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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服IV-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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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大爷半信半疑地丢了双胶皮手套给他:“先说好,我可只付一个人的工资啊。”
  “好嘞。”沈流应着,朝秦穆眨眨眼,“傻小子,去给你哥拿条高椅子来。”
  秦穆耳根烫了起来,转头去找椅子。
  沈流将洗鱼的活儿接了下来。他是个极爱干净的人,以往总有些小资做派,身上不是须后水的味道就是男士香水的味道,如今只剩下散不去的鱼腥味了,洗澡时还能从头发里洗出鱼鳞来。秦穆看他裹着围裙弓腰瘸腿弄鱼的背影,心里又好笑又难过。
  他们的生活过得窘迫而拮据。阁楼小得只能容下一张双人床,每顿饭都需要精打细算,有时甚至会打包客人浪费的剩菜将就着吃。他们舍弃了学业和大好前程,做回报很少的底层工作,陪着笑脸应付各色顾客,每天都累得肌肉酸痛,为下个月的房租和电费忧心。
  可他们在一起。
  每个清晨他们会在对方的怀抱里醒来,每个夜晚会在亲吻里睡去,每天的辛苦会在相互按摩里放松下来,每餐饭抬头时能看见对方的眉眼。难得闲暇时他们会趴在饭店外头的栏杆上,看人来人往,云卷云舒。他们在夜幕里做爱,用放纵而热烈的方式彼此交缠相互索求。情欲像涌动的河水一样拍打过年轻的肉体,压抑的呻吟和低沉喘息从不隔音的小阁楼里溢出来,像苍茫夜色里的撩人的咏叹。
  即便是在情潮激荡时秦穆仍小心翼翼,怕伤着沈流的腿,那人却毫不在意地搂紧了他的腰低语:“没事,进来。”沈流有时纵容着他的凶猛,有时又用伤处要挟,引诱秦穆作出羞耻的姿势,主动用身体承纳自己。
  他们一无所有,却又好似拥有一切。他们无话不谈,却不约而同地回避着两个话题。
  一是起因,二是未来。
  沈流没有解释过自己消失时发生的一切。而自从离开K城后,秦穆也再没开口提过对将来的展望。从前他常说,大学毕业之后要去考律师资格证,两人一起在K城奋斗打拼,存钱凑套小公寓的首付,有个自己的家。他甚至想好了装修风格,一定要有张巨大的沙发,最好再养两只小动物。而自从来到此地,他再没说起。
  又是一夜云雨消弭,星辉从阁楼的小天窗洒下来,两人并肩躺着。沈流忽然开口问道:“木头,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秦穆怔了怔,缓缓道:“田园生活。开辟一小块菜地,自给自足,秋收冬藏,可以不用费力和别人打交道,想吃菜的时候就去摘的日子。你呢?”
  大约是月光太亮,沈流闭上了眼睛:“我想过你想过的日子。”
  他笑了笑:“肉麻。”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秦穆拿到了第一个月工资,带沈流去县城的医院拍片看了腿。医生说恢复得不错,还要继续养。
  回家的路上秦穆特意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两只猪蹄回来,说要借方师傅的高压锅炖个黄豆猪脚给沈流以形补形。
  县城的菜市场很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油炸臭豆腐、炒年糕、鸡蛋饼、关东煮的混合香味,有一种喧嚣又亲近的烟火气。秦穆在卖萝卜丝炸糕的摊点前停了停,抬脚要走的时候被沈流叫住了。
  “怎么了?”他问。
  沈流努嘴:“我想吃这个。”
  秦穆诧异:“你不是不爱吃的吗?从前我买的时候你都不……”说到这儿明白过来了,哪儿是他嘴馋,不过想要买给自己。他心里暖暖的,笑道:“算了吧,我不想吃。”他们经济拮据,能省则省。
  “买一个,我们分着吃。”沈流说。
  秦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萝卜糕,叹口气上前:“老板,要一个。”
  热腾腾的炸糕,一口下去冒着滋滋的油,香得让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秦穆递过去时沈流不吃,偏在他吃的时候凑过来咬了口,两人的唇角相碰吓了秦穆一跳,差点儿连炸糕都掉了。
  “……疯了你!”他压低了声音斥道,“大街上呢。”
  “你是我男朋友,亲一下怎么了?”那偷香窃玉的流氓弯着眼笑,“油乎乎的嘴巴看着就有胃口。”
  秦穆红着脸咬牙:“你是不是另外一条腿也不想要了?”
  “你打吧,打断了晚上你就只能自己做全套了。”沈流随时随地不要脸。
  “我直接把你第三条腿也打断算了。”秦穆咬着炸糕走了。
  “谋杀亲夫是大罪,你可不能学法犯法。”沈流撑着竹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秦穆走出没几步,又返回来扶他,将剩下的一口炸糕塞在他嘴里:“你闭嘴。”
  “嗻。”沈流眼里都是笑意。
  江南快入夏时多雨。天空像讨不回钱的债主,一连几日都哭丧着阴沉的脸。秦穆接到了讲解生意,匆匆冒着雨从餐馆赶去售票处。
  是个男客人,三十左右的年纪,撑着把黑色大伞。
  “请跟我来。”秦穆引着他往牌坊群走,沿路讲了亭云镇的历史,没话说的时候照例寒暄,“雨天客人不多,你一个人来这儿玩?”
  “我是来找人的。”这人身材挺拔,有股肃然的气场,步调不紧不慢,像一丝不苟的钟摆。
  “找人?”秦穆小心避过地上的水坑问,“住在这个镇上的?叫什么名字,我或许可以帮你的忙。”
  “沈流。”
  秦穆一脚踏进水里,灌湿了鞋。


第29章 
  “不好意思。”他站定,勉强地牵了牵嘴角,“我不认识,镇子里大部分人家都姓白。”
  那人看他一眼:“你是本地人?”
  “不像吗?”秦穆反问。
  “没有口音。”
  “我普通话讲得比较好。”他说着,自然地用当地话和碰面的老乡打了个招呼,“艾饭恰了伐?*”
  “恰过咧。*”对方拖着尾音答道。
  秦穆的亭云话很标准。他当时猜测沈流可能在外头欠了债,或者得罪了什么人需要躲起来,就给两人编了个回乡大学生的身份,平日里偷偷从方师傅那儿学些常用的本地话撑门面,只没想到追债的人这么快就能找上门来。
  他背上起了汗,紧张地思考应对的策略。两人并肩而行,对方突然停了脚步,开口:“不说说吗?”
  秦穆心头咯噔一跳,防备道:“……什么?”
  男人抬起伞沿,沉黑的眸子从水线中望着不远处林立的石头牌坊道:“这些。”
  他这才反应过来,暗暗松了口气,指着最近的一座开始背词:“最大的一座是明朝神宗皇帝赐给白万山的牌坊,白万山中过状元,做过帝师、礼部侍郎、文昌阁大学士,官至三品。皇帝为表彰他忠孝仁爱,命人为他母亲立了牌坊,夸赞她教育有方。白家在明代盛极一时,有大小牌坊30多座,可惜后来因牵扯到科场舞弊案败落,大部分被砸毁了,现存的一半是根据史料复原的。这条是入镇的古道,前面的小亭子也叫官帽亭,白家子孙归家时在此处下马。雨大了,我们在里面躲一会儿吧。”
  “好。”那人同意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敲在瓦片上,滚落下来形成细密的网。远处的青色山峦起了雾,仿佛笼在缥缈的仙气里,看不真切。
  “这里景色很好,下雨也有下雨的美。”秦穆有心套话,“你是从哪儿来?”
  “J城。”
  “北方的大城市。”他的视线偷偷在对方身上逡巡,“是来找朋友吗?网友?”
  “他是我弟弟。”那人说。
  秦穆呼吸一滞,用微笑将质疑和戒备掩藏起来,尽量让口气听起来平淡:“他来这儿旅游?”
  “不,他是从家里逃跑的。”那人右手搭在雨伞手柄上,左手插在裤袋里,站得笔直,“他一直是个固执且有主见的孩子,不愿意听从家里的安排。可惜他父亲也是个固执的人,双方争执不下,闹得天翻地覆。大怒之下他父亲失手打折了他一条腿,将他关了起来,能下床的时候他就跑了。”
  秦穆捏紧了手里的伞,生硬地将唇绷成了直线。他想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陌生人,不值得信任。可潜意识却自作主张地相信了每一个字。
  原来这就是沈流离开他,又带他逃跑的缘由。
  不是因为欠债,不是因为得罪了谁,只是因为他想和他在一起。
  知道真相的此刻,秦穆觉得像是有一群野马从心头奔踏而过,冲破了他费尽心思搭建的栅栏,将他苦心保护的处女地踩成了一片颓靡的泥泞,而他拦不住,追不上,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呼啸而去,难受地心如刀绞。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长大。在家族里,我可能算是他最亲近的人。”男人望着雨中巨大的牌坊群缓缓道,“家族有时是很残酷的东西,它将成员们变成了环环相扣的齿轮,抹杀掉个性,只留下为了共同目标而转动的能力。身在其中,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但有时候它也会带来一些好处,比如大好前程,光明未来。他的路早已经有许多人为他铺好,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许多别人得不到的东西,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他可以放下这些,但天平另一端用来交换的东西必须更有价值。”他转过脸来,平静地看着身边的人,“那上面可以是别的,但不能是你,秦穆。”
  秦穆瞳孔猛地一缩,惊惶地睁大眼睛盯着他。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沈严,沈流的堂哥。”这男人与人对视时有种极其硬冷的气场,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沈流是独子,家里对他有着很高的期望,他曾答应过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之后接手家族在国外的生意,现在却毁诺了。”他顿了顿,“对于家族来说,他可以是不学无术的窝囊废,可以是风流成性的浪荡子,可以有乱七八糟的小癖好,但他不能是同性恋,更不能为了某个男人抛弃家庭和前程。”
  “你要抓他回去?”秦穆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我是来拜托你的。”沈严说,“依阿流的脾气,只有你主动离开,他才可能放手。”
  “我不会离开他。”秦穆脱口而出,手捏紧了拳,用力到骨节泛白。
  男人像是早有预料,神色毫无起伏,淡淡道:“你打算让他一辈子在这儿剖鱼吗?”
  他僵住了。
  “我听说他为你做过很多事。那么你呢,你打算为他做什么?”沈严的语速很慢,态度甚至算得上温和,可问题却尖锐如利刃一般,让人难以招架。
  “沈流的前途、抱负、未来,还有那些要做的事,你为他考虑过吗?”
  “他和你说喜欢这样的生活,你就信了吗?”
  “凭你们现在的能力和起点,会有怎么样的未来?”
  “这样的未来真的能通向幸福吗?”
  秦穆无法回答。他就像被绑在刑架上的罪人,受着一刀又一刀的凌迟之苦,疼到无法呼吸。心头的酸楚翻滚着腐蚀了原本的坚持,心墙一点点崩塌,陷落成废墟。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他会后悔?后悔离开家,后悔选择这样简陋的生活,后悔和你在一起。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抛开家庭、不涉长辈、没有那些循规蹈矩的说辞,沈严谈得只是他们、以及他们之间的感情。
  而这才是最致命的,字字诛心。
  像雪崩前落下的最后一片雪花,像放在疲惫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像狠狠捅进秦穆心窝的最后一刀。
  秦穆身上起了森冷的寒意,血液仿佛在瞬间凉透了。
  他做过这样的噩梦。梦里沈流头也不回地走了进了大雨里,再也没有回来。
  此刻沈严沉郁的眸子仿佛梦魇里无边的黑暗,熄灭了所有的光明。而秦穆心底的恐惧像干枯的白骨般从土里冒出来,抓住他的双腿,攀上他的胸膛,将他紧紧缠住,扯下万丈深渊。
  “秦穆,作为过来人我想给你个忠告。爱情就像是两人同行,谁都无法确定对方什么时候会停下,回头,或者走上另一条路。”沈严撑开了伞,“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我会在镇上停留三天,希望你能早做决定。”
  黑色的伞消失在了雨里。
  秦穆垂头站着,许久都没有动。
  四面八方都是雨,有猛烈的风将水滴吹进来,打湿了他脚下最后一小片干燥的地面。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潮湿又悲切的梦,浸透了绵长的心碎。
  他走了好长的路才发现自己没有撑伞,浑身都湿透了,脸上的雨水有咸而苦涩的味道。
  这是熟悉的路。小巷的尽头是方师傅的饭馆,进门穿过小厅就是后厨。
  水池边,沈流正在弓着背洗鱼,用肩膀蹭了蹭鱼尾巴甩在脸上的水点。
  秦穆鼻子发酸,眼底的泪水无声地从脸颊滑下来。他想上去抱住眼前的人,可他没动,直到沈流回头才迅速偏过脸抹了抹眼睛。
  “怎么淋成这样,伞呢?”那声音熟悉而温柔。
  “被风吹散架了。”秦穆抬起脸艰难地微笑,“你弄完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回家换衣服去。”沈流皱眉,“淋雨要着凉的。”
  “好。”他仓促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下午雨止住了。晚餐时分的小饭馆很热闹,秦穆撑过最忙的时候,留下沈流等着最后两桌客人结账,自己回家做了几个菜。
  酱爆茄子、金汤娃娃菜、梅菜扣肉,加上从饭店打包回来的鱼丸羹,小小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他与沈流席地而坐。
  “今天怎么这么丰盛?”沈流问。
  “憋了好久,太馋了。今天想好好吃一顿。”秦穆拧开红星二锅头,用一次性纸杯倒了点给他。
  “馋猫。”沈流笑着与他碰杯,“祝我的小木头今后能吃好多好吃的,永远快快乐乐。”
  秦穆的眼圈红了起来,匆忙地将酒一口喝干了。
  “别喝这么猛,先吃点菜。一会儿该醉了。”沈流压着酒瓶劝道。
  秦穆笑:“你怎么还管着我?”
  “好吧,你长大了,我不管你了。”沈流的目光在莹黄的灯下显得异常温柔,给他夹了块肉说,“多吃点,别总忍着饿。”
  肉有些老,秦穆使劲地嚼着,却根本感觉不到味道。
  吃完饭他收拾好碗筷,发现沈流正看着窗外。对面茶吧二楼挂着台大屏电视,从他们的窗口正好可以看见,不过略有些远,看不太清楚。里面正在放篮球赛,白球衣和红球衣满屏虚晃,为一个球抢得难分难舍。
  秦穆在他身边坐下。沈流习惯性地揽住了他的腰。
  谁都没有说话。他们沉默地看完了整场。
  秦穆问:“哪个队赢了?”
  “白的吧。”沈流说,“今天出了一身汗,我得去洗个澡。”
  “嗯。”秦穆扶他站起来。
  沈流右腿不能沾水,洗澡需要人帮忙。秦穆每回都弄得全湿,后来索性脱光了两人一道洗。
  秦穆的手插在沈流发间,将洗发水的泡沫轻轻揉开。那人闭着眼睛任他动作,像只懒散又惬意的大猫,乖得很。
  不知不觉鼻子又酸了起来,秦穆仓皇地转开脸去取喷头来给他冲洗。
  外头忽然响起一声炸雷。那雷声很近,像是就在头顶。电路应声而断,盥洗室陷入漆黑。
  秦穆吓了一跳,沈流飞快地抓住他的手安慰道:“没事,我在这儿呢。”
  “得把水关上,会漏电。”他缓了缓道。
  “好。”沈流将龙头关了问,“毛巾放哪儿了?”
  秦穆摸了两下没摸到,不知道碰倒了什么,发出坠落的声响。
  “别找了。”沈流的手指顺着他的脖颈抚上脸颊,摩挲着他的唇,哑声道,“吻我。”
  雷声轰鸣,他们在漆黑逼仄的盥洗室里紧紧相拥。
  湿漉漉的肌肤不断碰触摩擦,浓烈的渴望燃起了情欲的烈火。秦穆抬起沈流的伤腿凶猛地进入,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在男人的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咬痕,反复索求着对方的吻。沈流放软了腰身,毫不反抗地承受着他的挞伐侵占。仿佛一泓泉水,温柔而澄澈。
  黑暗掩去了泪痕,抹掉了真心,模糊了他们的表情。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话在交缠中化成了哀叹般的喘息,于夜色中灰飞烟灭。
  大雨愤怒地拍打着窗,风从缝隙里穿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是谁哀恸又无助的哭泣。
  第二天清晨,秦穆坐在床边轻声说:“沈流,我们分手吧。”
  注:章节内涉及史料全系杜撰。
  *中饭吃了吗?
  *吃过了。


第30章 
  秦穆对着黄铜闹钟发了好久的怔,直等到沈流系着浴巾立在面前才蓦然回神。目光相撞,他旋即避开:“我去洗。”
  “要帮忙吗?”沈流含着笑问。
  秦穆没理他,头也不抬地进了浴室。
  男人勾了勾唇角,视线转向那只闹钟,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来,眉宇间有了深深的刻痕。
  时光流转,指针忠诚地划出一个又一个圈,而他却丢掉了藏在心里的π,从此无法圆满。时至今日,当年令人崩溃的无力感仿佛还残留在心底,像阴森的影子般挥之不去。他将这东西搁在身边就是为了时刻警醒自己——永不重蹈覆辙。
  那时他太年轻,以为拼上满腔孤勇就能求得善果,以为不屈不挠就能逼迫沈澜让步,以为只要坚持就能抢回主导权,直到他看到了那些照片。
  沈严递给他的信封里装满了秦穆的照片,都是近距离的特写,清晰得毫发毕现。
  “从哪儿来的?”他皱眉。
  “你爸桌上。”沈严说。
  “他想干什么?”他起了怒色,撑着床沿便要下床,被沈严按了回去,动作牵扯到伤腿,疼得脸色发白。
  一张照片飘落在地上,定格中的秦穆正站在寝室的阳台上,看角度应该是从对面那幢楼偷拍的。沈严捡起来给他:“你觉得你能赢他吗?”
  沈流捏着那张照片不说话。
  “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他。”沈严淡淡地笑了,“你的年少叛逆、你跑去读K大、你交低层次的朋友、甚至和同性之间玩玩,他都可以容忍。因为在他为你铺设的轨道上,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小曲折,并不能影响你未来的大方向。可你却想要彻底脱轨,这是他无法容忍的。身为父亲无法苛责自己的孩子,打断你的腿也不过是他气极之下的意外,但对于秦穆他绝不会有半点宽容。秦穆的学业、前途、人生、甚至是性命都是他手里的牌,任意一张你都要不起。这场对弈从你起手的一刻就注定会输,因为你既没有可以与他抗衡的筹码,还毫不掩饰地暴露了底牌。”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是你将秦穆放到了镜头前。他和偷拍者之间的距离就是他与危险的距离。你自以为是的固执下去,最终会害了他。”
  这番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沈流脸上,将他打懵了。纷乱的情绪海浪般此起彼伏,而他仿佛漆黑大海上一叶孤立无援的小舟,看着远处将熄的灯塔,仓皇无措。他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照片,企图在黑暗中保住那一点星火:“他……不会做到那一步。”
  这句话很轻,轻到泄露了他的动摇和怀疑。
  沈严的目光中似有怜悯:“沈家的孩子不该有这样的天真。”他整理好照片重新放回信封里,“弱者的固执是没有意义的,在你还没有能力抗衡的时候,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这是个忠告,听不听在你。”说完拿着信封离开了,唯独将那张照片留了下来。
  上面的秦穆有些瘦削,像是被飞鸟吸引了注意,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脖子上的红绳从领口露处一小截。
  沈流知道,被遮住的红绳末端有个银质的指环,上面刻着一圈π的数值,结尾处是他们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那是他们的一周年礼物。
  他们约好了,等有天强大到不用再顾忌旁人的看法时,就将它戴在无名指上。
  他们约好了,要买个小房子,养几只猫,生活在一起。
  他们约好了,要牵着手走过很多很多年,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们约好了的……
  天光从侧面的窗透进来,在沈流起伏的轮廓上投下了阴郁的影,一半的眉眼隐没在暗处,模糊得看不清神色。而笼在光里的眼尾却渐渐泛起了红,像是压抑在眼底的一抹血色。泪水忍不住脱眶而出,带着滚烫的温度滴落在照片上。
  他合上了眼。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的沉寂。远古星辰纷纷陨灭,带走了最后的光。
  沈严说得对,他护不住他。
  晚上,沈流坐着轮椅去见了沈澜。
  年长者坐在沙发上,瞥了眼他的腿,板着脸道:“我时间有限,你如果还要说什么‘自由自主’就省了吧,我没兴趣听。”
  “我是来求和的。”沈流表现得很平静,口气里没了以往的火药味儿,多了几分诚恳,“我们虽然是父子,但好像很少有平心静气聊聊天的时候,总是说不了两句就开始吵,到最后连话都懒得说了。事到如今我不奢望你能完全理解我的想法,但我也不想把父子关系弄得那么糟。今天我打算和你说些真心话。”他停了一小会儿,手无意识地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前的挂坠,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又像是要给自己些勇气。“我喜欢秦穆,特别喜欢,喜欢到想要和他过一辈子。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谁。他是我的底线,如果有谁碰了这条底线,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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