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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比扬卡的孩子们-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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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熟面孔,除了使馆雇员,还有几个跑政治新闻的记者。彼得和尤哈斯进门的时候,所有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两人等了快十五分钟,才被忙碌的侍应带到靠窗的一张小方桌旁。
这顿饭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彼得已经忘了他们聊了些什么了,但他能清楚记得看见布兰登走进餐厅那瞬间,那种喉咙发紧和手心冰凉的感觉,在逃跑和战斗之间犹豫不决。布兰登径直向他们这一桌走来,迈着大步,富有信心,简直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彼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瞪着尤哈斯,匈牙利人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低头啜饮红菜汤。
“你们不介意我坐这里吧?实在没有位置了,我又赶时间,你好,尤哈斯。”布兰登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扯松领带,冲彼得微笑,“哦,你好,这位又是谁呢?尤哈斯,麻烦介绍一下。”
这几句话故意说得很大声,好让邻座都听见。这一切都是拙劣的“表演”,彼得几乎想对着布兰登的脸大笑。尤哈斯用餐巾擦擦嘴,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喝了一半的红菜汤:“这位是我的朋友彼得,他刚到巴黎。彼得,这位是英国大使馆的布兰登。”
他们握了握手。彼得避开布兰登的目光,始终盯着尤哈斯:“在莫斯科,我们和朋友叙旧的时候不会邀请陌生的新朋友过来。这是匈牙利还是法国习俗?”
尤哈斯抬起头,刚想说话,就被布兰登打断了。
“请不要为难可怜的尤哈斯。”英国人轻声说,碰了碰彼得的手背,“这是我的主意。你一直没有理会布蒙夫人,还忽然从马赛消失了。你可以想象我有多么担心,只好求助于我们共同的朋友了。也许有他在,你会更愿意和我聊天?能看到熟悉的面孔总是好的。”
这是个陷阱。换作瓦西里,早就已经拍桌离开,回去写报告揭发尤哈斯,把他一脚踹进克格勃插满血淋淋尖桩的深渊里。但彼得不是瓦西里,所以他仍然坐在原处,假装吃饭,毫无食欲地用叉子拨弄泡在肉汁里的马铃薯块。侍应过来问布兰登要吃什么,他用俄语回答面包和红菜汤。
“你们认识多久了?”彼得漫不经心地发问,这个问题没有特定对象,尤哈斯和布兰登互相看了一眼,布兰登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于是尤哈斯开口了。原来如此,彼得想。戴着项圈的是尤哈斯,绳子在英国人手里。
“布兰登是个可靠的人。”匈牙利人答非所问,“我觉得你们会谈得来的。”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安排一个外国情报人员和——”
“你不在莫斯科。”尤哈斯堵住了他的下半句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上过101学校。但这不是个陷阱,菲利克,这里没人要求你叛国。”
“你肯定以为我绞尽脑汁想伤害你的祖国。”布兰登接着说,声音仍然很低,能轻易地被餐厅里的噪音盖过去,“这不是真的。我很欣赏苏联,时常希望伦敦也有莫斯科的行动力,但你也明白他们有时候会做出一些残忍的决定——从没出过外勤的胖军官抽着雪茄坐在会议桌旁,随随便便决定这个要死,那个也要杀,而且理由是什么呢?写了一本书?对核弹表示怀疑?鼓掌不够大声?”他停下来打量彼得的脸,似乎感到满意,于是继续,“而你就是那个不得不干所有脏活的人。这不让你痛苦吗?你不是个残忍的人……我也许不了解你,但尤哈斯了解你。这就是我们可以合作的地方。我们这些在‘旷野’里的小小鸟儿——你们的行话是这么说的,对吗,‘旷野’?——推动不了什么大的改变,但要是你在合适的时机给我合适的信息,你和我可以阻止更多人成为铁幕的牺牲品,一点微小的、力所能及的善良,这就是我给你的提议。”
切尔诺夫教授的脸浮现在眼前,出乎彼得意料。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这位倒霉的文学教授了,但看来科里亚叔叔是对的,人们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枪。彼得还是清楚记得切尔诺夫挺直脊梁,直直地看过来的眼神。他就这样直视着死亡,就像任何一个真正的斯拉夫人那样。他真的应该死吗?谁下的决定,为什么?彼得后来偷偷去读了切尔诺夫的诗歌,那些词句给彼得的感觉就像隔着玻璃看一个溺水的人,听不见呼救声,但大概可以猜出来,无能为力,但又不忍心移开目光,可能这就是作者的目的,人们必须见证痛苦,但也必须站在玻璃板后面,不许干扰这种痛苦。
“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彼得放下叉子,叉齿在桌布上留下了红色的污渍,“给我几天时间。”
“二十四小时。”布兰登立即回答,像是预测到了彼得会说什么,“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在隐蔽的地方观察苏联大使馆,如果你手里拿着一份《真理报》走出来,那我就离开,再也不会和你接触。假如你决定和我继续谈,那就拿着一份《世界报》走出来,到时我会给你下一步的指示。”
彼得点点头。
他其实不需要二十四小时。当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彼得不情愿地承认。这个决定说不定早就形成了,那个东德士兵跨越铁丝网的照片就像梣树种子,虽然埋在层层泥土和岩石下面,但一直没有死去,等着合适的气候破土而出。瓦西里会怎么说呢?
彼得翻了个身,对着墙壁蜷缩起来,他早就不再把破破烂烂的笔记本放在枕头边,那张美泉宫的明信片也已经烧了。他为什么要关心瓦西里怎么说?瓦西里根本不明白他在“旷野”里面对着什么,需要做什么,已经不能成为彼得的标杆了。等他下一次回国,瓦西里多半已经结婚,搬进分配给新婚夫妇的集体公寓里,过起“正常”的生活。他不禁猜测军情六处选布兰登当接头人是不是尤哈斯的主意,尤哈斯有没有给他们解释菲利克的弱点?提起当年在学校宿舍里意外撞见的小闹剧?要是瓦西里知道——可是瓦西里不会知道,他再也不能影响彼得了。
他在天亮前勉强睡着,立即就被闹钟吵醒,焦躁不安地在办公室坐了一个早上。报纸放在门口的一个柜子里,《真理报》堆积如山,因为没人想看。《世界报》只剩下两份了,彼得在柜子前面站了一小会儿,拿起《世界报》,特意让大标题向外,夹在腋下,走出了大使馆。
第19章
五点半了。挂在会议室大门上方的钟告诉瓦西里。他留意到坐在对面的军官也在看钟,对方也觉察了他的目光,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通风管轰轰作响,抽出这个地下室里滞闷的空气。这场会议没有一点要结束的意思,而且已经停滞好一段时间了,因为通风管的缘故,瓦西里现在才留意到那种墓穴般的死寂。每隔十分钟左右,就会有年轻军官下来通报外面的情况,哪里的窗户被砸了,档案室的文件销毁多少了,大门外的岗亭被纵火了,德累斯顿分局来电寻求指示,没人能给他们指示,不一会儿莱比锡分局也打电话来了,只好不接听。人们呼喊这个和那个口号,人们涌向柏林墙,人们不走了,他们现在是愤怒的海潮,拍打着东西柏林之间曾经不可接近的坚壁,这群穿制服的斯塔西只能瑟缩在地下室里,面面相觑。
“安德罗索夫上尉。”第十司 的代表打破了沉默,所有目光都转向房间里唯一的俄罗斯人,“您真的不能再劝劝莫斯科吗?”
“莫斯科的意思很明确,我们不会派军队到柏林,柏林得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这句话激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瓦西里小时候看过一幅油画,画的是一艘救生筏,上面的水手有的在跪地祈祷,有些已经放弃希望,目光呆滞,还有几个一脸恨意,不知道是针对大海还是上帝的。此刻的会议室就让瓦西里想起了那艘救生筏,侦察总局的人瞪着他,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第十一司和第二十总司 的代表像融化的蜡一样陷在扶手椅里,脸色灰白。胆小鬼,瓦西里轻蔑地想,倒霉的莫斯科,这么多年来都在为这一小片残疾的土地输血。他有点担心柏林这里发生的一切会影响他在克格勃的仕途,总部玩起推卸责任的游戏来无人能及,他离少校军衔就差这么一点点了,此时不能出错。诚然,今年对苏联来说不是一个好年份,四处起火,但苏联总会挺过去的,他的祖国经历过比这糟糕得多的灾难,多一次也无妨。
五点零五分。再过一个小时,预定的新闻发布会就要开始了,无计可施的东德政府打算稍稍放松限制,让符合申请条件的人们到西德去。瓦西里再也受不了这间灰暗的地下室了,借口抽烟,撇下这群百无一用的斯塔西,回到楼上去了。理论上来说,正式宣布散会前不许离开,但瓦西里是莫斯科的特使,他喜欢去哪就去哪。
就在他被关在会议室的这一个半小时里,有人已经用木板把办公室的窗户封起来了,只留了一条缝,方便观察情况。文件柜敞开着,秘书们遵照命令,把里面的档案和报告都拿去烧了。瓦西里锁上门,摸黑在地上寻找打火机,总算在墙边找到了这件小小的金属物,天知道它是怎么蹦那么远的。
他把打火机放回衣袋里,回到办公桌边坐下,拧亮台灯。环顾这个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尖锐的不甘和愤懑,他是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一切的,得到这点不大不小的、甜美的权力。他知道菲利克因此看不起他,但菲利克又懂什么呢?菲利克毫无预兆回到莫斯科,撞见他和娜迪亚的那段时间,瓦西里正和两个和他同龄的军官争夺反间处西欧办公室的一个职位,那两个人不见得比他优秀,但他们都订婚了,在克格勃眼中,这就是“可靠”的表现。本来还有第四个候选人,但这个倒霉鬼被匿名举报藏有外国杂志——那时候谁家里没有几本外国小说呢?克格勃搜查了那人的家,从床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找到三本英文杂志,两本讲音乐的,这无所谓,第三本赫然印着只穿了丁字裤的男人。这个候选人直接从办公室消失了,瓦西里偷偷去档案室翻文件,想知道这第四个人的下场,但他彻底从纸质文件中消失了,没有档案,没有报告,通讯录里写着他名字的那一栏被涂黑,好像从未存在过。他偷偷把文件放回原处,隐隐有点反胃。
瓦西里暗自发誓永远不要滑落到这个境地里去,也不能让同样的事发生在菲利克身上。
可是他的小老鼠领情吗?科里亚叔叔太偏爱菲利克了,项圈不勒紧,绳子也放得太长,导致他在旷野里跑得太自由,沾染了西方帝国主义的毒药。以前的瓦西里一度觉得这样的菲利克令人着迷,没错,菲利克时不时会说些叛逆的话,但谁私下里不是这样呢?只是说说而已,他们不是过着舒适的生活吗?有什么好不满的呢?瓦西里从未因此怀疑过菲利克的忠诚,但现在他清醒了,他想大声诅咒年轻人的激情和幻想,正是这些思想垃圾蒙蔽了他的判断力。
一定是从巴黎开始的。瓦西里得出结论,在记忆中穿过总部铺着油毡、漆成上白下绿的走廊,回到反间处的老办公室里。1975年初春,他负责审阅两个项目,一个是渗透法国政界的3057号,另一个是贿赂西德国会议员的9081号——克格勃不像英美同行那么喜欢代号,更喜欢用编码。外勤发回来的报告往往废话连篇,也无从查证真伪,所以瓦西里一般都匆匆略读,只有在外勤花钱太多,或者接连出现失败的时候才会逐字细看。
3057号就是第二种情况。
他写了一份报告,详细列出了3057号近日的蹊跷之处,递交上级,然而石沉大海,他等了一周,没有任何回音。他只好在某天晚饭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向父亲提起了这件事,希望父亲会找相关的人谈谈,不管他们是谁。出乎意料的是,过了两三天,来找他的不是反间处的处长,而是科里亚叔叔。
S处的老狐狸把瓦西里带到使馆区的漂亮咖啡馆去了。瓦西里不喜欢这些地方,太夸张了,连勺子柄上都有雕花。他觉得格格不入,像一头意外闯入瓷器店的棕熊。他也不喜欢科里亚叔叔,这老头整天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大资本家,不知道居心何在。特勤处的人总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权,瓦西里之前在“旷野”里认识的斯塔西也都是这个德行。
“你对我们在外面的工作有些疑问,是吗,安德罗索夫同志?”科里亚叔叔没有浪费时间和他闲扯天气,这让瓦西里好受了一些。
“是的,长官,我发现——”
“我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你在报告里写得很清楚,谢谢你,同志。”
“你不同意吗,长官?”
“让我们先别说同意不同意。”科里亚叔叔充满柔情地看着食指和拇指之间夹着的那块方糖,扑通把它放进热茶里,“你了解我们在‘旷野’里的工作吗,瓦西里·尼古拉耶维奇?”
“知道一点皮毛,我曾经在‘外面’工作过。”
“维也纳和东柏林。”
“是的,长官。”
“那你一定明白特勤处并不总是百战百胜,我们的爱国战士十分优秀,但敌人非常狡猾。”
“您当然是对的。”瓦西里在扶手椅里动了动,“但我觉得这些失败太刻意了。”
“什么意思?”
“就好像巴黎联络站有人故意搞砸几次任务,来掩盖他或者她真正想干的勾当。”
“那这个人——要是他或她真的存在——‘真正想干的勾当’是什么呢,安德罗索夫同志?”
“这就是我希望你们批准我查清楚的,我缺一些文件,没有权限。”
“换句话说,你不知道。”
“我暂时不知道,长官。”
“你愿意听听老人家的一个建议吗?”
“我会尊敬地遵守您的建议。”
“不要混淆警惕性和疑心病,虽然在我们这一行,需要比别人更高的警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做得很好,下士,我会这么跟你的上司说的,但在你找到更确凿的证据之前,就别再担心我们在巴黎的人了,知道吗?”
“明白,长官。”
“好孩子。”科里亚叔叔探过来,拍了拍瓦西里的手臂,“试试蛋糕,我打赌你没有吃过比这家更美妙的榛子馅。”
如果说这场谈话有什么效果的话,那就是让瓦西里更怀疑3057号行动了,但既然上级发话了,他也没什么可以做的,只能把文件夹束之高阁。档案室有详细的调出记录,要是他继续琢磨这件事,科里亚叔叔下次带他去的地方就不会是咖啡馆了。
他把这件事记得很清楚,同时期发生的另一些事,反而模糊了。妹妹就在这年夏天结婚,新郎也是个克格勃,在第十六部门工作,是个密码破译员。瓦西里自己不久前和娜迪亚订了婚,又迅速取消了,因为娜迪亚发现他还在和别的女孩见面。瓦西里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他在部门里精心构建的风流浪子名声生效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人怀疑他为什么迟迟不结婚。父母轮番把瓦西里骂了一顿,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后果了。
理所当然地,爸爸邀请了对门的奥尔洛夫少尉参加婚礼。仪式将会非常简单,直接在家里办,无神论者当然不去什么教堂。瓦西里暗暗希望少尉会把这件事转告菲利克,驻外人员每年夏天有长假,说不定菲利克会回来,这样他们可以——他们其实不能干什么,瓦西里只是想见见菲利克,确保他过得不错,如此而已,没有别的想法。也许还能坐下来一起喝两杯酒,兄弟之间是允许这么做的。
最后,意料之中,菲利克根本就没有回来。奥尔洛夫少尉是独自一人来的,带着一个稀罕的胡佛牌熨斗,美国货,通过他在法国大使馆的熟人辗转买到的,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尤利娅。瓦西里陪他坐了一会,问起菲利克,少尉耸耸肩,说他也不知道儿子现在在哪里,不过他每隔两个月会收到一封电报,菲利克总是告诉他一切都好、工作顺利这种废话,搞不好是克格勃代发的。
起居室的电话响了起来,可能响了好久了,被音乐盖了过去。妈妈拿起了听筒,按在右耳上,一手捂住左耳,说了两句什么,点点头,抬头环顾人群,发现了瓦西里,招手让他过去。
“找你的,瓦夏,没告诉我他是谁。”
“谢谢,妈妈。”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怪怪的,像是被什么机器处理过,让瓦西里现在马上到总部去一趟。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傍晚六点多,星期天的傍晚,婚礼还没结束,但总部吹了口哨,他必须跑着去。
瓦西里气喘吁吁地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还穿着礼服,肩膀上有彩纸屑。一个秘书模样的人领他进电梯,瓦西里看着电梯显示板跳动的数字,楼层越高,意味着事态越严重。他们停在了中间偏上的地方。他跟在秘书后面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两扇需要查验身份的门,最后被塞进了一间墙上镶着铅板和软垫的隔音室。
这里面只有三个军官,一个是反间处处长波里斯·普卡耶夫,一个瓦西里不认识的大鼻子军官,第三个是科里亚叔叔。他们面前都放着瓦西里不久前写的那份关于3057号行动的报告。瓦西里在唯一的空椅子上坐下,觉得自己像个被审讯的犯人,科里亚叔叔把一叠档案推了过来。
“你的消息来源是什么?”普卡耶夫先开口,用拳头敲了敲瓦西里的报告。
“外勤定期发回来的报告,长官。”
“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长官。”
“普卡耶夫同志的意思是,你的报告很有价值。”科里亚叔叔接口,他今天穿上了克格勃的制服,很罕见,“我们觉得你提出的一些问题值得进一步探究,这并不代表我们对3057号行动失去信心,正相反,总部高度重视这个计划,所以我们今天请你到这里来,看你能不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的见解。”
典型的苏联官腔,似乎讲了很多话,但其实什么有用的都没说。瓦西里清了清喉咙,“哪方面的见解呢,长官?”
普卡耶夫和科里亚叔叔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后者继续讲解。“今天早上,巴黎的深夜,S处安排了一场‘打猎’,目标的身份对你来说不重要,但行动失败了,目标突然改变了行程,没有入住原定酒店。”
瓦西里看着桌面,“这也不算特别少见,不是吗?也许是常规安全检查。”
科里亚叔叔竖起食指,“问题是,行程改变是发生在我们的猎人到达酒店之后的。”
“你担心联络站里有人走漏风声。”
普卡耶夫插话了,“这就是我们想你去那边查清楚的。”
“我?”
“你是新面孔,不会打草惊蛇。其他有经验的调查员都在过往年检的时候去过巴黎,会引起内奸的警觉——要是真的有内奸的话。”
“我们在巴黎的‘猎人’是谁?”
科里亚叔叔侧了侧头,示意瓦西里翻开档案。第一份就是菲利克的,工作名“彼得·奥辛”,瓦西里看着上面的照片,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脖子上有种怪异的、针刺般的感觉,好像被一双巨大的眼睛盯上了。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继续翻看其余的。
“你和奥尔洛夫同志互相认识,不是吗?会影响调查吗?”科里亚叔叔问。
“不会,长官,即使是亲人,我也会公正处理的。”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安德罗索夫同志。抱歉把你从你妹妹的婚礼里拽出来,代我向你父亲道歉。回家收拾点行李,不用带制服,你下周二出发去巴黎。”
注:
1。 斯塔西第十司,负责协调国际关系。
2。 斯塔西第十一司即狱政处,管理东德监狱。和第二十总司负责社会监控。
第20章
瓦西里知道克格勃会派人在机场接他,但没料到这个人就是菲利克。早上七点,在稀稀落落神情萎靡的旅客之中,菲利克显得清醒而警惕,好像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站在候机大厅里等来自莫斯科的访客出现,就像等候据说已经灭绝了的鸟儿。
是菲利克先看见他的,瓦西里不禁怀疑他其实已经发现自己好一会儿了,只是现在才决定从人群里现身。瓦西里对此没有心理准备,从菲利克拘谨的样子看来,对方也没有。两人多少有些尴尬地和对方保持着距离,握了握手,没有拥抱。菲利克看上去有点不一样了,瓦西里一开始以为是衣服的缘故,菲利克穿着熨烫平整的细条纹衬衫,很合身,并不是他以前在莫斯科时穿的那些皱巴巴的布袋。又或者是因为头发?菲利克暗金色的头发留长了少许,按着当时流行的样式往后梳,柔软的发尾盖住了后颈。从外表上看,菲利克已经完完全全抹除了铁幕东边的痕迹,但这好像也不能完全解释瓦西里感觉到的差异。
“车在这边。”菲利克简短地说,侧了侧头,示意瓦西里跟他走。瓦西里答了一句“好的,谢谢”,这是两人接下来四十分钟里唯一的对话。使馆派来的车总算不是讨人厌的伏尔加了,是一辆银灰色的雪铁龙。两人各自占据了后排座位的两端,好像中间堆着燃烧的煤,瓦西里假装在看笼罩在晨雾里的阴郁郊区,实际上利用车窗反光悄悄打量菲利克,后者一次都没有看他一眼。
车在一栋低矮的四层楼房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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