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耽]朝秦暮楚-第1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前些天倒是暖和,真儿早早脱了夹袄,早上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今年新裁的鹅黄襦裙,熟料落了雨倒是又凉了几分。正巧了有借口摸索到了爹爹床边,一溜烟钻了进去。
楚瑜顺手将小丫头搂在怀里拍了拍,阖眸轻声道:“再过两年都是大姑娘了,怎的还腻着爹爹,这般不知羞。”
真儿捂在软被里的小脸微微红了红,又有些不甘心,小声争辩道:“是天冷……”
楚瑜轻笑一声,本想说什么,结果引了一阵闷咳出来,只得蹙眉掩唇断断续续压下。
“爹爹!”真儿小小的手有模有样地在楚瑜背上顺了顺,又轻轻拍了拍。
楚瑜摆了摆手,捉住真儿微凉的小手捂在手心:“无妨……咳咳……咳……”
在外间候着的秋月闻声忙进来,手里端着方才丫鬟递过来的汤药,一股浓郁的苦涩味道瞬间在屋子里散开。
“二爷,轻着些,莫要扯了伤口。”秋月两步上前,将药瓮放在一旁,扶起楚瑜来,仔细瞧了眼他额上的伤。
楚瑜额头缠了一圈三指宽的白色绷带,是月余前磕在太和殿前落下的,伤口极深,又伤了头部,前后昏迷了近半个多月。那段时间里,楚茗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弟弟,太医院上下皆是惶惶然,生怕楚瑜出点什么事,同太子妃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好在昏昏沉沉睡了半个月后,瘦脱了形的楚瑜醒了,起初几天仍旧是虚弱得不像话,又将养了一段时日这才有了些许气色。难产在前伤了元气,操劳在后,一双腿险些废了,身子骨彻底毁了个七七八八。
最让人心忧的是楚瑜精神状态不大好,愈发沉默缄言,就算是面对兄长也不肯开口说话,只是兀自沉默或醒或睡。楚茗没有办法,只得让真儿多陪着他。
可怜真儿日日面对这样的爹爹,生把眼泪咽回肚子里,小心翼翼地照顾陪伴着他,乖巧得让人心疼。那绵软的白嫩小手端起大药碗,吹凉一勺勺药送到爹爹嘴边,然后窝在爹爹怀里掰着手指头将自己听过的故事尽数讲给他听,且盼着爹爹能快些好起来。
只要爹爹能快些好起来,她什么都不要了,不要那绫罗裙裳,不要那金银玉石,不要街边的糖人,不要绣坊的团扇,甚至不要大爹爹……
小小的真儿终是陪楚瑜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桃花初谢,楚瑜神思渐而恢复正常,不在似从往郁郁,除却身子不大好外,眼底渐而有了几分往昔神采。只是从未问过秦家事,从未提过秦家人。
似乎那些年不过是大梦一场。
……
“德建名立,形端表正 。空谷传声,虚堂习听。祸因恶积,福缘善庆……”真儿从袖中取出薄薄的书册,晃荡着小脚丫,窝在爹爹身旁逐字逐句读了起来。
楚瑜喝完药,压了两口清茶,伸手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小脑袋,忽觉浮生半日,能得清闲如此,实属幸事。
一旁丫鬟正清扫博古架上的细尘,其中有个丫头年纪小,做事手脚尚不麻利,不小心碰落了一方檀木锦盒,只听见砰的一声响,打破了这一室的闲逸。
秋月眉心一蹙,厉声道:“怎么回事?”
那丫鬟也吓了一跳,当即噗通跪下,连连叩首道:“二爷恕罪,月姑娘莫恼。”
秋月看了眼楚瑜,解释道:“新来的丫头,原本瞧着还算伶俐才调来这边做个扫洒丫鬟的,谁知道竟是这般毛手毛脚。二爷莫怪,回头送去别的园子里先调教两年去。”
楚瑜摆了摆手:“无碍,你看着安排就成。”
国公府家风虽严,但也不会无端苛责下人。
秋月应了一声,给那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自己弯腰收拾起来。
楚瑜瞧见那檀木盒摔开,里面黑色的丝绒锦布里裹着的东西露出一角,朱红绸绳,暖玉吊坠,泛着淡淡的温润光泽……
那被有意无意遗忘的事情,就像是压在万丈心墙下尘封的散碎典籍,只需一点风,就呼啦啦吹得满心满眼皆是。
秋月脸色一白,赶忙将那吊坠裹住塞回锦盒里,慌乱得好似比方才那小丫鬟还显莽撞,只是愈发显得欲盖弥彰。
就在那锦盒即将被重新搁回博古架前,被楚瑜苍白而消瘦的手拦住。
“二爷……”秋月面无血色。
楚瑜淡淡点了点头,指尖拨开檀木盒,轻轻取出那观音玉坠,收拢在手心。
原来,假装释怀不过是自欺欺人,这一刻楚瑜方才明悟,他欠了自己一场了结。
第34章
华盖马车行过归德街,昨夜里下过雨,青石板呈一片碧色,远远瞧去竟似大块碧玉平铺十里长街,皲裂成数百节,倒映行人步履,颇显清冷萧瑟。
街上那也曾盛极一时镇北侯府门前两尊石狮子已经被砸烂,没了丝毫威严气势,缺了门匾的大门上不过些许时日就盘上了蛛网层层,盖了红印的封条被风吹得呼啦作响……
秋月伸手将帘子暗住,将镇北侯府隔绝在马车之外,轻描淡写道:“二爷不能见风。”
楚瑜缓缓收回手来,不再坚持。
秋月沉默半晌,才道:“秦家下人全部发卖了,家产尽数抄封,秦家母女投奔本家,颇不受本家族长待见。本家怕秦家母女给他们带来麻烦,毕竟是在朝廷里犯了这等大事,难免不受牵连。秦家母女苦求了多日,族长才同意分了个边角地给她们住下,这回倒是真的仰人鼻息了,怕是将来日子都过得不如意。”
又何止是不如意这般简单,一间简陋的小阁楼,逢风飘摇,逢雨则漏,几寸之地,一桌一床,薄衣破衾,处处受本家人的白眼,这样的日子对秦家母女来说,每一日都过得煎熬。
只是秋月懒得多言,讲太多,不过是平白污了二爷耳朵。
楚瑜听完并无反应,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拢紧了身上大氅,低声咳了起来。
秋月忙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轻顺着楚瑜腰背,道:“二爷不该出来的,这几日正是凉。”
楚瑜唇上无血色,衬得整张脸都雪白,唯有一双眸子乌黑似幽潭千丈,让人瞧不出情绪来。
秋月止了声,她自是明白楚瑜此来一趟所谓何事。
寒食之际,飞花之时,清明雨沉,关押在诏狱的流犯一起上路。出了城门,等着他们的是劳苦路途和归乡无期。
出了城门,官路伸着数百里,盘桓而无尽头。官差着黑罩衣腰间束扣金带,身后是锁着镣铐的流犯。春城飞花,散不开这一支队伍的阴郁,踏一步,便离家远一步。
城外折柳坡上停着一辆马车,在等人。
衣着精贵的小厮拦住官差低语几句,从袖中取出锭子塞入官差手中。那官差眉眼舒展,笑着颔首接了,转而从身后人群里叫出一人来,提点了几句。
……
白色囚衣满是污脏,长发披散,颇是凌乱,那人手腕脚腕皆是镣铐,原本高挑的身形略显佝偻,步伐踉跄却不知是否囚衣下满是伤痕。唯有抬头间,方见几分颓败的俊色,只是抵不住满目的木然,宛如没了生气。
“秦侯爷,我家主子有请。”那小厮语气倒是恭敬,只是姿态多少有几分自矜。
秦峥缓缓抬起头,轻呵一声:“我已不是侯爷,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
诏狱流犯便是亲人也不准探望,这个时候能拦路的又是谁……
小厮道:“秦爷去了就知道了。”
秦峥也不再多问,镣铐声随着步子撞出冰冷的声响,他一步步上了折柳坡,待瞧见那马车外靖国公府的图腾,宛如足下生根般,再也走不动一步。
素白的手单薄得可怜,好似薄薄一层雪色皮裹住纤弱的骨,缓缓挑开车帘。
雪青长袍,佛灰深衣,云白大氅,鸦发垂落,眉眼依旧,唯有额间缚三指宽布巾,整个人都清冷如霜。抬眸间,天上薄云,地上青苔,身后翠柳,似乎都成了山水画里的一抹映衬,而他才是主笔,不减风华。
“清辞……”秦峥唇间发干,喉结艰难滚动两下,念出对面人的名字。
楚瑜看着五步远的人,恍若隔世。往昔历历在目,却又飞快流逝脑海,最后只是定格在这一瞬,四目相对,竟再无言。从懵懂年少到眼下,恩怨情仇画上这么一笔,孟寒衣处斩,秦峥流放,侯府抄封,最终到底家破人亡,走至今日,两相不见。
风拂弱柳,楚瑜低声闷咳,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秋月从一旁端出乌木雕花托盘,上面摆琉璃酒壶一只,金樽一对。
楚瑜缓缓提起酒壶,满上两杯酒,递一只给秦峥,看他伸出套着镣铐的手结果,颤抖的指尖几乎将酒撒空。
子规声啼,平添萧瑟。这一场了结,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楚瑜捏着金樽,压住咳声,垂眸道:“秦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同你纠葛十几年,总算是到了头。只是对你,到底有三谢在心。”
“第一杯谢你,年少相遇,救我性命。”
“第二杯谢你,同结连理,予我一女。”
“第三杯谢你,三分薄情,一场大梦。”
三杯酒,秦峥泪洒杯中,不是没有爱过,不是没有想过好好照顾眼前人,不是没有下定决心不辜负他……只是为什么偏偏就将眼前人越推越远了,为什么放在自己手心里的明珠,被摔得粉碎,方才发觉,这么多年,曾是那莹辉为他照亮脚下的每一步路途。
金樽从指尖跌落,楚瑜皱眉俯身撕心裂肺般咳了起来,这幅身子到底撑不过三杯酒了啊……
秦峥下意识向前一步,伸出手去,却见楚瑜猛地退后,连衣袂都不曾给他碰到。
指尖空荡,除却山风,再无一物。
楚瑜踉跄两步,稳住身子,气息不匀,他怔怔看着秦峥半晌,才开口道:“可是秦峥,我心底亦有三恨。一恨你从来情薄只有三分,二恨你分明有女却不教养,三恨你年少莽撞救我性命。”
字字如刀绞入心扉,秦峥浑身颤抖,跌跪下身去,似痛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从牙关挤出泣不成声的呜咽……
山风将那呜咽吹散,从来折柳赠离人,那纤弱柳枝被多少人寄予过留意,可若是心离了,又有什么可以挽留。
既然不可留,那便不可留。
楚瑜低笑一声,无悲无喜,从袖间取出一文书,俯身铺在秦峥面前。
“秦峥,这么多年,我活得像个笑话。”楚瑜平静道:“该是时候结束了。”
秦峥抬眸,眼前一片模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因为面对的是楚瑜,说愧疚太轻,说爱意太浅,说来世不配,所以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好,我允你。
和离书上按下秦峥染血的指印。
白纸黑字,字字泣血。
十六为君妻,经年尚轻狂,未曾悟君意,方得此苦酿。
十七知此命,两心未可同,浮云蔽白日,此路不顾返。
十八思君老,岁月忽已晚,君心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与君妻六载,岁岁来仇隙,既难归一意,但求一别离。
朝华竞泽,五色凌素,琴瑟在御,新音代故。
朱弦既断,明镜残缺,朝露已晞,各还本道。
……
轻飘飘的纸又如何书得尽这一场恶始恶终,只是到底从此以往,两人各自殊途。
秦峥看着楚瑜离去的背影,云白的氅,雪青的袍,佛灰的衣,直到朱红车门斩断最后的视线。他垂眸看着手心里的观音玉,这么多年,仍旧是慈眉善目,悲悯地看着芸芸众生。这是楚瑜临别给他的最后、也是唯一的东西。
镣铐声响,折柳坡上一场离别,错在相逢。
流犯的步伐踏着官道飞尘,辗转直至远方。
楚瑜原本阖眸倚在车中,忽然猛地睁开眼睛,伸手推开车窗。窗外飞鸟惊动两三只,掠过灰蒙蒙的天空,官道上空无一人……
原来不是梦,是真的结束了。
无爱无伤,无欲则刚,从此独孤,万寿无疆。
第35章
塞北荒凉,史官难书。
孤雁飞过天际,掠出长河落日。炊烟在墙头摇摇晃晃,被塞北的风一吹即散。
郑百户沿着城墙溜了一圈,踹得几个偷懒的小兵龇牙咧嘴地求饶,这才算罢。正准备下城墙,就瞧见远远一行人携风尘而来,他眯着眼看了会儿,不等说话,一旁的什长赵虎抢着道:“哎呦呦,不得了了,这是上京来的官差吧?”
郑百户仔细瞧了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可看清楚了,诏狱出来的。”
赵虎咂舌:“大人甭说,还真是……”
众人心中会意,但凡是诏狱出来的,哪个不是高官子弟犯了大事被剥官贬为庶民的,这些人都一个样,要么经这一路流放早已怂得要命,要么就是心比天高还惦记着自己从往的荣华富贵。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省油的灯。
郑百户见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摆摆手道:“交给你了。”
赵虎一双三角眼挑了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点头哈腰道:“得嘞,您就瞧着,保证给您训得服服帖帖的。”
郑百户懒得理会赵虎,这厮是地地道道的地痞无赖出身,平日里怎么折腾新兵的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偏这塞北就吃这种狠劲儿,赵虎又是个机灵的,倒也得眼。
赵虎得了命令,片刻不耽搁招呼了诏狱的押解官差后,就命人将这批流犯领到了校场。
眼瞅着正是日暮西下,映得大地血红一片,平添几分腥涩。地上的砂石还冒着腾腾热气,带出让人焦躁的戾气。
赵虎让人找了把瘸腿的椅子咣当搁在校场上,翘着二郎腿斜楞着三角眼打量了一圈眼前的流犯。
一路上的风餐露宿显然已经将这些人折腾得不成人样,那手腕脚腕上俱是被镣铐磨出的厚茧,一个个身形消瘦,面容枯槁,全都一副死了老婆的丧气样。面对赵虎的打量,一个个也没什么反应,偶尔眼珠子转一转才能瞧得出是个活物来。
赵虎啐了一口,伸出黑黄粗大的手指头指着这批流犯道:“从今个儿起,你们就得跟着爷了,别的没有,规矩是要学一学的。别总惦记着从前怎样,老子从前还吃过官粮哩,现在不还是在这里待着?瞧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免得吃苦头!我既然是你们的头儿,免不得要照顾着你们些,你们也合该懂点事。”他刻意在懂点事上咬了重音,让人心下明白。
流犯里早有俩懂眼色的将身上所剩无几的值钱东西恭恭敬敬地奉了上去,惹得赵虎呲牙一笑,心道倒是有几个有眼力劲儿的。
不少流犯脸色沉了下来,这一路上都给押解官差搜刮的差不多了,还有几个能掏出来的?赵虎身旁的两个兵痞子过去搜罗值钱东西,若是有交不出的,当即二话不说就是一耳光。一时间人群里噤若寒蝉,一个个忙将身上仅剩的物什都交了上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虎嗤笑一声。
那俩兵卒挨个搜罗到下一个人面前,忽然听见沙哑又清冷的声音硬邦邦道:“没钱。”
众人皆是一怔,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赵虎猛地抬头,眯着眼睛才瞧清说话的那人。
他比旁人都要高上一头,只是方才身子佝偻着,倒是不显然,如今随着众人的目光缓缓直起身来,方才让人瞧出竟是个身量颇高挑的人。清瘦的模样倒不是多么壮实,长发乱蓬蓬一团,遮住大半脸颊,隐约能瞧见满脸胡茬泛青,只一双眸子隔着乱发露出几分乌黑。
赵虎瞧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个刺头。他咧嘴又笑,指骨咔咔作响,当即走到这人面前,抻着脖子道:“你再给老子说一句。”
秦峥木然抬头,张了张干裂的唇,低声道:“没钱。”
话音刚落,赵虎结结实实一圈撞了出去,直捣秦峥腰上,让他当即俯下身去,半天没能发出一丝声响。
“小子,你再说一遍?”赵虎一脚踹在秦峥心窝,不等他起身,满是灰土的破靴已经狠狠踩在秦峥头上,硬生生将他的脸踏入泥里三分。
半晌,血才从秦峥唇角蜿蜒流下。
一线朱红从脖间垂落,玉色温润。
“娘的。”赵虎眼睛一瞥当即火冒三丈,伸手去拽秦峥颈间玉,还不等触到,忽觉脚下不稳,只见原本被踩在脚下的人一个鲤鱼打挺,劈腿横扫过来。
赵虎不防,被扫到再地,再抬头时,却见面前人扬着风尘,微微挑起下巴,缓缓抬手按住心口那枚玉。
“干你娘的,反了!”赵虎暴喝一声,抬手一挥,身后的兵卒一拥而上,拳脚棍棒全都招呼了上去。
秦峥薄唇抿做一线,手上镣铐一抬生生接住一棍,错开身后拳风,一腿踹出格开袭来的一人。可来路千里迢迢,全部力气早已消磨殆尽,身上新伤旧伤,又怎敌众手,不过须臾就被一棍重重砸在脊背,当即扑倒在地。
“打!给老子狠狠教训一顿!”赵虎抹了把嘴角,恶狠狠道。
这里是千里之外的军营,跟上京那等纨绔挑事的殴打自是不同,拳打脚踹,都是下了狠劲儿。骨头断裂的声响,令人牙酸。
黄土滚血,和作污泥,缓缓从身下蔓开……
赵虎咬牙对着蜷缩在地的秦峥就是两脚,一弯腰将他拽起,耳光抽得叫人手麻。
“小子,你听好了,得罪了爷,今天就让你跟豺狼野狗作伴去。”赵虎说完,看着半死不活的人,抬手又去扯那玉,可秦峥偏将玉死死攥在手心里,力道大的几乎将玉捏作齑粉。
赵虎眉头倒竖,猛地将秦峥惯在地上,抬脚再度狠踹过去:“倔?就没有倔种在老子手底下讨过好!来人,给我掰开这小子的手!掰不开就拿刀剁了!”
黄土血泥,隔着乱发,秦峥看到残阳如血,他无声动了动唇,拳脚棍棒再袭来,却也是无知无觉,唯有紧握玉坠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
塞北大营里,炊烟更甚,几个老弱士兵正将一担水挑的摇摇晃晃。
“听说了吗,三校场那边在收拾人。”
“是今个儿送过来的流犯?”
“可不是吗?命不好,落到赵什长那里。听说是个硬脾气的,死活不肯把随身的物件孝敬上去。骨头都砸碎了,还死护着不撒手。”
“唉,东西能有命重要?”
“谁知道呢,指不定人家祖传的。”
“祖宗能显灵还是咋的?”
俩老兵嘀嘀咕咕摇着头走远……
身后,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微微皱眉,朝校场那边看了看,伸手拽了拽背上的药篓子,扭头朝那边走去。
残阳一缕眼看消失在黄沙尽头,地上血色不消。
“千户大人那边说了,今个儿要签押流犯的名字编军,总不好将人打死的。”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落入秦峥耳中只是嗡鸣一片,一个字都听不清。
赵虎一帮人似乎说了些什么,几人纠缠了好一会儿。
许久,脚步声纷纷离去,带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喂,你还好吧?”有人伸手撩开被血粘做一缕缕的乱发,最后一抹斜阳正落在眼底,血红一片。
满是血污的指缝微微松开,落下一枚玉观音。
慈眉善目,悲悯世人。
染血的薄唇微微勾起一线,唇间开合,挤出轻飘飘的两个字。
“清辞……”
※
夜色蔼蔼,几声虫鸣透纱窗。
一滴冷汗自眉心滑落瓷枕,呼吸骤然加重三分,楚瑜自床上坐起身来,颤抖得指尖缓缓按在心头,喉间的干涩,撕出几分疼。
帘外脚步声起,秋月的声音轻轻传来:“二爷醒了?”
楚瑜长长松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问道:“几时了?”
“回二爷,正是寅时。”
楚瑜缓了片刻,挑帘道:“备水洗漱。”
该是早朝了。
第36章
朝会散罢,再临御书房。
楚瑜隔着门都听见里面七嘴八舌宛如菜市场吵架一样的声音,额角紧了紧,很想掉头回家。只是显然不大可能,随着推门声,里面的吵嚷戛然而止。
众人一并朝门前看去,此时日头刚出不久,从门外漏进室内,楚瑜一身绯红公服纹孔雀,花犀长带束蜂腰,长长发竖起扣鎏金玉冠,眉目盛着半缕熹微,惊艳且从容。
“臣,叩见陛下。”楚瑜恭恭敬敬跪下见礼,官袍层层叠于身下,像是忽然铺展开的牡丹,无端雍容。
原本还沉迷吵架的几位大臣登时安静下来,控制不住地开始盘算族里有没有容貌出众的小辈还未嫁娶。户部尚书楚瑜年轻有为、位高权重、极得圣宠、容才兼备,哪怕曾有过一段不太成功的婚史,那也是明晃晃的抢手。且看看那险些踏破门槛的冰人们就晓得了。
“楚卿,坐。”正堂那位终于开了口。
楚瑜这才抬起头来,正对上燕承启似笑非笑的目光。
一年前,楚瑜与秦峥和离,重归国公府,承袭祖上爵位,其女改姓归宗。彼时楚瑜病体沉疴,几乎是全凭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故而上书陈情辞去官职,在京外庄子里养病。后来,七皇子燕滕青举兵逼宫造反,楚瑜倾尽楚家全部私兵与兄长楚茗里应外合,于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粉碎了燕滕青诡计,撑到了太子回京。
那一夜的大火烧红了上京的天,黎明之际,王朝终改天换日。
天下缟素,后新帝登基。登基那晚,楚瑜代兄长披霞帔坐鸾翥大殿,一语道明兄长离别意。离婚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他比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