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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邻_巫羽-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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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有百澳之称,此地澳口众多,日夜有渔船、海船到此停泊。此地原本只住些渔户,自给自足,随着日渐频繁的商贸,渐渐有酒肆,有舍店,有食店,也有妓馆。
老杨带着赵启谟来到一处舍店,赵启谟赁下一间房,还吩咐店家烧火盆,煮热水。老杨看他思绪还很清晰,想着大概无碍,便也就差遣小杨去唤郎中,自己则出去看船。
清晨,雾气并未消散,整个天空也为乌云笼罩。天气阴冷,海风低沉呜咽,老杨直觉是要刮大风。赶紧去看看自家的船拴好没有。
赵启谟这边,李果已安然躺在床上。他一身脏污的衣物,被赵启谟小心翼翼脱下,堆放在一旁。在为李果脱衣时,赵启谟也顺便检查衣服遮掩之下的伤,体无完肤,简直触目惊心。从背部,到腰间、腹部、大腿、手臂等,无一处不呈现出淤青,这些伤看着像似用木状的工具击打,下手很重。赵启谟轻轻碰触李果乌青的肩膀,把他披散在肩上的发,收拢到耳边。赵启谟未曾见过将一个人打成般惨状,他想李果挨打时该是有多痛苦,有多恐惧。李果虽然卑贱,可他也会痛,也会哭,是何等冷血,要这般凌虐他。
哪怕此时躺在床上,毫无意识的李果,他仍是将手脚缩起,想将自己卷成一团,这是人受外部打击时,无助寻求保护的姿势。这样的模样,令人心疼。
他独自一人被丢到货舱底下,在那漆黑、肮脏的环境中,想来也曾绝望地哭泣过。
赵启谟拧起湿巾,擦拭李果的脸庞。稍微碰触到李果额头那道伤口,李果便疼得皱眉,说着含糊不清的呓语。赵启谟停下擦拭的动作,他安抚李果,用手轻拍他的肩。
脸庞、脖颈、还有因沾染血液粘成团的发丝,甚至是脏污的十指,赵启谟逐一擦拭。赵启谟从未伺候过人,但他动作细致,十分有耐心。
李果偶尔因为疼痛,会稍微做反抗,大多时候,他都很安静。
水盆里的清水,逐渐发红、浑浊,房中的血腥气也越发浓烈。赵启谟端起水盆,将污水倒往屋外,换上清水,再端回房中。
躺在床上的李果盖着被子,原先脏兮兮的脸已擦洗干净。他的睡容祥和许多,先前紧皱的眉头,也得以舒展开。
赵启谟手捂李果额头,仍是烫手。李果仍在发烧,万幸的是,他额头上那道口子血液凝结,不再流血。
小杨去唤郎中,还未回来,恐怕那郎中住得远,一时半会还来不了。
赵启谟解开香囊、佩玉,取下革带,他脱去穿在最外层的紫袍。紫袍之中,是一件香色的褙子,褙子里边还有件白色的衫子,这衫子里边,还有件黑色贴身的上衣。他穿得多,也讲究,衣服一重一重,不似李果,单穿一件夹棉的褙子,褙子内便是贴身的衣裤。
织金的紫袍平放在椅子上,而后搭上香色的褙子,赵启谟外穿白色衫子,他挽袖查看自己手腕上的伤。
那是一处刀口,横切在手臂上,皮肉外翻,几乎深可见骨。
看着它,赵启谟额上的冷汗再次渗出,他心里也是慌张。他从未受过这样严重的伤,他自小受到很好的保护,连磕过、碰过都不曾。
先前只着急将李果背下船,并未留意自己伤成怎样,也忽略了伤口的疼痛,此时看到,才觉心惊胆战。
咬牙忍痛,拿巾布沾水,沿着刀口将血迹拭去。而后,想撕裂褙子,撕出条状,好包扎一番,奈何衣物料子太好,又结实又柔韧,根本撕不开。最终只得捡李果的腰带,用水洗净,缠在自己受伤的手臂上,姑且做止血用。
做完这些,赵启谟爬上床,挨着李果躺下,他没拉李果被子,只盖着一件织金锦袍。
昨夜一夜未眠,长途奔波,又被雾水一身浇泡,本已寒气入体,再兼之在船舱背负李果劳累,再兼之被划伤手臂,失血许多,这番痛苦叠加之下,向来养尊处优的赵启谟不只是疲惫不堪,四肢酸楚,他还头晕发烧。
躺在床上,赵启谟挣眼望着窗外,不知何时起,外头烟雨蒙蒙。
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赵启谟昏昏欲睡,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赵启谟的身边,李果安然睡着,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赵启谟低头打量李果,李李果脸上带伤,模样可怜,惹人怜悯。哪怕是在伤病中,李果的模样也颇为动人,他眉尾细长秀气,睫毛浓密,有着小巧、轮廓精致的鼻子,双唇则因为发烧而呈红,像似咬了胭脂。赵启谟的手抚上李果脸庞,他用手背轻蹭李果淤青的脸颊,目光则是落在李果的唇上。
在每个落海的梦境中,这样一张脸,总是在眼前放大,仿佛就将贴上来。赵启谟此时,已明了梦中那份神秘而浮荡的情感。可他并不慌张,也似乎没那么恐惧,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收回。
什么都没开始,什么都不会结束。
一路被拖进深处的货舱,途中李果曾醒来,并且竭力挣扎,因此没少挨王九和猴潘的拳打脚踢。待李果奄奄一息,两人才丢弃李果,满意离去。这两人离去同时,也带走唯一的光线。
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李果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他或许哭了,或许没有,李果分不清脸上是血是泪。他虚弱得无法去崩溃地嚎啕大哭,只是似有若无地抽泣。
人在孤立无援,病痛难受的时候,特别脆弱,李果多希望能有个人来救他,然而他知道无望。他在王鲸船上,王鲸船在海上。没人知道他被王鲸劫走。
李果缓缓将手脚缩起,用手臂把自己抱住,像似有人在拥抱他,庇护他。
迷迷糊糊中,许多往日相熟的脸庞在眼前晃过,有娘、有阿七、有果妹、有小孙、有掌柜,还有瑾娘,还有启谟。
唯有启谟的模样从年幼到年少,在瓦肆,启谟说:有何不可,他一把折伤王鲸的手臂。端坐在楚和茶坊里的启谟,他说:你果贼儿,不会一辈子当伙计。
李果想着赵启谟的脸,想着他午后出现在珠铺的情景,暖暖的晚霞,洒在他身上,赵启谟脸上绽出笑容。
这仿佛便是药了,能缓和李果身体的疼痛,安抚他的心。
然而李果并没有得到平静,伤情在加重,他发烧、难受,昏昏沉沉,神志不清。混乱中,他觉得有人在搬动他,有股很好闻的气味,将他环绕,一堵厚实暖和的背,在承载他。
熟悉的气息,令他安心,他想起这是赵启谟身上的龙涎香。可是他已力乏得挣不开眼睛,只能用微弱地声音唤他:“启谟。”那人轻轻回着:“嗯。”
李果搂抱住他的脖子,将脸贴靠在他肩上,嗅着他衣服上的香气,李果安然、宽心,陷入昏迷。
是启谟,是他陪伴在身边。启谟,有他在就好。
店舍外的雨越下越大,哗哗响着。李果侧卧在暖被中,昏沉沉睡着。他的身后躺着赵启谟,赵启谟胸挨靠李果的背,隔着被子搂抱李果——失血低温下,不自觉地趋热动作。两人头挨着头,背贴胸,睡在一起。赵启谟的身上还披着那件织金紫袍,远远看去,像用着他的锦袍,将自己和李果裹在一起。
“吱呀”
房门被胡瑾推开,胡瑾身后站着宛如落汤鸡的小杨,以及一位背医箱的老郎中。
“嘘。”
胡瑾将食指放在唇边,他脸上带着揶揄的笑,他捻手捻脚,领着郎中走入房中。
第61章 风雨夜的相偎
胡瑾手放在赵启谟身上; 轻轻将他摇醒; 启谟睁眼起身,身上披的紫袍滑落。他穿着白色的衫子; 袖子上渗透着斑斑血迹; 胡瑾一眼便瞧见; 着急问他:“赵舍人,你受伤了?”
赵启谟坐在床上; 看着胡瑾和一位老郎中; 还有房门口站的小杨,他恍惚的神情一晃而过人; 此时已有八九分清醒。
“胡承信; 那王家船拦下了吗?”
说着他便要下床来; 双脚踩在地上,还没站起,便觉眼前眩晕,胡瑾急忙将他扶住。
“自然是拦下; 先别说这些; 你坐好。”
胡瑾抬起赵启谟流血的左手臂; 拉起袖子,见上头绑着布条止血,那布条已经渗满血液。胡瑾神色一滞,问:“如何受伤?王家那死胖子喂了狗胆,连你也伤?”
赵启谟的伤手被胡瑾递给老郎中,老郎中拆上头缠的布条; 他动作慢悠悠。
“我手臂无碍,止血缝合便好,倒是李果,我抱走他时,他躺在血泊中,他额……”
缠裹的布条有小部分沾粘在伤口上,拆开时,扯动伤口,赵启谟疼得眨眼睛,话语也戈然而止。
“他额头上有条二寸长的裂口,失血严重。我查看他四肢、腹部,均有打击的痕迹,体表伤倒无妨,恐有内伤。”
缠过的布条全部拆走,赵启谟的伤口呈现,足有三寸,切口平滑,很深,胡瑾一看便知道是刀伤,而且刀子还非常锋利。
“你先别管李果的伤,郎中在,让他仔细瞧瞧,倒是你这伤,我看分明是刀割,谁割的?”
胡瑾相当生气,在他地盘上,王家那个死胖子敢这般造次,他打李果也便罢了,李果只是个贫困的孤儿、浮客,可这赵佥判的弟弟,堂堂的世家子,赵家人,也是他一介商人敢胡来的?
“我晚些时候,再和你细说。”
赵启谟此时疼得厉害,那老郎中正拿药水浇他伤口,他咬牙强忍。此时小杨已唤进来,让他去端水、点烛。
“医箱中有针线,你先净手,再把它取出给我。”
老郎中连胡瑾也差遣,他一个慈眉善目,说话温吞的人,话语却很有分量。
待胡瑾将针线取出,老郎中又要他将烛火端来,而后把针在烛火里慢慢烤。赵启谟看着便知道,一会是要缝合伤口,他这人怕疼,往时毕竟很少有疼痛经验,一会缝合,他是不敢看,只能尽量把手臂放松,将脸别到旁边。
“把这个咬上。”
胡瑾递给赵启谟一个木咬器,老郎中医箱里工具倒是齐全,赵启谟摇了摇头。
老郎中一点也不客气,慢慢悠悠地扎针,扯线,一针一针,一揪一揪,跟在受刑似的,疼得赵启谟脸色苍白,冷汗直落。
慢工出细活,终于缝好,伤口用细麻布缠上,赵启谟得以解脱。赵启谟起身站在旁边,此时胡瑾已将李果从床里边挪出来,他打量李果的脸,怒骂着:“多好的一张脸,打成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仿佛不打脸,便有王法了。
老郎中悠然检查李果身上的伤,把他贴身的衣服、裤子都扒了,待老郎中到处细细看过、摁过,赵启谟连忙将被子拉上,遮盖李果。
“额头这伤口还是得缝,你们谁上床去,把他抬起身来。”
老郎中怕一会病人疼痛醒来,胡乱挣扎,就麻烦啰。
赵启谟登上床,将李果抱起,让李果依靠在自己肩上,发烧难受的李果往赵启谟身上蹭了蹭,赵启谟低语:“别动。”仿佛是魔咒般,李果又安静下来。
“铰剪。”
老郎中对胡瑾使唤,胡瑾守着医箱,抛过一个怨念的小眼神,乖乖递上把铰剪。
老郎中接过铰剪,咔嚓咔嚓剪掉李果额前的一撮发。而后,才开始缝合伤口,扎上第一针,还没扯线,李果便疼醒了。也好在他发烧,浑身滚烫,烧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抱着他的人是赵启谟,竟也不挣扎不反抗,有气无力说着:“启谟。”赵启谟伸手捂住李果眼睛,轻声安抚:“别看,不疼。”这分明是诓人,老郎中那手法,可是相当疼。李果乖乖地偎依在赵启谟身上,他侧着脸,嗅吸赵启谟身上龙涎香的气味,有一两下实在疼得难受,他还用手指去挠赵启谟袖子。老郎中慢吞吞地缝合,赵启谟直觉比适才缝合手臂的过程还漫长。
缝合好,老郎中问李果有哪里特别疼,胸口会闷吗?胃会绞疼吗?手脚还能活动吗?李果烧得没剩几缕神智,只是摇头。
老郎中写下几帖药方,从医箱里取出一瓶药水,对赵启谟说:“滴在手心,搓热,再涂抹到淤青处。”
赵启谟接过药水,点点头。
胡瑾送走老郎中,顺便差遣手下去抓药。老杨过来和赵启谟辞行,说外头刮起大风浪,他们祖孙打算明儿回去,如无其他差遣,他们便去守船了。
舍店里,李果仍是昏睡,赵启谟坐在床旁,为李果擦药。
李果长得清瘦,虽说不至于皮包骨,可身上也没有多少肉。他小时候渡过一段挨饿的日子,这家拿个瓜那家顺个梨,没少被人驱赶责骂。到后来不至于穷得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可生活不宽裕,吃着别人家的剩菜剩饭,也渡过一段日子。赵启谟离开刺桐的时候,李果的日子过得算是好了,有工钱拿,吃用也还够,也是那之后开始蹿个,个头是拔高了,人倒瘦得很。
同样一条命,有的富贵荣华,一生足不沾尘;有的俯身泥泞,挥汗如雨,手足并用,也不过求得一餐。赵启谟懂得这个人世,却仍是为李果不平。
要是李果有父兄,有家族撑腰,王鲸根本不敢这么欺负他;要是他三餐也有鱼有肉,也不至于瘦成这样。
将滴在双掌的药水搓热、匀开,赵启谟抬掌,轻轻捂在李果腹部的一处淤青上。今日天气恶劣,又因伤情耽误,还回不去广州。待回去,再找个好郎中,给李果瞧瞧伤。
涂好药水,赵启谟把李果盖得严实,正在整理被子,突然听身后说:
“赵舍人,外头刮风大雨,好多食店都关了,只买得一些鱼粥,凑合吃吧。”
胡瑾提来食物,用一只陶钵装着,摆在桌上,还冒着热烟。
“多谢胡郎。”
赵启谟起身致谢,他早已饥肠辘辘。
“现下是走不了,待明日风停再回去。”
胡瑾摆摆手,以示客气。他自己搬来张椅子坐下,翘着腿,看着还挺悠闲。
“那王家船……”
“我要他船抛锚、停泊在港口,唤几个手下守着,王家死胖子看着挺横,可这种天他也没处跑。”
胡瑾回想起王鲸不可一世的样子,还有些恼火。
“可惜,抓他回去恐怕也不过赔点汤药钱,拿他没办法。”
胡瑾叹息,可怜李果没爹没兄,没有个刺桐亲戚帮他出头,白白让王鲸欺负了。
“他对李果动用私刑。”
赵启谟不能忍受把李果打成这样,现在还不知道伤得有多重,李果还未清醒。
“他们往时在刺桐多有纠葛,照那死胖子所言,李果逃来刺桐前,曾串通番人将他打了一顿,有多人能证言。”
胡瑾自然是询问过王鲸,为什么他一个有头有脸的海商,要劫走李果。
“你手臂的伤是怎么回事?如是王鲸所为,那他逃不过杖责。”
胡瑾仍在在意赵启谟手上的伤,回去他可怎么跟老赵交代,虽然这是小赵自己不听话。
“关扑。”
赵启谟想是瞒不住,只得直说。
“关扑?”
胡瑾瞪大眼睛。
片刻后,经由赵启谟简略的陈述,胡瑾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般说来,你和王鲸赌博,赢得李果,李果是你赢来的?”
胡瑾摸着光滑的下巴,贼贼笑着。
赵启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他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要将李果带走。现在想来,所作所为实在偏离礼教,可不能让兄长知晓。
午后的南澳昏天暗地,暴风狂雨,赵启谟在刺桐住过,同样是海港,他知道这是台风来了。
到夜晚,闪电如雷,噼噼啪啪,将昏睡一天的李果惊醒。李果手脚挥舞,慌乱哭叫着:“不要。”卧在一旁的赵启谟连忙起身,安抚他:“莫怕,是打雷。”四周漆黑,李果看不清赵启谟的脸庞,但他辨认得出声音,他欣喜问:“启谟,这是哪里?”赵启谟想他昏迷许久不晓事,刚醒来,人还很迷糊。
“你安心睡,这是南澳的一家店舍。”
赵启谟轻声低语,将被子拉回李果身上。
“启谟,我想是做了噩梦,梦见被王鲸和猴潘他们一顿打。”
李果将身子往赵启谟身边挪,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白日烧的炭火想是熄灭了,被外真是滴水成冰。
“嗯,你身上有哪里十分疼吗?手脚还能动吗?”
赵启谟想他果然是迷糊的,还没有十分的清醒。
“都疼,原来,那不是梦呀。”
李果缩缩手脚,又将身体卷起来,他的声音失落,竟像要哭出声来。
“你不在的,我又在做梦,我想是还在船舱里。”
说着便是一阵抽泣。
赵启谟心中揪疼,将李果揽抱入怀,安抚着:“胡承信把王鲸抓了,整船的人都扣下来。”
李果在赵启谟怀里蹭了蹭,喃喃说:“可是我看不到你,黑漆漆的。”
“那是没点灯,你躺好,我去点灯。”
赵启谟笑着,爬起身,他想离去,李果却拽扯他袖子。
“灯亮起,你便知道是我,这也不是梦。”
赵启谟将李果的手指拉开,他下床去,在黑暗中摩挲,找到火折,却怎么也烧不出火来。风雨夜,火折受潮。
“启谟。”
李果在焦虑喊着,他昏迷前便是在黑漆漆的船舱,醒来仍见不到丝毫光芒,他的心中十分恐惧。
“我在。”
赵启谟无奈,摸回床,他揽着李果,躺回被中。
李果的身体不像先前那么滚烫,他烧退许多,但体温还是比常温高。他的手臂搂着赵启谟脖子,人偎依在赵启谟怀中,这是一个相当亲昵的动作。然而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赵启谟想他病得迷糊,不忍将李果推开,反倒将手掌轻轻贴在李果腰上。
“启谟……”
李果的脸庞在赵启谟脖间、脸庞轻蹭,像讨好的小狗般,温热气息在赵启谟耳际萦绕。不只是用身体蹭,他还伸手去摸赵启谟的鼻唇,像似要确认他真得存在般。
黑漆中,有温热、柔软的东西贴在赵启谟的嘴边,等赵启谟反应过来,李果已趴在赵启谟身上,正动情的亲吻他。李果只穿着最贴身的衣物,赵启谟也只是一件衫子,两人身体契合,一时连赵启谟也觉得,自己像似又发起烧来。
窗外的雷电已停止,风雨声萧萧连夜。
第62章 忘形之交
晨曦初绽; 一夜风雨洗刷; 空气分外清新。舍店主人,早早拿起工具; 在外头扫落叶; 竹帚刮过石阶; 沙沙作响。
李果一夜好眠,到此结束; 他睁开眼睛; 先是觉察天亮,继而; 才发现自己趴在别人身上; 那人身体很温暖; 而自己大概因为太舒服,手还揽着对方的腰。
将头抬起,入目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剑眉高鼻; 双唇微抿; 有几缕凌乱的发丝; 落在他赤裸的脖颈。
李果顿时如遭电击,慌乱得不行,他发现自己趴在赵启谟身上,而他只穿贴身的衣裤,赵启谟也只是穿件白色的衫子。
几乎在震惊的同时,昨晚的记忆也如洪流般涌来; 李果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此时哪还顾得去疑惑,他怎么逃出王鲸的船?怎会和赵启谟在一起?脑子不停重复昨夜他抱着赵启谟一顿啃的情景,而启谟还还亲了他。
虽然赵启谟只穿着衫子,但他衣服上仍有淡淡的龙涎香味,李果嗅着属于启谟的气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端详赵启谟的五官,李果一时心跳失律,头晕炫目。抬手摸额头,碰触到缝合的伤口,疼痛感袭来,这才让李果冷静许多。他小心翼翼、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赵启谟身上爬下,刚把脚挪开,身体支起,赵启谟的眼睑颤动,已觉察,果然随即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李果目光闪躲,赵启谟眸子黑亮,坦荡直视。他支起身体,坐在榻上,觉察自己的领口松开,不慌不乱地整理领口,系牢衣带。
“四肢可还好?能运转自如吗?”
赵启谟声音平缓无起伏,似乎他根本就不知道李果趴他胸口睡了一晚,及昨晚他们拥吻的事。
“都都能动。”
李果除去遍体鳞伤,每块骨头都疼外,手脚并没被打残。
“可有哪里疼?”
赵启谟躺靠在床上,他头微微偏侧,抓拢散落在脖颈的发丝,李果盯着他英气的下巴,线条优美的唇,吞咽口津说:“不不疼。”
“快躺回去。”
赵启谟回过头,只见李果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把脸埋在双膝。他赤脚薄衣,毫无自觉,心中不安。
“好。”
李果胡乱拉被子,把自己盖住,连同脸也蒙上。他脸又红又烫,像似发着高烧。
“启谟,我怎么在这里,可是你救了我?”
李果蒙在被中询问,在此情此景下,他一见赵启谟,就不由自主地羞赧。
“和你一起的伙计说是你仇家劫人,又得知王家船停泊在港内,便猜测是王鲸所为。”
赵启下床,衣物窸窣,李果拉开被子,偷看赵启谟的背影。他隐隐记得,曾伏在赵启谟背部,亲昵搂着他的脖子。躺在床上仰视,赵启谟的背影高大,身材挺拔,李果见他安然套上褙子,系结好带子,又在褙子外,套一件宽大的紫袍。看他振衣袖,扯衣领。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让李果胸口一热,仿佛他们昨晚亲密无间,做了不可描述之事,清早,启谟下床穿衣。
“那,那你怎么把我救下?”
李果回想先前遭受的折磨,仍心有余悸。
“我去找王鲸,让他将你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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