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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先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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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青山白云近在眼前,天边蔓延着橙红色的火烧云,几乎要将青山绿水也染成绚烂的红。这边山下挺热闹,公路边就是一条波涛汹涌的江河,江河对面住着人家,各色餐饮店全面开花。
这里没有专门准备停车场,大家停车都是随意停靠在路边。老三关门下车,靠在车门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舒服地直叹气:“刚刚在车上就想抽,现在总算抽上了。”
宿舍里路易,周歌和老二喝酒不抽烟,老三抽烟不喝酒。他刚刚顾忌着旁边的路易,这才一直忍住烟瘾。路易打理着自己的运动帽,看向老三,无奈地说:“老三,还是少抽点烟。”
老三唏嘘:“哥哥就过过瘾,你嫂子以后盯着我不许我抽烟呢。”
老二和周歌跑去鱼庄找座点菜,老三把墨镜取下来,挂在衣服上。
“以前这条河的名字,还是你告诉我的。”老三忽然说。
眼前这条清澈的江水名为“东墟”,从北流向南。
东墟,墟是荒芜破败的居住地,听着便不详,这条江千年前就是这个名字。路易盯着东墟江对面的一座山头,若有所思。
“怎么?”老三道。
路易摁了摁眉心:“对面是什么东西?我总觉得那里有什么看着我。”
大桥对面是一片青幽幽的大树,个个高耸入云,密密匝匝地种在一起,树冠挨着树冠,乍一眼看去,连成一片。这让路易感觉很不好,总让他想起那天瞧见的罗网叶。当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时,人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无力,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无力感。
他所见所听所闻所感都是真实,每日看见的阳光,学校盛开的花朵,学生灿烂的笑容,一切都是那么鲜活有趣。陆吾却告诉他,他的世界,不过是那棵树上的一片树叶,多么荒诞可笑,但路易知道,陆吾说的全是真实——
他的世界就是那棵巨树上,亿万树叶中的一片。
“那里以前是个道观,早就荒了,你要去看?”
“道观?”
“对,还是个祖庭,以前道教就在这里发家的,不过现在没什么人知道。”老三道,他扬起下巴示意,“这道观都破成这样了,政府也没拨款修,你看那树,要是修过能那么乱吗?”
祖庭这个词分量很重,这代表着一个宗教最开始的地方,虽然现在道教祖庭好多个,从哪儿兴起也众说纷纭。或许这个道观也只是当地人闲谈时,随便编出来的祖庭名头,可路易冥冥中总觉得应该去那里看看。
老三一眼就看透了路易的心思:“想要去那儿看看?”
路易点头:“对。”
老三道:“吃完饭再去。”
话音刚落,他们二人就听见老二扯起嗓子大吼:“进来吃饭!你们俩还在那里杵着当门柱呢!”
老三应了一声,掐灭烟头,丢在地上用脚一碾,拾起来放进垃圾桶。
“走,吃饭去。”
进鱼庄前,路易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排参天蔽日的大树,大树后似乎藏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第19章 东墟江、坐忘观
鱼庄打出来的招牌是一鱼多吃,都是东墟江里的捞起来的新鲜河鱼,味道鲜美,入口即化。
路易对鱼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准确来说,他对大多数食物都这种态度。好在他常年没表情,别人也看不出他是喜欢还是讨厌。
老二无疑是吃得最欢的,周歌要了一扎啤酒,帮老二把瓶盖撬开,哥俩举着瓶子对吹。
老三吃饱喝足,摸出根棒棒糖咬在嘴里,眯起眼看着周歌和老二对饮。周末许多人都会选择到霞涌、积翠这片山里度假散心,是以,这个点人流量大,路易透过窗户能看见街上人来人往,无数挂着外地车牌的车子在这条路上呼啸而过。
他们选的这个位置靠墙,整片墙都是玻璃,上面贴着一些红色大字,写着什么种类的鱼多少斤。毕竟山脚下,也不指望装修多豪华,用老三的话来说这些装修都是虚的,只有物美价廉才是真的。
路易的目光穿过玻璃墙,落到那排树上。
他的不对劲连周歌都注意到了:“小路怎么了?”
路易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夹鱼,摇头说:“没什么,你们继续吃。”
这一顿饭就吃到七点半,周歌和老二喝得酒意上头,整张脸都通红,路易吃得七成饱,便放了筷子。老三倒一直在咯吱咯吱嚼棒棒糖。路易起身付了钱,坐回来问他们还要不要添些菜。
老二大手一挥:“再来一斤小黄鱼。”
周歌一巴掌糊上他的后脑勺:“还吃,今天晚上你就在山底下躺平,别爬山了,你这都增重多少斤了?”
路易闷得慌,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酒味重且喧闹的环境,看周歌和老二还有继续对吹的架势,他道:“我出去吹吹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从江边向外看,起伏的青山渐渐消失在云海里,就连盘山公路都像是通往云巅。路易忽然想起幻境里的那棵树——姑且将那次神奇的经历叫做幻境,那棵树顶天立地,树桠边都缠绕着流云。
他虽然是吸血鬼,却一向不信神灵,平日里看见卷舒逸散的云彩,脑海里浮现的也只是云的定义,什么大气中的小水滴冷化形成的聚合物。可那棵树边的流云却让他没法满脑子跑火车,只能感到战栗。
那些流云看着清清淡淡,仿佛风一吹就会飘散,可就是让人感觉肃穆和神圣,这种感觉来得蹊跷,只想叫人顶礼膜拜。
这种刻入骨子里的震撼,让路易现在看见天边云彩都有些胆寒,约莫是那次幻境的后遗症。
像是有神灵伫立云巅俯瞰众生。
江上清风徐来,原本吃饭带来的燥热一扫而空,路易打理得整整齐齐的额发一下被吹乱。他随意一抹,将额发全梳到脑门后,露出白净的额头和挺直的眉毛。
东墟江对面就是老三嘴里的祖庭,路易翻出手机查了查,倒真查出点东西。
对面这个道观叫坐忘观,公元一百多年建成,固守东墟江千年,公元一千年左右因战乱荒芜百年,易主,摇身一变成了佛寺。后来异族南下,整个广都烽烟四起,战火纷飞,和尚们拿着细软逃之夭夭,坐忘观再次荒芜百年,这才重新回到道士们手里。
建国后,政府拨款重建了一下道观的房屋,不过比起之前的辉煌,堪称寒酸。老三说这道观荒了其实也不准确,应该是没什么香火,到处都破败得慌,冷清寂寞,只有小猫三两只,估计连个正经的道士都没有。
值得一提的是,东墟这个名字也和坐忘观挂钩。这个“墟”,指的便是荒芜的坐忘观。
“看来当年坐忘观香火挺盛,怎么一点名气都没有,看来是名字取得不太好。”路易心道,他又翻了翻其他搜出来的网页,记载如出一辙,没甚新意,零零碎碎提到坐忘观供奉了些什么神明。
他上知网查了一下有关道观的资料,只发现一些乱七八糟的道观研究,里面根本没坐忘观什么事情。他叹了口气,关了浏览器,把手机揣回兜里,打算待会儿亲自去看看。
好歹知道对面这个道观叫什么名字,也不算一无所获。
等周歌和老二吃完饭,已经华灯初上,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老三扛着两个酒鬼出了鱼庄,一股脑丢进车后面,扭头问路易:“还去看道观吗?”
路易道:“明天去看,今天怕是来不及了。”
老三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下来:“可以,明天我陪你。”
路易:“你明天下午不还有事吗?我刚刚逛了逛,附近山门有公交车,你明天把我丢在山门就行。”他虽然平时表现的与人类无异,可终究不是人类,徒步走个几十里路对他来说小菜一碟,走完后脸不红气不喘,跟没事人一样。
如果不是害怕路上的监控,他可以选择飞奔着跑回家,速度比开车还快。可惜如今已经进入科技社会,非人类就很不好混了,稍微表现出点不一样就要被电子眼抓到,除非有什么隐身之类的特异功能。可惜的是路易并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实在叫人扼腕。
“那不行,”老三断然拒绝,“高速开车都要三小时,你这公车时间肯定更长,后天你还要上课,就这么说定了,明天送你。”
“看个道观而已,要多长时间。”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路易只能接受,老三性格和外表一样强势,当了快十年的兵,下命令似乎越发驾轻就熟。
周歌和老二都醉的不知猴年马月,咕噜着在后座打瞌睡。路易坐上车,回头看着他们,忍不住喃喃道:“他们是一齐忘了今天晚上要爬山了吗?”
老三刚交清停车钱,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正好听见路易的自言自语,大笑起来:“没事,最近霞涌这里刚把盘山公路修好,直通山顶,咱们能一人扛一个,把他们背上看日出的地方就行。”说着,他指了指那条通往云巅的公路,“就那。”
路易勉强点头:“也行。”
车后面两个醉鬼已经开始打鼾,一时间车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味。老三果断摇下车窗,凛冽的山风瞬间呼呼地灌进来,一下把酒味冲散,车厢里一时间都是清新的草木香气。
四周升腾起雪白的云雾,路易转头凝视窗外,看着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行驶,视野越来越高。眺望远方,尽是巍峨的高山,山巅上似乎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白雪。路易想起家里那只猫先生。
昆仑君……
不知神灵统御下的昆仑山又是何种模样?与人所见的昆仑山相同吗?人看见巍峨壮丽的雪山总会感到敬畏,因为在雪山面前,人实在太过渺小,只想顶礼膜拜。
很多时候他看见陆吾,都不会意识这是一位神灵,因为陆吾那副灰色肥猫的模样,真的不太正经,就跟一只家养宠物差不了多少。他总会忘记那天竹林里威风凛凛的白虎,和跟前柔软的肥猫是同一个人。
车内很安静,只有风声。
老三估摸着酒气散的差不多了,便关上车窗,毕竟夜里山风极冷,有时候第二天叶上都会结霜。
“阿易仔,你真不准备找个女朋友?”老三突然说。
路易一怔,回过神来,苦笑着摇头:“我情况不怎么适合找女朋友。”
在老三再次开口前,路易明智地先发制人:“老三,你说说嫂子吧,我还不知道嫂子什么样?”
“你嫂子,很漂亮,给我的感觉,像……”一说起自己的女朋友,老三的语气就变得柔和起来,他凝视前方,控制着方向盘,沉吟半晌,似乎在思考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她,“像雪一样。”
“成天冷冰冰的,”老三眼里满是笑意,“但是又很单纯,和她名字一样。”
路易吃了一嘴的狗粮,默默扭开脸,无奈道:“别喂狗粮了,齁得慌。”
老三哈哈大笑,他打开车载音响,广场舞神曲响了起来,车内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和车后两个酒鬼的鼾声相映成趣。老三余光里看见路易抽动的眼角,解释说:“其实这种特别闹的歌,很能提神醒脑。”
路易扶额:“深有体会了。”
夜幕上挂满繁星时,他们两人加俩醉鬼终于到达山巅,山上有座佛寺。路易心里一乐,心说:“山上佛寺,山下道观,俩家怎么没打起来?”
话虽如此,山上的佛寺也没有多金碧辉煌,用个不恰当形容词——清汤寡水,青瓦灰墙,看起来极为寥落。和山下道观半斤八两,活似两个难兄难弟。
车停好后,老三把后座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两人拖了出来,指着山上其他几座房屋,道:“那里有个小客栈,将就小憩一下,四点钟起来看日出。”
路易没有异议,周围也有很多来看日出的旅客。大多数游人都自备帐篷,或者干脆打开后备箱,穿着羽绒服盖了条毯子,坐在后备箱里依偎着谈天说地,其中情侣居多,也有少部分是全家出动。
路易背着周歌穿越车群,默默想:“今天该带着陆吾来的,一起吃狗粮。”
想到这里,路易脚步一顿,心说,天上有女神吗?这么多年了,陆吾应该不是单身吧?
第20章 日出惊山鸟
山顶上的客栈简陋得很,床又窄又小,一间房子跟蜂窝一样。四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特别闷,路易把呼呼大睡的周歌和老二安顿好,干脆和老三一起到客栈大厅坐着等日出。
老三身体好,凌晨山顶冷得堪比深冬,他还是只穿了件工字背心,大剌剌地露出胳膊,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
“不冷?”路易偏头看了他一眼。
老三:“不冷。”
山里不论是空气还是环境都比城里好,就连天都显得近一些,夜幕上繁星闪烁,似乎触手可及,隐约能看见天上流云聚散浮沉。
山上手机信号不好,路易玩了几局消消乐就把手机揣回兜里。客栈前台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对着个笨重的台式电脑玩蜘蛛纸牌。老三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醒来后就去找那个小伙子聊天。
路易喜静,旁边前台小伙子和老三聊得热火朝天,他轻蹙眉头,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便摸出耳机,蜷缩在沙发角落里听音乐。他爱好很奇特,喜欢听雨声,不管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声、或是伴随轰轰雷鸣的暴雨声,都是他所爱的。
耳机里流淌着潺潺雨声,路易盯着客栈外的星空发呆。
枯坐几个小时,路易脑海里一片空白,似乎什么也没想,迷迷糊糊时间就过去了。老三和前台小哥聊得口干舌燥,他这些年经历丰富,上山下海,什么都干过,各种故事信手拈来,听得前台小哥一愣一愣。
路易偶尔回过神时,也会听老三胡说八道。
前台小哥殷勤地倒水递给老三:“哥,润润嗓子,您继续说呗,之前那个树怎么了?”
老三摆手:“我看看时间。”大厅上挂着的钟表,时针指针都一动不动,显然是坏了。
前台小哥羞赧道:“坏了一直没修,”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现在三点,五点左右出去看日出正好。”
老三抿了一口水,含在嘴里,咕噜咕噜地咽下去,缓慢地感受温水的甜美,让水分充分滋润他干渴的嗓子。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故事?”看着老三在自己身边四仰八叉地坐下,前台小哥还一脸恋恋不舍、回味无穷的模样,路易看得心里直发笑,便问道,“看他样子跟嗑药一样。”
“瞎扯了一些有的没的,小年轻不就喜欢听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老三小声说,还龇牙得意一笑,“这些年我到处乱跑,到处风俗神话鬼故事都听了一耳朵,东拼西凑讲个故事还不简单。”
路易摇头失笑。
老三回味了一下自己刚刚胡编乱造的故事,意犹未尽。
“对了老四,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老三突然说。
路易:“你说。”
“你嫂子没有身份证,我想请你托关系办一张。”
路易瞧了他一眼,忍不住槽了一句:“这事你自己就能办吧。”不过一张身份证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路易爽快地答应下来,“行,这件事包我身上。”
老三振振有词:“我这不是最近要清正廉洁,尽量别动用特权。”
路易:“……”这得了便宜还卖乖。
天色蒙蒙亮,他们合力把宿醉的周歌、老二叫醒,扯到观景台看日出。这时候红日还藏在山后,只有微微的日光透过云层,隐约能看见太阳的雄姿。
周歌裹着薄毯,睡眼惺忪地蹲在一边,看起来像个痴呆儿。
老二则勇敢地抛开毯子,说是要让寒冷唤醒他沉睡的意识。凛冽的山风吹得他的T恤猎猎作响,勾勒出他排骨一般的身板,肋骨根根分明。
老三顶风点燃一杆烟,用夹克挡着吸了几口,他眯着眼睛眺望山的那边,那轮红日已经冒出个尖来,霞光初现。
他只克制地吸了几口,便把烟掐灭,夹在手指缝里过瘾,然后把手搁在老二的肩上,说:“我说老二,你最近也瘦的太厉害了。”
老二一边发抖,一边捡回滚在在地上的薄毯,抖干净毯子上的灰尘,他一边披毯子,一边心酸地叹气:“最近不知道怎么,成天就想吃素,也就昨天看见你们,才对肉提起点兴趣。”
老三乐了:“你的一点兴趣就是七八斤鱼和一箱酒?那等你兴趣盎然,我可招待不起了。”
老二拍掉他手,嘟哝:“起开,男男授受不亲,我还担心我吃那么多会不会出事。”
路易皱起眉头,仔细打量老二,他脸色算不上差——毕竟昨晚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还早早地起床在料峭寒风里看日出,想要面色红润也不容易。他大学的时候就很瘦,现在也不例外,偏偏整个宿舍就属他吃的最多,胃却像无底洞似的,也不知道吃下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
他知道有些人天生吃不胖,老二以前吃掉的东西还算正常范畴,可昨天老二吃的也太多了些——就像老三说的,昨天他一人就干掉七八斤鱼和一箱啤酒,就连他不喜欢的草鱼也一口气吃了好几锅,除此之外还有零零散散的甜点、素菜、米饭。
就算现在网上风行的大胃王也没这么夸张,若不是路易亲眼看着老二上车,他甚至要怀疑老二催吐。
感受到路易灼灼的目光,老二扭过头来,道:“老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路易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他把喉头的话咽下去,含糊其辞道:“我看你脸色挺差,昨晚睡得是不是不怎么好?”
老二从毯子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是吗?不过昨天晚上确实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他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梦里一直在竹子下面刨土,刨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刨出些什么。”
他说话声音很低很小,这时候风又大,路易听得也不太清楚,只能勉强听到几个模糊几个词,什么“刨土”“梦里”,路易压根没法将这些词凑成一句完整的句子。山风愈发凛冽,在山巅呼啸盘旋,流云随风散开,霞涌峰后是炽烈的红日,绚烂瑰丽的霞光从山峰后喷涌而出,原本天地间朦胧的轻纱被霞光刺破,云彩与红日一起熊熊燃烧。
也只有这个时候,可以直视红日,而不被它的光灼瞎双眼。
路易正感叹着日出的壮美,就在这时,他看见红日里有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他凝神看去,那抹黑影像一只鸟,在红日里忽隐忽现,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他用手碰了碰身边的老三:“老三,你看见太阳里有什么东西吗?”
老三眯着眼睛看去:“什么东西?没有。”
“怎么可能?就在太阳中间,一个鸟一样的影子,你没有看见?”路易指着太阳。
那个鸟一样的影子在红日里呆着,翅膀一动不动,整只鸟却围着太阳旋转,活似太阳神鸟金箔,羽翼舒展,身姿修长。他恍惚中听见一声悠长清脆的鸟鸣,旁边爆出阵阵惊呼声,路易猛地回神,发现旁边观看日出的人群中一片骚动。
群山深林里飞出乌压压的鸟,在霞光里,一身翠绿的羽毛闪闪发光。它们铺天盖地地出现,又义无反顾地向那一轮红日飞去,有一种献祭般的美感。
本来昏昏欲睡的周歌和老二也因为这一奇观变得清醒起来,睁大了眼睛,注视一群一群的翠鸟从深林中出现,又消失在华美的霞光中。
“卧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老三喃喃道。
不同于旁边惊叹赞美的游客,路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们看不见,只以为是霞光太盛,才挡住了翠鸟们的身形,出现消失的假象。可他看得分明,那些翠鸟是确确实实消失了,一头栽进朝霞里,后面的翠鸟似乎没有发现同伴的消失,仍前仆后继地向红日蜂拥而去。
路易忍不住颤栗起来,太阳中鸟形剪影振翅欲飞,忽然,他看见剪影的翅膀一动,整个剪影都舒展开来,露出与寻常鸟类迥异的三只腿。他蹙起眉头,正要细看,那红日却猛地光芒大盛,日光直直照射他的眼睛。
路易猛地捂住眼睛,酸涩、胀痛,各种难受滋味轮番涌上,他痛呼一声,连外界的声音都要听不分明,他靠在观景台的栏杆上,摇摇欲坠。
他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等路易再醒来时,身上盖着薄毯,睡在老三的车后座上,空气里浮着一股淡淡的烟味。他挣扎着起身,发现其他三个兄弟都在车外,或者抽烟,或者蹲在地上发呆。
靠在车门上的老二先发现他的动静,隔着车窗,他大声道:“老四,怎么样了?”
路易张张嘴:“还好……”他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喉咙几乎要冒烟。
老二打开门,心有余悸道:“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昏过去了?”
第21章 寥落祖庭深
路易也觉得奇怪,他刚才为什么会忽然晕倒?是因为太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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