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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亮了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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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他诱哄我去依赖他。
  极度的胆怯虚变成一层一戳就破虚张声势的愤怒。
  但没关系,只要没人来戳,那就永远不会破,那就没关系。
  我可以骗我自己,可以骗任何人。
  我一抬头便很生气地问他:“学长,不是说好了,你再也不来了?”
  “我——”
  “你什么你!这是什么好地方吗?你成天来算什么?你把我当作什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是为了看我笑话?还是良心发作,有钱的大少爷想做善事?你要拯救我吗?可是你又要如何拯救我?你能拯救我一辈子吗?你能救回我妈的命吗?你能重新给我一次人生吗?”我开始声音还有些小,越说,声音越大,我也越发相信自己,是的,就是这样,都是他的错!
  “你根本不能!你救不了我!我们是截然不同,且完全在两个世界的个体!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永久拯救另一个人。包括你,也包括我!所以,请你收回你的善心好吗!我不需要!”
  我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得那样声嘶力竭,喊完那些话,我的嗓子眼仿佛都冒了烟。
  楚珩看我,安静听我发疯。
  我更被他平静的眼神触怒,因为就是这样带着些许心疼的平静眼神,令我心中委屈。可是我不能委屈!什么样的人才会委屈?当有人心疼他,愿意给他依靠时,他才会委屈。
  我也不需要委屈。
  这人休想再来蛊惑我!
  我即便嗓子已经冒烟,继续朝他喊:“当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再也别来了!你那样的好学生,优质学长,那么多的人崇拜你,那么多的师长喜欢你。你怎么能来这样的地方?!”
  他还是那样的眼神。
  “你不是叫楚珩吗,你不是块好玉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里的人如何说你,又如何说我?说我和你?!别让我玷污了你,行不行!”
  最后一句,当真是吼了出来。
  吼完后,我彻底没了劲,往后一靠,靠回门上,看着他直喘气。
  他眨了一下眼睛,终于再开口,他叫我:“安思风。”
  我已经没劲再说话,只是无力看他。
  楚珩却指向沙发,轻声而又柔和地说:“我今天过来,是给你送书。”
  我的眼神一顿,凝眸看他。
  他也已回身,同样看我。
  他的眼神甚过方才的声音,更轻而又柔过羽毛,却无比有力。
  羽毛化作利剑。
  空气中似有轻微“咻”地一声。
  我身前笼罩的那层薄弱愤怒,就这样,破了,散了。
  我发了一通毫无用处的无名火。
  更要命的是,发完后,我自己也懵了。
  趁我浑身没劲靠在门上,楚珩到底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沙发坐下。
  他特别好心,还给我身后放了个靠垫。坐下后,他拿过身边的书,递给我:“这就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我自己排版打印出来的词本。”
  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形,我把他骂了一通。他没生气便罢了,还立即和我分享他自己印出来的书?
  生气、骂人,都是为了让对方接收到并自省,以及做出改变。
  可对方竟然毫无反应,仿佛我根本没骂过。
  我是真的懵了。
  我甚至开始怀疑,刚刚气成、怕成那样的人,真的是我吗……
  由于过于懵,我竟然也就接过他的书,随意翻看几页,还夸了句:“挺不错的。”
  他则笑:“你喜欢就好。”
  我的手一顿,再看他。
  这样的地方,房内有很多灯,可以营造各式氛围。但楚珩在的时候,总是只开两盏壁灯。壁灯恰巧就在我们身后,我们俩都背对着光,他的笑愈发氤氲。
  是的,我的愤怒没能膨胀,未能传染给他,让他知晓。
  反而他就静静坐着,仅凭一个笑容,他的情绪便包围住了我。
  我不是他的对手。
  他也的确很知道如何治我,尽管当时他并非是为了治我,他应当只是为了让我平静下来。
  他用了他最擅长的方式。
  而我再一次中计。
  不过如今的我很感谢他一次次对我这样,没有他的耐心,我连从前的那些仅有的甜蜜也无法拥有。
  他坐我身边,我也低头认真看那本书,看了七八页,上面甚至有他的批注。
  他递给我水,并道:“壁灯太暗了,我把大灯打开,你再看。”
  我摇头,放下书:“我不看了。”
  我也懒得再提刚刚的事,却又不知该如何打发这一室的平静,尽管我并不觉尴尬。反倒是他可能怕我再被影响,他找话题和我聊,他问我:“听歌吗?”
  我再摇头:“不听。不喜欢这里的歌,都很难听。”
  “你喜欢听谁?”
  我想了想,说:“我喜欢Sopor Aeternus。”我以为他不认识是谁,他却很快接口:“是德国的那支哥特乐队吧?”
  我很惊讶,他却笑着再问:“还有谁呢?”
  “我还喜欢World's End Girlfriend,睡不着的夜里反复听,尤其《Give Me Shadow; Put On My Crown》这一首。”
  “日本的后摇。”
  “……”我再惊讶。
  “我喜欢《Birthday Resistance》。”
  他是真的有听过啊!我立刻兴奋起来,转而把其他东西抛到了脑后,我跟他从乐队开始聊起,聊喜欢的歌者,喜欢的歌名,甚至一小段前奏,或者某一段歌词。
  我们从德国的音乐聊到日本,再聊到挪威、瑞典,最后回到中国。
  “那你有喜欢的中国歌手吗?”我问他。
  “我挺喜欢万芳。”
  那一刻我真的怀疑,他是世界上另一个我。
  我们的喜好,重叠得太多。
  高山流水遇知音到底是什么感触,我当时才是明明白白地了解。
  奇妙,而又莫名感动。
  其他的歌,这儿都没有。
  万芳的却有,我们俩一起点歌,把仅有的万芳的歌都点了。点好后,放原声,我们一起听。
  那晚,听的最后一首便是《夜照亮了夜》。
  音响效果极好,我和他都安静坐着,听完那首歌,歌词与旋律完完整整沁入我们俩的脑海当中。
  歌将要结束时,我问他:“夜真的能照亮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嘲笑道:“夜自己都那么黑,怎么能照亮同样黑的夜?”
  说完这句话,歌放完,我索性用遥控机将大屏的电视机关了。
  “安思风。”楚珩叫我。
  “嗯?”我回身,他却突然把灯全关了。屋子里一片黑暗。
  我讷讷不语,这要做什么?
  楚珩再叫我:“安思风,你看——”
  他“啪”地一声,再将灯全部打开,亮如白昼,我们又看到了彼此。
  他对我笑:“我可以。”


第25章 二十五
  后来啊,我是真的很后悔,那晚听什么不好,偏偏听了一首《夜照亮了夜》,真是完美预言了我们往后的人生。
  可在当时还是挺激动的。
  尤其楚珩说他可以的时候。
  真的是灯亮开的那瞬间,他刚好笑着对我说“我可以”哎。
  从混沌中笑出一片光,应当也不过如此吧。
  当晚才是真正的开启了我的沉沦之路。
  沉沦于一个叫作楚珩的人。
  那晚我们聊了许多,离开时已十点多。
  楚珩当真很厉害,我性格这么糟糕的人,都被他哄得开开心心地跟他回家了。再也想不起来,不过几个小时前还绝望到谷底,甚至毫无形象骂他、怨他且怕他的模样。
  那时候,他就已经用他的行动告诉我,他可以照亮我。
  我真的好喜欢他。
  尽管当时不愿承认,但是我喜欢他对我笑。他一笑,整个世界的灯仿佛一齐为我打开,照亮整片夜空。
  我也喜欢他用好听的声音,很温和地和我说话。
  我生气骂他,他不生气,反而用他的方式抚平我所有的焦躁。
  回家的路上,我们俩依然在聊喜欢的歌。
  我们认识得还太短,互相了解得还太少。但神奇的是,仅需几个小时,明明聊的是这样普通寻常的东西,我却又有种错觉——他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了解,也最了解我的人。
  但这样的念头,当然无需告诉他。
  回家的路,距离是恒定的。
  他这天没有开车,骑的自行车,我下楼看到时,心中莫名窃喜。
  骑自行车的话,要近一个小时才到呢,开车只需二十来分钟,又能和他在一起多待半个小时。
  心情敞亮时,这件事情,这样期待与不舍的心情便不再可怕,甚至能勇敢面对,还隐隐自得。
  我坐在他的车后座,再看地面倒影,已经很熟悉。我偶尔晃晃脚,从路的起点,与他一直聊到绚烂街灯将至。
  过马路,下坡,他骑车带我,我们俩一起冲进无人的霓虹当中。
  我这个神经病忽然又很开心,并且开心地笑出来。
  我希望这样的街灯,这样的夜景,这样的我们,与这条路一样,也是恒定的。
  他是下课后直接过去找我,骑自行车,身上也背了双肩包。
  骑车时,我们俩的书包都挂在车龙头上。
  下车后,他把我的书包拿给我。我有些磨蹭,突然不想告别。
  也不知道明天会否能再见到他?
  当然,你们也可以说我这个人不要脸。用现在的说法,那就叫白莲花?或者叫什么什么绿茶?
  毕竟先前骂他,不许他再去见我,怕他怕得要死的人,的确都是我。
  这会儿怕明天见不到他的人,也还是我。
  可是人的情感和思维就是这样复杂啊,谁又能真切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已经表达出来的想法,都带有即时的目的性。
  相反,真正的想法,谁也没有勇气说出口。抑或,谁也无法真切去明了它,表达它。
  当时的我就是如此,彷徨,徘徊,迷茫,却又期待。
  我想每天见到他,却又不希望他见到的是那样的我,更不希望在那样的场合与他相见。
  说到底,还是怨自己,在这样糟糕的时刻认识他。
  可是终究要离别的,我转身还是准备走了。
  他又赶紧叫我:“安思风。”
  “啊?”我立刻回头看他。
  他拉开自己的书包,拿出那本词本,递给我:“你拿去看。”
  “不行不行,这只有一本,你自己做的。上面有好多你的注解,太珍贵了,你自己留着吧。”
  “呃,那就当是我借给你看的吧。”
  借?
  我的脑袋突然灵光,有借就会有还啊……
  我问他:“什么时候还给你啊?”
  “再说吧……”他也没敢说得太仔细。
  他是怕说出来后,我又会骂他,不许他再去吧。
  其实先前发神经,还是因为被那句“失宠”给刺激了。
  我不会再骂他了。
  我“哦”了声,接过他的书,抱在怀里。
  在我骂过他之后,我们一直没说过会所里的事。这时他兴许是看出我已经平静了,终于小声问道:“今天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摇头,“他打不过我。”
  “……以后别打架了。”
  “是他招惹的我!他骂我!我忍他很久了!”
  “好好好。”他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再问,“阿姨怎么样了?”
  “我妈妈今天挺好的,下午我一直在医院陪她。”
  他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说罢,他又解释,“我下午本来想先去医院找你,被老师叫走了。”
  “哦……”我低头,开始磨蹭,磨蹭了会儿还是说道:“你以后别来了……”
  “哦……”他小声应下。
  但是好像此时我们都已知道,这个应下,也就是虚应而已。
  “那我上去了。”我也觉得自己奇奇怪怪,反复无常,没脸看他,回身上楼。
  楚珩紧走两步,跟到门前,趁我关门前叫我:“安思风——”
  “什么事啊?”
  “巧克力,你吃了吗……”
  我看他,他的眼神好紧张啊。
  看得我也紧张了……后背凭空生出汗。
  “没吃……”
  我撒谎了。
  他有些失望,但没有表现得太明显,而是笑着和我说“再见”。
  我急匆匆地上楼,脑中一团乱。
  回家之后,我没开灯,抱着书包,坐在地上发呆。
  一刻钟后,手机又响。
  我赶紧从书包中翻出手机,能给我打电话的,要么是护工阿姨,要么就是……
  “安思风。”
  “什么事啊……”
  “你怎么不开灯?”
  “……”这也管太多了吧。我正好想到昨天没来得及问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一层!”
  “呃,我在楼下看到那层灯亮,猜的。”
  “观察能力不错啊!”
  “……”
  “你还在楼下吗?”
  “等等就回家了。”楚珩赶紧说,有些讨好。
  我“哼”了声,到底道:“对不起啊,我今天又骂你了,我这个人,你看到了,有时候真的很糟糕……”我说得还算客气了,其实我觉得我每时每刻都很糟糕。
  “没有,没有,我完全能够懂得。”
  “学长谢谢你这样包容我。”黑暗的环境就是容易给人力量,一些不好意思当面说的话全都能说出了口,“我这样不讲理,其实冷静下来,我都明白的。但当时,我就是管不住我的情绪和我这张嘴。”
  “没有关系。”
  “那么,学长,你把我今天发神经的样子忘记吧,好不好?”我小声问。
  楚珩笑。
  “很好笑吗!”
  “没有没有。”楚珩赶紧说,“只是,嗯——”
  “只是什么?”
  “没什么。”楚珩再笑,“今天太晚了,快睡吧,明早还有课呢。”
  “你怎么又知道我明早有课!我上课,你怎么总知道!”
  “挂了啊,快睡吧。”楚珩笑着并未解释,而是真的挂了电话。
  我对着手机龇牙咧嘴。
  手机刚挂,再亮。
  楚珩发来短信:把灯打开吧,安思风,让我放些心。
  我家的灯!我爱开就开!不爱开就不开!
  心中虽这般腹诽,我还是爬起来开了灯。
  打开不过几秒,楚珩的短信便来了:看到了,我放心了,我回家了。
  突然又有些不舍。
  洗漱完毕,我趴在床上等短信,久久等不到。
  我问他:你到了吗?
  他不回。
  我有些急,再问:你到家没!快说话!
  由短信的语气便可知,我已对他越来越放肆,我也越来越把他当做可靠的人,会对他展示真实的自我。
  你们一定也会奇怪,为什么我会将这些短信记得这样清楚。
  因为——
  我曾把我们的每一条短信都抄了下来,注明时间与日期,写满了整整五个笔记本。
  这十年,我曾翻看过数遍。
  这十年,没有人会来照亮我。
  靠的,全是这五个笔记本中,一年多内记录的近十万条短信。
  短信有长有短,也有多有少。
  最多的时候,一天曾发过三百多条,为通信公司贡献良多。每天的短信都要当天抄完,三百多条的那天,我抄到半夜,抄得手都快废了,还尽是长又满的短信,但我是那样的乐此不疲。
  现在看来,真是个可怕数字,也不禁诧异,当时真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吗?
  明明每天都可以见到面,为什么还是总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楚珩到家后,急急回了我的短信,解释清楚缘由。骑自行车肯定不如开车快,他甚至把他家的地址告诉了我,当时心中又是一股莫名的欣喜。
  他再催我睡觉。磨蹭几次,我终于放下手机。
  我平躺到床上,眼前全是几个小时前,他笑启一室光明的模样。
  再度失眠。
  我爬起来,又将床头的巧克力盒子拿来。
  里头已经空了一半,昨天我数了,一共十九颗巧克力。昨晚吃了十颗,还剩九颗躺在盒子中。
  不知不觉,我伸手拿出一块,再度扔进了嘴里。
  当然又吃出一张纸来,纸上当然还是那三个字之一。
  我不禁更好奇,难道除了这三个字,真的没有其他字了吗?于是我把剩下的八颗也全吃了。果然是只有我的名字,而且“安”与“风”分别九张。
  “思”只有一张。
  我盯着排在床单上的十九个字看。
  看了很久很久,我起身翻出一个笔记本,将它们小心地压在其中。
  做完这些,还是睡不着。
  我靠躺在床上,打开短信收件箱,全部全部都是来自于楚甜甜。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趴在床上,一手拿笔,一手摁着本子,开始抄那些短信。
  当时的短信还不算多,一刻钟不到,我就已全部抄好。
  我知道,我得睡觉了,还得再刷一次牙。
  可舍不得口腔里的味道。
  并且还有些遗憾,就这么把巧克力都吃了啊。
  最后到底是睡了。
  只是睡前我把那个本子放进空了的巧克力盒子中,我想,这样,下次再打开时,本子与纸张上的每一个字应该都会有甜甜的味道了吧。


第26章 二十六
  之后的日子,无数次,我打开那个盒子,哪怕是如今。
  巧克力盒子够大,将摆放巧克力的那些内置摆设全部取掉之后,足够我放入我的那五个本子。
  其实到了如今,再打开它,无论是盒子,还是本子,早已没有巧克力的味道。
  “味道”这个东西也从来不是可以贮存的。
  偏我觉得我有这个本领,我真的将那个味道保存了这么多年,并且还可以保存更久,久到我已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记太久,也不如真实味道给我带来的冲击。
  就好似这十年来,我在梦中梦到过他数次,数次从梦中哭着醒来。但那终究只是梦,天一亮,我便能回到现实,回到不用任何人帮我开灯就能自己亮的人间。
  他和那些味道一样,只能化作躺在我梦境中的一段久远且永不会被开封的记忆。
  只要看不到,只要不刻意,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但是他出现了啊。
  他带着那些味道出现了。
  先前在包间门口看到十年后的他,我狠掐自己的大腿,才能故作平静。
  但也很快被年轻小姑娘们激得一散而尽。
  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十年不见,更要体面。
  可我终究还是没能体面得起来。
  再吃到熟悉的巧克力,那些重新见到他的瞬间,便想要掉下来,被疼痛逼回去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落。
  我说了从前他对我说过的话后,他也懵了片刻。
  他的手甚至还在给我擦眼泪,掌心顿在我的脸上。
  他眼中的锐利也渐渐散了,似是全部被我的眼泪沾染。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明知有些话真不该说的。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这次再见到他,他故意也好,老天爷故意而他无意也罢,总归是又见面了。
  有些事我不希望他不再知道,有些事,我也希望我能够全知道。
  就连我自己的体面和所谓尊严,也被我自己的眼泪给冲散了。
  反正早在很久之前,我最难看、难堪的样子,他都已经全部看过了。
  我再吸鼻子,鼻涕要掉了。
  然后,有些鼻涕真的掉下来了……碰到了他的手。
  真的很恶心,他这才回神。
  但他脸上竟然没有厌恶,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给脱了,随意将手一擦,接着便盖上我的脸,准确将我的脸擦干净。擦了一遍,他将蒙住我脸的西装扯下来,扔到后座,冷笑:“不错啊,到底有长进,知道和我装可怜了?装可怜,我就能放过你?”
  我承认,我又有点被他气到了。
  我装可怜?
  我是真可怜!
  我本想与他好好说些心里话。
  被他一气,我立刻没好气地呛他:“我再有长进也不如某些人面兽心!连捆绑都使上了?这还是人吗?畜生!这就是畜生!”
  “安思风。”他不悦叫我名字,暗含警告。
  “呵呵,有脸做,没脸让人家说吗?还敢叫我名字?我说,你来我店里,不会专程就是为了找我吧?你就是为了报复我!你拿绳子绑我!”
  他立刻道:“只是恰巧碰上你。如果知道你在这里,我不会来。”
  ……
  你们能理解我听到这话的心情吗。
  他妈的哪怕是只猪也看得出来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得要死了。
  可他这样说我。
  他不喜欢我也就算了,拿绳子绑我更是算了,他这样说我。
  他再也不会照顾我的尊严了。
  于是,我彻底爆发了,我也不哭了,我反而开始笑,自觉笑得很英俊,我平缓道:“是的呢,小地方,要什么没什么。看看楚先生身边带的那些人,全是年轻貌美二十来岁的小美女,全部听话又漂亮。可是即便这样,楚先生还觉得不够呢,还要跑我们店里。就是我们地方小,估计实在没有能让您满意的吧?”
  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看我说话,我完全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或者说,沉默就是默认!
  我越来越气,越气,越要笑,越要平静,我问他:“对了,您现在还喜欢男的吗?我看我进去的时候,我们店里的小伙子都围着您的朋友呢。您怎么不选个呢?您现在是只喜欢女孩子了?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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