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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尔-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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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映着金黄戒指的眼中尚无一丝波澜。她还是戴着它走了,像是懒得再去费心思将它摘下,然而她却不想去细究这顺从的是他的心意还是自己的潜意识。她不知道上面的预警系统如何使用,她对高科技是没有太多兴趣的,他亦没有跟她细谈过这枚戒指,从始至终都只是要她戴着而不要摘下,也不曾跟她讲解过取下它的方法。至于它的定位,此时的她是没有感觉的,让他知道着自己在哪里又怎样呢,不可能长久居留的地方终究是要离开的。它唯一圈住的,恐怕最终也会仅剩那种对一直被套着的适应,好像它原本就是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她想,自己原来是这般无情的。
  然而,看着手上的这枚戒指,此刻的她的双眼却条件反射似的溢满了泪。走廊边走过一个人,碰到了她的手臂,她幡然醒悟般的收了收手,眨眼以使看清眼前。
  依旧不知道自己想要听什么,一只手指向上滑移着手机屏幕,将自制的和收藏的歌单标题一辑一辑地过,不过两分钟,便滑至了末尾,耳机内仍无一曲响起。往下滑回到歌单中部,聚焦于此前掠过的一个命名为“BBC”的歌单。点开。她知道,里面根据自己的喜好集锦着Brandon Lake、Brett,和ldplay的歌曲。时常听起的六十七首。按单曲名排序,歌单的第一首便是《Amazing Day》;按专辑名来,则是《The Scientist》;或是按着歌手名来的《Lost City》。
  她突然想起,若是自己将这个BBC刻在银镯内壁,而无任何提示,他又怎能解得出呢。她之所以没再刻上,不过是她认为上面已经没有让各自相对独立且互不干扰的清净空间了,而上面刻有的,都已经同时存在着十多年了。就如再深刻也难再勉强放低门槛地让它们挤入了,除非她再戴一只银镯。如此想着,祁安不禁流出泪来。照着单曲名的排序,播放第一首。一首即将播完,又将进度条拖回起点。
  她曾经跟朋友Schiling说过,她希望自己在即将永远地闭眼之前还有能力放一把火将自己团团围困起来烧成灰烬,不惊扰到任何人。悄悄地,在偏僻地里默默地进行,最后望一眼蓝天,和上面自由掠过的飞鸟,用力去吸进那汹涌而来的混着大自然气息的呛鼻浓烟。
  倘若不得不作另一种安排,她希望不要有温州越来越流行的那种身着军装似的制服的哀乐乐队,也不要有传统古老的弹唱班,只是唯一地希望能在自己的葬礼上用还不错的音响设备来循环播放这首音乐,《Amazing Day》。但是,如果外文听不懂,那就播放苏打绿的《故事》,如果再不理解词,那就播放我“哥哥”弹的第二乐章。
  赏脸来参加葬礼的人不必难过,就让他们沉浸在如此音乐营造出的美好觉悟或幻想里,不将她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缅怀或追悼,而是将美好的梦想和期望织进身旁咫尺的现实里。
  然而,她尚且不知它也是他喜爱的歌曲之一……
  “亲爱的施蒂安哥哥,如果哪一天,我不得不先离开这个你生活着的世界了,我的心里,舍不得的,会有你深藏在我心里的样子,你皱眉的样子,你眼下浓重的样子,你微笑的样子,你敞开着衣襟向我走来的样子,你在群众面前侃侃而谈的样子,你慈悲善良的样子……而我仍将用着我随风飞散的余烬为你祈祷,祝福你,愿你开心健康,愿你将你的人们带出泥潭深渊而走上正义善良的堤岸。我所无能的,你都在将它们完成,我所达不到的,你都在替我经历感受,你就是这世界上的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我。我们不必在一起,而能感受到彼此的灵魂已深嵌在彼此的灵魂里……”
  听着这样的一首歌曲,竟然绕开这样的回忆和遐思,又夹着心痛,默默流着泪的祁安不禁哂笑起自己来。
  然而随机播放的曲子已经走远了。她似乎才发现,他们的声音同他的竟那么相似。这一发现叫她再加大着音量,而让那些人声在自己的脑海里炸响,以寻出他的声线。可是为了还能去听见,她仍是理智的。降低音量,退出“BBC”,断然点开一个专辑,《Johann Sebastian Bach:Goldberg Variations》,格伦·古尔德于1981年的慢速版。拿出电脑包里意文版的《玫瑰的名字》,从第一页开始看起。
  钢琴曲播至第六个变奏时,她开始感觉到肚子微微地疼痛起来,而书本尚未读完一章。她调整坐姿,顺顺呼吸,忽略着变奏的演进,仅让它作为背景,专心投入到书本上,却愈发地感到自己恶心得想要呕吐。
  一阵一阵的难受从腹部往喉咙处上涌,又觉四肢软绵乏力,祁安慌忙摘下耳机揉成一团,连带着手机随便放在腿上的外套里,快速拿出身后电脑包里的小包纸巾和手帕,从座位上站起,顾不及从腿上掉落在地的书本和衣服,就在眼前全是腿全是脚的走廊上机械地快速穿插着往卫生间的方向几乎东倒西歪地跑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里没有繁琐的意识,一切都似处在黎明破晓前快要睁开眼睛时的状态里。感知系统还未全副苏醒,祁安却觉得自己离地面是这样地贴近,地面承载着自己的身体似在细腻的水波上稳稳浮荡。
  她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他们闹闹哄哄地大叫着说有人在厕所里晕倒了。她微微睁开眼睛,她果然是如此贴近地面,潮湿的钢铁地板支撑着自己的侧脸。眼前的景象不是很清晰,她瞥见了跟着自己摔倒在地的一只手臂,尽头处向空气暴露出闪着金光的指环。
  哦,她忽然欣慰,它是并不会因为自己在污秽之地摔倒就逃开自己的身体的。
  她想要将眼睛闭上。脑子已被混沌填满,拥挤不堪,无法清醒地思考着自己倒下的来龙去脉,那就先这样安躺着,希望不要有人来打扰。她就这样躺在地上也是舒服的,肚子不再隐痛了,恶心的感觉也不复上涌,可她是浑身施不出一丝力气来的。
  她的部分上半身在厕所内,她的下半身横亘在走廊上与洗手间里,外面站满了探头张望的人,他们哄闹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她躺着,想着,自己的衣着应该是整齐的。可是,终于有人来使着劲将她扶起来了。
  年轻的女乘务员搀着她的胳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又反复地吼着让聚拢过来的人群散开,以给她稍微新鲜流通的空气。然而她是怎么也站不住的,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双脚正踩在平地上。将全身的重力都倾在女乘务员身上,身体又下滑着。耷拉着眼皮,眼前是一条条晃动的黑影。不知是哪个乘客向她让出了自己的小凳子,女乘务员扶着她让她坐在放到狭窄走廊里的小凳上。
  祁安无力地靠在关紧了的厕所门上,微闭双眼的脸庞向上迎着白光。感觉到有人拿出手机来对着她拍照,又被赶来的男乘务长制止。
  听不清他们都嘘寒问暖了些什么,她只是暗想着要赶紧恢复过来。然而坐了好久,她才可以勉强从凳子上起来。再无更多的力气去回应周围的声音,她自顾自地转身打开厕所的门,小心地弯腰去捡起掉落在里面的手帕和包装完好的纸巾,起身,去正对面的洗漱间,用冷水洗脸,将手帕打湿了擦脸擦衣服擦裤子。两只手都被磕破了皮,沾染了锈污,后脑脸上却是毫无损伤,只是及腰的金色长发有让她感到恶心的感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上的棒球帽还是牢牢地戴着的。她拿下棒球帽,用湿手帕擦头发。
  她跟他们说自己没事,只是恶心想吐。他们说可能是因为车厢人拥挤空气流通太差造成的,他们命令式地强烈要求她去到已经撤了膳的餐车。
  她慢慢地走向自己所在的座位,女乘务员紧紧地跟在她身后,通道旁的所有人都在抬着脸看向她,似在向她行着注目礼。座位上,靠着壁板的电脑包前,放着她的衣服、书本和插着耳机的手机,小男孩安静地坐在边上,仰着头看着她,几乎小心翼翼地,好似生怕自己的一个细微表情变化都会使得她病情加剧。
  她只是拿了那三个,站着检查着手机和夹在书本中的书签,它们全都安然无恙。女乘务员背着电脑包走在前面带领着她去餐车,她告诉她,她的行李箱会叫人帮忙拿过去的,她是不必担心的。
  慢慢地穿过好几节车厢,高抬腿跨过横亘在走廊中央的好几条熟睡了的腿,开了锁,进入到坐了几个领导似的男乘务员的餐车里,她坐下,趴到桌面上。
  女乘务员为她送来一杯热开水。他们跟她说她也是可以躺下来休息的。他们称呼她为小姑娘,问她这么晚了是要去到哪里,她顺着他们的问话,说是学校放假了,回温州的家……
  抵达温州时依然可谓正在黑夜里,她的行李箱并不在她的身边。她逆着原来走来的方向,以为行李箱仍在原来的床底下,到时却发现并没有。凭着记忆中的样貌,她去找那个一直小心帮扶着自己的女乘务员。见到她时,她正满面精神地站在车厢的出口处。
  祁安背着电脑包拉着行李箱,站在地下出口通道的上方,转头看着在黑夜的灯光里静止着的长形列车。里边依然有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来,紧裹着衣服,缩着被冷风吹冻的脖子……
  生命的形成并非不易,然而,生命的成长却必然是艰辛的,而人生就是一个不断体验感受以获得成长的过程。如此,成长的过程中有幸遇上的帮助,或大或小,或观点或实物,都是值得感恩的。作为人类社会的一员,个人是不应该拒绝去帮助与被帮助的,就像不应该拒绝去爱与被爱一样;作为地球生命的一个组成,生命的万物应该是平等的,对其它物种的包容源于对生命形式的感动与尊重。
  对个人苦难的彻骨领悟,若能转化为对他人施予有度的而更多静而不喧的关怀,不持偏见亦不偏执地自负自怜,不以己悲揣度人之不幸,亦不身居高位地睨以同情眼光……只是让它们发生,并在可能时向他们发出力所能及的帮助,这该是对人类命运本身的怜悯。然而,若理解只能成为一种奢求,就且选择已在最低限度的尊重吧……
  这一车子的人,祝福你们好运,还有那外边的人们……

  ☆、梦幻泡影

  那夜,祁安住进了铁道边上的一个钟点房床铺,洗澡换衣浅睡,天光彻亮时挤上公交车出市区去客运站,转乘巴士出严格意义上的温州市去下属小市的一个客运站,再次搭上公交车去往祁连山下小镇里的客运中心。
  在小市里的一个十字路口处,车辆停滞超过二十分钟。长逾两公里的送葬车辆与接踵徒步者缓慢行进,斜穿而过。四个方向的中心处唯一呈现动态的就是那缓慢流动的黑色长队。长队的领头,是齐全的一队西游记主角装扮的艳丽光鲜,连跳脱的行走身姿与静坐行进的红白组合都再现得淋漓尽致。其后两人高抬的巨幅遗照中,是一个须发皆白的高龄老人。她耳机中的嘹亮音乐,还是盖不住车外的锣鼓喧天。
  到达小镇时晌午未尽,天朗气清,将近年关的小镇依然难免几分冬日里特有的萧索。她只觉得天空很高,碧蓝如洗,没有云,正当头顶的金灿灿太阳离得很远。看着远方兜住楼群的山际,她拨出一个电话给祁贺山,说自己即将到家,并请转告阿嬷。那边声音嘈杂,他的语气听起来似接了一个陌生电话,而她几乎从不作赘言。
  她将行李搁置在街边的米店里,在自助取款机处用绿卡取出一千四百块钱,没有查询余额,转而进入另一条街上的菜市场。想着家里该是有自酿的红酒的,并不用买。
  胡萝卜、白萝卜、西芹、花菜、西兰花、西红柿、包菜、香菇、大白菜、黄豆、紫菜、葱、生姜、大蒜、香菜、芥末、盒装豆腐,苹果、雪梨、葡萄、香蕉、奇异果、草莓、瓯柑、干龙眼、红枣、一个榴莲,带鱼干、大黄鱼干、乌贼干、虾皮、白带鱼、章鱼、小黄鱼、海蜇皮、蛤蜊、泥螺、蛏子、血蛤、虾蛄、毛蟹、鸭舌、猪排骨和一直前蹄以及猪皮猪肝,熬制猪蹄的搭配好的干制小补品,橄榄油、酱油、醋、盐、味精、白糖,窄版挂面、索面、粉干、通心粉、面粉,肥皂、香皂、洗衣粉、洗洁精、卫生纸、三双棉拖、三双棉袜、一把刷子、一个打火机、两封火柴。这些全是她顺着次序用买下的实物在脑中列出的购物清单。
  卖日用品店的老人是她认识的。那个开在菜市场口的小店在她上小学前就已经存在,几十年过去了,那个老人依旧那副摸样,好像从未老去,当然也没有变得年轻。她把买来的东西陆续搁进她的小店里,然后去到街上招徕一辆能够开到祁连山上的面包车,并请司机跟着她进菜市场帮忙把买来的东西搬出。
  中年司机仍旧是那个她好几年前就记住了的常开往祁连山的男人。他为人豪爽,带着领受山野熏染的粗犷性格,二话不说地欣然同她前往。他打趣她那可是办酒宴的排场。她仍是说,山高路远的,购置不便,只好一次性多储备一些。她又从米店取出自己的行李,并自己搬出一袋八十斤的大米放进车里。
  经过半个多钟头的盘山公路,到达祁连山时,已在下午的界限内。
  三间套三层联排的十逾米高楼,阳台上下皆是门窗紧闭。成群的鸡鸭涌入遭到破坏的院墙篱门内,在门前的大院子里堆积出致使踏脚困难的秽物来。
  她将所有的东西都搬至门口后,才站在屋前的大院里,作为一个不速之客,大喊出声,以明宣自己的到来。最左侧的二楼上传出熟悉而年迈的应答声,是她的阿嬷。
  她站在房前的原地,放远着视野,看向与祁连山相隔着幽深大峡谷的对面一座人居狭长高山,那座高山的基底处正在被打通一条高速隧道……
  满头黑发,依然不曾掺进半缕银丝的阿嬷上来将她的双手握住,只是一个劲地说着她回来就好,并就她中午的吃饭事宜不断提出来问题。她头发蓬乱,已然长时间没有经过细致地打理,衣服穿得臃肿,脸上满是老年斑,双眼浑浊。祁安伸手拿下她头上的一根枯草,将她拥抱。她说自己的眼睛坏了,眼前的她看起来是有两个人影的。祁安问她吃午餐了没,她只是回答说早饭吃得晚。
  也许是闻到了新鲜的气息,在楼上午休的二叔也下楼来,以自己的方式发出欢喜之情。他下巴上已经长出了白色的胡髭。二叔因年幼荨麻疹时生病不治,五岁后的半百多年来没能说出过一句话,也没能听见过一句话,亦不会正规的手语,大半辈子都呆在祁连山伴在阿嬷身边做着自给自足的农民,一年前的压迫着视神经的脑部囊肿手术彻底削弱了甚至是剥夺了他的劳作力量,成为一个干不了重大农活而多时歇农在家的山人。二叔看着她,盯着她绕上一整圈,将她上下打量着,大笑起来,笑弯了眼睛,不停地向她比划着双手,嘴里是单音节的他自己的念念有词。他将她放在门外的东西,包括着她的行李箱到大米,全都搬进三套房子一楼毫无阻隔地联通的前门大厅里来,并以大声的咕哝表达着他个人的兴奋。整栋房子里,几乎全是他一个人的声音。
  最先快速清理过三间房的三个冰箱后,她一边拒绝着阿嬷不时向她提出的恳请般的要她先吃饭的要求,一边把所有在小镇里买来的东西或保存进冰箱或就放在左间房子的厨房里或分发给他们又或放到洗漱间去,或者拿出来备煮。双手叉腰站在偌大的大厅里,抬头仰望很高的天花板,再穿过大开的中间两爿大门眺望远方青山,竟觉得整个人都眩晕起来。
  一直到晚上饭点时,她才见到在他处度过整个下午才回家来的祁贺山。他的脸上有惊讶,也有高兴,在她还没看到那些情绪消失之前,他就搬了一张凳子坐到大门边,就他所看到的她买来的东西进行讨论。他看着她的脸,祁安感到自己在某个瞬间想要移开去视线时,却是父亲先发生了转移。祁贺山满头的灰黑头发,整张脸枯瘦而干燥,他突然间在她眼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跟他说,先多吃点梨,吃梨会好,晚饭再多吃一些与排骨熬了汤的白萝卜。她向他递去洗净了而未削皮的大个雪梨,他却是圆着眼睛问她,她手指上的金戒指是哪来的。她只是说,十几块钱买来当做好看用的,哪是什么黄金,是假的。阿嬷却前来拆穿说,她怎么能够骗得过她的爸爸呢。她只回答说,那她真是捡到宝了,十几块钱竟买了块这么大的黄金……
  祁安自己的独立房间是落了锁的。从阿嬷的房间里取来钥匙,开门进去,一片漆黑中的陈味扑鼻而来,是长久没有居住而无人打扫的房间都会有的味道。
  阿嬷陪着她来,跟她说,那些寄回来的她的东西都是拆了快递封套在沙发上放好了给她的。她坚持让要陪着她的老人顾自己去隔了一间屋子的另一间屋里去睡觉,而自己一个人一向是干得过来的。
  在门口打开罩了玫瑰式灯罩的日光灯,看向里面,房间里与几个月前并无多大差别。然而,她一眼就看见了,木制长沙发上的她几个月前从云南寄回来的两袋血米。转身踏着大理石台阶上到去向三楼的楼梯口下插上热水器,不经意间抬头看向上方,空荡漆黑的三楼,上面摆了一张可挂蚊帐的老式雕花大木床。在砖墙里辟出的一个狭窄平台,上面摆放着暗示母亲和哥哥的灵位的插着燃香香根的香碗。她不禁脑皮一股激灵心里一阵揪紧,闭上眼睛,向着那两个灵位,双手合十,深深鞠躬三拜。
  去二楼楼梯口旁的卫生间里打来水,就快速地清扫起来。不到一个小时,简单挥掸了壁板及角落,垫脚在凳子上擦了窗玻璃,铺好了上下棉被床铺,拖了石砖地面,拿出拖鞋作为房内专用。
  从作为母亲的嫁妆的古老镂刻样式的衣橱里拿出叠好放在家里的换洗衣服,带上大把的裁衣剪刀,关了卧室的灯,去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她将自己的金色长发剪成仅到耳下的短发,然后再洗澡换衣,用干毛巾擦干了短发,再进卧室。将剪下的大束头发用红绳扎好,放进古老衣橱的抽屉里。
  关门反锁,她在黑暗中坐到床沿上,双脚着地,身体后翻横着躺上棉被,闭上眼睛,让自己冥想。很久之后,睁开来眼睛,起身按下较暗的一盏灯的开关。拿来电脑包,将里面的笔记本以及电源适配器拿出放在床上,再将里面的所有大小物品都倒出来。拿起皮夹打开来,顿时一阵心悸,鼻尖倏尔酸楚。皮夹里面,原本空出的地方,多了一张简历式名片,应该是他在那半个小时之内放进去的。将绿和玫瑰两张卡全都塞入,合上皮夹,把它放到床头小柜子的抽屉里。
  拉来行李箱。里面的衣服是没什么好整理的,即使是要过了年,年后的不知何时,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拉着这只行李箱继续去流浪般的漫游的。然而,放在里面的她带走的包括蓝色贝雷帽在内的工作装,她是不会再次随身携带的,早晨换下的脏衣服也是必须拿出的。
  拉开拉链,打开箱盖,好像这时才发现此刻的这只箱子,与离开酒店去摘戒指前相比,有着明显的重量上的不一样。将Schiling送的已从礼盒里拿出的玫瑰花茶及原版专辑拿出,往下便是他送她的中文版《博尔赫斯全集》,又将衣物一件一件地边拿边重新叠过地摆到床上。衣服一件少一件地缓慢见底,那本孔雀蓝色封面的大册子便是那般渐渐推开迷雾般的跃然眼前,还有两张ldplay的专辑,以及单曲《Sweet Song》。
  她设想不见此刻自己的心理以及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怎样的,她只是将那本大册子快速地单手抓起,再快速地起身去按开较亮的吊灯,然后转身奔向窗前的书桌,快速打开着桌上的台灯,边拉着木制靠椅边坐下来,左手不曾将它放下过。
  棉麻质感的纯孔雀蓝色硬质封面上,几个银色大字粲然夺目,“YOU ARE THE ONE”。
  小心翻开封面,才知这仅是作为收纳盒的外壳的一部分。盒内才真正躺着一本册子,同色,微小于盒子的尺寸,封面标题依然是“YOU ARE THE ONE” 。不必将其从盒中取出,翻开收纳盒外壳的封面,册子与盒子的内壁便已展开以供手指翻阅的活动空间。终于翻过册子的封面,她的双眼已经快要看不清封二上的字词了。黑色油亮纸张的中上方印着一行金色的英文字符,不循常规。“If I am the THINKER; You must be my Lover & Listener。”
  这本她的笔记本桌面大小的橫开册子,仿佛是从美术馆中取出的由专业设计师精心制作的名家画册。
  里边,七十一张的油质纸张上全是高度清晰的横置彩色照片,每一张照片都似裱上了木制白框。每一张纸张的正面页都是她,都在右下方的空白处标注着至秒的时间日期。每一张纸张的背面页却几乎都是各个不同国家不同地方的一景,都在左下方的空白处同样标注着详细至秒的时间,以及具体的地理位置。
  她的照片上的时间始于她转身离开杭州的国际青年旅舍的前台往外走出木门之际,她的身后有一只飞速前进成了幻影的黑色长物,那该是一只黑猫;却是止于她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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