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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香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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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廷方醒来的时候,陈则的袖子仍在他眼前。吴廷方想起梦中小道士写下的那个名字,陡然心惊起来。陈则睡在一旁,逢生睡在最里面,他们都没有醒过来。
他是记得这件事情的,他只是不太记得小道士的名字和样子。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小道士,因为他们家再也没去过蝼蜉山拜神。头几年过年,他还吵过要去蝼蜉山,但根本没有人理会他,后来这件事也就被淡忘了。吴廷方记得他当时确实问过他爸爸:〃男孩子可以做人老婆吗?〃他爸爸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那个道士真的是叫陈则吗?
廷方倒觉得这个梦可笑,八分记忆,二分杜撰,竟然把陈则的名字梦进去了。
陈则哪里是个道士?据廷华所说,他应该是在十几岁父母双亡之后就来投奔舅舅了。
十几岁失去父母算是〃孤儿〃吗?廷方没有深想。
廷方起床时,陈则睁开了眼睛,廷方对他做了一个〃我要走了〃的手势。陈则没有回应他,只是坐起身,看了看睡得还动都不动的逢生,而后跟着廷方出了房间门,轻轻掩上门。
〃上班?〃陈则看了看挂钟,七点半。
〃嗯。〃
陈则没有多说什么,廷方下了楼梯,抬头看,陈则还站在楼梯口。七点半已经很亮了,阳光从东南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刚好照在他的背后,逆光,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
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你可以对着哭的人?
男人是不能哭的,成年男人可以对着自己的父母哭吗?可以对着兄弟姐妹哭吗?可以对着太太哭吗?可以对着孩子哭吗?
所以大多数男人不哭,他们只是愤怒、辱骂、酗酒甚至伤害。
廷方的妈妈说他小时候特别爱哭。他能为了任何事情哭,眼泪说来就来。邻居的孩子不跟他玩了,吃不到一口豆腐花,有人不借他玩具——甚至他整齐放在门口的小鞋子被爸爸踢歪了,他都能哭上几个小时,直到被不耐烦的爸爸狠狠打了。
可是廷方有记忆以来,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哭过。大学时代和谈了五年的女朋友分手了,他没有哭。难受是难受的,但总有办法发泄,那个时候可以打篮球,还有认真实习,时间久了,也就好了。他摔断过右腿,疼得钻心,眼泪还是没办法出来。
他想,无非是痛得不够彻底,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还想,十几年来,他每天到底都在做什么,以致于把自己搞成现在的样子?
☆、12
惠敏走之后,廷方强迫自己暂时不要去想这件事情。他在医院里过了五天,白天在十二楼上班,晚上在宿舍睡觉。宿舍是每个高级职称的人才有的,两人一间,一人一张床,平时仅用于午休。廷方本和儿科的一位男医生分到一个房间,那位男医生最近很长时间没有在医院宿舍里午休了。
第六天,院长找他谈话,希望他能劝惠敏不要离职——儿科医生难招、难培养、流失率极高,本院本身就缺口100多个儿科医生,再也经不得走人了。惠敏的生育问题是一时的,只要生完了,还是可以继续上班的。
廷方听着,不回答,也许是他的反应太异常了,院长奇怪起来。
院长和他一样,都是老主任柳昭诚带出来的学生,他们关系一直不错。所以院长问他:〃廷方,你怎么了?〃
〃没什么。〃
〃有什么困难吗?需不需要我介绍你们去周教授那里做?〃
廷方摇摇头:〃惠敏回湛江去了。〃
〃你们要离婚?〃
〃差不多了吧。所以她肯定不会留下来。〃
院长说:〃我帮你劝劝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怎么说离就离?〃
廷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尊重她的意见。她的性格我很清楚,不会走回头路。〃
前些年职称评审管理松些,廷方在29岁就聘了主治,升副高升得特别早,32岁就已经评上了,这八年来在病理产科挑大梁,放假最多一天,从没有离开医院超过48小时,就连去看病做试管也是半天一天的休假。许是院长感觉有点愧疚,问:〃你是不是很多年没放过年休了?要不你休假去一趟湛江找一找她?〃
廷方觉得累,他想想确实也该休息一下,至于找不找惠敏,那要她同意了,他才有机会见到她。
他也没问我休息了,这些事谁来管。少一个人,天不会塌下来,他过去却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你什么也别想了,去找一下惠敏,这么多年,你们感情也不是不好,总有余地的嘛。至于她还想不想上班,从公家角度,我是要挽留她,但是从私人角度出发,随便她都可以,你这件事还是更重要。〃
廷方点点头。
夏天转眼就来了,在宿舍里睡觉,晚上盖着冬被已经嫌热,开空调却还不是时候,廷方带出来的衣服也厚得不合适再继续穿。他想着也该回家一趟了。〃
廷方几天没回家,惠敏也不在家,父母却不觉得奇怪,甚至电话都没问一个,直到昨天廷华才打电话过来问他:〃哥,你和嫂子去旅游了吗?这么多天都没回来?〃
廷方实在不愿意回家住,他们虽然一时不关心,但这件事迟早要问的,他说:〃我今天回去收拾行李,暂时要搬出来住。〃
〃为什么?嫂子呢?〃
〃我们都不在家里住了。〃
〃哦。〃廷华想问又不太敢问。
廷方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回家收拾了东西,东西不多,就几件这个时节的衣物,他也不知道该上哪儿住去,只是想着既然都回来了,应当顺路去陈则那儿看看,也不知逢生最近怎么样。
医院既然放了他的假,他却也不愿意去湛江找惠敏,他对惠敏非常了解,这件事绝对是没有余地了。
今天下午他发了微信给惠敏,问:我明天去湛江找你?
惠敏迟了几个小时回答:不用,过几天我回去和你办手续。
吴廷方不做傻事,不做无用的事。他们的分手与感情无关,也自然不是靠感情可以挽回。说到底,感情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惠敏也说了,我们过去不相识,我们未来也不会有交集,离婚以后,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不得不履行的义务,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有时候他想,如果惠敏从来没有遇到过陈则的那四个字,会不会走得那么决绝?
结果都是一样的。陈则从不改命,陈则说命是不可能改的。惠敏的心里早就有了想法,该过不下去的时候自然就过不下去,与陈则有什么干系呢?
白木香店对面河涌边的龙眼树花已经大部分落了,枝头上已经结出细小的果子。绿叶在太阳下闪闪发亮,是难得的好晴天。廷方穿着一件长袖衬衫,下车离开空调时竟感觉很热。他挽起袖子,看见陈则正抱着逢生在店门口转悠,包着逢生的还是冬天的那套装束,逢生在咿咿呀呀地哭闹着,陈则边转边抚慰她,可是效果欠佳。廷方头又开始痛了。
他走到陈则跟前,抱过逢生,小姑娘的脸蛋红得不得了,廷方用手背探了探,都发烫。接近30度,穿的却是冬天的袄子,包着冬天的包被,那位看护人眼镜底下的眼圈黑得像墨汁了,廷方猜测如果逢生是这个穿法,大人小孩这几天晚上根本没有办法睡觉。
廷方解开包被,活神仙问:〃她不怕冷吗?〃
〃30度了,再包下去她会焖熟了。你没有夏天的衣服了吗?〃
〃有。〃
〃那就拿过来。〃
陈则爬楼梯时似乎又绊了一跤,廷方在店门口看着,觉得活神仙的形象毁于一旦。
可是他慢吞吞拿下来的是他自己夏天的短袖T恤,吴廷方定定地看着陈则,完全不知道沟通上哪里出了问题。
陈则也愣愣地看着吴廷方。
吴廷方看看陈则穿的皱巴巴的格子衬衫,他确信活神仙已经很久顾不上洗衣服了。
他不放心。
这是吴廷方最后得出的结论,他怕陈则把逢生带得一大一小都没命了。
〃你有没有逢生夏天穿的衣服?〃
〃有是有,不过大了。〃
〃那就去买。〃
〃去哪儿买?我没有车。〃
吴廷方把逢生的冬天袄子脱了,就剩一套空气层的睡衣裤,逢生终于不哭了,身上的热气也渐渐消散。他把孩子放回陈则怀里,见陈则又想拿包被去包住逢生,他说:〃别包。你上车,我带你去买。〃
吴廷方开车时从观后镜看了看后座,陈则抱着逢生往座椅上一靠,起初还撑着,不到一分钟就歪着头睡过去了,他只好慢慢慢慢地开车,时速都不超过20码,去到隔壁村子,离这里最近的婴童店买衣服。车子停下了,陈则还没有醒,逢生却因为车子停了而开始吵闹。
廷方打开车后门,悄悄从他手中抱出逢生。不熄火,开着空调让陈则在车上睡觉。
逢生被抱着还不太老实,大眼睛东张西望,哼哼唧唧的,直到廷方把她面朝前抱着,她才高兴起来,四肢舞动着,也不哭也不叫,光顾着看了。
这才多大一点孩子呀?要求太多了,情绪也敏感,根本不像个早产儿。〃
早产儿一般都要按月龄扣,但逢生这个样子,头却已经比较稳了,脖子靠着廷方的胸口也能竖着了。不必担心她会不会脑瘫了。
廷方去到前台,让服务员按逢生的大小挑三五套夏天穿的衣服出来。逢生是早产儿,他是估量不准的,所以才要把逢生带过来一起买。
服务员挑了几套6个月孩子穿的衣服,廷方问:〃需要买那么大吗?〃
〃3月码穿不过夏天就要小了,6月码现在长点,到时候正合适。〃
廷方又挑了些摇铃之类的玩具给逢生,她看着还挺高兴的。
小孩子高兴,就是不哭。手脚愿意动,不是乱踢——廷方和安安住久了,对孩子的情绪很是了解。
买了东西回到车上,陈则还在睡,而且还睡倒在了车窗上,毫无半点仙气,似乎还流了口水。吴廷方觉得眼前的情景惨不忍睹,连日来的坏心情竟然被同情心给冲淡了。
不过说到底,逢生这件事他要负起责任。阿波是他的亲戚,逢生是他的病人的小孩。
反正无处可去,活神仙虽然不知为什么不愿意请保姆,但他猜陈则应该不会在乎家里多了一个人的。
廷方回到店里买了条背巾,把逢生面朝前,背在胸前坐上驾驶座,他只希望这一路没有高清摄像头,把他的违章记录拍下来。
逢生对此非常乐意。
回到牙香街,廷方下车,背着逢生在车子附近散步,车子依然没有熄火,开着空调给陈则睡觉。直到一个小时后,陈则终于醒来了。而逢生也终于睡着了。
陈则从车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又撞到了车门框,他捂着头跌回后座,廷方于心不忍,伸手给他。
熟睡的逢生被背在廷方胸前,像袋鼠妈妈怀里的宝宝。陈则莫名其妙地握住廷方的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不是高深莫测的大师吗?为什么总是看上去那么不在状态?〃
〃出来吧。〃廷方手上使了劲儿。
陈则的手不如想象中那么斯文,全是老茧。
〃我可以出去,刚才只是有点晕。〃陈则松开廷方的手。
〃几天没睡了?〃
陈则出了车门,想了想,说:〃不知道。天气变热了她就开始不高兴了。〃
廷方忍着没叹气,说:〃你觉得25度30度穿棉袄能不能受得了?〃
〃我看别人家的小孩也穿得不少,我以为小孩都怕冷。〃陈则用手在眼前挡了挡太阳。
〃小孩怕热,没那么怕冷。〃廷方这么说了,忽然觉得不妥当,他感觉陈则如果听信了的话一定要走极端。
〃那以后就不必穿棉袄了吧。〃陈则果然一副得到世间一切秘密恍然大悟的表情。
算了。廷方自知失言,想想既然决定住下帮忙,还是自己多操点心。
廷方和陈则走回店铺,才发现陈则只是随便掩了门,都没有锁门,店里似乎还有人进去过,门都留了一条缝。
〃你不怕被人偷东西吗?〃
〃没什么值钱的。〃陈则说,〃也没人敢偷。〃
〃那刚才是不是有人进来?〃
陈则指着茶几上的一张红纸:〃有人送八字过来选日子。昨天说好的。〃
〃我把逢生放床上,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陈则抬头看廷方,廷方说:〃你先等等。〃
廷方把背巾解开,把逢生放在一楼的婴儿床上,所幸这孩子睡得稳,这么放也不醒,不过廷方估计她也累坏了,这几天也没睡个囫囵觉。
安顿好逢生,陈则已经在茶几边坐下,开始泡茶,他看起来又是那么悠闲的样子,廷方在接过他手中的茶时想:这个人着急起来不知什么样子?
那天的那个样子吗?
夜晚太黑,廷方觉得那不过是自己错觉。
〃我想向你租房子住一段时间。〃廷方把杯子放下,说。
陈则继续往廷方的杯子里倒茶,廷方看着杯子边缘,倒得过满了,有些溢出来了。
陈则放下茶壶,只是说了声:〃哦。〃
〃可以吗?〃廷方想再喝一口茶水,但是杯子又烫,水又满。陈则却拿过木镊子,把他那杯茶倒了。
廷方惊讶地看着陈则。
〃可以。〃陈则又往廷方的杯子里倒茶。在快满出来的时候,廷方把杯子拿开了。
他奇怪地看着活神仙,光线太暗了,活神仙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端起杯子喝茶。
活神仙长得真好看。
〃你二楼有两个房间吧?租我一个。〃
〃嗯,好。〃陈则站起来,转身去架子上拿沉香片。廷方也站起来。
〃我出去搬东西进来。〃
不过陈则并没有告诉他,二楼的另外一个房间没有床,廷方站在二楼所谓另一个房间门口往里看,只看到堆放的大量沉香块,最大的像巨龄的树根。另外就是一个靠墙的书架,廷方感觉上面都是看了用以修道成仙的书。
二人沉默地看着那个房间,廷方正想开口,陈则说:〃也未必需要两个房间。〃
廷方打算看看算命佬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表情,可是看见的仍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你这里怎么清得出来?〃廷方思量着住是肯定要住下来,他真的不放心逢生。但是这句话却也不好意思对陈则说,陈则一定认为自己已经是个称职的监护人。
〃你那张床也很大,多睡一个人也没事吧?〃晚上还可以帮他看看逢生,免得又出什么问题。
〃对。〃
廷方觉得对着陈则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必和他说什么常识常理,他根本没有常识。他对吴廷方的话丝毫没有反感,完全不觉得哪里有异常。
他这样很容易被人骗。吴廷方心底生起了新的担忧。
当然,吴医生似乎忘记了活神仙的身份,所有人都认为算命佬陈先生未卜先知、看透一切世情,在他眼中根本没有秘密,扫你一眼就可以听见你昨夜和太太说了什么体己话。方圆十里从来没有人试图骗过陈则,小偷都不敢光顾他的店铺,以为他比摄像头还灵敏。至于十里之外,陈则说二十年来他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吴廷方的医院。
吴廷方非常好奇陈则沉香的生意,他是不是需要进货、买卖之类的?而陈则的答案是他沉香的生意太差了,现在用的货还是二十多年前舅舅留下来的,根本就看不到可以卖完的一天。
幸好他卖的是没有保质期的东西。
也许是觉得陈则的生活竟然比他还无趣,请了半个月年假的吴廷方在当天晚上住下之后,问陈则要不要出去玩。
〃去哪里?〃
〃想不想去蝼蜉山?很近,我们可以去住几天。〃
陈则明显愣了一下。
吴廷方说:〃我小时候去过一次,很好玩,空气特别好。〃
陈则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吃饭。
晚饭是吴廷方做的,最近几天逢生日夜在吵闹,陈则基本上没有好好做过一顿饭吃,每天都得让菜市场的小饭馆老板娘送外卖过来。
〃你去过吗?〃
〃嗯。〃
大师一脸不想多说的表情,吴廷方心里猜测起来。他想不会吧?
〃那里有很多道士,小时候我去那里玩的时候。〃吴廷方仔细看着陈则的表情。
后者又没有回答。
估计没有人会在大师沉默的时候继续说话,过去的廷方也是这样,但形象崩塌之后的大师这个表情也许并非是人们猜测的意思。
〃碰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小道士,他说他想做我老婆。〃吴廷方说了之后,看着陈则的脸。
陈则无动于衷,只是抬头问:〃然后呢?〃
吴廷方说:〃然后我问了我爸,我爸说男人不能做人老婆。我想去告诉他,但是再也没有去过蝼蜉山。〃
〃哦。太可惜了。〃陈则说。
〃为什么?〃
〃你说他很漂亮。〃陈则笑了笑。
〃漂亮有用吗?对一个道士来说。〃
〃没用,成仙不靠脸。〃陈则还在笑。
吴廷方放下碗筷,心想:世界上就有那么多没有用的东西,比如一个不育男人的睾‘丸,还有想成仙的小道士漂亮的脸。
陈则困了,而逢生睡了一下午还精力十足。廷方让陈则先洗洗睡了,他带一会儿逢生,等逢生睡着了再上去。
☆、13
陈则确实累坏了,他晚饭后就上去睡觉。逢生则在十点睡着了,廷方把逢生抱上二楼,发现陈则自动睡在了床的最内侧。
廷方把逢生放在陈则身边,自己下去洗了个澡,在逢生身侧入睡了。
逢生夜里醒了一次,凌晨两点,陈则睡得竟比廷方还要熟,小姑娘哭半天了,廷方终于醒了,陈则还没醒。廷方赶紧下床给小姑娘冲奶粉,她喝了奶之后迅速入眠,一夜好睡直到天亮。
天亮时廷方并非自然醒,而是感觉有人碰到了他的脚。他坐起来看,就看见陈则正在床尾,打算跨过他的脚下床。
〃醒了?〃陈则问他。
〃几点了?〃
〃八点了。〃
没有定闹钟,廷方很难自然醒。他入睡时间短,睡得深,不容易吵醒,即使被吵醒了也能立刻入睡。惠敏说自己上夜班完全无法入睡,下半夜只要被叫起来一次,哪怕再困,也没办法睡着。而廷方完全相反,不管起来几十次,只要沾了枕头立刻就能入睡。一天之中,无论睡多久都可以。惠敏说他心很大,廷方就在心里苦笑:心不大怎么做病理产科?无论多大的事,都有时间和官司替你解决。
惠敏惠敏惠敏,廷方感觉自己应该能像惠敏说的那样很快放下,可是惠敏早就变成了一个习惯,与他过去十几年的生命和记忆密不可分。他无法探究情分有多深,也无法预测自己多久才能忘记。如果参照第一次失恋的话,直到有了新恋人后,所有的记忆才能被加速遗忘。
他觉得很难受。这种难受使他直接忽略了陈则在房间里脱个精光换衣服的景象。
陈则的睡衣被丢在睡房的脏衣篓子里,廷方才看见。他记得陈则有个洗衣机在楼下,他看见脏衣篓子里还有几件逢生昨天洗澡换下的衣服。
廷方也打算在房间里换下睡衣,换上自己的衣服,再拿下去一起洗。他的衣服都在旁边的行李箱里。当他到行李箱里找衣服时,陈则打开自己那个陈旧的衣柜,对廷方说:〃你可以把衣服放在衣柜里。〃
衣柜里放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似乎都没有叠,干了就直接收进来,丢在里面。可怕的是,陈则似乎并没有事先找好自己该穿的衣服,只是先把睡衣脱了,现在光着个身子在找内裤。〃
廷方找到自己衣服时就看见陈则没穿衣服在衣柜前翻找。背对着廷方——他身材很好,尽管这样,一大早的也会冷啊。
廷方无语凝噎,活神仙未免过得太不讲究了。
廷方走到衣柜前,眼疾手快帮陈则找到一条内裤,后者似乎不太满意。
〃穿这条不行吗?〃廷方见他又放了回去,问道。
〃那条太紧了。〃
他这么说完,廷方情不自禁看了一下活神仙的武器。
这不是还在一柱擎天的状态吗?
活神仙也是正常男人啊?
〃一会儿就不紧了。〃廷方再次帮他找出似乎是唯一的一条内裤,〃你怎么洗澡的时候不换?〃
〃我睡觉时不喜欢穿这个东西。〃陈则看着吴廷方,他的表情担得上君子坦荡荡这几个字。
廷方默默在心底叹了第一百零八声气,说:〃今天我们去逛逛街,给你买点衣服吧。〃
〃我很多衣服。〃陈则终于勉为其难套上了那条内裤,他指着自己乱七八糟的衣柜对廷方说。
〃都是贡品?〃就没有一件穿得像个大师的,全都像会计。
陈则点点头。
〃内裤也是?〃
陈则说:〃是。〃
廷方问:〃谁进贡的?〃
〃内裤厂老板。〃
所以他那些穿得像会计的衣服应该也是衬衫厂老板进贡的。
廷方也不经常上街买衣服,他很忙,忙到没空逛街。他以前曾经拜托惠敏帮他买衣服,惠敏说你还是自己去试穿一下比较合适,所以他会在实在没衣服穿的时候去一下子买几套。当然,平常衣服只要不穿坏,那他也是不会觉得不够穿的。
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基本品味还是在的,例如穿去上班的衣服和在家休息时衣服是不一样的。而算命先生陈则,他长得一副那么好的样子,那么受四方敬重的职业,天天穿着大红大绿的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看上去像个薪水低微的年轻小伙子,让廷方不由得想插手管一管。
难得休假,他还是带上活神仙逛逛凡间的商场吧。免得他以为世界上只有格子衬衫能穿。
逢生在八点半上下醒了。陈则那会儿正在卫生间里刷牙,廷方在楼下洗衣服,听到小姑娘洪亮的哭声,二人都跑到房间里。廷方就发现陈则满嘴满脸都是泡沫,他自己似乎没发现,就要去抱逢生。
廷方抽过一张纸巾,直接擦了陈则的嘴,陈则定定地看着廷方,都忘记了去抱逢生。
〃你去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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