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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赘-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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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会热些,不过南方水土养人。你住久了就会喜欢上那里。”
  ……
  他将这些琐碎事一一道来,用一种和悦平静的语气,似乎再波澜壮阔的动荡到了他嘴里,都不过是“清风拂山岗”。
  闻听这些话,李琅玉心里那团酸涩情绪立马发了皱,他把指甲嵌进手心,想用疼痛去捋平这酸涩,但毫无用处。
  “我不去广州。”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我要留在这。就算广州比北平好一千倍一万倍,我也不去。那里没有,没有……”
  没有他想见的人,没有程翰良。这是他的心底话,藏匿许久,说给自己听。
  程翰良拉开帘子,推开玻璃窗,眼珠定在那个瘦弱的年青人身上。
  “你要的我都会给你。这是我欠你的。”
  他管这叫“欠”,一时让李琅玉红了眼角,声音可怜道:“你欠我的何止是这些,我要你还的,比这多多了。”
  程翰良捏着燃到一半的雪茄,望向远处几只麻雀,蜷缩成一团团芝麻球大小,他平静道:“那就按他说的做吧,别等太久,手会生。”
  李琅玉掌心一片湿腻,硬邦邦的枪具好像随时都能打滑,可他不在乎这些,他被包围在恐惧下的悲丧之中,怨恨却无力,这些多重复杂情绪折磨着他,需要一颗子弹来破了这烂局。
  他吸了吸鼻子,说:“我打不准。”。
  “师父教徒弟往往都会留一手,但这样教不出真功夫。这方面,你父亲对我没保留,我对你也一样。”
  这句话掐断了所有退路,让李琅玉无路可退,四点五十五分,指针的速度愈来愈快,“咔、咔、咔”,仿佛有人在强行加快。他苦笑道:“去年今日的广州赌石会场,如果我拿的是把有子弹的真枪,便早该杀了你,那时候我一定能杀了你。”
  “你今天也可以。” 程翰良予他肯定。
  李琅玉阖上眼,痛苦如车辙一样碾压在眉宇间,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事,有些模糊,有些清晰,现在悉数撑起了洪流大浪,向他冲来,从六月初七的大红婚宴到阴雨绵绵的广州墓园,从雪中寻白玉到点烛话家常,除了程翰良,还是程翰良,这些“欠债”,哪里能还清!
  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小心翼翼,带着一点毫不起眼的企盼道:“我有句真心话,你要不要听?”
  程翰良微微动容,许久后掐灭了烟头,却道:“算了,给我留念想,但别给我希望。”
  李琅玉深吸一口气,用极冷淡的眼眸望向黯败天空,灰蒙蒙的,这不是北平今年最冷的一天,但依然冻死了瓦楞上的一只麻雀。
  枪声响了。
  他笑得有点疼,对着空无回应的话筒问:“这场赌局,我赢了吗?”


第52章 早休兵甲见丰年 5
  尸体是连曼处理的,经过再三确认后,子弹打在胸口处,不偏不倚,人的确是死了的。她有个“三姨太”名头,料理这件事便名正言顺,至于程翰良的死因,乔广林那边说会给个体面结果。
  而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短短两天,便尘埃落定了。
  乔广林信守承诺,程家上下都平安无事,程翰良的死也只告诉了程兰一人,但有个要求,三年内不准办丧事、不准设灵位、不准披麻戴孝。这件事于他而言到底有点难看,传出去会落人口舌。
  星期日下午,北平起了雪屑子,一场可预见的大幅降温即将来袭,辽沈战火已止,而这边学生情绪高昂,“城头变幻大王旗”的论调已经大范围铺开。
  李琅玉将炭炉搬到屋内,用钩子爬出灰烬,找了根半截木炭点上,约莫一个小时后才觉得稍有暖和。许真茹给他送来新炭,见他一直这么个冷淡模样,便有些气:“这都第七天了,你还丧着脸,搞得我们欠你似的。”
  “你对白姨好点,其他事不用管。”
  许真茹一听这话,直接将拿来的炭全部扔到他脚下。“你要报仇,司令也帮了你,你要放程家人,司令也兑了诺言,你还有什么不满,连个感激都不会说。”她摸了一圈手上的银镯,心中不自在,觉得自己好心被当驴肝肺,而她计较他的看法,大概始于被拆穿身份的那天,因着儿时一块玩的缘故,她对这司令姨太身份一直有些羞赧,想着若是帮他实现多年夙愿,彼此的计较也能减轻不少。
  李琅玉默默捡起地上木炭,一根根添到炉中,动作如同惯性驱使。“白姨肺上有疾,你有时间就多去陪陪她,她从来就没放弃过找你,还有,你们的关系乔广林早就知道了,与其对我这张丧脸生闷气,不如关心下‘身边人。”
  这番话说得不冷不淡,但听上去像在赶客,许真茹盯着他背影,蹙了蹙眉,突然拔高音调道:“连曼那女人说得没错,你给程家当女婿还当出感情来了,没见过你这种没出息的,傅师公怎么死的都不重要了,反正你现在为那个人都可以泯尽所有恩怨,他是给你下了蛊还是灌了迷魂汤,让你这么丢魂落魄的,我看不起你!”
  李琅玉握着木炭的手猛地一顿,刹住了所有动作,他缓缓站起身,凝视许真茹,眼中毫无波动,样子冷静到可怕。许是意识到刚刚那话说得不妥,许真茹心里发怵,垂下头来捏了捏手帕,有点不知所措,她讨好道:“你别生气,也就连曼那些人喜欢嚼舌根,风言风语,我其实没怎么相信,你……你别生气就行。”
  她是真的想收回那些出格言辞,但此时却听到一句——“连曼说得没错。”她惊讶抬头,听李琅玉平静道:“我已经不恨他了,我舍不得杀他。”
  “你……”她睁大了眼,觉得无法理解,然而接下来的一句更是让她难以置信。
  “我喜欢他。”
  乔广林派人把李琅玉找来也不知为了何事,男人将几缕烟丝塞进烟袋,猛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串儿,李琅玉不喜这味道,直接谈起冯尚元的后续,问他何时能公开交待当年真相。
  乔广林摆摆手,说这事不急,“你看现在城里城外,大家都在关心这仗到底打还是不打,我呢,有心无力,等过了这坎再说不迟。”
  李琅玉已经做好他反悔的心理准备,但仍然怒不可遏,乔广林懒懒笑道:“甭气,我跟你说件趣事,保准让你稀奇。”他招了招手,示意李琅玉走近点,说,跟你有关。
  “程兰是程翰良收养的,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收养她吗?”
  “这有何稀奇,那时没家的人那么多,收养一个有什么奇怪。”
  乔广林用烟杆敲着桌角,道:“可是别人收养的多是五六岁孩子,他为什么要收一个只比他小十岁的?”
  李琅玉抿唇不语,不久反问道,为什么?
  “我猜他早就认识程兰,只有熟人才说得通,而且他十年前就跟了我,但是直到五年前我才无意知道他收养一女娃。这说明他想藏。”乔广林眯着眼看他,嘴角有些得意。
  李琅玉站在一道光影中,面容那一部分落在黑暗里,看不真切,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所以呢?”但是显得特别牵强。
  乔广林又抽了一口烟,悠悠道:“人不能太倔,要学会承认你不相信的。你再好好想想,十年前,熟人,还有,我记得程兰似乎大你两岁。”
  这话像枪口,瞬间抵上了李琅玉的后背,不到几秒,他便觉得从头到脚都有针在刺自己,后背又冷又发麻,直到走出屋子,阳光刺到他眼睛,视线一时模糊,竟辨不清南北,那种拆骨的疼痛与全身的无力感终于在这大白日下晒了出来,一点点吞没他。
  乔广林任他离去,既然已经领悟了其中意思,那话不能说得太明,留三分白反倒能慢慢折磨人。
  月巧去拿报纸时,见到了站在大门前的李琅玉,好几个月不见,加上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她忍不住激动喊叫起来,李琅玉来找程兰,月巧直接带他进了书房。
  屋子里到处盖上一层灰布,防止落尘,家中人人心情低落,即便点了炭火,依然很冷。他见到程兰的一刹那,只觉得心里有千言万语,但嘴上蹦不出一个字,乔广林那句话暗示到这份上,便宣告着事情开始脱离原有轨迹,而这时,程兰选择率先开口:“他走之前交待了一切,把所有事都跟我说了。”
  李琅玉一怔,半口气来不及咽下,悬在嗓眼中。
  “可是我没有记起来,但我相信他说的。”她追寻着面前人的目光,从那张脸上去找相似处,月巧之前称他们有夫妻相,原来不是玩笑。
  李琅玉低头说,是我的错。他张嘴的时候想换个称呼,但最后还是决定藏于腹中。
  “我知晓的时候,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不了,觉得荒唐可悲还可笑,可是现在不了。”程兰抚上他的前额,一直摸到耳朵旁边,有点像那种老先生在给人量骨,“十年前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印象,但是不好的事忘了也罢,他们说,兄弟姊妹眉骨相似,可是你这比我高许多。眉骨高的人刚直多波折,这十年艰辛本是你我同受,如今你把我的那份一并担了,我之前怪过你,现在不怪了。”
  两人关系从熟悉到陌生,再到眼下这份“熟悉”,无论如何,心中各有亏欠,它不能像普通姐弟一样化成家常纠纷,也不能像外人一样耿耿于怀,它只是这么不上不下地横亘在那里,成了墙上脱落下来的一块石灰碎片,也许明天就能重新修葺好,但也许后天,大后天……李琅玉并不知道。
  他来之前,一路上准备了许多话想跟程兰说,脑子里闪过无数假想画面,但是都没有用上,程兰不怪他,这是实话,可是也没有更多的了。
  “你有空便去菩乾寺那里看看,他给你留了些东西,在素真大师那。”
  “好,我记得,你珍重。”
  李琅玉走出程家,月巧将他送到街口,天一点点暗下去,他到底没将那声最亲的称呼念给程兰听。


第53章 早休兵甲见丰年 6
  三日后的大早,天光未明,李琅玉来到菩乾寺,素真大师带着众弟子在念晨经,他便在金堂候了一小时,期间有十几个老妇人特地过来上香听讲经,她们提着篮子,里面装有手工馒头、花卷之类的面食,等到用斋时间,分给众人。
  素真大师过来时递给他一个杂粮馒头,他不饿,转而给了旁边敲木鱼的小沙弥。两人去往内殿,素真遣了一弟子从那一排柜子中找出程翰良的百愿匣,李琅玉有印象,上次他陪程兰来时还问过此事。
  匣子里是一沓白色信封,做工很好,绘着喜鹊梅兰,却没有写收信人名字。
  “程小姐上周来过一次,给她看了,但没带走,说让我替你留着。”
  李琅玉有些好奇,迟疑拆开封口,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桀骜字体,确实是程翰良亲笔,纸张泛黄,明显有些年头了。他一行行读下去——
  “民二十八,辛酉年,乙未月,家中来信,一切安好。今年多事缠身,依然无法回北平,明画已满十八,赠其师娘遗留手镯,作生辰礼。两载过去,寻明书未果,各地战乱丛生,常遇流民,若见十六岁流浪少年,必会多加留意一眼,然而心有怯怯,望是他,怕是他。”
  “昨日途径上海,降雪,有福建同僚感到新鲜,我笑他未见世面,若来北平,远郊雪有二尺之深,河水可结冰三月,看雪还得到北方。言及此,想到往年冬日家宴,桌上总有两盘鱼,一份清蒸,一份糖醋,我们不喜吃甜,但明书爱吃。”
  “民三十,来广州,此地好赌,然而奇人颇多。因在赌石中得胜,赢得广州墓园一处位置,师父骨灰无法回北平,只能暂时落于此地。后遇一玉石生意老板,差他雕琢玉佩,明书今年十八,然而此时不知在何处,另打造盛玉木匣,刻上‘青晴’二字,表‘故人归马踏青晴’之意,望这一切如我所愿。”
  “小记。南方已入深冬,天气湿冷,同僚抱怨褥子结冰,晚上难以入睡。近一年常在江浙等地行走,去师父故土安徽,待了俩月,民风纯善,路上遇到两个流浪孩童,根骨不错,是上台的好苗子,令手下送至北平安顿,待回来,可教之。”
  “清明。这几年四地奔走,想到少时与师父师兄弟走南串北,然而心境不复当初,李三常怨我薄情冷漠,近来反省自己,确实做得不妥,又想到师父生前教诲,心中有憾,如今我已入孤绝之地,不知能否盼到所念之人。世事虽艰难,然希望仍在,需勉励自己,愿故人与我同心,早日归来。”
  “民三十六,十年有余,故人仍无下落。今日有人邀我听曲,唱的是顾贞观的《金缕曲》,倒不论唱功如何,只是词伤人,说来奇怪,如今北平生活安稳,却觉得明书回来希望渺茫,常常害怕辜负师父临终所托,人生相见如参商,大概真应了那句唱词: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
  李琅玉一页页往下翻,这样的日记有十几篇,每次不过五六行,越到后面,越觉得手上的纸有千斤重,他竟然差点拿不住。
  素真说,程中将以往来时,只上香,不求签,他说身上戾气太重,怕菩萨不肯赐他好签,但去年年末独独求了一支,可是没解。
  “为什么?”
  “他说,求不得,放不下,不如无解。”
  去年年末,李琅玉已经回来了,他捏紧信封边缘,久久沉默不语,晨钟声从远处传来,沉甸甸的,将半个世纪的衷情敲到了他心里。
  辞别寺内众人后,李琅玉沿着小路下山,这时太阳刚刚升到塔顶,差不多是八点,街边早餐铺子卷起帘子营业,小伙计揭开蒸笼屉,白茫茫水汽飘到路中央,挡住了大半视线。
  店老板问他要不要来份元宵,说给自家孩子临时做的,多了些凑合卖。李琅玉坐了进去,一刻钟后,伙计端来满满一碗,圆溜溜的软白球儿在清汤中荡着,他咬了一口,微烫,芝麻馅很浓。这碗元宵最后还剩六个,但汤见了底,他一向喜欢吃甜,可今天却觉得这甜味打着圈腻到心里,反而发苦。
  伙计将他碗里汤添满,问要不要打包,他已经饱腹,但偏偏跟自己作对似的,强行吃了三个。此时街上吆喝声成群,人们渐渐从家中走出,陆续来到早餐铺子,他们说着笑,不过是谁家婴儿哭了一宿,谁家姑娘结了门亲,一件件市井琐事都是今天最新鲜的事。
  可这些新鲜传不到李琅玉耳中,他的脸笼在一团氤氲水汽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里都是湿漉漉的。
  他落了泪。
  一个月后,如贺怀川之前所言,天津生起动乱,这无疑给北平带来了压力,普通人走不了,富人则想尽办法从各种渠道寻求出路。李琅玉将那张通行证交给白静秋,让她一周后走,有个朋友会来接她。
  白静秋不知道他的打算,问:“那你呢?”
  李琅玉笑说没事,宽慰她过阵子就去见面。
  “那竹月呢,她怎么办?”
  通行证只有一张,李琅玉已经尽了最大力量,他估计许真茹那丫头不一定会走,可能跟着乔广林,便没提这事。
  而天津一乱,受牵连的的便是乔广林,他仍然持着一副阴鸷面孔,但日渐下垂的眼皮昭示着这个掌权者的疲惫。他坐在太师椅上,眼珠子仿佛涂了胶水黏在眼眶里,转动得很艰难,他往地上撒了一把玉米粒,那只家养的赛鸽啄了一口便不再吃。
  “可怜的畜牲,连北方粮食都不愿吃了。”乔广林朝鸽子唾了口痰,笑着骂它,过了一会儿,忽然没了表情,他低声感叹,“北平待不了了。”
  李琅玉问:“那要去哪?”
  乔广林仰起头,寻思着“去哪”两字,说得很轻:“别说北平,大陆都待不了。”
  据坊间传,教育界、经济界的部分人士已经带着子女去了柬埔寨、越南这些海外地方。李琅玉估摸乔广林也想走,可身份摆在这里,他处境尴尬。
  “你怎么不走?”乔广林哂笑道,表情跟看那只鸽子一样。
  “我家在这,跟有些人不一样。”
  “小犊子你在暗讽谁,怎么,当个北平人还长优越感了?”乔广林撇撇嘴,以为他假作清高,“人都擅于趋利避害,不说别人,你外祖父他也是个嫌贫爱富的。”
  这意思是指李琅玉父亲,其实傅平徽家境在皖南一带是不错的,往上数三代是徽商,只不过他自己中途改道学戏。李琅玉明白这“富”,但不知道他说的“贫”是谁。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乔广林将暖手火炉抱在怀里,似乎不打算深挖这个话题,“昨天你不在时,程家有个下人来找你,程兰那丫头好像要离开北平。”
  李琅玉一惊,根本没反应过来,上次与程兰见面,她也没提过此事。“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中午,这会儿火车快开了吧。”
  北平车站,一拨又一拨人提着箱子,扛着麻袋拼命挤上车,每节车厢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广播员播报了半小时秩序守则,没人在听,列车员是个年轻小伙,口哨吹个不停,根本压不住这场面,最后是列车长带着十几个人,动用武力止住了混乱。
  这班车开走后,站台地上一片狼藉,刚刚的喧闹拥挤就像烧开的沸水,从炉子上拿下来后归于平静。程兰拖着行李坐在长椅上,她已经看了五次手表,可门口来的都是一张张陌生面孔。
  远处亮了灯,下一班车马上进站。站内只有二十几个人,一个卖水果的阿婆问程兰,姑娘去山东干什么,那边还闹着,现在大家都去南方沿海城市。
  程兰说,离开北平,在哪都一样。
  她除了大学在南京,国内其他地方去得不多,可是身子弱,不代表心也是病的,她想看看北平以外的地方,只是从前没机会。
  列车十分钟后停了下来,程兰再次回头望了眼大门,还是没有等到那个身影。她来到座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是之前求的签,“看朱成碧,寻仙问佛,错、错、错!”竟然说得分毫不差。
  列车员吹响哨子,所有车厢门全部关上,到点了,火车徐徐发动,程兰将那张签撕成碎片,伸出窗外,冷风一下子将它们吹走,就像那些彼此的亏欠,无踪无际。
  李琅玉在这时赶了进来,他气喘吁吁,挣开检票人员来到站台,看着火车在自己面前缓缓发动,十几节车厢号码晃眼而过,他迈开腿,奔着前行的方向追去。
  “拦住他,拦住他,他没票!”后面有人大声喊道,以为他要逃票上车。
  可这些哪里能阻止他,那是他在北平唯一的血亲,可如今也要离开这座城市,不要他了。列车越来越快,让他的希望渐渐消亡,终于,在远方盘旋升起的烟雾中,他悲切地嘶喊出那个久违的称呼——“姐,姐!”
  可是,就这点毫不起眼的情意,也还是被渐隐的车鸣声卷走了。李琅玉空洞地望着前方,日光晴美,但照不到他。
  回到乔家是下午三点,大厅里没有一个人,显得很落寞,他简单吃了几口饭便回到自个屋里,情绪仍然处在懊丧中,趴在书桌上只打算小憩,但醒来时已经到深夜了,房间没开灯,漆黑一片。李琅玉摸索着去找开关,手边忽然触到一件东西,这本是没什么可稀奇的,但重点是它的材料与形状,李琅玉一下子从混沌中清醒,着急地去开灯。
  房间通亮,他望着手上的玩意儿,一时发怔忘了呼吸,此刻心里好像有个小人,提着满满一桶水,跌跌撞撞。他眼睛里有些热,手心也在发热,因为全身的力量又回来了。
  那只塑编蜻蜓静悄悄落在掌中,仿佛飞了很远的路,终于找到家了。


第54章 早休兵甲见丰年 7
  翌日早上,李琅玉直奔后院拉了几个人,问昨天下午有谁去过他房间,人人都说没注意,没瞧见,他不甘心,又回到庭院里,正好撞见连曼,来不及思索脱口道:“程翰良在哪?”
  连曼拿手帕扫他一脸,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你傻了还是中邪了,他不是死了吗,算算日子,都一个多月了。”
  李琅玉仍然不肯放弃:“他真的死了?”
  “那可不,我亲自检查的,早没气了。而且,你自己开的枪,打在哪里你不知道吗?”
  这句话让他的猜测开始动摇,但手上的塑编蜻蜓告诉他不该有错,除了程翰良,他想不到还能有谁知道这东西。“好,那你告诉我他葬在哪里,九公山,宝云岭,还是太子峪?”
  连曼一愣,被他这较真样子给气笑了,“我的天,你还想去开棺呀,有本事把全北平的山都刨一遍啊!”她迈开步子,依然是那副悠闲模样,仿佛刚刚捡了个大便宜,免费听了场笑话。
  李琅玉站在原地,冬风吹落几片叶子落到头顶,他紧紧握着那只蜻蜓,有种从大梦中醒来的错觉,希望如星火,转瞬即逝,他以为自己抓住了,但似乎没有,孤绝之路,除了这一腔愚勇,也无物可依。他将蜻蜓小心收回兜中,深吸一口气,镇了镇心神,告诉自己,还没有走到尽头,还不算死路。
  一个礼拜过去了,乔家波动不断,先是后院厨子伙计纷纷离开,据说是被遣散的,然后有拨不常见的人半夜出入院内,他们从屋里搬走大大小小的箱子,不知去往何处,整个宅子里的人和物都在逐渐减少,乔广林没说盘算,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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