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鬻犬-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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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狼群里最特殊的一种纹身,是只有年纪轻轻就失去伴侣,从此心灰意冷,发下毒誓,一直到死都不再另寻新欢的狼,才会选择的图案。
“枯木之心”,是这个图案的名称,它几乎藏不住,因为整条左臂都刻印着形似枯枝的“血管”,这是一种最张扬的宣誓,是对所有求爱者拒之千里外的明证。
而白未然,在找康樵做了这个纹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给父亲和家里人看个清楚明白。
但实际上,白子虚最初是不明白的,至少也是不愿意去往某个方向猜想,于是,他的儿子,他亲生的儿子,对他和盘托出了一切。
那一天,白家天下大乱。
父亲气到眼前发黑时,白未然却面无表情。他用十足的冷静面对着白子虚,李思玄,和旁边的李人云,然后钉是钉铆是铆地开了口。
他说,他知道,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每件事都犯了狼种的头等大忌,再加上身体状况确实没有之前强,于情于理,他都没办法再继承北狼王的宝座了。实际上,这个位置,他也已经不想要了。瞒着家人做决定,而且让父亲期待落空,也许是过分的,对此,他可以道歉,所有后果,他也自行承担。所以,请不要迁怒于鹿瑶光或是白已然,甚至是给他纹身的康樵,他愿意退出家族企业,搬出大宅,放手所有的管理权和个人资产,只求不要对田钺下手。他用性命担保那个人不会乱说一个字,不会泄露狼种的秘密,可他也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可以监视,可以跟踪,但谁动了田钺一根指头,他也会反过来要谁的命,他会一个不留,要所有伤害他的人的性命。
北狼王白子虚,不管怎么愤怒,怎么悲哀,怎么矛盾重重又失望透顶,还是听懂了儿子的话,看懂了儿子的心思。
这个他亲自带到世上来的孩子,真的太像他了。那种野性,那种血性,那种不管不顾的傲慢,那种疯狂的、病态的对感情的忠诚……
哈……
这个孩子,原来也是有感情的……
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用李思玄劝说,白子虚自己,平息了怒火。
“你以后的日子,会有多不好过,你自己想过吗?”在伴侣和另一个儿子惊讶的注视中,声调虽然在轻颤,但竟然没有拍桌子瞪眼的白子虚用低沉浑厚的嗓音开口问。
“想过。”白未然点头。
“你原本能轻易活个一百二三十岁的,现在你的寿数很有可能真的就折半了,折半了啊!这个你想过吗?”
“想过。”又是点头。
“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传闻会有多刺耳,你也想过吗?”
“想过。”仍旧是点头。
“我活着一天,就一天是北狼王,没人敢对我不敬,可你如果自动放弃,就等于不再是帝君,就等于你已经有一只脚踏出了白家大门,到时候别人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敬畏你,你想过吗?”
“想过。”还是点头。
问完几个问题,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复,白子虚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一声长叹,闭上眼。
他用沉默表达了接受现实,就算这样的现实,对他而言,是最痛心不过的结果。那天,他真正体会到了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太像父亲的孩子,终有一天,都是会刺伤父亲的心的。
可是……
当一个人,认真到愚者都可以感觉出骨子里释放出来的肃杀之气,也就不会有人还愿意凑上去非要劝说他改变想法。世上有两种人劝不得,太清醒的,或是太疯狂的。而白未然,既是前者,又是后者。
田钺离开狼群的第一个月末,他离开了大宅。
他的新家,是外宅。
外宅,对于白家来说,似乎历来都是接纳叛逆者的地方,当初是非要和鹿瑶光成为伴侣的白上林去住,现在,这个叛徒,换成了白未然。但当年白上林至少还是保留了管理家族事务的权力的,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从各种意义上都犯了狼种大忌的白未然,几乎,就是净身出户。也许北狼王不懂,为何自己的亲弟弟和亲儿子,都要背叛自己?也许他再清楚不过,他拦得住千军万马,却拦不住动了真心的区区一个人。
大宅,由李人云继承了,而白已然一家,搬出了外宅,搬回了老宅。
名义上说,是给白未然腾地方,但内含的意思,谁都能猜到。
时隔多年,老宅真正意义上重新接纳了那一家人,或许总有一天也会重新接纳白未然呢?或许……谁知道……
……
第二个月,白未然开始自谋生路了。
放弃了几乎所有资产,只出手了仅剩的几辆挂了他的名的车,婉拒了李思玄想要偷偷给他一点资助的好意,他用那笔卖车的钱,开了一间小店。店里有酒,有饭菜,特殊之处,除去所有阶层的狼种都可以来之外,就是所有的菜谱,都来自于田钺。每一道菜,都是当初那家伙做过的,也许家常,但他却和厨师反复确认配料和做法,也许简单,但那是他要记在心里,尝在口中,到死也不忘掉的味道。留下味道,那是他让那只破猫永远留在他生命里的方式。
……
第三个月,他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袭击。晚归的途中,一个流浪的鬻犬知道了他是曾经的帝君,知道了他是白子虚的儿子,而自己的罪,就是白子虚给定下来的,怨恨驱使下,便想要用破酒瓶刺杀他。对方失败了,因为就算曾经一次性损失了一半的血,致使整体的体力不如从前,可能也永远无法恢复,但白未然仍旧是强大的雄性。他几下就撂倒了对方,然后和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帮他的人一起,把那个疯了一样谩骂他的男人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那次,他知道了两件事,一是父亲虽然把他请出了家门,却仍旧在派人暗中保护他。二,便是他终于正面接触到了鬻犬的怨恨。就算有罪,也想被当做人,有尊严地接受惩罚。死,也比做狗强。原来,这都是真的……
他没有让人“处置”行刺者,而是联系了鹿瑶光,将之送去了管理所。
事后,他和白子虚以及李思玄有过一次长谈。他说他第一次真正近距离接触到鬻犬的痛苦现状,还有鹿瑶光所说的都是对的,这是个定时炸弹,是木柴支撑着的摩天大楼,不想办法,终究会让整个族群坍塌。
白子虚深思良久,终于答应会正式考虑彻底解决这件事,而不只是停留在摘掉项圈,除去刺青这种杯水车薪的表面功夫。
白未然点点头,对父亲道了谢,但这个道谢,指的不是接受他的建议,起码不全是。更多的,是感谢作为父亲,对叛徒儿子的那份牵挂。
那天,离开老宅之前,白未然用狼种的礼节,给了白子虚一个拥抱。
他走后,堂堂北狼王居然好一会儿话都没说出来。
“所以说,他像你啊,只是比你更不会表达。”李思玄拍了拍伴侣的后背,带着一点无奈一点感慨,低低笑出了声。
……
第四个月开始时,李人云找到了白未然,说关于鬻犬制度的改革,或者至少是改良,父亲已经对他说过了,也给他安排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主要负责的是新的监管机构的建设。也就是特殊的狼种监狱,建成之后,会把已经成为鬻犬的,集中到那里。但最开始制度会比较有弹性,假如鬻犬和饲主关系良好,愿意留下,经调查求证后,也可以不带走。街上流浪的鬻犬是一定会被带过去的。而带过去之后,会统一管理,在新药物研制出来之前,先用镇静类药物稳定身体状况,在安静安全的环境里悔罪,想来,不会有谁不愿意的。
白未然问弟弟,是否是真的愿意参与这件事?李人云想了想,一声叹息。他说他一直是很尊敬大哥的,大哥出了这件惊天动地的事之后,他也被自己逼着原地反思过,因为连父亲都开始令人意外地对于现行制度进行反思了,他觉得若是作为狼王之子还那么顽固守旧,恐怕,会遭人耻笑的。然后……请大哥放心,他会好好珍惜大宅,有蒋鸾打点日常的一切,他现在过得很好。毕业之后,他会学着大哥的样子管好家族事务,即便没有当狼王的能力,家里的企业,也绝不能在他手里毁掉。
白未然听着,点了个头,然后在对方问他有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去做时,略微犹豫了一下,继而说,要是有空,就帮忙稍微搜集一点田钺的新消息给他吧,因为现在他真的是两手空空,无人可用了啊……
李人云答应了,走之前,悄悄告诉他,那本《幽州异闻录》,已经被销毁了,田钺干干净净离开狼群的事,隐蔽工作做得很好所以目前没有人知道所有真相。同时,鹿瑶光也在白已然的帮助下研究新药,来源,就是当时留下来的,你的血清。想必,如果以后不再有新的鬻犬,现有的鬻犬,不管是公管,还是私养的,也都得到有效治疗的话,就算有朝一日田钺的事大白于天下,都不会再有谁对此耿耿于怀有所不满了。另外……白爸不让我告诉你,其实……他是派了几个最忠诚的人,暗中在留意着田钺的安全的,你就放心吧。
白未然听着,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摸着手背上的刺青,他好一阵子都只是在沉默,但沉默中包含的情绪,强烈到就算不说出来,李人云也能感受个明白。
那是只有一家人,才能不言而喻的感情。
而之前的若干年,他都一直以为大哥是不怎么具备这种感情的。
……
第五个月,白未然的小店,已经经营得有声有色了。同时,从老宅那边,也会时常传来第一手消息。
HZQ已经彻底停产,新药正在继续试验当中,支持北地这场尝试性变革的冬狼王于天麒和吴越王康世宁,也开始在自己的领地调查类似变革的可行性,其他几位狼王都在默默观望,但好在,并没有明确提出反对者。
境遇糟糕的鬻犬,被集中起来,带到管理所了,管理所地方不够的,就分别安置到狼种开设的专门医疗机构暂行管理。饲主跟鬻犬关系良好的,起码是待遇良好的,比如蒋鸾和肖雨泽这种,就暂且不变动,只保持着联络,等候药物研发的结果。
鹿瑶光曾经在电话里和白未然闲谈,问他,可曾料想过,田钺竟然可以成为推动这场重大变革的最初的力量?白未然无奈地笑笑,然后说,那就继续下去吧,能完成,我这半条命,也算丢得值得。
“未然,你的身体状况,我会留意关注的,已然也会。”鹿瑶光的声音有点怅然,但语调十分认真。
白未然简单回应着,结束了通话,然后,他靠着床头,搂着偶尔还会下意识满屋子嗷嗷叫着寻找另一个爸爸的身影的大猫,捏捏那黑色的耳稍,看着手里李人云暗中给他送来的田钺的现况,摸摸照片上那个好像一点也没变,又好像全都变了的男人,随着叹息,低声念叨一句:“破猫……真想你……”
日子在忙碌和想念中度过,转眼,又是秋天。
八大狼王聚会的时候又到了,只是这一次,白未然不再有职权负责父亲离开后的事务。
他只在前几天见了白子虚一面,浅谈了一会儿,道声一路平安,便离开了。
看着儿子走出老宅的背影,白子虚一声长叹,然后破天荒地对李思玄念叨了一句:“什么都不要了,他真的甘心?真就舍得……?”
李思玄稍稍愣了一会儿,一个浅笑。
“假如换做是你我,你甘不甘心?舍不舍得?”
“……我哪会……”
“和鬻犬搅到一起去?”
“……”
“假如呢?”
“……不知道,我只能保证,捅下天大的娄子,我后果自负也就是了。”
“所以说啊,你们俩做事方法一模一样,你要真是遇上一样的情况,搞不好能做到比未然更决绝呢。”没辙地喟叹着,李思玄伸手搂住爱人的肩膀,把下巴轻轻放在对方肩窝,“照猿种的话来讲,‘儿孙自有儿孙福’,就随他去吧……”
做长辈的,“随他去了”。
白子虚心里再怎么不舒服,终究还是像当年无奈中接受弟弟和臣下礼成那样,被迫接受了眼前的全部现实。大概,只能半开玩笑地说,他们白家人,历来都太遵循传统了,到了他和儿子这两代,也该到了出几个“叛徒”的时候了……
两天后,他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
飞机是下午的,中午,一家人说好,先一起出去吃个饭。
白子虚扣好扣子,刚提起手杖,外面就急匆匆跑来了仆从,本以为是来报告白上林那边也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却没想到,仆从带来的,是绝对令他整个人一惊的消息。
听完慌里慌张的报告,白子虚眉心紧锁,看了看同样紧张起来的李思玄,一咬牙,迈开大步,直奔前院的大厅走去。
而就在那儿,就在镶着雕花窗,铺着青砖地,清一色明代家具的堂屋正中,站着一个一身烟灰色西装的男人。
男人个子挺高,体格结实,仪表堂堂。四下里打量时,无意间一抬眼,便跟正在从后面走进厅堂的白子虚瞬时四目相对。
这是两个人之间,第一次这样正面接触到彼此,可白子虚认得来者,他太认得他了!这个人的资料他反反复复不知看过多少遍,但他真的,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一个本该是一双黑色瞳孔的猿种,生着一只浅香槟色的左眼。
“……唷~”根本没有一丁点惧怕或是起码的忌惮,就像是已经在心里排演了千万次的胸有成竹得不能更胸有成竹了一样,那男人冲着白子虚有点嚣张,也有点没大没小地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便不给任何停顿的时间,直截了当开了口,“我是来接你儿子的,现在我准备好了,就算他什么都不干我也能养得起他了。你们……不是把他踢出去了吗?那我要他。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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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九章∞
离开狼群,离开白未然的那半年,是田钺重新活一次的过程。
最初的那几天,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步也没有迈出房门。他强迫自己冷静镇定,仔仔细细,拟定之后的计划。
然后,他离开家,重新办了手机卡,查询了银行账户,把自己的房子讯息,挂上了房产中介的出售栏。
再然后,他租了一间写字楼的套房,开始筹备自己的公司。
他住在办公室里,过最节约的日子,把全部精力和资金都用来做翻本生意。他拿出了相对于之前给别人当总监时加倍的努力,从自己一个人开始,一步一步,还真就把这家公司给撑起来了。商场如战场,他确实还是会抢别人的生意,但他没有再用过去的阴损招数,对内,他管理严格,却没有再恶意折腾自己的属下。他跟大家一起加班,吃一样的外卖盒饭,喝一样的平价咖啡,聊一样的八卦话题,他是领导,是管理者,但他真的没有再跟自己的员工格格不入过。
他受欢迎,也受到了之前没有的尊敬,甚至还有男职员邀他一起去看球,女职员介绍自己的闺蜜给他当女友。
球,他看了,女友,他拒绝了,某次公司内部的庆功宴上,他在敬酒时十分突然地告诉所有人,自己是有个男性爱人的,只是这个人目前不在他身边,也许有朝一日,他会把对方介绍给大家认识,也许这个伴侣,永远就会是个谜,但女朋友,甚至男朋友,以后就别再给他介绍了,他在这儿谢谢大家的好意。
这样的剖白,奇迹般地并没有引起众人反感,没有员工因此而辞职不干,没有谁在之后的日子里对他退避三舍绕道而行,也许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老板的取向,但所有人都被他的那份儿坦诚给震慑住了。
原来,人真的不需要用故作神秘拉开距离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来充门面的。
强者懂得在适当的时候示弱,唯有弱者,始终意图逞强。
田钺放下了跋扈嚣张阴损毒辣唯恐他人不知道他周身缠绕着多少荆棘的气场,因为他真的试着放下之后,才发现那些可以保护他的戒备上滋生的棘刺,在刺伤别人的同时,也一样可以刺伤他自己。
也许是白未然选择了对他放手,但他紧紧攥住了这次重新活过的机会。
他的公司不大,然而团结一心。起初盈利也不多,可是斗志昂扬。
田钺沉浸在各种类型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的创业的快乐和生活的愉悦中,只有在夜深人静,员工们早就都回家了,只剩他自己一个躺在办公室的沙发床上,无法入睡时,会陷入回忆跟展望。并最终在因为回忆而悲喜,因为展望而希冀的过程中,一点点受困于逐渐袭来的睡意之中,走进梦境。
他再度重新联络了堂弟,以及堂弟的家人,还有韩峻熹之类值得被当做朋友的旧相识,他鼓起勇气放下虚荣放下骄傲学着去跟每个人相处,学着去做一个会示弱的强者,做一个有着鲜活生命的普通人。
这种普通人的生活,享受了半年之后,田钺觉得差不多到了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他在某一天,喝了两杯酒提气之后,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康樵。
对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他打来的,问他不是已经永久性离开狼群了吗?那之前的手机应该被收回了吧,怎么会还记得他的联系方式?
“你的号最好记啊,后四位是‘1234’。”先有点煞风景地回答着,田钺一声笑,摇摇头,“其实,你们的号我都记得,之前就记得。这么长时间也一直没敢忘,全一个一个重新存起来了。主要是……你们是头一批我乐意去背一下手机号的人。”
这样的“攻击”,让本来就心软的男人败下阵来了。康樵最终同意了在一间酒店的某个房间里跟田钺碰头。
带着自己的纹身器材箱。
田钺再见面后,告诉了他一切的一切,然后说,之所以约在这里,是因为他还是觉得时不时就有人盯着他,可能是在监视,可能是在保护,但都无所谓了,最先约他碰面,是想让他帮忙,做个纹身。
“你们狼种,有没有什么能表示‘老子这辈子就你了’、‘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谁敢碰你我就宰了谁’之类的纹身?”
田钺那么问时,康樵哭笑不得,告诉他你就不能把寓意描述得含蓄唯美一点吗?然后,他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的纹身图样。没有看到脸,但田钺知道,这就是白未然。他太熟悉那个身体了,他不知道在多少个日日夜夜里,用自己的身体,去熟悉过对方的。
“‘枯木之心’,这是最极端的方式了,应该能表达你想要的意思。”康樵那么说。
他清楚,田钺认出来这是白未然了,而他也大概能猜到田钺想要干什么。既然重新联系了他这个狼种,就显然没有永久离开狼群的意图,准确来说,田钺大约是铁了心要回来的!
因为只用了几秒钟,对方就确定了自己就要这个纹身,就要一模一样的。
“一般情况下,这是年轻的丧偶狼会选的图,没关系吗?”开始准备之前,他问。
“没关系,来吧。”这是田钺的回答。
做那个纹身,花了将近一天,最终完成时,天已经渐暗。田钺问价格,康樵却只摇摇头,告诉他,不用了,这算是礼物,送你的。
“我可能没告诉过你吧,其实,我有个年龄差距很大的堂弟,那是我叔叔的孩子。”紧跟着猝不及防开了个有点令人茫然的话题,康桥一边收拾用过的器材,一边娓娓道来,“生他的时候,我叔叔岁数已经不小了,按照猿种的说法,就是‘高龄产妇’。有人劝他放弃,可他还是不管不顾一直坚持到了进产房的那天。他的伴侣,也就是我仲叔,始终陪着他。攥着他的手,让医生护士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我叔叔用上,只要能让他少受罪,什么都行。到最后,堂弟出生的时候,他反而是累到快要虚脱的那个。”
“……紧张的。”
“嗯,可不是嘛。就怕有个万一。再后来,他抱着孩子哭成泪人儿,话都说不利索,让我叔叔从产房里给轰出来了,嫌他闹心。”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康樵扣好器材箱的锁扣,放到一边,接过田钺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靠在椅背上,“那会儿我也差不多到了可以考虑找个固定伴侣的岁数了,可我仲叔一脸严肃拉着我说,康樵!你将来要是不想要孩子,就一口咬定了不要!太受罪了!真的太受罪了!你犯不上为了给哪个蠢男人传宗接代受这份儿罪孽!!”
“啊哈……?”田钺发出一声有点奇怪的笑,“这话不应该是谁生了孩子谁说的吗?”
“对啊,可偏偏我仲叔跟我那么说来着。”
“而且……你们不是谁生的孩子,就跟谁的姓氏吗?这其实是给自己传宗接代吧?”
“是没错,可他还是觉得太委屈我叔叔了。”
“看来……是真心疼了啊……”
“是。不过……到最后,我还是为了我家那个‘蠢男人’,不光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北地来,还生了孩子,受了‘那份儿罪孽’。”
“……”
“所以,人啊……为了爱情,真是什么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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