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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格-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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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时候,可是其他时候,甘栾想到……想到那天早晨,在病房,缩着小短手的兔子,眼中映射的光芒,在那一刻,那只兔子的侧面,那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却背负了他全部好奇;想到很多个晚上,在铺满月光的房间,少年眸色微动,款款自述,自称怪物,他要他杀死他,夜夜予他一出清醒的幻梦;想到某个下午,他停在阶梯上,在半空中,自上而下看去,看到一个少年融于堆雪荒林,少年微微抬头,那一瞬,水影荡漾;想到一个午后,在苏醒的高塔中,琉璃色澈澈如水,塔柱顶端色相喧嚣,他自树下仰头,接了满眸星辉,在他眼中,少年融于穹顶的流光,像是生长亦是消逝;想到微风轻吻花丛的那一刻,少年拈花而笑,说出熟悉又陌生的话语,“你还真是浪漫,认识你到现在,只有这束玫瑰让你有活着的感觉。”;他想到他说过的很多话……“你说你喜欢坏血统……”、“……相随死去。”、“我快要想起他了。”、“我的确为你而来……”、“谁伤你,我杀谁。”这些话,就是那个傀儡的玫瑰。名为甘岚,闭上眼再睁开就可以谢幕的——住在玻璃橱窗里的——自称永远都醒不来的,那个傀儡。
或许要让甘岚回到人群中,人群可以照亮他,使他鲜活,就像画报的聚焦处,一片参差不齐中的挺身而出;可是那个缩在月光下的怪物,那棵落落难合的孤株,那个受冰冷痴狂支配的偏执狂——那就不是甘岚了吗?在虚妄的极处,竟未曾有过一丝实相?一丝都无……?如何才能成为真实,又是谁在固执于虚假?要让谁去,谁留?时至今日,围绕甘岚的云雾,竟是比初见时还浓。
让甘岚回归人群,不就等于杀死那个流离失所的妖怪么?可是甘岚说,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他的过去已经死过一次了。
必须目不转睛。为了总有一天能够穿透云雾,捉住那个怪物的真面目。
所以目光,才一直无法移开。
在一片规矩的黑头发里,甘岚那颗棕色渐变浅金的遗世独立头很好找,一眼就能瞥见。关于发色问题,叶里是如此解决的:甘同学是混血——哪家混血长渐变色头发啊!还不如说甘岚生母当年怀他的时候喝了染发剂!而且,甘岚五官端正,就像一笔都不会错的正统画,每个过渡都匀舒自然,每一道上翘都恰到好处,颜色淡浓相宜,棱角分明得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简直是最浑美的模样……就是没有一丝异域味,纯纯的本土人士。总之理由很是混账。
本土人士的笑容可以让光线多亮几个色号,好比一幅人群纷至的画面,那么有本土人士在的地方,就是重点。画面重点提着“一串”饭盒来至屏幕中央,场外观众甘栾不禁深思,下次给甘岚带两提饭盒吧,毕竟提着一根柱子去食堂,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点——连叶里那个GAY都看不下去了——虽然不关GAY的事。
甘岚把“柱子”摆上餐桌,涌动的人群便随那根柱子上桌的声音停顿一秒,仿若按下定格按钮,画面静止,全世界配合演出。主演若无其事地坐下,仰头,面不改色地拆分他的“柱子”,死去的人群复苏,矜持的窥视悄悄涌来,主演毫无所觉。一共七层,甘岚的饭盒一共七层,正方形底,四角微微有弧度,圆润平滑,但不过分,整体显得方正。七层七个颜色,如果把它和那套卷心菜放到一起,就可以认亲了:它们是同一色系。是的,这根柱子,是甘栾找“老熟人”——强制——定做的一套卷心菜专用饭盒。饭盒侧壁略长一截,底端悬空,上端左右各有一对卡槽,可以上下对接,亦可左右切合,甘岚将彩色方块盒拼起来,摆成阶梯式,再依次揭开上盖,垒好放一边。甘栾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你有病吧。”话音刚落,甘岚抬头望了下镜头,两眼一弯。甘栾:“……”你特码是哪个盘丝洞来的妖怪!
家里有大厨,甘岚摆出来的菜品自然丰盛。排骨两盒:清汤和红烧;蛋肉豆腐,Q弹鲜香;冷菜、素菜,花花绿绿碧翠白玉,搭配得像宝石盒子;再有甜点两样:焦皮布丁晃啊晃、草莓慕斯冰凉凉。真是羡煞旁人。旁人甲受不住此等冲击,打破矜持,叹到:“好香啊!”旁人乙心有灵犀:“甘岚,你家是不是开饭馆的啊!”甘岚捧着他的薄荷绿饭碗想了好一会:“不是啊。”旁人丙捉住细节:“有必要想那么久吗?!”与此同时,旁人甲忽道:“有破绽!”随即,只见旁人甲高举竹筷一双,单手成爪,用他十几年累积下来的手速、指法,快如闪电势如雷霆般叉了一块排骨,往嘴里扔去——好吃!抢来的东西就是好吃!旁人甲哭了,在这世上庸庸碌碌苟且十来年,便是在此刻才得以升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旁人乙丙丁趁甘岚愣神的间隙,各自得手,又各自升华了……烟花绽放,云霄翻涌,一桌子得道升天的迷醉人,和一个卡壳人。卡壳的甘岚突然放下筷子,将饭盒装回原样,速度飞快。
旁人甲心虚道:“对不起啊甘岚,你、你没生气吧?”
“没有。”甘岚垂着眼,又是等了好久才抬头。下垂眼眼尾红红的,表情无辜,嘴角翘着一丝笑。他说:“我想起一件事,暂时没空吃饭了。”说罢,提饭盒走人,一会就没了影。
那天下午,甘岚到家时没有提饭盒。甘栾自然要问问:“饭盒呢?”
一直挪到楼梯边上,甘岚才看着天花板答道:“我上供了。”
“啊?”
“S星人今天找到我,说要把我带回去研究,我说这个饭盒送给你们,饶我一命……”
“等等等等。”甘栾打断他:“你是弄丢了饭盒,然后不想说原因?”
“……”S星人研究对象现在改看地板了。
甘栾朝他走去:“你不想说,可以直接表达你‘不想说’,明白吗?饭盒不见了,是小事,你骗我,是大事。懂不懂?”说罢赏了甘岚一记弹指。
甘岚揉着额头,低声说:“哥哥,我以后在学校食堂吃午饭吧。”
“为什么?”
“我不想说。”相比前一秒的垂头丧气,这货物种突变似的猛然抬头,亮着眼睛。
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悲壮感……甘栾怒道:“你走。”
后来,还是那天,更晚的时间,甘栾收到一堆碎片。颜色纷呈,正好七种,封在透明塑料袋里。甘栾问:“饭盒吧?”叶靖点头:“是饭盒。”甘栾闭着眼道:“谁干的。”等了许久未得到回应,再睁眼,发现叶靖在笑。甘栾叹了一口气:“他跟这饭盒发什么脾气?”
叶靖道:“你不知道?”甘栾摇头,叶靖继续说:“那你为什么挺开心?”
甘栾:“你哪里看出来我开心了?”
叶靖:“想笑你就笑。”
“我们之间怕是有了代沟……”甘栾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看似惆怅地望向窗外,手握拳遮住嘴。
“是啊。”叶靖看着他的背影:“孩子大了,高兴不高兴都不想让爹看出来了,可惜你爹就是你爹……你说是不。”
“我看是你叛逆期到了吧。”甘栾一巴掌拍上玻璃,恨恨地转回身,下唇咬死紧。
哪知上一秒嬉皮笑脸的叶靖,这时却面无表情地望着甘栾:“……你以为这样很好么?”
那天晚上,如同戛然而止的舞台剧,旁白突然向主角提问:你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这不是应有的问题,主角无法回应。舞台空旷,旁白如同灯束跟着主角,他无所遁形。
——是谁?是谁允许旁白向我提问?
——怎么回答?什么才是下一句?
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是醒着的。台下的观众呼呼大睡,台上的配角东倒西歪,酣眠吞噬了声音,时间死去,尘世如同浸没在海底,深、黑、俱寂。没有人醒着。
——没有人醒着的世界,是否代表我也在睡?
要用什么确认真实,是用虚假的对立,还是实相的有形?
是站在虚空里俯视真相,还是沉沦其中而不自知?
呼吸就是活着的证明?疼痛即是血流的必经之地?
茫然无所见的人真的是生?面具的表情是不是表情?
演出终止,停在旁白的问句。
你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你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下章预告:
“一个比方而已,真不幽默。”说完,甘栾低头给叶里发了一串数字,同时接到甘岚的消息:「哥哥,事情就如叶里所说,我们暂时分手一晚上。」
第35章 虚实剧 其八
“你是说,令我们抵死不认的,是关于自身最丑陋的真相。”
“也不一定是丑陋的,它也可以是,暗无天日的绝望。”
有人敲门。叶靖便从窗边往回渡:“请进。”甘栾坐正了。一辆三层的白色手推车先行入场,体积巨大,衬得推车的秘书姐姐都娇小了:“叶总,您的餐点都齐了。”车恰好停在甘栾后脑勺边上,一股浓郁的奶香朝甘栾飘去,存在感强烈。
叶总在亲自煮咖啡:“谢谢,放在那里吧。”这时,又有人提着个甜品架走进来,轻手轻脚放到茶几上,和秘书姐姐一同退出去了。甜品架共三层,蕾丝镂空陶瓷描金托盘,由一根仿制成古铜钥匙的金属杆串起,顶部系着缎带蝴蝶结。甜品架上堆了若干甜甜圈、杯子蛋糕和水果蛋挞,一口一个的体积,粉嫩可爱,精致娇小。叶靖说:“我好像让她准备了一杯热巧克力。”甘栾还黏在沙发上,舍不得回头:“谈正事说什么巧克力。”叶靖伸着脖子:“那上面是什么?奶油吧,好像快化了……”
“哼……”伴着一声冷哼,热巧克力杯正式被临幸。搅了搅饼干棒,挑起一口奶油尝了尝,严肃如甘总也不由得舒眉展目:“没在纪城尝过这种味道,她自己做的?问问她愿不愿意分享配方,有偿的。”这时,他才看清秘书姐姐推来的餐车,三层开放式,一目了然:最上层摆了一大盘鲜切水果和一套英式茶具,丝丝果香与缕缕红茶香相伴静好,外加两筒印着古朴花纹的饼干罐;中层玻璃柜带冷藏,豆乳蛋糕、芒果慕斯、焦糖布丁、彩色班戟,诸此种种,不一而足;最下层则摆了一大篮子干面包加两排果酱,一共十种,瓶瓶罐罐错落有致,标签都朝着同一方向,正好能让人看清每一种的味道。
甘栾捧着杯子退后,再退后,尽量远离这辆让他昏头脑的餐车:“叶总,你这是,要请一群人来开甜食派对吗?”叶总豪气万丈:“不,这都是为你准备的。”甘总放下杯子准备抹油走人,叶总道:“说正事,不玩了。今天战线有点长,所以让你多吃一点,补充体力。”
“你总不会不放我回家吃晚饭。”家里还有颗菜要浇呢,饿死了可是前功尽弃……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恍惚,恍恍然又回到原位坐下:“习惯真可怕。你说,这个世界上不会真的有潜移默化就能达成的目的?尽管一开始是不可能的,但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要渐渐相信……就像面具贴上脸庞,撕不了,紧密贴合,那么面具不就是脸了?”
“自然。”叶靖坐回甘栾对面,捧了一杯咖啡。茶几上,靠甘栾这边摆了不少甜品,而叶靖那头只有文件夹一封,“清苦”的很。他放下杯子,将茶几中心的花瓶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还有一些确确实实的东西,在一瞬间就成了假的。真假调换,有时候仅仅是弹指间的事。打个比方,从一个梦境穿越到另一个梦境,就是这样。你的真实一环接一环地变成了虚假,你不断地醒来,直至再也无法醒来,却又害怕会再次醒来,以至于彻底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说你要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变成一个疯子?……等等,叶里发了消息。”
叶里:「岚岚今晚是我的人了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附照片一张」
拍摄视角距甘岚不远,取景是一片蓝白相间的海洋球,中央的甘岚恰已陷入半个身子。他着白色衬衫,袖口上捋,分明的腕骨接着一条平滑的线,没入肘尖。领口略微凌乱,解了一颗扣子,隐隐见着一截斜斜的骨头抻进去,淹没了。甘岚抱着一只巨大的充气海豚,金毛翘了几根,头发蓬蓬地,像是要飞起来,下巴搁在海豚背上,低着头,鼻尖顶着一颗白球,碎金发松软地描着他侧面的轮廓,脸颊微微鼓起,眼角温柔。
甘栾朝叶靖晃了晃手机,“不错,你的狗腿子已经断好我的后路了。”
狗腿子的主人摸摸下巴:“什么时候甘岚成你后路了?”
“一个比方而已,真不幽默。”说完,甘栾低头给叶里发了一串数字,同时接到甘岚的消息:「哥哥,事情就如叶里所说,我们暂时分手一晚上。」
“你的狗腿子又在乱教人讲话。”甘栾想都没想就拨了回去:“喂,卷心菜。”
“喂,哥哥!你真的打过来了……我入教我拜师!叶里,不,叶师父!”然后对面传来一阵叶里牌奸笑声。甘栾把手机挂了调成静音,并且一巴掌拍到茶几上不再看它:最近总是着了叶氏兄弟的道,是流年不利还是中了邪……要不生煮叶里冲个喜?……愿天堂没有叶里。叶靖说:“你这表情……怕不是我那狗腿子要有生命危险……”甘栾抓了一把头发朝天空泼洒:“行了行了,说正事,说完了我好‘回城补血’。”跟一群花式不重样的深井冰工作生活真是要了他老命,整天不是耍枪就是逗猴子,运气差了还要当猴子。
叶靖耸耸肩:“还记得那天我问你,‘你以为这样很好么’。”
甘栾想了想,装作不在意道:“怎么,你准备解释了?”
“我倒不希望我有解释的这天。”
甘栾一脸无愧道:“看来我让你失望了。”
“不。”叶靖摇摇头,又笑了:“我从未对你失望,我只怕我难以预测你。”
“我也是个怪人。”甘栾表示同意,并且颇为自得地,开始给他的红茶加奶。“你要么?”
“不,谢谢。”他起身直接将那个碍事的花瓶拿走了:“和你相比,甘岚还是个孩子。所以,他就比你好了解。”
“你确定?”甘栾放下调羹,直起身,紧紧盯着叶靖,眸色如同森林幽深处的黑。凝滞缓缓注入他们之间的空气,甘栾的目光不似前番轻虚,既专注……又诧异。
片刻的沉默,像是叶靖预留的空档,用以欣赏甘栾难得起伏的表情。之后,他才不慌不忙道:“我确定。”
舒舒服服换个坐姿,甘栾摆起了长谈的架势:“来来来,愿闻其详。”
先敲个预警钟:“我接下来要说的,又长又绕又拖沓,而且,可能是你最不想听到的。”对于叶靖来讲,这是难得的。
“哦?”对面的人嘴角翘了翘:“那很好啊。”
叶靖同样回之以笑:“我问你,‘由假变真’和‘本就为真’的东西,在判断其真假性质上,存在差距吗?”
甘栾想想道:“字面意思,它们都是‘真’的。这样一来,仿佛就不存在差距。”
“实际上也不存在,但在你心里存在。你主观上认为,曾经为假的东西,就不是完全的真。可事物一旦为真,它即是真,也只能是真。就像事物存在两面,但不存在中间;一条笔直的路可以是上坡、也可以是下坡,只要站的角度不同——但它不能同时是上坡又是下坡。”叶靖拿文件板比拟上下坡,举到与脸齐平,从甘栾的视角望去,叶靖的黑发便融入了文件板的墨绿,连绵成一片深潭,在那之中,是叶靖幽明的眼。“这件事告诉我们,当你难以分辨真假时,真与假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所能触碰的,主观上的实相。要紧抓住眼前。”
“所以你在暗示我摈弃理性,臣服于直觉?”
“其实我是在埋伏笔。”叶靖两手一摊:“现在我开始说正文。之前你见过甘岚吗?在他车祸之前。没有吧。可是他呢,恢复记忆之后,他是怎么做的?”
……他又回到那个上午了。病房,飘窗,空气不算单纯,消毒水、豆浆的气味,以及淡淡血腥气;日光透过窗扉照见尘埃、床单的一角、地上的剪刀,把地砖分成两种颜色,暖黄与灰蒙。铁栏杆在地面上投出影子,影子延伸至骨感强烈的赤脚,与他一步之遥。方方正正的地砖,和地砖中央的少年。背景里的电视声,凶杀案。红眼角,妖怪,挥之不去的印象。全部重现。甘栾闭上眼:“我一旦叫他的名字,他就要喊我‘哥哥’。”
“名字。他的名字叫甘岚,或者说,你叫他甘岚,他就把你当成哥哥。”
“似乎怎么理解都没错,可是完整的说出来,就像听戏一样——一个叫甘岚的人突然要叫我哥哥,而我的确有过一个叫甘岚的弟弟,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因为他早就死了。如果我有弟弟,也早就死了,是这样没错。可还是有个活生生的甘岚,跟着我,叫我哥哥。你是说这种存在,这个人,要比我本人还要容易了解?”
“当然。因为一切都可以化为一句话:他是甘岚,他就是你弟弟。”
他是甘岚,他就是你弟弟。
就像躲在浓荫下的午后浅眠。透过眼皮仿佛能感受到树影晃动,睁眼却见绿荫一片,深绿浅绿黄绿蓝绿如同一张掀起又落的毯子,温温柔柔,像风亲吻肌肤,世界为绿,绿浓醇似酒。于是醉。在树叶的私语里消歇,在蝉鸣中静谧,化作一条河流,流经每一片树叶的脉络。在炙热中蒸腾,直到眩目使人微睁。在绿色边缘,在叶与叶之间,光线直坠眼瞳,恍然惊觉——一直都在,仿若照射一般,像光线一样直接。为了成为弟弟,所以他是甘岚。没有其他,如同使浅眠苏醒的光线,在树叶间,在清醒边缘,直直落入眼。
“你是说他纯粹。”
“你懂我意思,他就像……稻草人,只有一根杆支起他的身躯。那根杆就是‘甘岚是你的弟弟’,所以他对你绝对执着,他的病态就是注视你。”
人群里的甘岚,还是不是那个甘岚?或者说,那种模样其实才是甘岚——在人群中,如同苏醒,如同复活的那个人,轻易颦笑,目光有聚焦。甘栾缓缓地说到:“没有我,他就不是怪物。”
“你都知道。”
可远远不止如此,甘栾想。因为一直注视着那个人,所以知道。甘岚在假装简单。仅凭叶靖指出的,不能算作看透,只是句暧昧的终止句,不是明确标记完结的终章。假使继续注视下去,一定能够看到他更完整的模样。
“可是我前段时间,推测出……”最终他换了一种说法:“是他说漏嘴了,甘岚,他有喜欢的人。如果他完全是你说的那样,他就不会有喜欢的人。不是吗?我认为,在他身上还有一部分,是我没发现的。如果说贯穿他的那根戒律是死的,那么我还没发现的那些,就是他活着的部分。”
“哦?”
“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他有一种本能,他会杀了伤害我的人……这种人就算不放在身边,也一定会潜藏在我周围,于是我,顺势而为。他当然不能凭空出现,他的存在自然有背后,有阴影,虽然我从未卸下防备,但我知道他对我毫无恶意。可是我什么都看不清……他的本能像是一种任务,条件反射,是先于感情,毫无情感成分的维护。他这个人像是没有实相,他的行为准则不是出自心,而是他人的捏造控制。”要如何构造,才能使一堆齿轮中生出颗跳动的心?
——你难道不好奇。
由此,叶靖下了结语:“所以,‘甘岚’不是很好了解的一个人吗?你看不清的,其实是他的背后。”
“我不是在乎他的背后……”他的声音低低的,叶靖不能听清,他也没说完,只是改口道:“如果能找到他真实的那部分,他活着的那部分……也许……”他会原谅他。像一个容不得谎言的偏执狂原谅一个骗子。
叶靖放下空杯子,动作轻缓,仿佛是一种仪式。当他再次抬头,他的目光不含旁情但具深意:“这就是你挪不开视线的原因?”
这种目光就像一种揭穿,不为甘栾所喜。他轻佻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要做的事,不需要找原因。我想做就做了。”
叶靖换了张笑眯眯的脸,藏住眼锋:“那我还是照原先的推测理解你吧——一个‘为了满足变态控制欲而不惜变身偷窥狂的弟控’。”
获此殊荣,甘栾激动地坐直了身子:“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俩人嘴仗斗了十来回合,叶靖收了笑:“还记得我问你,‘在真意背后,你看到了什么’吗?”
甘栾差点没刹住车,噎了一嗓子损人毒句,堪堪折回道:“真意?你又绕回来……我以为你早移情别恋了。”
叶靖叹了口气:“很可惜,它是重点。”
“按你的说法,我什么都看不到。”
“对,换句话说,你特别不承认的事情就是你的真意。”
在叶氏奇葩面前,甘栾下定决心弃了那无甚用的节操:“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认了。”
“哦,那我说了。”
甘栾歪歪靠着,手指撩下巴,用下半眼看人,一边懒懒点头:“我提前同意。”
叶靖也往后靠了靠,他的黑发就与黑沙发融为一体了,要是视线再模糊一点,那副样子就像一片漆黑中飘着一张诡异的笑脸:“你一直看着甘岚,其实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甘栾突然朝侧边伸长手,捞了一片干面包,咬得咔呲响,用力挤出一张同叶靖如出一辙的笑脸:“这都被你发现了。”
叶靖很满意:“看来这一点的确不是主要原因。”
甘栾把无辜的面包片扔了:“你仿佛在逗我?!”
毫无愧疚之心,并且表情淡然,所以显得异常欠扁……的叶氏兄弟之一摊开手,说到:“但你这么容易中计,是太紧张的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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