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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与梦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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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你。”
  
  “不,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自以为自己已经独立,不受家庭约束。而事实上,您还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私有物。不管是这个国家,还是梁朔,都是您、或者您那一类人的私有物罢了。”
  
  梁鸿骏看似浑浊的眼眸以一种极其危险的,刀子似的目光凝视他,突而笑道:“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这对我来说,不重要。”
  
  梁鸿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很聪明。一个月前,西进项目第二次统筹会议,经管这个项目的特办委员都参加了,这次他跑不掉了,必须得去。会议规格高,我们最高委的都在。”最高委和国会是两套并行的机制,相互牵制,“当时我们已经有了方案,梁朔再拧着来,就撤他的职,把他调到基层去锻炼锻炼。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梁朔曾跟我说他在家里是独立的,但现在看来,只要您还在职,就不可能。”
  
  “他利用我的地位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自己是独立的了?”
  
  “他说有条件,力所能及,能用就用。”
  
  梁鸿骏看罗小云咬着腮帮子勉强说话的样子,觉得很新奇。这个漂亮男人似乎对梁朔的每句话、每样人生态度,都有种毫不怀疑的、近乎崇拜的依赖。这点他恐怕自己都没发觉。就算从表情上看,也能轻易判断,这是个不经世事的高傲的年轻男人。
  
  “他是我的儿子。不过,还真是长大了……”梁鸿骏双手交握,平静地看向天空,“在场都等着他的决定。下面的人希望他继续轴下去,让他捅出更大的篓子,看好戏。我们的人无所谓。我拿了态度出来,就是一个决定而已。”
  
  “不过,谁都想不到。对于西进,他一个字没提,反而拿了一摞资料,把陈磊生、万晓、常千雪几个历年来的结党营私、利用职权勒索、威胁、谋杀等罪状念了个遍,连证据都准备好了。完了甚至当着我们的面暗示国家领导专制独裁、不顾国运民生,指桑骂槐地暗指我们是窃国贼。”
  
  罗小云惊得浑身发冷。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想象。“梁朔……”听起来甚至让人觉得他过于鲁莽了。
  
  “我的儿子,了不起啊!要不是走错路,前途无可限量!”
  
  “那他……他现在?”
  
  “我能让他怎样?他不过就是赌我的态度。上个礼拜,让他来开三次会,他也就明白了。他不来,还想拖,拖到表决期过,干脆在家朝自己捅了两刀。我带他去医院包扎,完了抬也把他抬去。俞见伟上会指控他枉顾国家利益,勾结国外反动势力,这会儿就在杨公馆受审。”梁鸿骏摇头冷笑,“就在家里让人请走的,走前还不知道从哪摸出本宪法,高高举着,问在场的谁敢动他,真是能耐了。”
  
  罗小云腾地站起来。“我要去见他!”
  
  “我来跟你说这些,只是好奇我的儿子,为什么会迷上一个男人。现在倒是有点能理解了。我也不会像那些愚昧的父母一样,认为是你诱惑他。梁朔是个什么性格,我很清楚。我也不会拦着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次对梁朔的打击恐怕很大,他还是没懂国家权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监察署的独立,究竟是怎样的独立。这是我给他上的最重要的一课!他会由此重新塑造自己的世界观,我相信他重新站起来、迈步向前!当然,这之后,他也会明白,爱情不过是登峰沿途的一朵野花罢了。”
  
  罗小云冷淡而愤怒的眼睛瞥过梁鸿骏的肩膀。“我想,您应该很久没跟梁朔交流过了。果然是父子,不管各自坚持的是什么,狂热起来,完全一个样。”他笑了笑,“也许他还觉得您为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也有过英雄的时候。但在我眼里,您不过是个沉迷权力的丧家犬!”
  
  “百花路37号。”梁鸿骏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路边狂吠的狗,他淡淡道,“那个地方地图搜不到,但你可以搜百花路37号,就在那附近。你可以试试看。年轻人,不撞到墙是不会回头的。”
  
  “如果这世上有谁能向我说教,那只能是梁朔。”他站起来,向梁鸿骏深深鞠躬。“谢谢你告诉我他在哪。”
  
  


33

  杨公馆这个地方和普通机关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就灰色门柱两边各站一个武装守卫,透出几分肃穆。
  
  之前在梁朔家被撞青的地方现在还没好。当时是太着急了。这次他就问了一句怎么进去,一点不靠近,卫兵像是真正的石像,不仅听不见他,也看不见他。他不会再蛮横地要答案了,正左右为难,思考进去的方法,进出的人给他指路,说让去接待室登记。
  
  他很顺利地,没受到任何阻拦地进了门。但在传达室一呆就是两天。
  
  他请了年假,誓要见到梁朔。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明明在见过梁鸿骏后,也知道梁朔不会有事了。可一到晚上,想到梁朔不知道留下什么伤,会不会痛,又想到梁鸿骏的威信万一不管用了,梁朔真被指控叛国罪,再也见不到人,便像落入无底洞一样,浑身发冷冒汗,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三天早上,罗小云照旧在接待室待着。这里有几排椅子,一台饮水机,一张填表用的长桌子,墙上还挂了台电视,正播放最近大会的指示精神。
  
  这两天下来,罗小云发现这里来往人还挺多。一问之下,只是某些案件的相关人员,请来参与调查的。问到具体事项,都说得含糊,讳莫如深,多半是有保密协议。他们填完表,审核下,领个证就有人来带他们走,没见过什么嫌犯家属朋友。
  
  罗小云试过以梁朔案相关人员的身份请求进去,但几次都被驳回。在这里等,无非是想待着看梁朔的亲友过来,无论如何也要请对方带进去。就这么过了两天。直到刘成山路过,人都进去了,略一迟疑,又掉头回来。
  
  “探视不走那条道的,理论上这里不允许探视。”他跟罗小云自我介绍后,带着一块进去,“知道你要来,早让人放你进去了。梁哥现在不太好,真要有这么个人能服得住他,也就你了。”
  
  “他怎么了?”问起梁朔,罗小云胸口就扎那么一下,话都说不明白。
  
  刘成山挤眉弄眼地审视他半晌,道:“就……不理人吧。我来看他六七次了,到现在一句话没说过。饭倒是该吃吃。整天就望着窗户发呆,说不上来……像死了一样。”
  
  这地方路很宽,也没一般机关单位常见的标语。两旁栽满榕树和茉莉,走小路过去,满鼻子都是香味。
  
  “你知道我?”
  
  “嘿,我们都知道啊!梁哥那么冷的一个人,一说起你,不拦着他,保准三天三夜不带停的。拿着你的照片逼着我们看,哪有这样的啊……你再好看,也他妈是个男的,我们笔直笔直的,还能对他个手机屏幕羡慕嫉妒流口水嘛!真是,就没见过他这么喜欢过谁。”刘成山又看了罗小云几眼,摸摸后脑勺,“不过你还是挺不错的。到了,你先进去吧。”
  
  眼前是栋灰白色建筑,四四方方的。照刘成山说的,以前这里是老干部宿舍。现在经济好了,干部也就不住这种房子了。
  
  临走,刘成山又补上一句:“梁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你放心,梁叔也就关他几天罢了。这都是小事,不是最麻烦的……他现在这样子,真让人难受。总之,除了办案子,我也不会别的,不会劝人,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去了。我在外面抽根烟,207号房,你自己上去就是。”
  
  “如果他真的心理上过不去,你是他发小,应该比我说的话有分量吧。”罗小云稍稍停步,“我很自私……只是想看看他,帮不了他什么。”
  
  刘成山眯着眼睛道:“发小算个屁,又不是读书的时候,大家经历不一样,该崩的照样崩。”烟已经点起来了,他狠狠抽一口,烟头就绽出耀眼的红花,“真的是,刚跟你说那么多,还觉得自个帮不上忙,太他妈小看梁哥的感情了,赶紧进去。”
  
  罗小云不知为何,脸上滚烫起来。
  
  楼里也没楼梯,但每个拐角,出口入口都有端枪的士兵,纹风不动,好像连胸口的起伏都没有,不像活人。罗小云没来过这种森严而宁静的机关,不敢去看他们,刻意让自己目视前方,直到来到梁朔房里。门口也有守卫,但和蔼得多,看他来了,还特地躬身给他开门。
  
  说是拘留所,实在不太像。
  
  门“哐”地关上,上了锁。但罗小云转头看见了梁朔,刹那间觉得就算出不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房间设施完善,中央是病床,旁边挂着输液袋。罗小云扫了一眼,就是一般的消炎药和营养剂。梁朔在床上躺着,胸前打了绷带,人朝窗外看着,有人进出也不扭头过来。他的手在被子上放着,唯有明晃晃的手铐证明他现在身不由己。
  
  “梁朔。”
  
  那病床上的身体明显僵了僵,依旧没动。
  
  罗小云挡住他靠窗外的目光。他就看着罗小云,像在审视什么新鲜东西,死水一样的眼里漾开一圈涟漪。
  
  “你怎么舍得来了?”
  
  罗小云瞬间眼睛红起来。好像连日的疲惫和委屈,都被他一句话否定了。罗小云安慰自己,好歹和刘成山说的谁都不理不同,梁朔对他说话了。
  
  “戒指还给你了,你还来干什么?没东西给你了。”
  
  罗小云从包里摸出几张红票子,一张一张塞进梁朔手里。“这张还你第一次给我的,这两张是第二次,在黄阁公园的。”
  
  梁朔眼里露出极度讽刺又痛苦的表情,低笑两声,就着被拷的手,卖力一挥,本来想往罗小云脸上拍,偏偏使不对劲,零零落落洒得到处都是,嚯落落几声,手上针头也被扯出来,输液袋啪啪掉落地上。
  
  散落的纸币就像刚攒的气,陡然泄了,他整个人显得极其疲惫起来。“你欠我的也不止这几百块,能找到这里来怕也费了不少事,这么着急划清关系?”
  
  “戒指我不会戴了。”
  
  “说完了回去吧,挡那看着烦。”他有气无力道。
  
  “梁朔。”罗小云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话堆在喉咙,撑得难受,就是开不了闸,“梁朔……”
  
  “这是什么表情?常悦是吧,等她毕业还她一次机会就行了。还有什么要求吗?我现在阶下囚,”他哐当哐当晃了晃手上沉沉的铐子,“没那么大能耐,你要——”
  
  罗小云上前一步,猛然握住他晃个不停的手。“我睡不着!”他不敢看梁朔,眼睛凝视白生生的床单,胸口有如海潮,剧烈起伏。
  
  “行了,出去。”梁朔要挣开他的手,他偏不放,两个人下了死劲扭扯半天。床咯吱咯吱响。梁朔闷哼一声,撕扯到伤口,硬咬牙忍着,愤怒地瞪视罗小云。
  
  罗小云急忙放手。两个人眼圈都跟红色塑料皮筋一样,眨巴眨巴,又硬又脆。
  
  罗小云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又变得深邃坦诚,一腔热爱表露无遗。他控诉一般道:“自从知道你出事,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看不见你,不知道你怎样了。听说你受了伤,往自己身上捅,我害怕,害怕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伤情恶化。我知道你受了打击,你发现这个国家的腐坏程度远超你的想象,你的理想你的坚持与时背行,完蛋了,我怕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受这种支离破碎的折磨,我知道那种滋味!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怕……我没办法忍受这个时候不在你身边!钱我还给你,是想——”
  
  “够了,出去!”
  
  罗小云腮帮子露出青筋,僵硬、冷酷道:“我知道你可以忍受我对你冷嘲热讽,可以忍受我不管不顾,但绝对不能忍受我在这种时候这样对你。你忍受不了自己落魄时别人的好意,”他掰起梁朔的脸,四目相对,让他避无可避,“但不好意思,我照顾不了你的心情!我现在没法睡觉,没法工作,满脑子都是你的事。我很谢谢你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拉我一把,但我现在这个样子,依赖你也好,喜欢你也好,都是你的错!对不起,我今天非得呆在这里!如果你硬要赶我走,可以,我就在接待室坐着,反正坐了两天也不缺这一天。我会坐到你出去为止。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你,你不见我没关系,你也别想摆脱我!”
  
  梁朔一把将人推开。“你疯了!你儿子不管了?”
  
  “不管!”
  
  愤怒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时钟没有声音。医生来换药,敲门进来。
  
  梁朔翻起被子往下倒床上,整个人蒙起来。“随你吧!”
  
  那之后,不管罗小云再用什么口气说什么,梁朔都不再开口了。但他仍然松了口气,至少梁朔没那么决然地要赶他走。
  
  


34


  罗小云回去过后,找刘成山和熊诚要梁朔这件事始末的证据。
  
  刘成山当时非常戒备。“你要这些干什么?”嘴上说着你是梁哥的人,那就是我的朋友,但彼此心里都明白,客套话罢了,外人还是外人。
  
  “我要让他振作。我不懂政治,也没法从这方面劝他。哪怕他从感情上愿意接纳我,心里也会被这件事一直困扰……而且,我不能容忍那些让他受伤的人。”
  
  “不是,大哥,他自己捅自己的。”刘成山看他跟看怪物似的。一个设计员,除了和梁朔的关系外,什么都不是。像是一只宣言要啃坏一栋两百层高楼的蚂蚁。“你别胡来啊,搞出事来就是梁朔也保不了你。”
  
  罗小云道:“我明白,所以我会找熊警官帮忙。”如果十年前和罗小云同在一个研究所的人看见,或许会觉得眼熟,这个时候的罗小云就像当时设计实验并一定要做成什么事一样,让人觉得这世上没有他做不了的事。
  
  现在看来,监察署的独立就是个笑话。熊诚这几年一直致力于扩大自己的势力,但在这个国家,用普通正当的方法根本不行,一旦涉及权力交换,又会让自己腹背受敌。这份尴尬,他非常知道。毕竟他们的独立也是施舍的。他们需要时间。
  
  也许那几个寡头早就有这一步打算,当初大开恩典让监察署独立,不过是顺应舆论而已。梁朔案一起,他们迅速抓住机会,将整个监察署送上国家法庭,控告他们结党营私、证据造假等等。等再发酵,“人民监察署”这块牌子就会像柴火一样,被丢进“国家”的大熔炉里。
  
  但现在这份资料摆在面前,这位中年警官有了新的希望。虽然递消息的人是匿名的,但他知道是谁。梁朔案始末、包括他们监察署的问题,都被翻译成英文。大运最近在谋求经济合作,一直因为制度问题受国际社会攻讦。只要把这个发送给加国对口的利益集团,很快就会在媒体铺开,引起国际社会的注意,大运改制必须进一步提上日程。
  
  以前不是没人这么做过,但以前没有这么碰巧的时间,也没有这么碰巧的证据——以前更没有监察署!
  
  熊诚回想那个叫罗小云的男人。“一个典型的普通人。”他还是下了这样的定义。他从他的眼里看不到对政治的关心,对国家前途的关心,他似乎只关心自己。“但普通人才是国家的基石。”
  
  *
  
  罗小云这一次给梁朔带了萝卜炖排骨。梁朔以前到他家吃饭,嫌这嫌那,但能靠他动筷子的频率判断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这时候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借助刘成山的关系,罗小云成了这里的常客。来往已有两个星期,几乎天天报道。
  
  梁朔到一直一言不发,梁鸿骏认为他还在跟自己拧,也来骂过他,没用。遇见过罗小云,通过监控看罗小云坐在床边不停跟梁朔说话,梁朔还是像鬼魅一样,听不见、看不见,不给任何回应,梁鸿骏便没再管他了。
  
  后来罗小云开始带吃的,大部分都是梁朔以前喜欢吃的,都是家常菜。
  
  第一次是番茄炒蛋,放到面前,鼻子都没动一下。搁冷了,罗小云沉默地收拾好东西,说了声:“我走了。”
  
  第二次是跟刘姐学的鸡豆花,工序繁复,花了整整一天。来之前遇见梁珊珊,被扇了两耳光,差点把保温桶打翻在地。罗小云揉揉脸,说:“比比这几天在海比亚演出比赛。”话一出口,梁珊珊竟然见鬼一样,扭头就走。他没心思和梁珊珊争执,就挑她最在意的,一击即中。
  
  进去给梁朔床上搭好桌子,放他鼻子底下。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想着这次要再没办法,下次就不带吃的来了。他几乎自言自语地开始跟梁朔诉说:“比比这段时间在国外比赛,隔几天就结束了,我的假期也快用完了,刘成山说给我办晚上的通行证比较麻烦,到时候可能就不会这样天天来了。另外,比比老师会发视频过来。说他最近状态不错,名次倒是其次,赞桑的教授——”
  
  梁朔突然冷哼一声。“你这种人,学什么鸡豆腐,西施效颦。”
  
  罗小云一愣,笑道:“两个星期不说话,听你声音都觉得陌生。”
  
  梁朔不再理他,反而拿起勺子,沉默地、一勺一勺、哐哐哐地把松软的鸡茸送进嘴里。
  
  直到他吃完,罗小云才开口道:“你要是只吃这种菜,我还真受不了。”他不自觉地揉揉手腕,起身到窗边,“每天这样望着外面,到底在看什么?”窗口望出去只是一片一片的树,有丛竹林,风一吹,舌头似的叶子相互打击,发出海浪的声音。罗小云转身坐回来,梁朔就盯着他脸看。本来被梁珊珊扇的地方还红红的,这会就跟开花了一样,更烫了。
  
  “换一个。”
  
  “什么?”
  
  “吃的。”
  
  像是说话很费劲似的,五个字两句话,把他所有力气都耗光了。罗小云看得心疼,懵懂地觉得他眼里看出去的不是阳光,也不是绿树,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洞。但他看见自己凄惨被打的脸,在那种死灰的状态里,硬是挤出一点生机,逼自己说话,只是为了让他好受点。
  
  罗小云回头就把国外的《开放消息》、《线报》收集起来,剪成一片一片,压在保温桶底。因为持有特别通行证,加上天天来,守卫也很熟了,稍微看了下就放他进去。
  
  现在梁朔会跟他多说几句话了。他把汤从里面拿出来,放到梁朔面前,自己则去收拾那些报纸。放在汤碗底下,摇摇晃晃地沾了油,他用事先准备的塑料布贴上,揩干净,等梁朔吃完,就拿给他看。
  
  “你的事国外报道后,出口转内销,改革派拿来大做文章,把你标榜成了国家英雄。”他有点紧张。翻译是他做的,证据是他收集的,报道经过一番修饰,梁朔俨然成了国民斗士。《开放消息》今早上的头版标题就是《国家需要千千万万个梁朔!》。“监察署暂且保全下来,熊诚警官为代表的一群人,要求对你的案子进行公开审理。刘成山说,你现在出去,就算参加国会选举,也能得到大量民意支持。”
  
  因为这里不让上网,罗小云就把外面的情况一样一样地跟他说,包括社交媒体上捧梁朔、说梁朔从小如何能干、在工作中又无视上级压力除掉多少品行有问题的领导,捧得天花乱坠;他也说一些负面评论,比如梁朔不过仗势欺人、而且这么年轻就身居要职,无非是梁鸿骏的影响等等……
  
  罗小云越说越乏味,因为他发现,梁朔从头到尾脸色都没变过。
  
  “我以为,这会让你好受点,让你重新拾起信心。”他要去收放在梁朔面前的碗,梁朔忽然把碗抓住,“你干什么?”
  
  两人彼此扯了一下,梁眉头一皱,罗小云以为他伤口痛,手上一松,碗被抢过去,紧接着就听“砰”一声,那刚被抢走的瓷碗被梁朔用力砸到墙上,摔得粉碎。低身去捡碎片,梁朔已经站到身边,那些报纸碎片飘飘扬扬洒下来,铁片一样砸到脸上,让他满脸通红。
  
  “我不想再看到这些。”
  
  罗小云陡然难过起来。低着头不让自己眼泪流出来。努力了很久,信心满满以为能帮上梁朔的事,完全被否定了。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你。”他的声音蚊子一样嘤嘤呜呜地,变得含糊起来,“我本来以为你会因为这个感到高兴,看来还是太自以为是了。可能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多。我还带了比比的比赛视频来,他拿了奖,明年夏天会去赞桑的音乐学校免费游学。”他用力擦了擦眼睛。“明天周一,我要回去上班了。就算这个工作本身带着耻辱,我也要回去。比比会在这条路上走很远很远。下周末你还在这里的话,我再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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