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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朝秦暮楚-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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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就是跌了一下,我歇会儿……”楚瑜锁紧眉心,忍过腹中让人头皮发麻的紧痛,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喘了口气。
秋月用帕子擦去楚瑜额角的西汗,仍是不放心道:“二爷这事怎么能强撑着,得赶紧差人去找大夫看看才成,还是使人递牌子请御医来府里才妥帖。”
楚瑜缓过劲儿来,倒是觉得方才那让人险些失态的痛感又渐渐消失了,扶着秋月的手捧着肚子缓缓起身,道:“这会儿倒是还好,若是不放心便依你说的就是。”对上孩子的事,他也不敢托大,还是谨慎些为好。
侍从将杌子摆好,伸手稳稳当当扶着楚瑜下车。楚瑜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攀着侍从的手臂,马车算不得太高,可那隆起的肚子却恰恰好的掩住脚下的视线,这让他头一回觉得下个马车都十分吃力。
“二爷,您小心些。”秋月在一旁细声提醒着,看着楚瑜全凭直觉踩住小杌子,俯身的时候膝头险些抵在肚子上,眉心时不时皱上一皱,却抿紧薄唇不肯人前失态的模样,直叫她心里头一阵酸涩难受。
若不是被腹中那作怪的小家伙儿拖累,楚二爷何曾这般示弱过。
刚下了车,楚瑜不由得一怔。除岁新春刚过去没多久,府门都换了新的联对,门神,桃符,显得上上下下焕然一新。大门、仪门、大厅、暖阁一路下来皆是红绸缠匾,茜纱灯笼一字排开,颇为喜庆。
若不是楚瑜自问,侯府上下没人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事,他当真是要怀疑秦峥这是准备大婚了。
孟寒衣跟着秦峥一路从苏州到上京,彼时楚瑜正外忧国事,内忧兄长,忙得焦头烂额,便由得秦峥去了。却不知这些时日,这个家被倒腾成了什么样。
秋月见楚瑜面露疑色,在一旁提醒道:“二爷,今个儿是老夫人寿辰。”
楚瑜这才想起来,转而看向一旁迎来的大管事,问道:“今年可还是按着往年章程来的?”
侯府大管事颔首道:“二爷放心,全都是按着往年份例来,只增不减。七十二席面请的都是以前宫里外放的老御厨亲自掌勺,晌午的戏照例是庆梨园的班子,若不是二爷的面子,这庆梨园的戏班子可真是难请,这几年身价愈发高,听闻上京里几个伯爷府都没能排得上他们的场。”
楚瑜捏了捏眉心,压下倦意,道:“无非便是热闹热闹罢了,待会儿多备些金瓜子赏府里的下人,叫大伙儿都高高兴兴的,也别屈了谁。”
“是,二爷周全。”大管事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问道:“二爷可要往松寿园去?”
老夫人孙氏寿宴往年都是在松寿园。
楚瑜有些犹豫,按着惯例,若是他去,只会惹得让孙氏无理取闹一场,若是不去,只会让孙氏背后数落他不孝顺。故而往年,他总是过去随便站上一站,走个过场便罢了。左右该做的,他一样没有短缺过谁,何苦又要闹得人人不快。
“去看看吧。”楚瑜伸手撑了把后腰,只觉得胸腹里都闷得厉害,右眼皮蓦地跳了几下,他抬手按了按眼睑,抬步往松寿园去。
园种松柏,暖厅内阁皆是琉璃青砖白玉雕栏,两侧名花异草缚金绸银铃儿,若有人经过,必卷起一阵清脆动人的声响,如至仙境。侯府里的丫鬟小厮身上穿着崭新的夹袄,个个面色红润,好一派喜气洋洋的繁荣景象。
未入暖阁,但闻笑语声声。
乌木八仙桌并不大,几个人围坐刚刚好,虽不显得排场,却如普通家宴般和睦融洽。孙氏今个儿气色瞧着委实不错,面色红润,眼底带着明显的笑意,像普通富贵人家里的老太太一样,带着养尊处优的富态。
挨着孙氏坐的是秦府的大小姐秦瑶,小姑娘正是花儿般的年纪,绫罗锦裙,花黄华胜,珠钗玉镯,交相辉映,一张俏丽的小脸神采飞扬。秦瑶正凑在孙氏耳畔说些什么,惹得孙氏笑容不断。
秦峥坐在孙氏左侧,紧挨着的是孟寒衣。
想来孟寒衣这段日子过的当是不错的,瞧着眉眼如玉,容色无暇,一身绣山水锦绣长袍披身,全然没了当初在江南青衣淡衫的清贫,整个人仿佛带着皎月辉光,不刺眼却也夺目。
孟寒衣左手轻拢衣袖,亲自给秦峥布菜,素手持玉箸,浅笑低语时,两人的额头似乎都要抵在一处了。难得秦峥将自己收拾了整齐,倒是颇有几分难掩的丰神俊秀,乍一看当真以为是哪家正儿八经的高门新贵。真儿被秦峥抱在怀里,正低头用软软的小指头绕着蝴蝶袖上的一缕丝绦玩。
楚瑜靠在垂花门旁看了会儿,一旁大管事和秋月脸色都有些难看,却不敢出声。楚瑜忽觉对事事皆意兴阑珊,这念头一起,心间不由得愈发感到疲累,只想拂袖离去,寻个清净地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便是洪水滔天,与他何干。
可事事不顺遂,难得楚二爷头一回懒得同人争什么,却不能如意。
“爹爹!”
第一个瞧见楚瑜的是真儿,秦峥只觉得原本还乖乖坐在膝头的闺女忽然用力挣开他,噗通跳下去朝门前跑去。
楚瑜蓦地醒过神来,不由得心头一凛,心道自己方才着实是疯了,真儿还在这里,他又怎能把女儿留给旁人来磨搓。
他有些吃力地俯下身去,抱住朝他扑来的真儿。秋月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忙伸手扶住楚瑜,道:“二爷,小心些。”
楚瑜低头一看,只见真儿眼眶都红了,心里的火气窜得压都压不住。他抬眸冷冷扫了眼八仙桌前的一家人,屋子里瞬间灌入了寒风般,吹散了所有的温情。
“爹爹,真儿想你。”小姑娘紧紧拽住楚瑜的手,恨不得一股脑将心里头的委屈全都说出来。
楚瑜抬手摸了摸真儿的小脸:“今个儿是祖母的寿辰,真儿听话,不要掉眼泪。”
真儿点了点头,努力把眼眶里打转转的泪珠憋了回去。
秋月伸手将真儿抱到自己身边,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角的零星泪花,柔声哄道:“姑娘可别这样,叫人瞧着心疼。”
孙氏脸色不愉道:“怎么着了这是?方才还好端端的,谁委屈这丫头了?这会儿人前卖味,倒是叫人以为我们怎么苛责她了。”
姑娘也有五岁了,该是记事的年纪,楚瑜不愿真儿感触到这些,闻言顿时眼神又寒三分。
秋月会意道:“二爷给姑娘捎了不少好玩意儿在大堂里,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真儿虽有几分不愿意离开爹爹身旁,却也能感觉到爹爹此时不愿她在这,于是只得一步三回首地跟着秋月离开。
少了个小辈,暖阁里的气氛愈发显得风雨欲来。
孟寒衣起身,笑着道:“二爷既然来了,就坐吧。老夫人前些日子同我说想念从前家乡的清粥小菜,我便做主辞了那掌勺的大师傅,自己动手做了些简单的家常便饭。若是二爷不嫌弃,不如尝尝?来人,给二爷添副碗筷。”
楚瑜唇角微勾,孟寒衣此时俨然家主作态,他倒成了来客。
孙氏在一旁道:“还是寒衣想得周到,我这眼瞧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吃什么宫宴七十二席面,这福老太婆我是享不起,又不跟人家似的世家高门出身,得金贵成那般模样。我瞧着这些家常便饭就好得很。”
秦瑶跟着帮腔:“娘看中的是孟哥哥亲自下厨的一番心意,自是旁人比不得的。”
孙氏瞥了眼楚瑜,不满道:“十天半个月不进家门,进来就摆出一副冷脸也不晓得给谁看,不侍公婆身前就罢了,连顿饭都不叫人吃得省心。也不知道我们老秦家是哪辈子欠了你的,生个病秧子丫头,如今倒好又要添个小讨债鬼……”
“娘!”秦峥猛地打断孙氏的话。
秦瑶一听,不干了,当即道:“哥哥喊什么,娘哪里说的不对?也就孟哥哥回来的这些日子府里才算是有了点家的样子。原本哥哥心里就只有孟哥哥一人,如今岂不是正好!这里是秦府,不是楚家,怎么连句实话都说不得了?”
孟寒衣眉心微皱,低声道:“瑶儿,莫要这般说……”
孙氏连指桑骂槐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截了当道:“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择日不如撞日,就今个儿定下来亲事,挑个好日子让寒衣入了门。也好早日为老秦家开枝散叶,免得被人磨光秦家气数。”
“娘你胡说什么!”秦峥脑子嗡鸣一声,下意识看向楚瑜。
楚瑜只是站在那里,像是一个旁观者般,漠然瞧着眼前这出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的大戏,只觉得请什么庆梨园的戏班子,委实浪费,家里这班子可要比外头精彩多了。
比起骄矜清傲的楚瑜,当然是温柔小意的孟寒衣更得孙氏喜欢。世人都道高嫁女,低娶媳,偏生楚家门第太高,孙氏在楚瑜面前一直没能抬起头来,可孟寒衣就截然不同了,无枝可依,便只能攀附秦家这棵歪脖子树。
至于秦瑶,从往楚瑜不准她跟上京高门贵女接触过多,一来是她的性子太容易得罪人,二来她本就心气傲,眼高于顶,若是任由她同高门贵女来往,不免会愈发不肯低头瞧瞧脚下的路。楚瑜本意是磨一磨秦瑶的心性,再为她斟酌个好人家风光嫁了,不见得要多么荣华,够她一世衣食无忧就好。
只是这等心思,秦瑶不肯领罢了。孟寒衣会纵容她同贵女门来往,还会亲自掏腰包送她一副华美的点翠头面,叫她在众多贵女中也出尽了风头。她只道,若是能叫哥哥休妻另娶,往后自会有的是好日子过。
这一对母女难得将这半辈子的精明都用在了今天。
楚瑜被吵嚷得有些脑子疼,伸手扶住一旁的椅子,自顾自坐了下来,腹中闷痛接踵而至。只得咬紧牙关,不肯痛哼出声来,可这样漫长的沉默,却是助长了孙氏的气焰。
“既然你平日里忙得顾不得家,那家里中馈你也无需插手了,包括侯府各样进项一并清算。”孙氏道。
秦瑶面上是压不住的喜色,看来是惦记许久了,张口就道:“当年爹爹可是留了好多铺子庄子的!一笔笔清清楚楚记着账,若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一眼便能瞧得出来。”
孙氏当即拍板:“瑶儿说得对,秦家不能交给不一心的人手里,这些年那些进项如何,今天一并细细查了!”
楚瑜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秦家人,心底竟是再无波澜。
大管事羞愧得满脸通红,对楚瑜道:“二爷,这……”
楚瑜挪开视线,恍惚盯着窗外一抹芭蕉绿,缓缓开口道:“开库房,取六年来的全部年账。”
桌案抬上,香烛点燃,侯府账目一字排开,一方玉石算盘搁在中央。
楚瑜一手翻开账本,一手搭上算盘,缓缓抬眸迎上:“瑜嫁入侯府,与君妻时有六年久,此六载,从未与我共黄昏,从未问我粥可温。你以为我贪图秦家什么?金山还是银矿?”
他垂眸轻笑出声,强忍着腹中一阵阵紧密的绞痛,指尖捻开账本,一笔笔念去:“昌武二十一年,老侯爷走后,除却这镇北侯府宅,另有铺子五间,两间经营米粮,三间经营绸缎,旧管七百八十二银,新收三百五十一银,开除当年所缴所纳,年末所见负字二百二十余银,至此已是第三年赤字。另有良田十顷,庄子五处,时年正逢蝗灾三载,除却给佃户和当年所缴,所见余粮一百斛,折作白银只余二百四十一银。”
楚瑜十指翻飞,算盘上的玉珠随着他的声音,击出清脆的声响,那双手清瘦得厉害,像是薄薄一层雪色的皮安静地包裹住纤瘦的指骨,腕侧血管泛着淡淡的幽蓝色,蜿蜒至手臂……
老侯爷是个英雄,曾横刀立马,守边关数十年。可于经营一道上,堪比天盲,年年赤字,到了撒手归天的时候就剩下这么一堆烂摊子,庄子穷得揭不开锅,铺子赔得只剩条裤衩。
后来老侯爷被调回上京述职,统领北门十四军,那里是什么地方?众人心知肚明,那是给世家公子镀金的地方,养着一群少爷兵。老侯爷沙场舔血太多年,怒其不争,上任头一天便以十四条军令处置了北门军中五十二人,将上京满朝权贵得罪了一遍。
从那以后,在今上的授意下,老侯爷成了一柄刀,割韭菜一样肃清了朝堂污浊一茬又一茬。可到头来,能留给秦峥的又有什么?满朝的敌意和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侯府。
老侯爷忧浑了双眸,愁白了两鬓,直到那一天楚瑜送上门来。
那天,楚瑜带着少年未褪的轻狂和满心沉甸甸的痴念,来到老侯爷面前,字字铿锵道:“纵观满朝中,能救侯府,守秦家,护柏鸾者,除我楚瑜,无他耳。”
一诺千金,岁岁不改。
他要替侯府挣得金粉铺地,白玉雕栏,珠珏掷响,为秦峥捧得一身清贵无人觑。他要握得朝中三分权杖,待有朝一日站稳根基重新将秦峥带至朝堂,让他紫金绶带,银甲披身,做那扬名万里,不可一世的将军。
他曾想,用不了太久的,若拼尽全力不过十年而已,这些念想皆能实现。
他知道这条路难走,曾想过千难万险,不曾想到到头来最难的却是秦峥一个无动于衷的眼神罢了。
楚瑜眼前有些模糊,脑海里一片空空荡荡,腹中痛得让他指尖发麻,可拨弄算盘的手却依然如穿花蛱蝶,不曾停歇。账目被一本本翻开……
“昌武二十二年,铺子五间,田产十顷,旧管五百四之一银,新收九百九十银,开除四百三十银,年末所见银钱一千一百余一。”
“昌武二十三年,铺子增至七间,田产十二顷,旧管一千一百余一,年末所见盈余两千七百八十银……”
“昌武二十四年,铺子增至十六间,田产三十顷,旧管三千八百八十余一银,年末所见盈余一万六千九十银……”
“昌武二十五年,庄子十二处,铺子三十间,当铺三处,田产百顷……”
“昌武二十六年,田庄三十七处,铺子六十二间,当铺七处,田产三百顷,温泉山庄三处……”
“昌武二十七年,田庄五十处,铺子七十九间,当铺十二处,田产五百顷,温泉庄五处,盈余……”
一滴泪砸落在玉石珠上,溅得四分五裂,沾在指尖,只一瞬便散尽余温,徒留冰凉。
玉珠相击声戛然而止。
楚瑜怔怔看着渗落在指尖的泪,如梦初醒。他抬头,秦峥不过离他三步遥,却是山海远。
楚瑜想,他大概是撑不过十年了。
第25章
风吹的账本哗哗作响,仿佛在嘲弄着谋划者这些年的无用功。
秦瑶却被这万贯家财迷了眼,猛地攥紧母亲孙氏的手,朝她使了个眼色。
孙氏会意,今日算是彻底将楚瑜得罪了,粉饰太平已是做不到,既然如此,人是不能再留下了。只要楚瑜走了,这侯府就是秦峥做主,将来他们母女俩又何必仰人鼻息。
秦峥看着楚瑜脸上淡到依稀难辨的泪痕,脑子哄然空白一片,呼吸跟着一滞,满心满眼只剩下楚瑜单薄的身形,再无其他。他下意识朝楚瑜走去,这时腕上一紧,温热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一旁。
孟寒衣面色苍白,眼眶微红,勉力弯了弯唇角,艰难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然后缓缓松开握在秦峥腕上的手……
秦峥却再也迈不动一步,孟寒衣的眼神像是枷锁,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分明是那样无辜无助的神色,却宛如淬了毒,磨了刃,根根银钉透骨,穿得人血涌如柱,肝胆俱裂,若再往前走,就是峭壁悬崖,跌个粉身碎骨。
孙氏一拍桌案,厉声道:“楚瑜你还胆敢说这些,你嫁入侯府不过六年,七出尽犯,今日若是留你,秦家列祖列宗九泉之下都难安!”
哪怕年岁大了,孙氏仍不改当年泼辣,竟是抬手指着楚瑜一条条数落道:
“一出,不孝,这几年来你处处跟我不对付,为人儿媳的,哪有半点低眉顺眼的样子,你楚瑜再怎么能耐,到了我们侯府来,就得有个做人媳妇的模样,你的孝心我可是半点儿没瞧见,难怪你楚家爹娘死得早,指不定就是被你给气死的。”
“二出,无子,嫁过来六年,留不住丈夫的心,生个丫头要死要活的,小小年纪心思多得很,活脱脱一个小狐狸精的模样。搁在旁人家里头,做媳妇的早就张罗着给丈夫纳妾,给家里开枝散叶了,可你呢?就眼盼着秦家断了香火,心思歹毒得很!”
“三出,善妒,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拦着峥儿纳妾,峥儿哪里会流连在外头花街柳巷那种地方?说白了还不是你逼出来的!早些挑几个良家人纳进门来,峥儿也不会成今天这幅样子!说到底,就是你楚瑜拎不清!”
“四出,善淫,长了一张狐媚风骚模样就不该抛头露面,可你倒好夜夜不归家,天晓得有没有跟人有过什么苟且?就是真丫头和你肚子里这个,怕也难说是哪家的小杂种,难道合该我峥儿迁就你!说起来你楚家祖上不就有过以色侍君的传闻?上梁不正下梁歪,就连你那哥哥,外头瞧着跟正人君子似的,还不是使了下贱手段爬上太子爷的床,也不知道哪来的好命,坐上太子妃的位子,市井传闻难道都是空穴来风……”
“放肆!”只听见砰地一声,楚瑜砸了手中玉石算盘,珠玉尽裂,溅起玉屑无数。怒火中烧,燃干了全部的力气,他只觉得喉中一阵腥甜难压,耳畔是一声刺耳长鸣。
这掷玉一怒吓住了满屋的人,半颗碎玉算盘珠溅到孙氏脸上,好巧不巧地划破脸,登时血涌了出来,糊了满脸。
“啊——”孙氏惊骇惨叫一声,后退三步,捂住脸开始拿出平日里一哭二闹的架势:“这是要杀人啊!还有没有天理啊!连婆母都敢杀,是什么世道啊!孩子他爹啊,你在天上睁开你那老眼看看吧,你挑的好儿媳啊!”
秦峥本来想要带楚瑜走,可见母亲这般模样,只得上前先稳住老母。
孙氏有儿子撑腰,又有了力气指着楚瑜鼻子骂道:“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今个儿你要不滚出秦家门,我就去顺天府尹击鼓状告你虐待婆母!”
楚瑜脸色苍白,闻言蓦地笑出声来,起初不过低声哀笑,愈笑愈烈,最后倒是三分癫狂色,他撑起身子,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孙氏的尖酸刻薄,秦瑶的肤浅愚钝,秦峥的优柔寡断,孟寒衣的兵不血刃。
世间百态,诸多丑恶,是他痴心眼拙,自以为是。
“顺天府尹接不了我的案,长安门前,登闻鼓上,我楚瑜今日亲自叩阍,五十鞭笞我自受之,除却九五之尊,无人能审我楚瑜。楚家人的清誉傲骨,不容人如此折损,你秦家人想状告朝堂,那就金銮殿见。”
言尽如此,楚瑜转身离去,毅然决然,赴长安门。
“清辞不可!”秦峥一颗心如置冰窖,猛地伸手拉住楚瑜。
楚瑜早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执念撑着,被这般一扯,身形一个踉跄,被拽至后退两步,后腰重重撞在桌案一角。脑海中最后的一丝清明尽断,他蓦地睁大眼睛,再也撑不住缓缓滑落身子……
秦峥这才看到楚瑜方才所站之地,早已是一片血色斑驳。
……
第26章
花枝上绕着的金铃儿再无往日响得清脆从容。
秦峥几乎是发疯般抱着楚瑜从松寿园出来,是愧是悔是恨是惊,还是百感交集于心头,最后化作一个念头——带他走。
离开这里。
楚瑜的额头抵在秦峥胸口,听着那如擂鼓般的心跳,满目天旋地转。耳畔似乎还是孙氏恶毒的言辞,睁开眼,越过是秦峥的肩头,看到天上形单只影的孤鸟飞过灰蒙蒙的天色。腹中剧痛撕扯回神智,无力搭在秦峥脖颈的手骤然用力,划出透血的指痕。
“秦峥——”楚瑜将一声痛苦呜咽掰作眼前人的名字。
秦峥脚下一顿,咬牙一口气将楚瑜带回了平日里所住的北苑居,待将人放到床上时,才看到楚瑜一身朱红官服下摆尽被血浸,素白锦被瞬间被沾染上刺眼的殷红。
“来人!去请御医!”秦峥不知所措地握住楚瑜的手,颤抖着抚上他苍白的脸,语无伦次地吩咐着下人。
楚瑜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想到腹中孩子才堪堪七个月,又来得这般凶险,怕是凶多吉少。
“清辞!”秦峥胡乱用袖口擦去楚瑜额头一层接一层的冷汗,低声恳求道:“清辞你撑住,已让人去太医院请御医来了,你一定要撑着些……清辞……清辞,只要你好好的,旁人如何我都不管了,我带你走,再也不离开你半步……”
“呵…呵咳咳……呃嗯……”楚瑜攥住身下床褥,咬牙硬生生扛过一袭阵痛,听着秦峥颠三倒四的许诺,忍不住想笑,方从喉中呛出两声低笑,又被痛苦的呻吟所取代。
“楚清辞,是我混账。”秦峥将楚瑜的手合拢在手心,额头抵在手背上,像是虔诚的信徒,交付自己所有的信仰。
可到底楚瑜不是那神座上悲悯世人的菩萨,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醒悟,他不过是个有私心有图谋的俗人罢了。功名利禄,王权富贵,这世间有百般种令人孤注一掷的图谋,可他偏偏图了最不得强求的那个。
拼着最后力气,楚瑜将自己的手一寸寸从秦峥手心里抽出。
秦峥,我渡不了旁人,也渡不了自己。
……
斑驳血色,满室狼藉。
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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