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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魂_安尼玛-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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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砸镜子跳大神,就是这样来的。这里面的道理很复杂,但屯民也不管这许多,只要听上去有道理就行;其实仪式最重要的,是仪式本身,那砸镜子的凶悍动作、声音震慑了很多人,包括我,到现在,还怕着戴着大红围巾的马宇非呢。”
  

  ☆、男孩

  风一吹,火炉里的灰烬飘散开来,夹带着乔木生留下的器物和爱怨纠葛,像是飞蛾的残骸,火光一灭,就无主地漂浮在米屯的空气中。
  蓝田和老猫呛得咳嗽起来,等咳完了,眼睛就噙着水了,就算不伤心,也跟哭过了一样。
  葬礼照例是有饭的,屯民们都鱼贯地走去哈娘家的院子里,只有蓝田和老猫,逆着人流走往台阶的方向。
  老猫道:“马宇非怎么不自己下来跳大神,乔木生也算是这里的长老吧?”
  “他很久都没有露面了,是不是还活着,连屯里的人都不知道呢。”说着他们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老猫想了想:“肯定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
  老猫耸了耸肩:“感觉。就是'上面有人'的感觉,他一定常常看着底下,看下面的人在做着什么。”
  蓝田无端地感到了一种恐怖,抬头看上面,真有了被注视的感觉。这个视线没有情绪,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或许还是带着笑的,但它既不会侵犯你,也不会对你施以援手,因为它凌驾于你。蓝田想起了马宇非年轻时的脸孔,就觉得这视线有了实体,他像老猫那样,突然对马宇非感到了好奇,想要见一见他。
  老猫道:“这里的房子不一样了,是砖头水泥的。”他们走到了台阶的三分一处,这一片的屋宇要比下面密集得多。
  “嗯,这一片的居民大都是后来搬进米屯的,那时候人不那么穷了,厨房开始铺瓷砖,也有抽水马桶。也就是那个时候,马宇非开始隐居,很少下山来了,”
  “他的那套没人信了吗?”老猫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过时了。刚建村时,人找不到工作,饿一顿饱一顿的,他组织大家一起开垦土地,收成作为公粮,还建了公共食堂,无论是强者弱者小孩老人,每个人都吃上了饭,当然大家都是信服的。后来生活越来越好,人开始有了积蓄,甚至发了家致了富,就不肯再给别人种地了。
  “外面的世界在变化,有了电视、汽车、电脑、手机,就像他说的镜子那样,一个人平白地把自己复制成了好多个,变成了多重身份的人。马宇非真是非常有智慧,他早就预知了世界会变得怎样,但他没有能力抵抗。
  “他也坚持了一段时间,例如坚决不让空地周围的老房子重建、不让铺设更多的电缆;所以到现在,我们屯里的用电还是非常紧张的,多几个电器就会断电。但这也不能阻止米屯变得跟外面一样。现在他大概已经放弃了吧,屯里人见不到他了,婚葬过节的仪式就由他的儿子来主持。”
  老猫心有所感:“他的主张蛮好的,外面乱的很,看得人心烦。我就想要简单干净,维持基本生活就好了,你说他收徒弟吗?贫道拜他为师得了。”老猫最头疼就是他的超级记忆,每天进入他脑子里的信息太多,让他疲于分辨。要是真能穿越到一个信息简单的原始社会,也未尝不是好事啊。
  蓝田认真想了片刻,道:“你跟他不是一挂的,他虽然跟现在的社会格格不入,但他心里有大事业,想要人人过上他认为的好生活,避世也是无可奈何;你啊,拉倒吧,你就想找个舒服地方躲起来,有的吃有的操就够了。”
  老猫承认道:“说的是呢。嗯,那我现在已经达到了啊,还折腾什么呢?”
  蓝田听了这话,满足感油然而生,而且还感到了甜蜜。他暗暗地偷换了点概念——“猫儿的终极理想,说到底,就是跟我在一起啊!”
  过了最拥挤的民居,再往上,房屋就变得稀疏而宽敞了。前几天他们攀上台阶时,是漆黑的夜晚,来到这一段只感到灯火阑珊,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现在青天白日下再看,才发现这里不但有人住,而且住的人相当富裕。
  这一片的房子有十多间,每间都有不同的豪奢。有的院子里挖了鱼池、养了竹林;有的房子像八爪鱼一样抓着山体,也不知道里面有几间房间;有的前院摆了七八辆名牌山地自行车,建了半个篮球场。老猫乍舌:“原来你们屯有钱人都在这里。”
  “跟马陶山比差远了,不过是一些屯民挣了钱,嫌底下太挤,就上来盖大房子娶媳妇儿。”
  从台阶两边延伸出的几条小路,也都修缮得平整,跟底下的杂乱完全不同。他们俩随便散步到其中一条小路上,通往这一带最大的房子。
  “我猜,这栋是白板人的吧?”老猫道。
  蓝田摸了摸他的头:“真聪明。童林和他的老妈,还有一头驴子住在这里。”
  “驴子?”
  “嗯,他本来想学那些城里的富豪养马,但他妈说马顶什么用,还不如驴子呢,至少能推磨,得空磨点辣椒面、黄豆面什么的。结果就养了只驴子,也不知道死了没。”刚说完,就听到了里面“嗯昂”一声。两人笑了起来,老猫道:“驴子抗议了,人家明明活得好好的嘛……”
  两人又走到左边的小道,来到一家白墙红瓦的静雅房子。这房子不大,但绿植萦绕,花园里曲径幽深,一看就是费过心思收拾的,跟其他房子粗暴地炫富不同。
  “这是马家的房子。”
  老猫一听就来了兴趣,“上面的人住这儿吗?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绕着花园外面的围栏,走去正门。这时候,老猫听见啪嗒一声,好像是球掉落在地上。两人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小男孩站在花园的树下,直直地看了过来。
  “咦,”老猫道:“这男孩我见过。”
  蓝田也很疑惑,“没听说马复可有孩子……”
  小孩子跟他们对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跑了,却不是跑进屋里,而是朝反方向奔去,利落地跨过围栏,沿着小路逃离。
  老猫下意识迈开双腿追去。蓝田来不及询问,也跟老猫一起跑了起来。小路的另一边是矮树丛,正好长到老猫胸前的高度,小男孩一矮身就钻了进去,消失了影踪。
  两人拨开坚硬的枝叶,却没见到路,也不知道这孩子去了哪儿。老猫还要追,蓝田抓住了他:“小心,这儿的树丛有蛇。”
  老猫赶紧退了一步,问道:“还有别的道吗?”
  蓝田四处看了看,“沿着台阶可以上山下山,但不知道他跑向哪个方向,有可能上去了,也有可能会跑到底下的房子里,或者绕到另一头的住宅区,我们还是别追了。”
  “别追?”老猫有点着急,“你真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失踪的男孩啊。”老猫拿出随身携带的那个纸壳儿玩具小车,摊在掌心上。
  蓝田恍然大悟:“乔木生的儿子!”
  两人跑上台阶,拾级一路往上,到了一定的高度,就能俯视刚才的树丛,却已不见男孩的身影。
  蓝田皱眉道:“猫儿,你确定他就是乔思明吗?”
  老猫非常干脆地摇摇头:“我在他们家看过几张照片,长相是这个长相,只是照片跟真人不一样,单凭照片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不过中秋那一夜我见过他,他自己一个坐在台阶上,孤伶伶的。我感觉他就是失踪的男孩。”
  蓝田犹疑不决,心里愿意相信老猫的直觉,但没有确切证据,又没法大张旗鼓地在米屯搜查。他想了想,最后道:“我们先去马家探探口风。刚才孩子在他们院里,肯定跟他们有什么联系。”
  马复可还没回来,马家应门的是一个长得端庄秀丽的女人,眉目冷淡,说话倒是温柔有礼。她听到蓝田的询问,吃了一惊,“我们家没小孩,屯里都知道。”
  蓝田又问:“会是隔壁家的孩子跑过来玩吗?”
  马复可的妻子凌波道:“左邻右里都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她想了想,突然改口风道:“有可能是山下的男孩吧,这里树多,有几个半大孩子喜欢上来摘果子。”
  蓝田追问:“是哪一家的?”凌波摇摇头,说不知道。
  蓝田心想,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还是到山下打听吧。正要离开,老猫却问道:“马宇非在家吗?”
  凌波吓了一跳,看看老猫,又看看蓝田,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是不见人的,你们应该知道。”
  蓝田:“我有事想请问他,可以帮我通报吗?”
  凌波立即摇头,坚定道:“不用问了,他谁也不见!”
  “他已经不在这儿了?”蓝田突然抛出这么一句。
  凌波脸色变了变,道:“他的事,你问马复可吧,我……我可做不了主。”
  蓝田见凌波一副为难的样子,也不好勉强她,跟她道谢告别后,携老猫一起回到山下。
  山下的灰烬还没散去,让人疑心这黑雪纷飞的景象,会这么永远留在米屯了。
  在最后一级阶梯,他们碰上齐闻谷。齐闻谷直勾勾地看着山顶,蓝田他们经过他身边,也浑然不觉。
  蓝田唤道:“齐叔叔!”
  齐闻谷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蓝田。
  “关于月饼的事,想问问您。”
  齐闻谷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月饼的盒子我都留着,你自己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歇两天,周一继续。长假照常更哈。
谢谢收看和支持,节日快乐哦。

  ☆、大锅

  蓝田和老猫跟齐闻谷回家,看着他从书柜底下的最里边,拿出一摞压得扁扁的牛皮盒子。盒子有厚有薄,有的已经发黑了,显然年代久远。蓝田摸着那光滑的纸面,感慨道:“难为您一直收着。”
  他扫了一眼齐闻谷的房子,还是跟他十多年前回来时一样,家具简单,墙上挂着几幅画,都是出自齐闻谷的手笔。
  那些画,格局开阔,色彩光亮,笔触浓厚,蓝田想起了年轻时的齐闻谷,就像这些画一样神采奕奕;印象中他爱玩爱笑,三十多岁还像个孩子一样,总会变着法儿找乐子,既不着急成家立室,也不筹谋挣钱攒钱。在这些长辈里,蓝田最喜欢的就是齐闻谷,比自己的父亲还要亲近些。
  可是火灾之后,齐闻谷对他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到现在蓝田还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人的关系疏远至此?
  火灾之后,蓝田要到十六岁才再度回到米屯,那是蓝田记忆中最阴沉的一天——站在空地上,看着消失的三间房子,他才突然晓得,他是不应该回来的。火灾对米屯是巨大的打击,那痕迹已经被屯民小心地铲除干净了,而他却是那个伤疤,逼迫他们去面对疼痛过的地方。屯民自然是要同情他的,正因为不得不同情,所以对他加倍的不耐。蓝田能从他们的表情中,读出这种厌恶的怜悯。自此,蓝田就不常回来了。
  他尤其怕见到齐闻谷,因为竟然连他,也在躲避着自己。蓝田心底充满了绝望:他没有做错事啊,他只是个不幸的失去一切的孩子——然而,人是讨厌不幸的,连带着也讨厌不幸的人,所以才会有“不详之人”的说法吧。在整个成长时期,蓝田就是带着这种“不详之人”的自卑感,费尽力气地找到自己的生活轨道,尽可能远离米屯。
  等到自己终于安身立命,能比较从容地面对这段经历时,他才跟屯里人恢复交往。屯里的人也似乎淡忘了火灾,对他的态度渐渐平常起来,唯独齐闻谷,却仍然非常冷漠。齐闻谷阴郁的目光,常常让蓝田回到那段黑暗的时光,唤醒他内心难以言喻的自卑感,就算是现在——
  齐闻谷坐了下来,冷冰冰道:“都在这里了。送来只有月饼,没有字,没有信。”
  蓝田把目光从齐闻谷身上挪开,强迫自己回到警员的身份中。“前两年,您也像往年一样收到了月饼,是吗?”
  齐闻谷看着什么痕迹都没有的盒子,出神道:“都收到了,跟之前一样,一大早就放到了门口的石墩子上。”他抽出了叠在最上面的两个扁盒子,放到了蓝田面前。
  盒子没什么特别的,市场批发一打十元,完全看不出来历。蓝田心想:“送月饼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乔木生,他三年前就死了——这么说来,25年来的月饼都是乔木生送的吗?恐怕也不能下定论。”
  “齐叔叔,既然送月饼是有规律的,年年都是同一时间,放在同一个点上,这么些年来,你就没想过要跟送月饼的人见面?”
  齐闻谷眼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了既迷茫又恐慌的表情,“他不想见我,我见他干嘛?要是我打开了门,兴许他……他以后就不会来了吧。”
  这话里藏着巨大的疼痛,蓝田能想象每到神秘月饼出现的日子,齐闻谷就会在门里等着,听那脚步声临近,然后又远去。这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抑制开门的冲动?下一次,又要再隔一年了;隔了一年,又一年,终于那人再也不来。
  蓝田想起照片里两人默契的笑颜,不明白是什么把两人的关系推至这么艰苦的境地,而这样的疑惑,又延伸到齐闻谷对自己的态度上。蓝田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乔叔叔当年为什么要搬走?”
  齐闻谷蓦然抬起头看蓝田,对于蓝田这个问题,他似乎是措手不及的。过了一会儿,他大概是想通了,蓝田是在查案啊,问起这个事也是理所当然的,才沉声答道:“乔木生一直想离开,打从……打从我们建村不久,公社立了起来,他就想走了。”
  “公社?是马宇非创建的公社?”
  “没错,马宇非要大家同吃同睡,一起劳作,一起吃大锅饭,收入都上缴为公款。蓝田,你知道公社是什么意思吗,那就是你要先考虑别人要什么,大家要什么。但木生不喜欢这样,他喜欢捣鼓那些没用的玩意儿,打个桌子,偏偏不要四四方方的,要在中间弄个洞,说让小树在中间长起来,让花在中间长起来,多好看啊。马宇非就说,太浪费了,完整的桌子才能让全部人都坐在一起吃饭。就是这些无聊的争吵。”
  蓝田心里了然,“我记得乔叔叔白天工作,晚上去夜校念书。”
  “他学了好多,就想有朝一日离开米屯。”
  “你当时是站在乔叔叔这一边的?”
  乔闻谷苦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成了深沟:“我?我觉得他们都瞎鸡ba折腾,桌子怎么都行啊,不够大,坐树下吃得了。那时候,童建成跟乔木生站一队,蓝之方支持马宇非,其他人,谁给他们饭吃就抱谁大腿。”
  突然听到父亲的名字,蓝田心里震动了一下。他当时还小,不知道米屯还有过这么一段政治斗争,而且父亲还深涉其中。蓝田无法抑制道:“所以乔叔叔是被逼走的吗?当年的火灾,跟这个有关系?”
  齐闻谷的脸瞬即沉了下来:“火灾是意外。火灾之前,乔木生已经决定要搬走,因为他娶了老婆,有了老婆,他就觉得要有别的出路——或者说,不得不有别的出路。那一年的中秋,他把那女人带了回来,在席上就说了要搬走。过了一个月,着火了……他家也被烧了个干净。但这都是意外!”
  “意外?”蓝田不甘地追问道:“意外会这么巧?偏偏是乔叔叔家烧了,我家也烧了,双方都有损伤!”
  齐闻谷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那你认为是什么事?两边开战了,互相烧了房子?我跟你说,你们家出了事,谁也不想,谁也心疼,但你别以为每个人都要为这件事内疚!谁也没有责任,谁都没有错,你遭了罪,我们都遭了罪,谁都不好过!”
  齐闻谷气势汹汹地盯着蓝田,双眼通红。蓝田被这眼神一逼,多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失去了家,竟然连被怜爱一下的资格也没了?没有爱也罢了,这是勉强不得的,可是难道连追问一句都不成?于是他也愤怒了:“不,你没有说真话,我知道不是意外!齐叔叔,这些年你是怎么看我的?你知道不,我一直都觉得,那把火就是我放的,我就是那个罪人,要不是为什么你会防着我、烦着我呢?”
  齐闻谷愣住了,竟不知道蓝田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跟蓝田对峙了一阵,终于目光软了下来。齐闻谷叹了一口气:“蓝田,这不关你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谁的错又有什么关系呢,之方没了,木生没了,我也活不长了……”齐闻谷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起来:“到时候,在那黄土之下,也未必会再见面。你不必再追究,也别……别再回来了,米屯早就没啦。”
  蓝田眼睛润湿——他岂不知道,米屯早就没了?但他不甘心啊。每次走进树林,进入空地,他就觉得自己走进了米屯的镜像里,那顽强地保留着的木房子、仪式、乡人的话语,其实早就灰飞烟灭了,它们还出现在他眼前的唯一理由,都是为了他,就为了,让他在千丝万缕的线索里,找到当年的真相。
  “齐叔叔,您告诉我,25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禁忌的话语一出,不大的陋室里,宛如被某种塑料膜包裹了起来,变得密不透风,让人窒息……齐闻谷闭起眼睛,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把纸盒子叠整齐,放回柜子里。他的动作缓慢而利落,等做完这些事,再度坐下来,他又恢复了刚毅冷漠的模样。
  “我说是意外,你不相信,你是警察,去查查当年的卷宗吧。我记得,当时他们查了整整一年,结果是什么,你自己看看去!”
  蓝田还要说话,却感觉手一暖,老猫握住了他。蓝田看向老猫,只见老猫微微摇了摇头。
  蓝田那股气,莫名就泄了,他舔了舔自己的上唇,收敛情绪,对齐闻□□:“我知道啦,齐叔叔,”他跟老猫一起站了起来,又道:“乔叔叔的房子我们搜查完了,你要是想帮他收拾遗物,这里是地址。”
  蓝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放到了齐闻谷眼前。齐闻谷曾经托付他找出乔木生,虽然结果很悲惨,但他毕竟是完成了任务。
  蓝田和老猫走回空地上,两人还是牵着手,忘了分开。老猫摸摸蓝田的脸,笑道:“哭了?”
  蓝田紧紧按着他的手:“嗯,你不安慰我?”
  老猫想也不想,凑过去大力吻了他的额头一下。也就那么一下,就退开了。看着老猫毫无芥蒂的笑脸,蓝田就想起当年的齐闻谷,再一次觉得,他们俩的神情真像。
  齐闻谷已经不笑了,但这不还有老猫吗?而且,这还是第一次,老猫对他那么温柔呢。
  蓝田的心情好了一点。
  他再次握住老猫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正要迈步,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接着,就像被风吹乱的灰烬那样,整个屯被搅动了起来。很多人在一起说话、喊叫、跑动,蓝田随着人群跑进了哈娘的家里。
  “死啦!”一个声音出类拔萃地出现在空气中。
  “谁死了?”另一些声音问道
  没多久,蓝田就看见了答案。虽然见过无数的尸体,但这仍是蓝田见过的最恐怖的尸体之一。
  哈娘的脑袋漂浮在大柴锅里,就像她最擅长烹调的大猪头。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

  ☆、砍头

  哈娘的头颅浸在了大柴锅里,这锅还温热的,之前曾经炖过肉;而那些肉和蔬菜,此前被送到院子的餐桌上,分别进入了屯民的肚子里。好几个刚吃过饭的屯民,一看见尸体,就忍不住嗷的一声,吐了满地。
  蓝田越众而出,看清楚了整个横尸的情景。哈娘的躯体躺在了水泥地上,对着柴火的炉腔,脑袋则被扔进了锅里,被汤汁泡得一塌糊涂。断头处鲜血淋漓,血液甚至喷到了房顶上,看这狼藉的景象,哈娘竟是生生被人砍下了脑袋,恐怕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死了。
  狭隘的厨房挤满了人,蓝田看完死人,就去看活人。却见一个个脸无血色,都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童林开口道:“这是……这是哈娘?!”那人头脸朝上,是哈娘的模样没错,但没有人能接受这个现实。又因为死状太惨,大家都没来得及悲伤,甚至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心里不信。
  一个女人叫了一声,摔了下去。“妈!”华惜易急忙把她扶起来,紧张道:“你没事吧,别看了,我扶您出去。”老太太却不肯走,喃喃道:“哈顺死了,怎么就死了呢?”华惜易的妈妈差不多失忆了,谁都不认得,这时候却是第一个叫出哈娘名字的。
  华老太太一说话,大家如梦初醒,突然就明白了他们眼前的是什么。顿时有的人喊,有的人哭,厨房乱成一片。
  蓝田的脑子也乱成一片——怎么会这样?刚才葬礼结束,哈娘还招呼人吃饭,算起来,也不过是两小时前的事。
  在一片慌乱中,马复可走了进来,呼喝道:“安静!这么些人挤来挤去,再出点什么事故,都出去吧!”
  马复可地位超然,在屯里是有号召力的,他出声维持秩序,很快就把人疏散了。在人群中,蓝田看见了齐闻谷也在一边围观。人群散开,他也跟着走了。
  马复可道:“蓝田,怎么回事?”
  蓝田实在没法回答。他顿了顿,道:“哈娘被杀死了,警方会进来搜查审问,麻烦你告诉屯民,让他们配合。”
  马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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