎,便干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私心——苏晏穿刺,抽取血液组织之后,身体上留下那种青紫斑驳的伤痕,看一次他能记一辈子。
苏旭阳点头:你能这样想,很好。
厉建国有些惊讶。
“如果我说,我的意见和你一样,会不会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会。”厉建国秒答。
“那可真抱歉。”
“不过我知道这是实话。毕竟都这个时候,你也没必要撒谎。”
“谢谢。”苏旭阳眯了下眼睛姑且算是笑了一下,“这件事主要是我母亲,生我很难,就很宝贝我,她又任性。爸爸疼她,就纵着她。最糟的是,苏晏自己也这么想……他老觉得我的身体好坏都是他的责任,我一走,他恐怕受不了。我给他录了个音。但他心思重,恐怕还是要想多。只能拜托你,多开导他。”
厉建国答应下来。
心想果然是亲兄弟。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
正有点酸,却听苏旭阳说:“如果苏晏的亲哥哥是你就好了。”顿了一会又说,“如果我没出生,或者早点死,就好了。”
厉建国心口一紧,忙拿话拦他:“可别这么想。苏晏得多伤心。”
苏旭阳没回话,只是涩涩地笑了一下。
苏晏的反应大大出乎厉建国意料。
他不伤心。
他根本不信:“骗人。哪有这样咒人的。”他气咻咻,把床底下那个为随时飞去陪苏旭阳治病打包备好的箱子拖出来,嚷着让管家通知人备飞机。厉建国看他全身肌肉紧绷着,硬得发僵,眼睛里透着血气,知道不对劲,拦了他一下。苏晏一挣扎,差点把自己甩出去,跌咧了几步,拖着箱子往门口跑:“我要过去。我得快点。我是健康的。血和骨髓都可以给他。肝也可以分他。我能救他。”
厉建国拦着腰把他搂回来:“晏晏,晏晏,你冷静一点,你哥哥已经……”
苏晏回头,皱眉盯着他,眼神很古怪:“阿国哥哥,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来闹我。这不好玩。”
厉建国简直比被剜了心还疼。
哪儿敢让苏晏一个人去。
连行李来不及收, 只拿个护照就陪他一起上了飞机。
厉建国原本担心苏晏这一路不安稳。
没想到苏晏倒很镇定。睡得多也吃得多。乖得让人纳闷。
事出反常,倒让厉建国心里更没底。旁敲侧击地问苏晏怎么这么老实,比平时都早睡。苏晏带着中久病成医的专业姿态说:落地就要采血采骨髓,熬夜或者之前没好好吃饭就不能用了。
厉建国连一句安抚的话都说不出,只能一路小心翼翼地搂着他。像搂着一缕随时会飞散的魂。
连轴辗转,好容易赶到,苏旭阳已经凉透。
躺在透明的冰棺里,周围绕着鲜花。苏夫人伤心过度。儿子前脚刚走,后脚她跟着进ICU。苏敏学也累倒。正在后面的休息室里打吊针。偌大的灵堂里只有管家和仆人们,穿着整齐的黑衣,沉默地穿梭或是停驻。
苏晏看到苏旭阳,愣了一下,飞快地跑过去: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小晏来了,我来救你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