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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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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直男攻×心机受 一个吵完架回不了家的故事 地名都是杜撰哒 设计哈萨克族风俗部分有融合其他民族特点 伪叔侄
第一章 车站 
不应该是这样的,向兴学这样想。
小圻县火车站只有两股铁轨,一天只接待两个车次。
向兴学看着绿皮车哐当哐当地甩下一屁股风沙远去,才真正地明白了,他此刻正在大陆的腹地,地图的西北角,而这儿距离桐城四千五百公里。
四千五百公里,不眠不休不加油地开车,要开两整天。
向兴学眼前是灰褐色的山丘,山丘的后面,是连绵的荒野,荒野的尽头,有雪山和边境线。
这儿有广袤的大地,有成群的牛羊,天上飞的是猛禽,地底深埋着石油和天然气。
这儿有很多的素材。
可这儿又没有向俨。
一声叹息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向兴学忽然想抽烟了。
“小伙子,这儿的男人都抽最烈的烟。”
北疆的火车站不卖秀气含蓄的烟草,向兴学都要忘了,香烟也是有区域差异的。
他买了一包软中华,试着打了好几次火,才在凛冽中点着了微弱的火星。
“小伙子,你多大了?不是这儿的人吧?”小卖部的汉人老头儿从柜窗里探出头,向站台边的向兴学喊道。
“不小了,三十六了。”
“看不出来啊,你是哪里来的?”
“S省。”
“S省啊!”大爷眼里透出一丝迷茫,语气里却满是笃定:“那儿一定是个好地方!”
向兴学点点头,把香烟夹在指尖,火光向香烟的尾部爬升,他却闻不到丝毫尼古丁的味道。
不应该是这样的。
向兴学认为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小圻县的火车站,不应该抽烟——向俨不喜欢烟味儿。
在前一天的晚上,他和向俨的争执不应该停止。
他不能莫名其妙地再丢掉一个家。
向兴学用一根烟的时间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调研。
考察。
访谈。
都是很次要的事。
他不怎么关心哈萨克人的冬天。
也许曾经是很关心的,但他现在就想回家,想找到向俨把话说清楚。
向兴学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从背包里摸出了手机,按不亮屏幕。
他尝试了好几次,才意识到电池被冻坏了。
在那一瞬间,向兴学想把手里的废铁扔进轨道里,让下一班火车把它碾成碎片。但他没有这么做。
三十六岁的人了,拿手机撒气这种事,做不出来的。
因为“夫妻”吵架而翘班这种事,也做不出来的。
向兴学任命地把手机揣进兜里,又点了一根香烟。
五个小时后,陆旻坐着第二班绿皮车来了。
向兴学看着陆旻拖着大包小包,从列车上疲惫地走下来,他又不想留在这儿了。
这次的调研本来会有个完美的出发前夜。
向兴学清点完行李箱的衣物,早早地去洗了澡等在床上。
这一次分别会有五六个月,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似乎理所应当。
他看着向俨笑着走进浴室。
向俨还问:“不一起来吗?”
向兴学摇摇头,沉醉地看着向俨侧颈的线条——他的爱人很美。
浴室里传来水声,花洒喧闹了一会儿,然后沉寂了下来。
向俨会如何把润滑剂在穴/口抹开?
如何将它在指尖抹匀?
如何用手指探进紧致的后/穴?
他会皱眉头吗?
会咬嘴唇吗?
……
向兴学捧着一本书,书里的字都扭曲成赤/裸/精/壮的肉体。
欲望最终战胜了道貌岸然的虚伪。
他合上书。
桌面上的ipad亮了。
向兴学没想看的。
只是它刚好亮了。
有光就会有阴影。
所有美好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我他妈才知道向兴学明天去新疆”
“明晚出来玩吧 我给你约人
“够劲儿的
“你来开/苞
“别说不啊
“我他妈想到你被人上我就生气”
消息一条一条地弹了出来。
向兴学知道向俨有一群不着调的朋友。
也知道向俨绝不会玩偷腥这种事。
他应该信任向俨的。
但他的手像是受了什么指使,不受控制地划开了屏幕,又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你和向叔叔在一块儿有好几年了吧
“阿俨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想过你会愿意做下面那个
“这样很不像你
“他有什么好的?”
…“他挺好,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我操 你他妈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向兴学看到这条消息后面有一个时间提示。
他不知道向俨是在纠结还是因为别的事耽搁了没能回复。
后来,向俨说:“没有。”
没有爱上他,没有爱上向兴学。
向兴学自己在心里把话补全了。
没有。
向俨那个朋友又发来消息:“那你和他在一起你图什么?爸爸告诉你,屁/眼可不耐/操”
向俨说:“不劳你费心。”
…“不能,你必须把话说明白了,你又不爱他你跟他玩儿什么?”
…“没玩儿。
“但还能离不成?
“猫归谁 狗归谁
“同性恋又不合法,我没法上法院要孩子
“我也不年轻了
“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向俨在浴室里没好好穿衣服。
睡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漏出大片袒露的胸口。
他全身都冒着湿气,发间有水珠嘀嘀嗒嗒地往下落,砸在丝绸的睡袍上,晕出大片深色的斑点。
向兴学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有些无措,他不应该偷看向俨的隐私。
成年男人应该云淡风轻地装作无事发生。
合格的恋人或许能够参透这些无心之言的真假。
可是向兴学不能,他希望“不爱”和“不能离”都是假话。
“怎么了?”向俨问。
向兴学张了张嘴,想问“你到底爱不爱我。”
但这种话到底不适合从一个长辈的嘴巴里吐露出来。
向兴学什么也没说。
向俨何等聪明呢,他只是扫了一眼桌面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但他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回浴室拿了条毛巾擦头发。
向俨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跟向兴学一起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还做不做了?”
他问着,背过身去系紧了睡袍。
谁都知道做不了了。
向兴学有点受不了向俨那种无所谓的样子。
他有一肚子难受和愤懑要宣泄,向俨却淡定得很,所以向兴学也不能爆发。
不合适。
“小俨,猫和狗,你想要的话,都留给你。”
经济学上有一种理论,说人们总试着追寻效用最大化,想用最少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满足感。
成年人的世界要更加复杂,尤其是向俨这样的人,他喜欢花最大的代价换取最小的损失。
向俨的世界里可能没有“更好”这个词,只有“不差”。
两个人一起生活本来就是为了各取所需,向俨需要一个形式上的伴侣,代价是他的爱情。
这在向兴学看来是一种很大的代价,但在向俨眼里,这种付出或许不值一提。
向俨更想要一种体面。
当然,这都是向兴学的揣测,他并不知道向俨在想些什么。
向俨不是孩子了,向俨有自己的想法。
“我没让你走。”向俨说,“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于是向兴学对向俨说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男人说这样的话,说得悲壮又决绝。
说出口的时候,向兴学想,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他没再说话,静静地等待向俨的反应。
向俨伸出食指按住了向兴学的嘴唇,然后吻在了自己的指尖上。
他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吻得认真又虔诚。
老练又油滑。
房间里空调熏着暖风,空气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水汽。
向兴学的嘴唇很干,死皮结出一层薄薄的壳。向俨的手指也是干燥的。
向俨睁开眼睛,用手指磨擦向兴学的嘴唇,把虚张声势的空壳都按了回去,然后说:“你非要这样吗?
“那就分开吧。”
桐城的冬天是湿冷的。
十一月,绿叶树尚还绿着,初冬的冷雨为落叶林褪下了掩饰。
桐城的气温尚在零度以上,也没有呼啸的北风。
只是冷。
纯粹的冷。
狗子亦步亦趋地跟着行李箱,偶尔呜呜地哽咽,它知道行李箱代表分别。
“带它回去吧。毛被淋湿了。”向兴学按下了车钥匙。
“我来开吧,省得你再找人开回来。”
向兴学没有拒绝,俯身摸了摸狗子的脑袋,“要坐车吗?”
向俨和狗把向兴学送到了机场。
向兴学坐飞机,转高铁,换乘普快,最后搭上慢车,到了小圻县。
北疆的冬天很干燥。
海风吹不进大陆的深处。
“向老师。”
向兴学看到陆旻眼底闪过一丝快乐,然后整个人都被点亮了。
喜欢应该是这样的。
“这里离桐城真的好远啊。”陆旻说,“但这儿也很冷。”
向兴学没有搭理他,但陆旻也不丧气,“老师你只带了两个箱子吗,衣服会不会不够?”
“衣服是你师娘准备的,不会不够。”
向兴学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在车站坐了五个小时,抽完了整包烟,脑子被吹得很清醒。
那晚他有些生气,但也没真的想要放手。
把狗子和猫留给向俨,怎么可能。
人和猫和狗,向兴学都要。
以退为进不是一种好的方法。
但是向兴学又想让向俨明白,什么叫想念,什么是爱情。
他们可能需要这样一段冷静的时间。
  第二章 等雪来 
  
向兴学和陆旻在小圻县西北边的芮咯镇住了一个星期。
这个冬天,小镇比往年要热闹许多。
政府为博尔塔木卡州的牧民们兴建了安稳的居所;退牧还草的计划也施行了许多年。冬日之后,荒原与山峦会成为博尔塔木卡州的哈萨克牧人永远的故乡——想念却也无法回归的地方。
许多团队,搞新闻的,搞调查的,都涌进了芮咯,来体验最后的游牧。
小镇是荒原与现代文明连通的地方,这里有电,有信号,有网络。
向兴学的手机在温暖的旅馆里活了过来,他收到许多消息,大多是来自学校的慰问与指示——然而学校在意识到向兴学和陆旻没有机会回复信息和邮件之后,也渐渐减少了问讯。
之后的几个月里,会有地方的官员跟随兽医的脚步,在荒原上来回奔走找寻,确认外来团队的存活。
向兴学没收到向俨的信息,他丝毫不觉得意外,毕竟他们已经处在“分开”的状态了。但他多少还是会感到失落,恋人向俨不关心向兴学的行踪也就罢了,侄儿向俨竟然也不在乎叔叔的死活。
向兴学在手机前守了好几日,最终只能在心里骂向俨是“小没良心的东西”。
向兴学决定和波塔一家进到博尔塔木卡西北的山谷里,那儿离芮咯很远,又没有通公路,交通很不方便。
波塔一家并不富裕,过的也是最原始的生活。拍纪录片的小组不愿意与这样的家庭同行,没有电力,没有信号,温度极低,种种条件都对设备很不友好,但向兴学却觉得那样才最真实可爱。
于是他一路都朝着西北的方向,离东南越来越远,离向俨越来越远。
向兴学自认为他的骨子里还有一股少年的倔劲,不然怎么总想着要去更西北的地方。
“向老师,你为什么要跟着波塔啊?”黄桃问。
黄桃是学新闻的学生,本来也不该和向兴学一起,但这个小姑娘偏偏要去最远的地方,便被强行塞给了向兴学。
“你呢?”
“来都来了。”
向兴学笑了笑:“差不多吧。”
黄桃是个叛逆的小姑娘,却也被爱情滋润地细腻柔软。
在小镇的一周里,向兴学常常能看到她和恋人打电话,芮咯的信号不稳定,黄桃会顶着严寒,在外面走来走去,说:“你说什么?诶呀,这里信号又不稳定了。”
雪迟迟不下。
黄桃既盼着大雪的到来,又不想离开芮咯。
他们会在落雪之后启程,这样人和牛羊就有了上好的水源,生命能够少一些辛苦和磨难。
但启程就真的意味着音讯全无了,没有信号就没法和恋人在电话里温存。
“怎么不见您和俨哥打电话?”陆旻问。
向兴学回答说:“老夫老妻了,不像年轻人那样腻歪。”
陆旻点点头,神色又暗淡了下来。
陆旻原本只是个用起来顺手的学生,做事积极,脑袋灵光,读了不少书,向兴学知道他是真心喜欢文学的。
有一次向兴学和几个学生一起喝了点酒,向俨来接,向兴学毫无保留地指着向俨说:“这位是我爱人。”
他记得向俨当时笑了,笑得很温柔,有甚于四月的晚风,那时候向俨说:“你们向老师喝醉了,我带他回家。”
向兴学没有看到陆旻的震惊与失落,向俨看到了,他说:“有一个小朋友暗恋你。”
向兴学存心要说情话,他把脑袋埋在向俨肩上,鼻息都喷洒在爱人的颈窝里,他咬着向俨的耳垂,温温热热地说:“家里有一个小朋友了。”
那一夜,向俨浪得滴水。
向兴学压根儿没把陆旻的喜欢放在心上,他只当是小孩儿对老师的崇拜,但也无声无息地拉远了距离。
然而陆旻跟着向兴学一起来了北疆。
黄桃打了一串顺子,陆旻说不要,向兴学正好接了对家的牌。
“向老师喜欢这儿的草原和戈壁吗,还是喜欢牧民的生活?”黄桃问。
“一般吧,有点儿好奇。”
“只是有点儿好奇就要来遭罪吗?”黄桃这个丫头牙尖嘴利,直指痛处:“这儿什么也没有,又偏又远,还特别冷,风像刀子一样,原野上更冷……”
“不冷就不来了。”向兴学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叹了口气。
他要升教授,光有论文还不够,学校说要经历,就要把向兴学送到稀奇古怪的地方历炼——也不怪学校严苛,桐大以理工科闻名,人文学科却像烂泥一样扶不上墙,学校领导总指望教授们的经历传奇一些,好向外吹嘘。
领导甩了好几个项目在向兴学眼前,让他来挑。
可以去云南的密林,也可以去赤道旁的热带岛屿,向兴学选择来北疆的荒野上,因为向俨可能会喜欢。
向兴学越来越猜不透他那个小侄子的心思,向俨有时候像橡皮糖一样黏人,有时候冷得像块冰碴子,玩的一手若即若离,向兴学觉得这样的关系很能维持新鲜感,但也总想着要了解一下爱人的想法。
向俨喜欢翻三本书,《雪国》,《冬牧场》还有一本写阿拉斯加的冰原的,向兴学总是记不起来那本的名字,书名和作者的名字都特别长。三本书都是白色的封皮,写的都是无穷无尽的雪原和冰原。
向兴学有时候会觉得向俨的内心世界也是那样,纯白却不至于贫瘠,但又好像一无所有。
《冬牧场》写的是哈萨克人的冬天。
所以向兴学来北疆,想替向俨看一看哈萨克牧民的生活。
“你喜欢这里吗?”向兴学问黄桃。
“不喜欢。”小丫头撇撇嘴,“可我宁愿来这儿,总比做狗仔要强。陆旻呢,陆旻怎么会来这里?”
陆旻重新调整了一下手上扑克牌的顺序,“我跟着向老师来的。”
黄桃笑了一声,“你没点儿主见吗?”
陆旻不说话了,向兴学不想替他解围,但又觉得自己的学生不能不护着,于是咳了一声:“陆旻好歹比你大几岁,年龄上算是你哥哥,说话客气点儿。”
木拉提是他们一行的向导和翻译,他不怎么会打南方的牌,一直眉头紧锁,这时候才笑着说:“你们真有意思。”
几局牌打下来,木拉提和陆旻输得凄凄惨惨,黄桃无聊得打起呵欠,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倒吸了一口气,向兴学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凝重。
“天气预报说,明天要下雪了。”
向兴学愣了一下,“那我们可以启程了。”
向兴学八点钟就躺在了床上,他一直举着手机,看手机里向俨的照片,看向俨的朋友圈。
向俨生得很好,眉毛浓密却不至于粗犷,眸目明亮,上下睫毛都长,眼下有卧蚕,笑起来很可爱。
他不是那种常常笑的人,却也不至于不笑。
该笑的时候就笑。
向俨很少发朋友圈,也不会发自拍,偶尔会晒一晒猫猫和狗子,反正朋友圈里没有向兴学的踪迹。
向兴学本想把向俨晾个几天,让小朋友体味体味人间的儿女情长,哪知道小朋友本来就是个六亲不认一窍未开的神仙,向兴学一想到明天,最迟后天就要启程了,手机又会成为一块废铁,还是没忍住给向俨发了短信。
“明天就要进荒野了。手机没有信号。”
向俨回得倒快,他说:“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那个小朋友。”
向俨从来不吃醋。
  第三章 启程 
  
波塔家的冬窝子距离芮咯两百公里。
两百公里的路途在交通发达的地方算不上遥远,在荒原上走起来却很是艰辛。
动物们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只能由人驱赶着前行,它们还要常常停下来进食。两百公里的路,赶上羊群和牛群,要走整整一周。
木拉提开着一辆皮卡,载着大件儿的行李先行去到山谷里,他得往返好几趟,把越冬的补给和搭建房子的材料输送齐全。波塔的妻子加玛刚刚怀上第三个孩子,她会随着木拉提的车一起去山谷里,她要早一些去布置窝子,坐在车里虽然颠簸一些,但终究会少许多危险,同行的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他们是波塔的儿子们。
搭建冬窝子也是个体力活,男孩儿们要帮妈妈把地底的羊粪挖出来砌成墙,还要搭建羊圈。
牧民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轻松的活计。
黄桃听说加玛肚子里有宝宝,又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茫茫荒野上又多出一个年轻的生命,不高兴小生命在孕育之初就和妈妈一起遭受荒原上的冰雪与寂寞。
黄桃是城市里的女孩,她所知道的孕育都发生在温房里,城市里的孕妇打个喷嚏都能让丈夫心里抖一抖,她不知道草原上的女人原来这样强悍。
向兴学在黄桃上车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城市女孩儿,要好好照顾孕妇。”黄桃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旻看着皮卡绝尘而去的身影,说:“估计还是加玛照顾她。”
向兴学笑了笑,“总有一天黄桃能照顾到加玛的,她学得很快。”
向兴学觉得黄桃能够成长得很快,就像他的向俨,不知不觉之间就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向兴学他们和波塔语言不通,但交流起来也不至于困难。在荒野上,传授本领和语言不通没什么本质的联系。波塔教他们骑马,牵骆驼,赶羊,这些都是牧民生存的技能。人到了新的环境里好像自然而然地就会拥有全新的本能,波塔只要示范一两次,向兴学和陆旻就能学会——向兴学不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只是为了活着,他不得不具备这些技能。
波塔是一个沉默的男人,向兴学以为所有的哈萨克男人都具备这样的品质,放牧的日子单调又寂寞,牛羊不懂人言,人对着纯白的旷野,心绪也会放得很空,久而久之,话就不多了。
但向兴学到底不是牧羊人,他听着风卷起沙砾,看着雪片在天空中盘旋、有时天地间纷飞的雪白会遮挡住视野,他会想念。
想念的时候,面上冰封,心里炽热。
黄桃说荒原上的风像刀子一样,她说得没错。
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流拍打在脸上,皮肤被冻得坚硬。向兴学甚至不敢轻易呵气,他怕嘴巴一张,涎液就会被冻在嗓子眼里。
呼啸的风犹如钝刀,没把脸上的皮肤割裂,却一下一下剜在了向兴学的心上,伤口源源不断地向外涌着三十七度的血,血是热的,想念是痛的。
向兴学会想,向俨是不是真的没有爱过自己呢。
一想到这儿,他先前的自信就会垮塌成断壁残垣。
他觉得向俨可能真的没有爱过,毕竟这是向俨亲口说的。
雪停了,天晴了。
他们的路途才走到一半。向兴学终于感受到自己似乎已经不在壮年,他不过是连着三天牵着骆驼在冰雪里行走,就觉得浑身没有一块儿正常的骨头。
哪里都疼。
波塔比向兴学大了好几岁,却还有一身的力气。
向兴学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舒服,毕竟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难受也只能忍着——没有医院,没有柔软的床,把难受说出来反倒显得懦弱。
晚上守夜的时候,陆旻抱着腿坐在火堆旁,小声说了一句:“向老师,我有点想妈妈。”
向兴学知道陆旻的想妈妈也不一定是真的想妈妈,可能是身上难受,也是心里难受,他不能说他难受,只能换一种表达方式。
在这个地方,白天只能看到雪,看到起伏的地平线,来处和去处都是白的,人没有方向。
牛羊会哞哞咩咩地叫,叫声里有生气,也有死气,在风声里听着动物的呼喊人特别容易变得脆弱。
晚上看到火焰,来自于荒原的脆弱会少一点,但夜晚本来就代表惆怅。
在这里,无论什么时候,向兴学都不觉得自己坚强。
陆旻想妈妈,向兴学却不敢去想向俨,再去想那个不懂情爱的小朋友,向兴学怕自己会哭死在博尔塔木卡的夜里。
向兴学问陆旻:“想妈妈的时候你会后悔吗?跟着我来这里。”
陆旻摇摇头,“不后悔。”
陆旻从来都没有对向兴学说过喜欢,所以向兴学不能拒绝,他原本会为这种隐密的情感烦恼——陆旻的亲近就像一床夏天的棉被,很热也很多余。向兴学害怕陆旻会影响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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