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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阳光曾来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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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麽,这样的文字明明是第一次看见,我却看得懂?
“这是法语版,也是最初版来的,你应该会看得懂。”似乎看穿了许信阳心中的重重疑问,顾常乐低眼一瞥,轻轻地解释:“说起来,这本书还是你给我的!”
执书的右手不禁颤了一颤,就连平稳的气息也变得絮乱起来。
脑海一片空白的许信阳,怔怔然的抬起头,原本一双深邃如墨潭般的黑色眼眸瞬间迷失了方向,眼神变得空洞无助。他吃惊的凝视着坐在对面一脸淡漠表情的顾常乐,见他神情自若,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心里隐隐紧张起来的同时,也害怕起来。
顾常乐双脚往下一放,坐直了身体,然後往前一倾,伸手拿起了银质托盘内的描金印花的茶杯。茶水早就放凉了,但顾常乐还是轻轻地啜了一小口。他抬眼瞄了一下许信阳,浅浅的笑说道:“怎麽啦?难道忘了以前的事,就把以前学过的东西都统统忘掉了?”
讥讽的语气隐隐透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悲伤。
许信阳无言以对,只能抿着下唇,垂着头使劲的盯着扉页上的书名。上面的文字虽然自己能看得懂,也能念得出,但却十分的陌生,丝毫没有过去的感觉,反倒是书中的插画有种似曾相似的印象,深深的触动了许信阳不安的心。
“我、我怎麽会看得懂法语?”吞吞吐吐的问了出来,许信阳稍稍的抬起了眼睛,小心翼翼的注视着顾常乐。
“你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你还记得吗?”顾常乐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杯子,淡淡的说道。
法国……法国……
是一个很遥远的国家,同时,也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
许信阳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好几次,但依然毫无头绪。“对不起,我、我还是记不起来……”
沮丧悔恨的表情深深地刻入了顾常乐那一双琉璃蓝的眼睛。他原以为透露许信阳的过去,看见他黯然神伤的表情,自己的心就可以好过一点,但没想到的是自己反而难受得犹如锥心刺骨。他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我可以告诉你!”顿了一下,见许信阳深深地看向他时,顾常乐略有意思的瞥了眼那本小书,“这,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听到小乐说的这一句话,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找到自己曾经走过的足迹,更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等到这一天的到来。许信阳的身体抖了一抖,不敢置信的直直盯着顾常乐,迷离的双眼不禁透着满满的震惊,也透着一抹不明所以的情感。
一直以来,许信阳都是小心翼翼的,关於自己的过去,也关於小乐的过去。他们从不在他面前提及,也不愿意许信阳当面指出,倘若稍微不小心说漏了嘴,许信阳就一点一点的默默记在心里,然後写在日记上细细的分析。
可是,渐渐的,许信阳发现了自己和小乐之间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时,心蓦然的沉静下来,再也没有追问过,哪怕是现在听到小乐愿意告诉自己答案时,他的心也并没有想像中的兴奋,反而是平静得如一池冬水。
人都是这样的,没有遇到时就想当然的以为,可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才会发现一切不过如此而已。
对於这样的矛盾,许信阳却只能浅浅一笑置之。
越是冷静,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但许信阳并没有在脸上透露出一点痕迹,只是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拳头,哪怕是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中,哪怕是出血了,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毕竟,这样的疼痛远远比不上他内心的焦灼,也比不上他内心的忧虑。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这样的过程,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对於顾常乐,对於许信阳来说,这样的等待却早已成为他们生命中不可取代的习惯。
晚饭顾常乐一口也没有尝,就直接领着神色怔忡的许信阳步出了房门。
许信阳整个人呆呆愣愣的,不明所以,但还是安静的跟随着顾常乐的步伐,慢慢地退出了房间离开四楼。
窗外的天色早就黑了,天空依旧细雪绵绵的下个不停。
站在过道中的许信阳微微的侧着头,一双无神的眼瞳木然的瞅望着外面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恍如身处漫天雪地的自己,孤身一人,满眼都是白花花的,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也看不到脚下的路。
一个阶梯,又紧接着一个阶梯。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三楼。
刚在楼道中转了个弯,就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徳叔。徳叔见顾常乐领着许信阳走下楼梯,不禁快步上前,朝着他们的方向爬了六七个阶梯。他瞅着一脸淡漠的顾常乐,又侧眼瞄了瞄身後的许信阳,不解的问道:“少爷,你这是?……”
欲言又止的语气不仅把许信阳的心神拉了回来,而且他的心颇为紧张的“咯噔”一跳。他抿着唇,心里忐忑不安的,耐心的等着小乐接下来要回的话。
顾常乐停下了脚步,一双清澈的浅蓝色眼瞳正深深的直视着台阶下方的徳叔。两人沉默了将近有一刻钟,但谁都不愿打破,看得许信阳的脸色不明所以的白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常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徳叔的神色顿时一怔,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还侧着眼睛略有意味的瞧了瞧一脸茫然的许信阳。
许信阳狐疑的眼神一直在他们身上流转,但他们却什麽也不说,仅仅就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惊愕的神情不禁加深了起来,特别是察觉到徳叔了然一切的目光一直钉在自己的身上,心里更加肯定他们谈论的对象无非就是自己。
徳叔朝着许信阳的方向淡淡的一笑,然後轻轻的敛下了眼帘,慢慢地转过身走了下去。
许信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更加一头雾水,摸不着北。
一转眼就走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时的许信阳终於沉不下心,脱口的问道:“小乐,你是不是要去的我房间?”
顾常乐回头望了一望许信阳,然後又慢慢地转了回去,继续往前走了三四米才停下了脚步。
往前再走六七米就是顾常乐站的地方,也就是自己房间的隔壁。他静静的瞅看着眼前与自己房门相差无异的雕花木门,又疑惑不解的盯着顾常乐的侧脸看。
顾常乐直直的注视着房门,轻声的问道:“许信阳,徳叔给的钥匙你带在身上吗?”
闻言後,许信阳从口袋里面掏出了那串钥匙。
说来也奇怪,这一串钥匙上面挂了三把钥匙,一把是大门的,一把是自己房间的,而最後一把是任他怎麽想也永远想不出原来是自己隔壁房间的。
那麽,为什麽徳叔要给自己这一条钥匙呢?
顾常乐伸手指了指房门,悠悠的说道:“你要的答案就在这里面!”
许信阳的手微微的颤了一颤,同时,三把钥匙互相碰撞,发出“哗啦哗啦”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走廊中尤为刺耳。他霍然的抬起头,惊恐的凝视着顾常乐,又低头瞅看着手中三把古铜色的钥匙。
原来,徳叔所说的答案就是这把钥匙。
它一直就在我的手中,可我却一直苦苦的追寻着,而不得知。
“怎麽?你不是想知道吗?”顾常乐抬起眼睛,轻轻地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许信阳,轻描淡写的说道。
许信阳紧紧的握着拳头,又咬了咬牙,方鼓起了勇气,缓缓地向前挪去。他低眼看着手中的钥匙,又抬头看了看房门,最终心一横,伸出了右手。
右手一直抖个不停,许信阳深吸了口气,又伸出左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才稍微的平复下来,勉强把钥匙插入了锁眼中。
“哢嚓”一声,门开了。
轻轻的推开门,房间的摆设几乎和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只不过四周都铺满了白色的布,也不知道是用来防尘,还是用作其他用途,但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顾常乐慢慢地走了进去,抬起头四处张望後,又回过身瞅着一直站在门外的许信阳,轻轻的说道:“还记得这里吗?这是你以前住过的房间!”
许信阳身体剧烈一震,然後惊慌的看着一脸浅笑的顾常乐。
顾常乐将白布一张一张的收了起来,原来下面堆放的都是一些画框,几乎摆满了整个房间,一个紧挨着一个,数不胜数,但每一张画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全都是梵高的名作——《向日葵》。
许信阳愣愣的盯着那一幅幅的画,又转头看向顾常乐。
直到顾常乐把最後摆在画架上的作品展现,他才回过头静静的瞅着许信阳,幽幽的说道:“许信阳,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答案,也是你的过去。”
第11章 Chapter 11
Chapter 11
“徳叔!徳叔!!——”
七零八落的桌面几乎被一张又一张不同尺寸的画纸重重叠叠的覆盖,有的是已经画好的完成品,上面不是填满了各种颜色就是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完成的时间,有的是半完成品,图案的颜色仅仅填涂了一半,或者是什麽颜色都没有,只描了个大概的轮廓,也有的不过是画了几条线而已,更有的几乎就是白纸一张。
顾常乐的脑袋几乎埋在纸堆中,仅仅露出一双着急不安的浅蓝色眼睛。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左右看了看执起的一张张画纸,才瞄了一眼就立即放了下来,全都统统搁在别的一处,然後双手又不停歇的继续翻找着下一张又下一张的画纸,就连白纸也不放过。
在哪儿?在哪儿?究竟在哪儿?
明明记得就放在这里,怎麽就忽然不见了?
难道、难道、又是那样!!……
翻来翻去,才昨天整理得乾乾净净的桌面,七八个小时都还没有过去,眨眼间就乱七八糟,狼藉一片,不单单是画纸到处乱放乱扔,颜料画笔掉得满地都是,就连摆在桌子上的墨水瓶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弄翻了,洒满了大半个桌面,染了满眼的墨香。
眼尖手快的顾常乐还没来得及瞅看,就把手中刚刚拿起的两张画纸扔在地上,然後立刻着手抢救,但还是有些许画纸和书册未能幸免,尤其是五幅作品更是惨不忍睹。
黑色的墨水沿着桌面缓缓的向前流动,一滴一滴的从桌角边轻轻的坠落在棕红色的地毯上,不到一分钟,原本豆粒大小的黑色圆点转眼就成了硬币大小的一块。顾常乐顾不得双手沾染了什麽颜色,立即伸手抹了一抹,手肘也平放了下来,使劲的用衣袖擦拭着,半截白色的袖管瞬间染黑了。
他边用力的擦拭着边大声的呼唤:“徳叔!徳叔!……”
一声高过一声,但依然没有人回应。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低,擦拭的动作也越来越慢,最终都停了下来。顾常乐稍微直起了身子,缓缓地抬起头,一双幽蓝色的眼睛呆呆愣愣的朝着房门的方向望去,久久过後,依然没有人推开这一扇门。
衣袖上的墨水顺着袖管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毯上。
怔怔然的顾常乐绕过了书桌,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大约走了十五步,靠近房门时,忽闻“咔嚓”一声,房门由外往内轻轻的推开,迎面走来了一人。
那人正是顾常乐口中不断呼唤却迟迟不来的徳叔。只见他身着一套黑色整洁优雅的西服,打了条同样也是纯黑色的暗花领带。不管是严寒的冬天还是现在炎热的夏天,一年四季,徳叔几乎每天都是一身乾净的西装,就连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顾常乐也从没见过他穿便服的模样。
顾常乐似乎被吓着了,身体微微的颤动起来,他瞪着一双幽蓝色的眼瞳,一脸神色惊恐的直盯着眼前茫然无措的徳叔。
徳叔不知所以,疑惑不解的瞅着顾常乐一会,见他愣愣的直盯着自己,紧张兮兮的问道:“少爷,怎麽啦?是不是发生了什麽?”
顾常乐怔了怔,赶紧的回过了神,轻轻的咬了咬唇瓣,喃喃的重复说道,“没、没什麽,没什麽……”
虽然少爷这麽说,可是从进门的一刻起,就一眼发现他脸颊上不知沾了些什麽,一抹黑色的印子在白皙的脸蛋上尤为突出,同时,白色衬衫上的两个袖管也不知怎麽黑了大半截,甚至有黑色的小水珠一滴滴的往下坠落,染了地毯上一个又一个小黑点。
略微的抬眼往後一望,才收拾不久的书桌更是杂乱无序,好像被人洗劫掠夺似的,特别是桌脚的两侧更是遍布画笔纸张。
这究竟发生了什麽?
徳叔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惊愕的目光慢慢的从顾常乐的身後转了回来。他不解的瞅望着顾常乐,但他却默然的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大约走了四五步,忽然又转了回来,随口的问道:“对了,徳叔,刚刚你是不是出去了?”
徳叔的神色不经意的一怔,但很快就缓了过来。他深吸了几口气,稳了稳跳动不已的心,然後用着平淡的语气笑答道:“还能去哪儿,不就是在厨房,你看看,我刚做了几样你喜欢吃的点心。”
顾常乐上前走了过去,略微的低下头,瞄了两眼徳叔手中的银质托盘,随意的应了两声,又走了回去。
给顾常乐换了件乾净的衬衣,徳叔就走到了书桌旁,开始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张,以及颜料。他缓缓地蹲下身,轻轻的捡起一张画纸来看,发现是少爷之前刚完成不久的作品,不禁吃惊的抬起头问道:“少爷,这画,你不要了?”
顾常乐轻轻的瞥了一眼,“徳叔,这些……我全都要!”
“既然都要,怎麽就随意丢在地上?”徳叔把画纸一张一张的铺平叠整齐後,递给了顾常乐。
顾常乐接了过来,一张一张的翻看着。
这些都是自己一笔一划画出来的,有的虽说不是很满意,但都是自己的心血,可是一想到今天又无缘无故的丢了一张,再加上之前的那些,几乎有十来张。一开始还可以说是自己不小心,或者窗户没关好,被风吹走,可是现在怎麽看怎麽想,就觉得不是那麽回事,好像有人故意偷走似的,但至於为什麽要偷走这些画,就不得而知了。
见少爷并没有开口回答,徳叔心知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赶紧转了下一个话题,才想了一会,刚开口却忽然被顾常乐的一声轻唤打断了。“徳叔,之前的那些找到了吗?”声音略微的低沉,似乎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明的失落。
徳叔的心不由自主的一抖,他抬起头,静静的望着顾常乐,沉声的说道:“少爷……”
一听到徳叔这样的语气,顾常乐就了然於心,他轻轻地敛下了眼帘,失望的垂下头,但很快就缓了过来,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笑道:“想来也是,丢失的东西确实是很难找回,即便找回来了,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他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望着天花板,苦笑的说道:“看来,这一次也是找不回来的。”
“这一次?难道又丢了画?”徳叔的心急促的跳动着,紧张的问道。
“也没什麽,就是我前一个星期临摹达芬奇的那幅《星花百合及其他植物》而已!”
“达芬奇?达芬奇是谁来的?”
顾常乐泄气的说道:“就是徳叔你之前说我画了一堆杂草,上面还长了几朵小野花的那幅画!!”
徳叔歪着脑袋,想了一阵,“有这样的画吗?”
“徳叔!!——”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徳叔轻轻地一顿,“那画你不是收好的吗?怎麽不见了?是不是你记错了放在了其他地方?”
“该找的我都找过了,而且我明明记得就放在书桌上,就夹在那本素描本中间。”
徳叔小心翼翼的探问:“很重要的吗?”
“也不算是,只不过忽然想起来,倘若再加上几笔,或许会有不同的效果。”
“这样啊,那我再帮你找找看吧!”
“算了,徳叔,还是别找了,反正不见了就不见,也没什麽。”
说这话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顾常乐一脸淡然的转过身,面向窗户,背对着徳叔。他缓缓地抬起头,静静的望着窗外翠绿的松柏枝叶,嘴角轻轻的一撇,不禁苦涩的笑了起来。
徳叔用抹布擦乾净桌面後,就把刚刚搁在小茶几的银质托盘端了过来,轻轻的取出精致的小点心,一一的放在桌子上。
轻轻的一声呼唤,顾常乐就转回了身,不解的瞅望着面带微笑的徳叔,又垂下头瞅看着眼前的牛奶冻。小小的一杯,上面却放满了新鲜的水果,以及一两片香草。顾常乐拿起了勺子,仅仅尝了一小口就忽然放了下来。他昂着头望着德叔半会,“徳叔,怎麽和上一次的味道不太一样?”
徳叔心一惊,怔了一下,“大概……大概是材料不同吧!”
顾常乐又低下头看了一会,又抬起头望了望徳叔,笑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徳叔的手艺怎麽忽然退步呢……”
为了掩饰心虚,脸色略显苍白的徳叔,嘴角僵硬的呵呵笑了两声后,赶紧的收回了笑声,脸色一正,沉了一下气,然後语重心长的说道:“少爷,一会儿,会有新的家庭教师过来。这一次,是老夫人亲自安排的……”後面的话还没说完,徳叔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他静静的,小心翼翼的观察顾常乐的反应,可他置若罔闻似的,继续吃着牛奶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的应了一声。
虽然顾常乐口头上应了,但实际行动却是另一回事。只见他背着画板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就连徳叔也来不及开口,只能站在围栏後眼睁睁的凝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消失於苍绿的林木间,才仰起头看着蓝天白云,更迎着微薄的阳光,深深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见身後的木屋渐渐的消失了,顾常乐的脚步才缓缓的停了下来。他站在郁郁葱葱的松柏林木间,慢慢的仰起头,一双琉璃蓝的眼珠子静静的凝望着碧澄的蓝天。
和煦的阳光如雨点般轻轻的撒落在青翠的枝叶上,被暖风一吹,犹如粼粼波光的湖面。
茫茫林海,一望无际,顾常乐刹那间竟不知所措起来。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似的。
不知为什麽,只要离开那间房子,离开他们的视线,心中无处抒发的压抑,心中无处抒发的悒郁,就烟消云散似的抽离自己的身体,仿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过了不知多久,顾常乐慢慢地睁开双眼,然後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以此打起精神。他把画架放在地上摆好,然後取出一张崭新的画纸,提起笔,在白刷刷的纸张上“沙沙”的画了一条又一条线。
杂乱无序的线条,深深的映入他澄清的眼瞳中,尤为刺目。
顾常乐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画纸,乱七八糟的线条,恍如他此刻烦乱复杂的心绪,剪不断理还乱。他赶紧伸手取了下来,准备撕成碎片时,忽然听到身後一声清清朗朗,如春风抚耳的声音。“撕了它也改变不了你心中的焦虑!”
不知哪来的声音,顿时把顾常乐吓了一跳。他怔怔然的转过身,愣愣的瞅着眼前一脸融融笑意的男人。此人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七,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竖条纹短袖衬衣,下身却穿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头上更戴着一顶格格不入的鸭舌帽。
这人是什麽人?为什麽会跑到这里来?
虽然心中疑问不断,可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徳叔刚刚所提及新来的家庭教师,心中顿时多多少少有点释然,但还是心存不悦。
顾常乐收回了在他身上流连的目光,然後敛下眼帘,双手轻轻一用力,画纸瞬间成为碎片。
一片又一片如雪花般在空中飘荡,打旋似的落在地上。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瞳,一脸可惜的望着顾常乐。
顾常乐还是充满戒备的盯着他:“你是什麽人?”
他低眼瞅着地上的碎片,然後又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其实,你画画的功底挺不错的,本来可以画得更好,只不过不知为什麽有点急躁,大概是心里不安吧!所以刚刚那画至少有五六笔有点偏离……”
“你……”
“是不是想问我怎麽看出来的?”似乎吃透了顾常乐心中所想,他淡淡的一笑,“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可别当真!”
“你!——”顾常乐狠狠地刮了他一眼,语气不满的说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去!!”
“为什麽?”他眨巴眨巴黑色的眼睛,不解的问道。
“不管你怀着什麽目的,打着什麽名号,我这儿是不欢迎外人来的,请你立即离开!”
“少爷,总算找着你了……”
就在顾常乐说完这一句话後,不远处的徳叔领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他们站在顾常乐跟前,半弯着腰,胸脯一上一下,气喘吁吁的缓了几口气,然後微微的仰起头,眼光茫然的瞅着顾常乐,以及他身旁的人。特别是那名陌生的男子,更是让徳叔疑惑不解,脱口问道:“少爷,这位是……?”
“不就是你刚刚提过的那名家庭教师吗?”
摸不着边的徳叔更是糊里糊涂,他看了看身旁的女人,又看了看他们,然後在顾常乐困惑不解的目光中,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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