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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凡事-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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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锦乐躲回他背后,接着说,“你别给我带,宵夜我们出去吃,我都还不知道我想吃什么呢你别想给我安排明白了!”
他在后头戳着边想的背后,声音隔了一层后背传来显得有点闷,边想在前头笑道,“行哎!那你等我。”
送完于锦乐回家,他压着时间点回到轮渡口,摩的候客区就剩下稀稀疏疏的两三辆摩的,有些是到点回家了,有些则是载了客出去还没回来,剩下的几个都是有连着跑夜车的,那个拒烟的男人就在其中。
边想没过去候客区,而是在公车站牌后面静静等着,抽了两根烟,又臭美地对着后视镜琢磨了半天脸上的皮肤,直到那人载到了客出发,他才启动大乌鲨跟了上去。
两车一前一后往西边工业区方向开去,大乌鲨追男庄五羊,马力落了下风,所幸对方一路稳稳保持着六十时速,待到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堪堪擦黑着暗了下来。
工业区里头小道匝穿,狭窄复杂,周末大多停了工,人烟稀少,整片工业园内静寂一片,唯余下夕阳余晖将大地染成了滴血的一片殷红。
边想把大乌鲨隔着一段距离停好了,从后备箱储物箱里拿出鸭舌帽,戴上后压低了帽檐,便大步朝着对方走去。
男人收了钱,点对了数正往身上塞,突然脚下影子一晃,他被狠狠拽下了摩托车,眨眼间滚落在小道的沙石地上。
“啊——”他以为遇上了抢劫,但随即呼叫声戛然而止,神情惊恐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小伙子。
“你、你、你——”帽檐下面的面孔并不陌生,正是因为不陌生,那种与平日截然相反的巨大反差才让他更为紧张,他上下吞咽着口水,可下一秒,喉间便杵上了金属物。
鸭舌帽下那张少年的面孔,咧嘴大笑的时候,能看出属于高中生的稚嫩与直白,可如今他一脸阴骛,下垂着唇角看不出往日那半丝的阳□□儿,浑身散发出一股彻骨凛冽的狠戾,像是一把锥子能把人刺个死透。
男人抖瑟着不敢有大动作,平日见他同人谈笑风生,以为他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孩儿,大概是家里生活窘迫的未成年,不甘于老实打工的清贫辛劳而选择出来开摩的载客,这种人见识短浅,最是弱势可欺,便没将他放在眼底,可不曾想现在却一干就来桩大的,惊得他贴着地浑身颤颤。
一阵哐当作响落地,男人这才惊觉刚才戳着自己的金属物就只是一串钥匙——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想小孩儿就是小孩儿,也就敢拿着钥匙串来唬唬人了。他艰难地咳嗽了两声,手肘支起上身,脸上扯出虚伪的笑容,“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边想屈起膝盖,死死地顶住对方胸口,把他牢牢地钉在地上,紧接着右肩膀下压,右手五指张开,虎口卡在他喉间渐渐收紧。
男人半点挣扎不得,典型的南方人体型跟正处于发育巅峰精力惊人的高大少年相比简直就是蜉蝣撼树,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空气瞬间在呼吸道上被掐断,胸口被重重地杵着喘不上气来,男人鼓睛暴眼,恐惧伴随着血丝蔓延进眼底,映出了少年冷峻的脸庞。
“做人凡事留一线。”就在男人两眼发昏,五彩斑斓在视网膜上成块闪动的时候,听到了少年冷冰冰的声线,那是不同于鮀城本地的潮普,而是纯正发音的北方口音,在濒临绝气的瞬间,听起来格外森意阵阵,“叔叔您都这一把年纪了,怎么就还这么不懂事呢?”
他礼貌周全地喊了人,又用了敬语,可言语内容却跟称呼敬语的风格截然相反。
“这么不懂进退,万一什么时候遇上个疯子——”
路灯从他头顶上射来,粗粝的砂砾石在他脸上、身上每一寸露出来的皮肤上刮出了钝痛的血痕,男人脸部肌肉不可自控地抽动着,疼痛与窒息伴随着恐惧带来的幻觉令他双眼发沉,在斑驳的成块视觉中,只能隐约见着少年嘴边漫不经心地翘起一个角度,这是一个称不上笑容的笑,却足额在这短短几秒的恶意停顿中营造出无限恐怖臆想的效果,“那往后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男人的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他似乎还不信这个十多岁的看起来阳光开朗的少年敢对他做出实质性的伤害来,
他心思转了几转,从喉咙发出了“喝喝喝”的粗喘声,试图扯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来说服少年放过自己。
很快,他笑不出来了,因为少年又说,“我对桂园小学那地头呢,还是挺熟的,叔叔您好像也住在附近对吧?孩子就近入学,接送还是挺方便的——”
男人瞳孔一缩!
少年三言两语间所传达过来的恶意像刀刃一般划开层层皮肉,直戳男人心间,他浑身抽搐似的猛然一挣,龇眼欲裂,与此同时,他才骤然惊觉自己不仅白吃了几十年的饭,还白长了一双看人的眼——
这个少年,并非如人第一眼看去的那般磊落无害,恰恰相反,他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男人突然挣扎了起来,这回边想倒是没多加为难,很快松了手,大量空气突然涌入气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颤抖着手脚伏在地上,感觉自己刚从地狱游了一圈回来人间。
那个恶魔从地上起身,拍掉指间的沙土,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脸,“您懂我意思,这次就算了,也求你别给我第二次盯人的机会,我时间很宝贵,不想做无谓的浪费。”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十秒,男人一个哆嗦,缩成一团完全不敢跟他对视,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这才弯身捡起地上的钥匙串,转身走了。
少年离去的身姿给男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他顿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不惹事不代表畏缩怕事,对你好言相待那是他客气,若真惹急了他才不会管什么违不违法正不正当,一切做了再说。
第168章 凡路(一)
那晚的收车时间比预计要早了一点儿,最后那几趟都是市区内的中长途,从中部轮渡口跑到东边火车站,又紧接着直奔西边客运站的,如此往复几趟,短短两三个钟几乎就把鮀城市区给巡了个遍。
摩的不像的士,没有统一的市场规范管理,餐风饮露又抛头露面的艰苦活儿,年轻人嫌丢人,所以司机们大部分是些身无长技又迫于生计不得不外出揽活儿的中年市井莽夫,他们文化程度低,常有为赶那几秒三分钟而超速擅闯红绿灯出车祸的,也会为抢客而大打出手头破血流,安全性能极端无保障,因而在运管交通部门清理行动时是首当其冲的那一拨,但胜在车资低廉,灵活善钻,不少鮀城的平头百姓赶时间时都愿意搭乘——哪怕受众只限于社会低层范围。
奔波在途中,偶尔也能遇到些喜欢找司机嗑叨着念上几句的乘客,世间百态愁苦哀乐从一宽五尺长的大乌鲨坐垫上走过一回,似乎也如上过台有了观众一般:赶末班车回老家的大叔叨念着家里头今年养了多少猪总算儿子的大学学费有了着落,同他年纪相仿的厂妹早早离家打工却为工厂效益的不如人意而犯愁……
看啊,这个城市这么多人,都在日夜为着三餐温饱而劳碌不休。
边想收车后发了个短信,就先跑回家冲澡换下一身脏衣物,来到于家楼下时居然还没人在,他按下拨号键把电话打出去,对方这回倒是反应神速,刚接通就按掉了,再没多久,防盗门内一阵“蹬蹬蹬”的拖鞋声传来,穿着白T短裤的少年很快出现在视线中。
边想就站在防盗门外等他。
人造光线在通道上撒下了朦胧的黄晕,对方人影还没完全从暗色的楼道里全然显现,边想便先从那匆匆的步履中听出了三分急切。
不知怎么的,他整颗心瞬间拔高了起来,又重重地落了下去,血液在心血管里杂乱泵涌,他不自觉地在胸口位置压了一下,就怕下一秒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就要乱蹦着出来奔向对方。
下一秒,那道迫不及待的人影推门而出,一见着边想,便毫无节制地将笑意一股脑儿地推进了眼中,那明媚的笑意将水润乌黑的眼睛染出了明朗的色调,像揉碎了漫天冬夜的灿烂星河。
“这么早呀今晚!”
那身影炮弹似的冲了出来,速度没有半点儿收缓的迹象,直冲冲就对着边想直扑而来,空气卷动中带上一股薄荷味的凉气,边想伸手拦截住那股惊人冲势,还被惯性带得往后一步,他稳住两人身形后才轻斥出声:“会不会好好走路了?”
于锦乐缩了缩脖子,没有半点忏悔之意,“那不是怕你等太久嘛!”
边想往他头上一拍,柔软的发丝剪短之后带了点刺茬感,“安安和小遥就是这么被你带坏的——剪头发了?”
下午见他时刘海可还长得得往后撩。
“再不减下周一马杀鸡的推子在等着我。”于锦乐不屈不挠,“——你这话说得不对啊,我怎么就带坏安安小遥了?还不是赶着下楼来见你嘛!”
两人一起往小区外走。
“还狡辩!”边振华部队出身,令行禁止精确到毫秒不差,边想自小跟着他爸,深得真传,在守时守点上绝对可圈可点,“我可是刚到家就给你短信了,说了十分钟就十分钟,自己墨迹半天还有理了?”
于锦乐眼睛一转,“刚好陆景在跟我说点儿事。”
“他就是屁事多。”夜晚临近十一点,他们家附近宵夜大小摊档生意火爆,肠粉夜粥粿面汤小炒野味样样齐全,皆是鮀城特色,尝鲜的外地人、长期光顾的本地食客一茬又一茬地接踵而至,粤省地区口味淡又不嗜辣,边想前后左右看了看,问,“吃什么?”
二人沿街边绕了一圈,于锦乐也是兴趣缺缺,“去学校后门。”
那边烧烤摊档多,年轻人大多都喜欢去那边。
十分钟的直线路程,也不赶时间,慢慢走过去行了。
“陆景说程烁这个暑假没得休息,一放假就马不停蹄地去省城参加一个什么奥数夏令营,他要偷偷跟着过去——”
边想笑了一声,“他跟得了?程烁要去的那些个地方就不是他个小少爷花钱就能跟着进的。”
学霸的世界太遥远,于锦乐不懂,“为啥?”
边想手臂跨过他肩膀,大剌剌地就挂在他肩头,捏了捏他耳垂,“笨不笨?程烁那是奔着高考保送去的!陆景一大少爷的,没愁过吃没愁过穿的,家里也不指望着他考个B大Q大来光宗耀祖,他哪里挤得进程烁那道?”
“他高考选的术科吧。”于锦乐被捏得耳朵发痒,缩着脖子避开边想那只作怪的手,“模拟表上他填了历史——哎你别挠我!”
边想最后又捏了捏于锦乐那通红的耳垂后才放过他。
陆大少是真的陆大少,家境殷实,教育良好,不仅巴赫海顿舒伯特信手拈来,国画油画也皆有涉足,加上心思活络有点小聪明,前路从来不犯愁。艺术本就追求至臻率性与张扬,陆家有本钱,就专宠着他这根独苗苗了,若非陆景坚持,他早该飞越大洋彼岸去到属于他的艺术殿堂修成他的俄尔普斯了。【注】
“程烁跟他不同,高考是他的唯一出路,保送这么个珍贵的机会,他怎么的都得拼着去抢破头颅。”
都说陆景是个生活废材,娇气还矫情,凡事都倚着程烁的照顾,其实哪儿是呢?人家出门有司机,吃饭有厨娘,收拾屋子都有专门的清洁公司提供专业的□□,你道他不会骑单车不会烧开水?不过是从来不需要会这些罢了!他把时间和心思统统都空了出来,经济和环境都允许他任性自我,只要挑着自己想做的事做就好了,只不过是心中又存了那个人,便生出些刻意依赖的撒娇心思罢了。
“总之——”边想下结论,“你别看程烁成绩甩了陆景十条街,可事实上,正是因为别无选择,他才不得不奋力一搏,也就剩下这么一条路能让他勉强去争取跟上陆景了。”
于锦乐叹气,“人生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如果不是学校这个媒介,他们以后的生活根本不会有多大的交集。
“谁说不是呢。”换做以前的边想,哪里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在他爸的荫庇下,他看似豁达逢源的少年气下实则自负又傲气,也曾认为自己脱离了他爸的庇护单凭自己也可以高空翱翔。他在自己的“关系圈”中经营良好,用着各种虚虚实实的装逼来掩饰自己,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以为自己跟那些二世祖们不一样,以为自己是“成功”的,至少他是“有能力的”。
直到现实给他了一榔头,敲碎了他满满脑子的天真。耗尽了精力与时间外出营生所得,到头来不及以往他爸大手一挥给的那点儿基本零花。
车灯飞驰而过,映入眼底,然后边想听到于锦乐说,“那大概是我太胸无大志吧,我总觉得若能找到个步调相协、旗鼓相当的人,日子相伴而过,便是大幸了。”
边想心思一动,万般思绪拍击在心河堤岸,潮去复又涨,心底存了话,再经犹豫,始终没有表态。
来到鮀中后门食街,于锦乐指着临街一家铁板烧,嘚嘚瑟瑟地说,“吃这个,今天刚拿了稿费,这顿我的。”
铁板烧摊占了人行步道商店门口的一小块地儿,临时摆了十几张小桌,那些桌子很矮,两个大男生坐下时腿憋屈得折不下差点把桌子给顶膝盖上了。
边想不挑吃,于锦乐便自己拿着塑料盘选串儿去了。
路边摊周围环境简陋得感人:桌子表面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油腻腻,免费的纸巾都是劣质的发黄的粗糙卷纸,自家厕纸都不用的那种,边想撕了一大段裹成一团使劲在桌面一阵搓,搓完了还找不到垃圾桶只能暂时堆在桌角;塑料筷匣里着一次性筷子,他连续掰了三双才总算掰出一双完整的两根,双手左右各执一支快速地摩擦了几次,蹭掉了上面附着着的碎竹刺。
他把搓好的筷子递给于锦乐,接着才拿了另一双又重复了一遍前面的操作。
于锦乐揉着眼回来坐下,最近熬夜熬得狠,眼底浮现着血丝,边想手里的筷子快戳到他鼻尖上了,指着他问,“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嗯?”刚揉过的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一样,但主人毫无所觉,不在意道,“没怎么啊,这不是期终么?”
“少来!”边想不吃他这一套,擦着他眼尾的通红,“你骗得过你妈还骗得过我啊?”
于锦乐左右摇晃,拿着筷子敲桌沿就是不正面回应,边想拿他没辙,抢下他筷子对着他额头点点,“脏死了——也知道现在期终了,就不能往后压一压?”
于家经济情况虽然比陆家差之甚远,撑不起那些五花八门的奢侈消费,甚至连自家几个小孩儿的理发穿花方面都能省就省,但起码一般的日常消费不存在问题,于爸于妈跟大多数普通家庭的家长一样,只求孩子一心读书就好,于锦乐去赚这个钱,寒暑假期也就罢了,如今面临高三又逼近期终,想来还要对着家里瞒得严严实实,不然就于妈妈那个脾气,肯定少不得要炸。
边想想开口劝说他零花钱不用急着赚,可话到嘴边又囫囵着吞了回去,改而点燃了一根烟,把叹气掩饰在烟雾缭绕中。
他比谁都清楚钱的重要性。
肉串上了桌,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辣椒面,边想看得嘴角一抽,这种报复社会的操作一看就知道是某小孩在家被管制狠了没辣吃,外出撒欢来了,难怪今晚特地交代了不要他打包回去。
“我去买饮料。”
一辆红色BMW 530缓缓从路口处转了进来。
这条只在夜里开张的小食街虽然不像五八区那么鱼目混珠,但消费的价位与营业时间决定了出没人群难免三教九流,人多时,小食摊临时加座加桌能将往来四车道占去两条,整一条街热火朝天,食客们的摩托车乱糟糟地停放着又占去了一层,稍微熟悉路况的司机,一般不会选在这个时段开着车大摇大摆地过来。
边想刚买完东西正往回走,身后蓦地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车胎擦着路面磨过去,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声“撞人了”,紧接着便见四周人群一窝蜂地涌去了同一个方向——纵然无心凑热闹,他也莫名其妙被人群潮涌给推得一个趔趄。
边想:“……”
激动成这样,有钱捡还是咋的?
逆着人群回到摊位上,于锦乐这吃货果然心无旁骛,正叼着一串山鸡肉认认真真地啃着,薄唇被辣得油光红润的,尤为惹眼。
边想拧开冰红茶递过去,于锦乐接过就是一阵“咕噜噜”的直灌,瓶身高度一下没了三分之一。
五毛钱一根的山鸡肉串,表面一层呈出可疑的粉色,边想指着肉串说,“听说老鼠肉就是粉红色的。”
于锦乐头也不抬就踢去一脚,“就你有嘴,一天叭叭叭的!”
蹲路边摊的乐趣就是被这种人给破坏的!
边想哈哈一笑,也跟着坐下来叼了一串。
于锦乐倒不是饿,纯粹出来放放羊解解馋,平日里于妈妈在饮食上尤其管得严,刚发现他们仨都嗜辣如狠后,更是如临大敌,一副孩子长大在外头学坏了的模样,搞得每次于锦乐想吃个辣都得跑出来偷偷摸摸地吃。两人这顿宵夜也没叫多少,就是习惯性地边吃边扯皮耗了大半个钟头的时间。
吃完后往回走,人群还没完全散去,堵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打成了死结,于锦乐纳闷,“这时速还能整出多大型车祸不成?”
大不大型他们不知道,就是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倒是见识了一场泼皮撒泼的现场。
拨开人群,中心自然是事故的双方当事人——车主是个三十多岁上下的女人,在晕暗的街边路灯下都看得出的淡妆轻描,头发规整地绾着,一袭淡黄的雪纺碎花裙将她整个人衬得又再婉约上三分,看着十分体面;另一方就粗鄙多了,松垮的跨栏背心泛着黄,足上一双踩得变形的人字拖汲拉着污水印出了斑驳恶臭的印子,正死赖活赖地扒在车前盖上。
虽然男人一副瘦骨嶙峋直不起身的样儿,可是明显腿脚便利,那股扒车的劲儿怕是轻易都揭不下来。
边想随意拍了拍前面看热闹的人肩膀问,“多大的事扯这么久啊?”
他就光看到那男的死皮赖脸地抱着车头不放了,真要哪儿伤着了能有这势头?
那人约莫也在这儿瞧了好一会儿了,倒豆子似的稀里哗啦说了个全:“那女的宝马蹭着人呗,也没跑,下车看了也愿意赔钱或给送医院,是那李老三不是东西,见着人家一个女人,又一副冤大头样儿,这不立马就讹上了嘛!”
“人家都说赔了还讹?”于锦乐震惊了,“那女的也不喊人来帮忙?”
这女的在这被一个赖皮磨了大半天,也没叫家里人或者报警,一看就是教育良好的斯文人做派,车牌号也是本地的,鮀城才多大?出点什么事不能让家里人出来处理一下?
李老三大概也是觉察了这点,才更肆无忌惮。
便听到女人说,“你别这样,都说了我赔钱了,你先起来!”
“哎哟!”对方捂着手臂宛如戏精上身,“我起不来啦!我的腿断啦!我残废啦!”
纵然是他俩刚来不到一分钟也看不下去了,那无赖捂着手臂喊腿疼,明晃晃地把人当傻子耍了,可偏偏女人势单力寡,欲辩无门。
李老三抱着车镜不放,呼天抢地,“我不管!我的腿废了!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还有个病重的婆娘要养,你这一撞可把我们老李家给撞散了!”
女人脸煞白了一片。
李老三瞄了她一眼,见她面带豫色,回头锤着车前盖砰砰砰地拍,“有钱人仗势欺人咯!撞完人想跑!以为给钱就能完事的吗!家里可是等着我起早摸黑地供着呢!哎哟哟——”
周围有人嗤笑,女人听不清楚,可边想他们可是一句不漏地收入了耳,“他就一吃闲饭的也好意思说养家!他老婆在医院给人当看护,那才叫起早摸黑累死累活呢!他倒好,嘴巴长自己脸上呢,见着肥肉了就咬上去!”
张口就能给出这么个详细的人物简介,可见这李老三在这地儿也不是生面孔了,可是一溜圈的围观人群就没有一人上去帮忙解围,也是怕惹事上身,就光围着看热闹了。
有些人就是这般,自己过得不如意了,就巴不得全世界都跟他一样在水深火热备受煎熬甚至比他更不堪,似乎只有这样意才能平;但凡见着过得畅意光鲜的,又要心生扭曲,怨天恨地地抢呼世道不公,觉得全世界都欠了他的,却不曾自省大部分的不顺皆缘因自己的好吃懒做不作为。
就在这时,后车门悄然打开一条缝隙,于锦乐轻轻推了一下边想,“看那!”
原来女人并非独自驾车出门的,后座还有个约莫三四岁大的小孩儿,刚才估计是睡着了,这会儿被外头的吵闹声给吵醒,正挣着小短腿挤出车外,小脚丫子蹬了一截儿在车门缝隙上。
前头还在争论不休,没几人注意到车后门,女人一身光鲜又开着名车,一副羊陷入狼群的模样,半个多钟头过去了,她哪里还看不出这人分明不肯轻易放过她?
车主不接话,被无赖缠上,完全没法沟通,想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把散发拨到耳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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