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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蔷薇之名-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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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波低头翻看白漆小圆桌上的歌剧册子,长颈水晶花瓶含着两支新鲜的粉紫色桔梗花,花叶舒展遮住他的侧脸,他低眉垂目的样子格外温柔而优雅。
  “这剧的作者是凯瑟琳·温迪?”兰波的关注点与艾玛不同,他的目光从册子上转移,绕着二楼包厢溜一圈最终停在艾玛精心描绘的妆面上。
  艾玛正瞧着兰波出神,两人突然对视让她来不及收起眼中的痴迷,忙错开脑袋,掩饰地抬起手中的望远镜冲着包厢外乱看。
  她不知为什么生气了,也许是因为兰波转移话题,也许是为兰波跟她约会的时候关注别的人,也许只是爱慕中单纯的害羞,艾玛嘟着嘴不理兰波。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淑女?”兰波被她拙劣的演技逗乐,他悠闲地靠着椅背,随意与艾玛调笑:“这不是我所熟悉的穷追猛打的艾玛小姐。”
  “你惯会取笑我,哼!”
  艾玛透过望远镜乱看时发现了凯文迪许·卡佩,在正前方偏右的包厢里,他独自一人坐在里面,没有看见本该陪着他的凯瑟琳。
  不可否认凯文迪许·卡佩也是个让人着迷的男人,但艾玛讨厌他,于公于私都会讨厌他,她愤愤的目光化为实质,紧盯着那个面容英俊气质泠然的男人。
  凯文迪许似乎有所察觉,他看向这边,视线穿透纤巧型望远镜的镜片,与窥视者的目光相接。
  这一刻,艾玛流畅的呼吸截作两半,她知道兰波与凯文迪许的关系,她猜得到。国会爆炸案后兰波在凯文迪许那儿待了将近半个月,养病,或干些别的。
  但,那又怎么样?
  只不过是两个逢场作戏的人。兰波会明白谁能为他铺平远大前程,而现在,他已经正视她对他的追求了。
  “亏我还担心你,坏蛋,你在国会爆炸案里炸坏脑子才好!”
  艾玛甜蜜的恼衍生出撒娇的怒,她单手把古董望远镜拍在白漆小圆桌上,力气很大,砰的一声,花瓶里的桔梗花颤颤巍巍地抗议她不爱护公物的行为,她肩膀收紧,双脚跺了两下地面,发泄自己的小情绪。
  “我傻了你还会喜欢我吗?”兰波手肘撑着圆桌,他捏着翠绿的茎提起一支沾水的桔梗花,桌面点点水迹,那朵花在他鼻尖停留几瞬,伴着一抹勾引似的笑递到艾玛面前。
  他在讽刺轻易得来的偏爱,用光鲜亮丽的皮囊,讽刺那些痴迷的目光。
  天真的豪言壮志立即从艾玛口中喷出来,如同断了线的项链,抖落一地莹润的珍珠,噼里啪啦分散,滚地到处都是。
  “你傻掉就再也不会有人来勾引你啦,”她说:“我养你,养你一辈子。”
  爱情往往伴随着激情,激情却学会伪装爱情,二者是不一样的。爱情是一棵参天大树,树冠有多向往光明,根就要在黑暗里扎多深,而激情只是一片向阳的叶子,没有光就会枯萎。
  所以,不到面目全非的时候,别轻易许诺。
  兰波看起来好像被艾玛的告白打动,他指尖搓着那支桔梗花的花茎,花在转,他眼皮微敛,不言不语。
  黄金与灰雾在迷离中交融,光影满载于他突出的眉弓,兰波像是勾人的艳鬼,美极了,也坏透了。
  此时柔缓的乐声旋转着铺散开来,使观众的注意点重新汇聚到舞台,艾玛却被封印在另一个世界里,她看着兰波,精神和眼神都专注在兰波身上,她微微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又合上涂着血红唇膏的嘴唇用力抿嘴。
  “我想把我的第一次给你。”艾玛突然攥住兰波捏着花的手,将那只手拽过小圆桌,强硬地贴在自己年轻而丰满的胸前。
  有柔软的热度,有急切的心跳,兰波却怒了。
  水晶花瓶狠狠地粉碎在地上,水流了一地,花躺在水里。
  兰波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浑身僵直,沉默片刻后开口,声音在打哆嗦,他居高临下地对艾玛说:“我对你没兴趣。”
  随手扔掉那支桔梗花,他大步走出包厢,歌剧还在唱,艾玛追在他后面。
  “兰波,兰波,你等等我,别走得这么快。”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啪嗒啪嗒响。
  “离我远点儿,别再约我,我不想再看见你,松手!我说松手!”
  兰波确实被冒犯,但他不至于为此对一位女士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再者,他本身的私生活也不检点,没有资格指责艾玛放荡。
  实际上,他觉得艾玛挺可爱的。
  她被精心呵护的单纯让他羡慕,同时也使他害怕。
  两人在昏暗的楼梯口拉扯,工作人员打开手电筒,惨白的光映着面目惨白的人,光线垂直射进眼底,本就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今更是睁不开眼。
  艾玛开始哭泣,他感觉到她身体有节奏的抽搐。
  她在乞求他的原谅,可他在思考如何体面又彻底地摆脱她。
  几声利落的枪响,歌剧和闹剧全被打断,女人惊恐的尖叫比枪声更可怕,逃窜的戏码即刻上演。
  恐慌的人群推挤着往外冲,兰波与艾玛正堵在楼梯口,面对汹涌而至的众人,兰波当即拽着艾玛的手腕逃跑。
  灯始终没有亮起,眼前像是被裹上三层黑布,耳畔是将人溺毙的嘈杂,奔跑着下楼梯只能凭感觉与胆量,稍微慢一点说不定就会被后面的人推倒。
  跑到楼下,人群早已将剧院大门挤得水泄不通,艾玛绊了一下脚,高跟鞋掉了,兰波拦腰把她抱起来,出口有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逃出剧院的速度虽慢,但好歹有惊无险。
  前不久刚发生国会爆炸案,亚瑟堡还处在紧急状态,警察来得很快,扑闪的红蓝警灯照映出剧院门口上飘的浓雾。
  枪击之后又有失火,今晚的骑士剧院当真是热闹非凡。
  兰波挂断通讯,弯腰拍拍艾玛的肩膀,“我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告知你父亲,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你要去哪儿?”艾玛抱膝坐在路牙石上,她哭花了妆,头发乱糟糟的,仰头询问的语气极为委屈,像是苦等一夜的妻子埋怨她夜不归宿的丈夫。
  “在这儿等着。”
  “喂!”
  兰波迎着人群的方向跑去,眨眼间已经消失踪迹。
  凯文迪许还在里面。
  兰波当然不是要去英雄救美,他估量了时间,如果凯文迪许被成功射杀,尸体早就抬出来了。凯文迪许没有事,暗杀他的人就要倒霉。
  他回去是因为怀疑这次事件又是A国人搞出来的。
  兰波担心自己会暴露。审讯部门总会有很多办法可以顺藤摸到瓜,所以如果是A国人,兰波为求保命只能解决掉他们。
  剧院正门不断地喷吐浓烟,里面火势不小,穿防护服的消防员拉着水管往里冲。兰波不走正门,他身影闪进剧院侧面狭窄的街道,计划从剧院后面找个窗户翻进去。
  火焰如封印在地狱深处的恶魔,烘烤着幽蓝的夜晚,静谧已打破,恐惧成为作恶者的狂欢。
  兰波贴着街道远离剧院的一侧奔跑。
  “嗡!”子弹破空。
  “哗啦啦……”玻璃碎裂,碎片从高空坠落,与此同时还有个人摔下来,兰波敏捷地躲进一处墙角。
  没再听到动静,兰波如一只觅食的野猫,谨慎地从藏身处出来,他跑到街道另一侧,后背紧紧贴着剧院的墙壁,墙很热,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剧院里面的人发现他。
  他靠近那具尸体,爆头,子弹从眉心穿过,血糊在脸上难以辨认,兰波蹲下捏了捏这人右手小臂内侧。
  皮肉之下有定位芯片。
  兰波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他站起来继续行动,绕到剧院后面,撬开窗户,撑着窗台翻身而入。
  剧院这处没有着火,兰波进入的地方是后台的一间休息室,房间面积不大,戏服整齐地挂在架子上,化妆品摆在梳妆镜前。
  著名演员都有自己的休息室,这只是后台众多休息室中的一间。
  兰波听到有人说话,他侧耳贴着门板,模糊的交谈一时清晰起来。
  “都放下枪,不然我要开枪了。”女人的声音,还有点熟悉。


第25章 A线
  敲门声,门被推开,有人对他说:“少爷,请到楼下用餐。”
  七八岁的男孩独自窝在书房的角落里,很阴暗的地方,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这个位于顶层的房间说是书房,其实应该是个堆书的大阁楼,硬皮书挤满一排排落地顶天花板的架子,低矮的余晖被分割成橘色光带覆盖年头已久的木地板,书架上也有光,光和细密的灰尘混在一起,又调进了几滴木头与纸张的寡淡霉味。
  没人喜欢待在这个阁楼里,因为阁楼充满阴森与败落,堆砌灰尘和死人缺少价值的遗物。
  只有男孩喜欢。
  他喜欢阁楼中单调的安静,有时他能够见到老鼠窜过不远处的书架,苍灰色,瘦小的,跐溜便消失,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他脑袋里有光怪陆离的孤独,再由孤独衍生出天马行空的想象。
  书被合好放在一边,男孩单手撑地站起来,他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学着成年绅士的模样,高傲又自矜地整理衣领。
  楼下有奢侈的晚宴,金碧辉煌,灯火交映,不是为家人准备的。他缓慢地步下楼梯,矮个子埋在暖烘烘的人堆里,人群将他淹没,他仰头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灰绿色的眸子迎着顶灯洒下的光剔透得如同冠冕上的宝石。
  一厅的宾客向两侧分开,似乎是在为他让道,顺着这条临时的通道往前看,尽头站着个穿白色圣袍的男人,姿态与打扮都暗示那是主持仪式的牧师。
  男孩不受控制地往前走,视线的高度逐渐抬升,起先他平视只能看到人的腰部,越往前走,他可以平视他们的正脸,看清他们的面孔。
  他独自向前,通道的一侧全是他的父亲包围着一个母亲,另一侧全是他的母亲纠缠着一个父亲,所有的人只生着两张脸,两张脸分成两伙人。
  大厅里两伙人夹着道,男孩从他们静止的注视中走过,站到牧师的面前他已脱胎换骨,将近一米九的身量给人天然的压迫感,他却好像还是那个男孩,倔强地挺着腰板,右手在身前攥着左手腕,攥得很紧,泛白的指节暴露了他的紧张。
  “凯文迪许·卡佩先生,您愿意吗?”
  愿意什么?他心中本该生出这样的疑问,可他十分笃定,他回答愿意,简直是迫不及待,像是早已知晓巨额彩票的中奖号码,此时不买下一秒就会被别人买走。
  牧师从高台上走下来,停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怪诞的是牧师变成他的结婚对象,凯文迪许托起爱人的脸庞,熟悉得要命,他后悔没有注意到牧师的样子,或许刚才牧师不是长这个样。
  凯文迪许低下头,两人的额头抵在一块儿,他用只有彼此能听清的声音求他:“兰波,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很吵!有人在他耳边喊:“长官!长官!”
  凯文迪许还没睁开眼,他反手捏着酸痛的颈椎,已经从梦境回到现实。
  他在车里睡着了。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心力交瘁,不如年轻的时候可以眼里挂着红血丝,灌进一杯接一杯的浓茶,不倒翁似的坚守。
  疲惫还在引诱他继续昏睡,他睁开眼又闭上,感受到眼球干涩的刺痛,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被消息惊醒的,惊悚程度不亚于在冰面上行走突然坠入冰窟。
  道森俯在他耳边说:“奥劳拉小姐不见了。”
  …
  为国家元首配备的车当然是最顶级最舒适的,前提是不要躺在后备箱里。
  兰波枕着自己的胳膊蜷在后备箱里,车轮摩擦地面,他的脑子里也在嗡嗡响,空间昏暗而逼仄,除去血液流通不畅造成的四肢僵硬,还给他带来即将窒息的错觉。
  但兰波很安心,好久没有这种踏实的感觉了,他嘴唇贴着奥劳拉散发着奶香的发顶,把她抱在怀里,怎么亲也亲不够。
  这孩子就是个小坏蛋,离开他没几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小坏蛋,你还没断奶呢,就把妈妈给忘啦?!”兰波揉揉她圆滚滚的小肚子,奥劳拉最喜欢兰波给她揉肚子,每次他这样逗她玩,她总是张着没长牙的嘴啊啊地笑,小胳膊小腿儿摇摇晃晃,也逗着他笑。
  软软的,软到心坎里,她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肉。
  这次揉她肚子她没有动,奥劳拉睡得安稳,实际上兰波给她用了镇定剂,小孩子昏昏沉沉的,不知要被她妈妈带去哪里。
  …
  克里姆宫的一切都是一年前的样子,像是胶片定格的画面,将过期的事物永久地封存。
  兰波惊讶于凯文迪许竟没改变房子里的摆设,他溜进那座爬满蔷薇花藤的白色宫殿,恍如隔世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丝绸般的过往在一瞬间将他缠裹,他深吸两口气使自己冷静,拼命忍住眼眶里沉甸甸的泪意。
  婴儿房的位置是早就选好的,三楼东侧紧贴着他们卧室的房间,兰波选的,凯文迪许没有改。
  偌大的宫殿里基本没有人,执事和守卫只在需要时出现,这得益于凯文迪许强烈的领地意识,他喜欢独处,从不办宴会,很少接待客人,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
  凯文迪许的这些表现像是有洁癖,然而他其实是孤僻,凯文迪许的孤僻仿佛是住在他身体里的第二人格,他的主人格要在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并且将第二人格压得死死地,只在家中释放,因为孤僻是一位领导者不应具有的特点。
  尽管情况对兰波的行动如此有利,他推开婴儿房的那扇门还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兰波不能确定奥劳拉就在门后的房间里,然而他像是发烧烧糊涂了,浑身血液迅速往头顶上涌,眼前模模糊糊的,伸手拧了两次才拧动门把手。
  光线正好,婴儿房米黄色的主色调既洁净又温柔,兰波轻声缓步走到带护栏的小床前,他紧紧地捂住口鼻,不想让自己流眼泪。
  他的孩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大了好几圈,不再是小小的一只,闭着眼在他怀抱里打哈欠。那时兰波小心翼翼地抱她,怕珍宝会轻易地碎掉,他轻声哼些记不住歌词的曲子,不是摇篮曲,但他哄她睡觉,努力想当个称职的母亲。
  有时兰波挺恨凯文迪许的,又恨又爱,恨凯文迪许把孩子从他身边夺走,恨他绝情,真的不愿再见他一面。凯文迪许拉着他的手说的永远在一起,不过是情到浓时的漂亮话,当时听到誓言有多开心,如今回想起来就有多难受。
  兰波撑着护栏俯身亲吻奥劳拉的脸蛋儿,起身时一滴泪不慎落下。
  这滴突然而至的泪水使奥劳拉缓慢转醒,她又长又卷的睫毛随爸爸,扑扇扑扇,比蝴蝶的翅膀还要漂亮。奥劳拉小胖手揉揉眼睛,灰绿色的眸子呆愣地看着兰波,圆鼓鼓的腮托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像只受到惊吓的龙猫,表情很是可爱。
  她看清这是一个陌生人,张嘴便开始哭,这一哭吓得兰波手忙脚乱,他抱她哄她,心里特别委屈,奥劳拉不认识他,抗拒他的亲近。
  离别之后,兰波靠着找回孩子的执念才能从那段混乱的记忆里活过来,他想死的,他早就觉得活着没意思,但他不能留奥劳拉一个在世上。万一凯文迪许不喜欢她呢?万一凯文迪许娶了新的夫人生下新的孩子,奥劳拉变成多余的那一个呢?
  兰波不忍想象奥劳拉蹲在角落里边抹眼泪边念叨自己那个短命的亲妈。
  这世上,难有一种感情是对等的,亲情不能,爱情更不能,这些情爱无法放在天平上测量,无法用合同规定甲方乙方的权利义务,爱得深的心甘情愿受损失,只图个你情我愿。
  “……不哭啊,不哭……”
  他不得不给奥劳拉打镇定剂让她安静,数百名守卫密集地分布在克里姆宫的各个角落,加之无处不在的监控,让潜入克里姆宫带走奥劳拉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奥劳拉不配合,她扯开嗓子哭嚎,边哭边在他怀里鲤鱼打挺式的扭动着找爸爸。
  针扎在孩子屁股上比刀刃割肉还让兰波痛苦,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一件正装外套,是凯文迪许留在这儿的,用外套裹着孩子,兰波打算离开了。
  行驶的车速度减慢,兰波知道现在正经过亚瑟堡的城门口,他停止回忆,缩在后备箱里搂紧昏睡的奥劳拉,凝神注意外面的声响。
  …
  “克里姆宫的车!放行。”军方果然在排查过往车辆,他们应该还没有收到奥劳拉失踪的消息,不然不会给这辆车放行。
  车又开始加速,兰波放下心来,他呼出一口气,心想出了亚瑟堡,国境之内范围太大,凯文迪许想抓住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
  家里头一次涌进这么多人,凯文迪许撑着窗台背对着忙进忙出的侦查人员。
  “初步判定是受惊过度引发心脏病,最终导致死亡。”专业的声音听来总是冰冷的,早上还是活生生的人,中午不到就变成物件。
  一具尸体,可不就是个物件,对某些人来说探究死亡就像解迷题一般有趣。
  凯文迪许撑不住了,他倚着墙壁迟缓地蹲在地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疼出来的冷汗,胃里翻天覆地的疼,他咬着牙看着尸体被从椅子上解下来,放在担架上被抬出去。
  他无力地抬了抬右手,道森上前听他的吩咐:“通知贝克夫人的姐姐……叫她来处理后事。”
  贝克夫人终生未嫁,一直照顾凯文迪许,在卡佩家时她称呼他少爷,凯文迪许跟卡佩脱离关系,再相遇,她还照顾他,改称他为先生。贝克夫人比凯文迪许的母亲更称职,她陪伴凯文迪许的时间是这世上所有人中最长的。
  凯文迪许后脑勺靠墙闭着眼,许久后,他扶着墙站起来,对同样收到惊吓的凯瑟琳·温迪说:“抱歉,让您受惊了……我希望这里的事情不要传出去,抱歉。”
  他说了两遍抱歉,不过是想包庇什么人罢了,凯文迪许自己的良心也难安,所以才口不择言。凯瑟琳今日来克里姆宫没见到凯文迪许,倒见到另一个故人,兰波·葛林若那人竟然没死透!她气,面上还是要大度。
  她说:“我知道……不过有点可惜,我还没见到奥劳拉。”
  “过两天再来吧,过两天就能找回来了。”凯文迪许领她出去,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


第26章 B线
  对峙的双方全然不对等。
  身材纤细的女人用胳膊死死卡住另一个女人的脖子,拿枪抵着她的太阳穴,恶狠狠地盯着一群靠近她的枪口,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太过狰狞,再加上血污,活脱脱是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肆虐的火舌舔舐着人的毛孔烤出汗液,热浪让人联想到干涸的河床,皴裂延展的纹路如蛛网,死亡的阴影在弥散,黑洞似的枪口组成的包围圈在逐渐缩小。
  最后一个恐怖分子。
  她已经被包围,等人瓮中捉鳖。
  “放下枪?您手上的筹码是别人的命,我们手上是您的命,作为谈判的对立方,您怎么能让我们放弃筹码?”包围圈有序地裂开一道口子,凯文迪许从持枪护卫身后走出来。
  他服饰装扮一丝不乱,动作太过从容不迫,灰绿色的眸子看向场中,有种置身事外的平静,单看气质像位姗姗来迟的老法官,然而细看之下,神情冷淡到有些高不可攀,仿佛没有看到那人正持枪劫持着人质,而且人质恰好是他今晚的女伴。
  “我早已做好死的准备,但她呢?”黑衣女人用手枪顶凯瑟琳的太阳穴,粗鲁的威胁使得习惯被人追捧的凯瑟琳缩了脖子。
  凯瑟琳受凯文迪许青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种情况下她居然不喊不叫,没有一滴眼泪,端的是贵族慷慨赴死的风范。妆蹭花了,眉眼紧缩,瘫软着浑身颤抖,无损于她的美貌。
  “她做好死的准备了吗?或者说您做好让她死的准备了吗?”
  凯文迪许整着暗红色的领结,闻言轻笑了一声,火光映照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明灭中透着漫不经心的淡漠,他说:“您的目标是温迪夫人?我还以为是我。”
  伪装成演员阿黛尔的恐怖分子还作歌剧女主角的打扮,一袭华丽的黑色长裙端庄肃穆,气势却在应对凯文迪许时遭遇滑铁卢,陡然被抽掉脊梁骨,跳梁小丑似的惹人嗤笑。
  “温迪夫人是无辜的,杀掉她对您没有半分好处,相反还会带来祸患。您放了她,半个小时之内亚瑟堡的城门将会没有一个守卫,这个交换条件怎么样?”凯文迪许挺立的身后有无数枪口,他掌握着指定游戏规则的权利。
  黑衣女人紧绷着面容防备凯文迪许,她表情忽然一松,对凯文迪许说:“杀掉她会让你难受。”
  她要为她的同伴报仇,即使手段拙劣,效果达到便好。
  “这里任何一个人死掉都会让我感到难受。”凯文迪许说得很诚恳,“女士,您也不例外。”
  这话听起来博爱,再一想实际是说凯瑟琳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凯文迪许不给她时间思考,他接着说:“诺斯亚地区必有一战,杀掉她杀掉我甚至杀掉这里的所有人,事实都不会改变,在亚瑟堡的恐怖袭击只会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提供导火索。相信我,您活着比死去有价值。”
  不经意间,凯文迪许离她们越来越近。
  黑衣女人被说动,她狂热驱使的毁灭倾向被一步步理性分析击溃,现在她要开始谈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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