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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爱了-viburnum-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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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头来,兜了一大圈,他被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最残忍的方式打击过,教训过,折磨过之后,才明白什么叫大错特错。

当天,他整夜没睡,他抱着洗过澡,吃饱饭,换上新衣服,好像一只小动物一样团在他臂弯熟睡的女儿,瞪着天花板,在黑暗之中,想了一宿。

他从自责,从后悔,从怨恨,一点点沉淀下来,冷静下来,镇定下来,耳边隐约嘈杂纷乱的声音在渐行渐远,一直远到听不见。

天快亮时,他睡了个短觉,然后起床洗漱,吃过早饭,直接赶奔韩家老宅,对一大家子人将整件事和盘托出,没做半点隐瞒。

他觉得,是时候该干点儿正经事了,他闹够了,也幼稚够了,他得为了父母和孩子考虑,低头干活,抬头走路。

家人虽说惊讶不小,却也算是支持他,留他吃饭,送他出门时,二弟拉住他,说自己有个老同学在医院工作,如果你想给佳萤做亲子鉴定,他能帮忙。

韩峻熹迟疑了几秒,点了点头。

节后,他带着女儿,去了二弟所说的那家医院。

拿到结果后,他道了谢,回到停车场,让女儿在车上等他,自己则冷静了片刻,打开那张纸,只是看了看,就将之撕了个粉碎,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然后,他上了车,扣好安全带,摸了摸孩子已经有点胖起来的水嫩嫩的小脸,笑着说,佳萤乖,走吧,跟爸爸回家。

检验的结果,他没有对家里人隐瞒。

他如实说了,孩子,真的不是他的。

真的真的,从血统上,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疼她,我养着她,她只管我叫我‘爸’,那她就是我闺女,就是我亲生的。”

这是他跟家人说的话。

一家老小,商量好了会给他保密,也同样,会当他们的依靠。

韩峻熹想,这就够了,足够了。

那天,他剪短了头发,扔掉了所有的香烟,联系了可以做环保儿童房的装修公司,把自己的设计想法解释清楚,约好了上门量尺寸的日期之后,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回家去了。

空气仍旧清冷,但是并不压抑。

或者说,不再压抑。

路过东三环时,他看了一眼三里屯的方向,心里颤了一下,但最终只是转过头,直视前方,踩了一脚油门。

车,提升了速度,思路,也跟着开始翻涌,他辗转了一路,直到回到自家楼下。

熄了火,摘掉安全带,他沉默中犹疑着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拨通了祁林的电话。

对方倒是挺快就接了,轻轻松松跟他打招呼,问他这么久都没联系了,是要借钱呐,还是要抓苦力啊?

韩峻熹跟着笑了几声,然后说,都不是,林子,我是琢磨着,咱们能不能抽空聚聚?挺长时间没见了,怪想你小子的。另外,也是有点事儿……打算问问你。

***         ***         ***         ***         ***

可能真正的朋友之间并不需要太多遮掩,不管是多久没见,短平快的问候过去了,就理所当然是直接的开门见山。

祁林和韩峻熹,约在一家挺不错的咖啡馆碰头,热热闹闹的拥抱之后,两个人都看着对方傻笑。

“你脸怎么了?”韩峻熹指着祁林问。

“猫抓的,玩儿着玩儿着玩儿嗨了。你脸又怎么了?”看着老朋友嘴角的血痕,刚回答完问题的人就忙着提问。

“闺女抓的,玩儿着玩儿着玩儿嗨了。”

“……孩子多大啦?”稍微楞了一下,想想也没什么值得太过惊讶的,笑过之后,祁林指了指沙发椅,边问边坐下。

“两岁。”

“会说话了吧?”

“别提了,一天到晚就不闲着,老叨叨,她奶奶说都快让这小丫头片子弄头疼了。”

“你们家老太太退了?”

“本来早就退了,后来又返聘了几年,到去年是真不去了,身体也不是特别好,折腾不起了。”

“是哈。”点点头,祁林吁了口气,抓过菜单递给韩峻熹,然后在对方试图接过时有用了点力气捏住,两人的传递动作就这样停住了一下,而他则借此机会盯着对方看,“老韩,我跟你先说个实话,三年半之前你跟一鹤发生了什么,我知道。所以……这回碰面,你会问什么,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会问你什么,你现在能猜个差不多了,对吧。”

被那么一问,韩峻熹沉默中了然地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知道。”

“那,是等我问,还是你自己说。”

“坦白从宽,我自己说吧。”总算从松了手的祁林那儿拿过了菜单,韩峻熹有意无意翻着,口中则有意无意讲着。

他说,他跟云一鹤,是很偶然的情况下开始的,虽然是云一鹤提出要保持关系,但他没有拒绝,别问他为什么没有拒绝,他说不清楚。到后来,他们因为某些事吵了一架,其实也不能算是吵了一架,因为嚷嚷的都是他这方。就在那时候,他认识了许林君,也就是他前妻。是的,他结婚又离婚了。结婚,是真的被那个女人吸引,离婚,是现实教育他,最初的吸引,真的说明不了什么。事到如今,他不想说谁对不起谁,不如讲他和许林君,想要的不一样。分手前后,闹得很不愉快,他本来已经放弃女儿的抚养权,毕竟他是个需要东奔西跑的摄影师。可后来他发现女儿并没有被善待,他一怒之下就把孩子抢回来了。虽然这孩子不是他亲生的。没错,这是个跟他毫无血缘的孩子,这是他前妻不知和谁的婚外情结果。然而他不想追究,孩子当初在他身边的那一年多,他天天带着,天天抱着,亲不够疼不够,他从骨子里早就认定了这是他亲生骨肉了,一纸验血结果证明,做不到让他放弃。他放弃了,那他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自己就是养父带大的,那他凭什么不能好好带着他爱死了的宝贝丫头?这三年半,够折腾,折腾够了,他不想装逼,可他确实时不时就会想起云一鹤。现在,他烟酒都戒了,想要好好活,在那之前,他想知道云一鹤过得好不好,可能他没资格,但,他是真的,真的,挺惦记的。这事儿,说出来是真的很讽刺,归根结底,反而是他这个当初被带入这场关系的人没处理好这场关系,他欠云一鹤的。现如今……总觉得如果不找个机会过问过问,到死,良心都不安。

话,说得认认真真,祁林也认认真真听完,想了想,拿起另一本菜单,翻了一页,抬起头,看向对方。

“老韩,我问你,假如,咱就说假如,你媳妇儿温柔善良孝敬公婆勤快本分,你现在日子过得太平圆满,你还会想云一鹤嘛?”

问题问得挺尖锐,但似乎并没有给被提问者带来多大的刺激。

韩峻熹只是想了几秒钟,点了点头。

“会想,毕竟我们俩的事儿存在过,而且该怎么说呢,对于我这种“普通”人而言,那一段儿,临闭眼都忘不了。”

“可是?”

“嗯,可是,大概也就只是想想而已了吧。”

“所以说,你一方面是忘不了他,另一方面是受了挫折,受了打击,才觉得他好?”

“是。”

“……你到实话实说哈。”

“我没必要骗你。”

“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当初,是一边霸着云一鹤,一边儿霸着那女的,两头睡觉吗?”

这话一听进耳朵,本来沉默中看菜单的男人突然停住了,他抬起眼,跟祁林四目相对,而后坐直身子,摇了摇头。

“就这个,我可以拿命跟你担保,绝对没有。”

“……那倒不用。”没辙地笑了一下,祁林冲着不远处的服务生招了个手,然后在对方走过来之前轻描淡写开口,“你有,我只能耸耸肩不予置评,你没有,我也只能说你还算有点良心。”

“……”眼看着店里的小哥已经走到近前,韩峻熹欲言又止,直到祁林点了餐,他说了句“要一样的”,然后直到对方点头走开,才继续开口,“他……是不是一直什么都没跟你说。”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就是说得很简单,一鹤这人,为了面子能把自己难为死,不过……”单手捏了捏桌上的软木杯垫,祁林看向韩峻熹,“都把错往自己身上揽这条儿,你俩倒是一样。”

“那就算没白认识一场吧。”说着笑话,眼眶却有点发热,韩峻熹抹了把脸,试着聊回正题,“那,他现在好嘛?”

“怎么说呢,还行吧。一天到晚,迎来送往,昼伏夜出,没什么变化。”

“我是说他……”

“嗯?”

“‘个人生活’方面,还好吗?”

“怎么着?要是他还是单身,你打算追他?”语气看似随意,实际上透着试探,祁林问过,随手把杯垫摆到一边,等着答案。

“不打算。”韩峻熹那么说。

“……啊?”

“你甭装傻。”笑了对方一下,韩峻熹端起面前那杯柠檬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脸上的神色有几分沧桑与无奈,“就跟你说的似的,我在别人那儿倒了霉了,才想起来他的好,才打算追他,这让谁说都挺贱的吧。而且,你说我追他,那我能给他啥?天长地久还是至死不渝啊?更何况我现在还带着个孩子……这都不说了,就说都过了三年多了,他心里有没有我,都另当别论着呢……我现如今呢,就是希望他过得好好的,知道这个,我就知足。”

祁林听着那样的话,最终,最终,把之前所有设想的回应言辞都吞了回去,只给了一声叹息。

“你变了。”祁林微微皱着眉看着他,“以往你就是个二百五,混不吝,玩儿心比天大。你还记得那会儿你非拉着我跟你参加一自驾游吗,跟河边儿钓鱼,结果你逞能,太靠近河堤,整个人滚进去了,大臀为了救你往河里跳,谁知道他游泳技术还不如你。到最后是你搂着狗爬上岸来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就这样儿,你愣是还笑得出来,上岸第一句话你说的是啥还记得吗?”

“啊……‘我那鱼竿’……”

“‘我那鱼竿掉河里了吗?刚那条鱼都咬钩了,挺大一条呢,得三五斤呢!’这就是你差点儿淹死之后说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那会儿是挺傻的。”低沉笑了几声,韩峻熹摇摇头,让情绪沉淀稳定了一些,才再次开口,“那……说真的,他现在到底好不好?”

祁林也慢慢收起笑容,端详着对面的男人,像是在确认是否认真,然后,他以提问代替了回答。

“你想见他吗?”

“……不想。”

“用朋友的身份见见也不想?”

“不想。”如果说刚才的回答还有点犹疑,那这次是真的肯定了,“而且我也不希望你跟他说我跟你见面这事儿。”

“你是怕再跟他发展出什么事儿来吧。”

“可以这么说。我不想再闹腾他一回了。”

“所以说……你是真变了。”祁林撇了一下嘴角,“其实,他也变了。在你之后,他也有过别的男朋友,不过没结果。恋直的事儿呢,也还是又发生过,可他都没让对方知道。总之就是,他这几年过得吧,挺没劲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又好像……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最起码也是把真心给藏起来了。”

“是吗……”

“不过总体而言还好,真的,挺好的吧算是。”

“……嗯。”

“……”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子,祁林像是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韩峻熹像是有话要问,却又问不出来。两人直到服务生过来送餐,才算是打破了安静到不舒服的气氛,话题再度被岔开,聊聊家人,聊聊工作,如此而已。

吃了饭,聊了天,祁林和韩峻熹就地解散。

韩峻熹叮嘱祁林别告诉云一鹤这次见面时,祁林就苦笑着说,你觉得我忍得住?

“那,你就说我现在挺好的,上有老下有小,忙着呢。”那男人这样交待。

“那假如他想见你呢?”

“别吧,真的,别。”

想了想,一句“你是怕再见面你会‘怎样’,还是他会‘怎样’?”在口中兜了几个圈子,都还是没说出来,到最后,祁林只默默穿好外套,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我还是假装没见过你吧。”

当天,两个老友,就那么白白了。

韩峻熹回家的路上,反复在想刚才的交谈,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很担心也很关心云一鹤的情况,却不敢多想一步,这份担心和关心,到底有没有什么更复杂的成分。

他再度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

工作,不停地工作,把日程表排到最满,如饥似渴地赚钱,存钱,就是他的日常。

然而每天累得要死回到家,看见那个越来越白嫩漂亮的小丫头张着小手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喊一声“爸爸”,他就觉得,累死都心甘了。

有空的时候,他会尽量陪陪父母家人,一起出去吃饭,去游乐场玩,去逛公园,去购物,去做他一个父亲,一个儿子,一个大男人应做的事,尽他应尽的责。

前妻,没有再找他的麻烦,他想,也许自己带走女儿,是最好的解脱吧,不管对谁而言。

冬天,走得很慢很慢,倒春寒偏偏又在停暖气当天袭来,白天忙了一整天的韩峻熹,背着相机提着三脚架,下了车,回到家时,却发现只有父亲在。

“爸,我妈呢?”

“跟虫虫在楼下玩儿呢,咋了你没瞅见她俩?”老爷子一边把蒸锅从灶台上端下来一边问。

“没注意。”凑过去帮忙把里头的一大碗粉蒸排骨端出来,韩峻熹自告奋勇,“那我下楼叫她们回来吃饭。”

“给你妈打手机就行了呗。”

“没事儿,我正好顺便去铺子买张饼,爸,给您带瓶二锅头回来不?”

“不用,我那儿还有少半瓶呢,再说你妈让我少喝点儿。”

“媳妇儿金口玉言哈。”

“那必须的。”

“成,那我先下去。”笑了笑,韩峻熹离开厨房,摸了摸钥匙就在口袋里,钱包也还没掏出来,便直接下楼去了。

他挺顺利地找到了确实还在玩的祖孙俩,告诉母亲饭好了赶紧回去吧别冻着,告诉女儿先回家粗饭饭爸爸一会儿就回去,他迈步直奔小区门口的主食厨房。

然后,就在他跟路过的街坊打着招呼时,无意间,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就在不远处闪过。

一皱眉,他停住了脚步,但那背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想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他想要先去买东西,可一声汽车发动的声音,却很是及时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紧跟着,一辆格外打眼的胭脂红色的保时捷,就眼看着开出了路边停车位,短短几秒钟内,便已融入了车流,消失不见。

***         ***         ***         ***         ***

那天,韩峻熹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或者仅仅是眼花了。

但他没有。

不管是那个身影也好,还是那辆车也罢,都的的确确,就是他最开始所想的那样。

那真的就是云一鹤,对保时捷有偏好的云一鹤,同时,对方也真的是来看他的。

而这件事,要归功于祁林。

“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来着。”最终还是跑去找云一鹤时,祁林一脸没辙,“可我觉得,你肯定想知道,而且假如哪天你发现我没告诉你这事儿,你肯定会怪我。”

“倒也不至于……”脸上不动声色,不代表心里静如止水,云一鹤把一杯加了青柠片的苏打水递给对方,“那,是他主动约你见面的?”

“是。”点点头,喝了一口酸甜的饮料,祁林叹了口气,“你要听详细的,还是具体的?”

“有差别吗这两个选择?”一下子笑了出来,云一鹤坐下,伸手从茶几下层翻出几张餐厅的外送单,“要不要叫个菜过来?”

“行了你就别装淡定了,咱俩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发现自己的冷笑话确实有点冷,祁林耸了耸肩,在对面的男人仍旧在假装翻看菜单时自顾自讲了起来。

他告诉云一鹤韩峻熹的现状,以及这三年半的各种遭遇,而作为聆听者,云一鹤从起初还可以看着菜单,到后来已经找不到视线的焦点,并最终扔下了那几个册子,两肘撑住膝头,把脸埋进掌心。

“他挺惦记你的,我觉得他没胡说。”

“可他就是不想见我。”

“你别偏离重点啊……”无奈地一咋舌,祁林端起杯子喝了好几口,然后把自己身上那件开衫毛衣解开了扣子,“你这儿真热。”

“我家里设定的是恒温25度,你刚才一进门就该先‘轻装上阵’。”轻轻笑了一下,云一鹤在对方脱掉毛衣之后略作迟疑才开口问,“那,他到底为什么不想见我?”

“不是跟你说了嘛,他觉得现在情况不允许,不想给你添麻烦呗。”

“能有什么麻烦。情况又怎么不允许了?”两手十指交叉缓缓磨蹭着,云一鹤脸上的表情有点苦涩,“他就是那股子骄傲劲儿放不下而已。”

祁林听着,想了想,点了个头:“也可以这么说,毕竟,他也不愿意让你觉得都过了好几年,现在把什么都搞砸了才想起你的好来。”

“……他会觉得自己是搞砸了吗?”好像自言自语一样低低念叨了一句,云一鹤微微皱眉,“我只是觉得,他的骄傲是不愿意吃回头草而已。”

“一鹤,这事儿,怎么说呢,当个笑话讲讲,那就是同样是圈内人,我没你那么……‘纯粹’,外在就不说了,从内而言,你太敏感,又太悲观,多少有点儿‘红楼梦’,跟你一比我基本就是‘大话西游’了。同样一件事儿,你肯定是往坏了想的那个。要是说严肃点儿也现实点儿呢……那可以说毕竟你没亲眼看见他的现状,不是说他混得差,他挺好的,就是那种状态,如今不瞒你说,他真的是那种渡尽劫波满身征尘的感觉,以往那种傻小子一样的锐气少了,成熟多了整个人。你能想象他把那小辫儿给剪了,烟也戒了吗?”

“这么说,他已经不是他了?那我也没有去看他的理由了。”明明已经把对方的话完全听了进去,脑子里好像个快要饿死的人在狼吞虎咽送到面前的食物一样拼命记住拼命消化每一个字,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淡淡然,云一鹤有点恨自己,可他管不住自己逞强。

“……要不要再跟他见面,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多干涉,我就是觉得,有义务告诉你他的情况。”喝掉最后几口苏打水,抓了个青柠片放在嘴里嚼了嚼,像是看出来什么,乃至看透了什么,却并不想戳穿真相的祁林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当天,他们的话题并没有继续,眼看到了下午,拒绝了云一鹤一起吃个饭的邀请,急着滚回家去陪“祁裤衩他叔”的祁林先一步告辞了,而云一鹤,则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

他并不是在纠结要不要“去”,而是疯了一样想去,又疯了一样在阻止自己。

可最终,显然,前者赢了。简直就是神游一样开着车真的在某一天去了韩峻熹住的那个小区,却又不敢迈进半步,只是在矮墙和铁栅栏门外站着举步维艰时,那个男人,竟然就那么出现了。

该怎么说?讲个笑话那就是,韩峻熹,化成灰他也认得。

头发确实是短了,但是那走路的步态,那穿着,那神色,都还是当初的韩峻熹,他觉得祁林是骗他,诈他,因为他根本不觉得那男人身上有什么沧桑,他看着现在的韩峻熹,就和看着三年半之前的韩峻熹一模一样。

心里一疼,脸色一变,他怕了,他却步了,他最终,在被正面捉到之前,逃了。

还有什么能比对于曾经放手过的后悔更有灼伤力呢?

可是,也就这样了吧,他又见到他了,还想怎样呢?还能怎样呢?

在讥讽自己怯懦和疯狂居然可以同时具备的夜里,云一鹤站在办公室门外的铁艺栏杆旁,看着下头那些纵情享乐的男男女女,嗅着空气中酒精的味道,藏在舞台灯照射不到的黑暗处,想象着和对方的重逢。

是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他见到他,和他说话,不管是谁先开口。

他们会看似平和地交谈吧,就像歌里唱的,“如果能不期而遇,我们该会寒暄客气”?只是,他们不是不期而遇,就算寒暄客气之后,是更为贴切的“你不知我伤到绝境”,和未能实现的“并又怎样偷偷痊愈”。

他不怪韩峻熹,伤到绝境不是韩峻熹逼迫的,而是像祁林所谓的那样,是他灵魂中的悲观和敏感,跟骨子里的倔强和骄傲,演了一台激烈的对手戏。他的生活,不是唯美的童话世界,不是王子公主互许终生就真的能相伴白头,他是个有体温有呼吸的凡人,也会在有了即将受伤的预感之前,就拼命逃避,把想要被宠着护着的那份儿软弱埋在心里死也不讲,然后用更坚硬的镇定与漠然的外壳武装自己。

这就是他,这就是他无人能及的强悍与胆小如鼠的怯懦。

相反的两种特质交替折磨他,也许,最终还是失去了平衡吧,因为他终究第二次,去找韩峻熹了。

这次,他有了点进步,从只能站在墙外碰运气,到终于敢走进小区中心那个小小的花园。

花园真的不大,只有一片绿地,几棵大树,三五张长椅,和零散分布的公用健身器。时间,仍旧是下午三四点钟,晚高峰还没开始,但空气中已经渐渐没了午后的慵懒与闲适,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们买菜的买菜,遛弯的遛弯,小区周围的餐馆也都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繁忙时段,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有条不紊,而云一鹤,则坐在一张虽说陈旧但也还算干净的长椅上,假装看着手机,实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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