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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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5
　　可我若真随了云昇的愿，乖乖飞到他手上，由着他将我再抱回怀中用那像是要吃了我的目光盯视，我心想还不如住在这跟树杈上。
　　606
　　云昇见我许久不动，又唤了我一声。
　　我能看出他眼里的担忧和期盼。
　　607
　　可我不想由他照顾。
　　608
　　我把这种情绪理解为“不服老”，而不是旁的什么东西。
　　。。。。。。什么旁的东西？
　　609
　　我默了默，对自己忽然产生出的自问感到莫名其妙。
　　我深深反思了片刻，忽略心中莫名的感情与手脚发热的怪状，我认为这确实是不服老。
　　我虽然比云昇大了二百多岁，但我到底还是正处于身体强盛时期的鸾族三殿下，可不能被云昇这区区一百多岁的毛孩子看轻了去。。。。。。
　　610
　　眼前忽然一黑，我在心中默默发的牢骚被打断，只感觉有个黑影照着面门袭来。
　　那一瞬间我紧紧抓住脚下的树杈，闭上眼自暴自弃地等着明显不怀好意的身影到来。
　　611
　　云昇落在我身边时，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就像是柳树上枯朽的树叶，轻飘飘地脱离枝干，在下落过程中不慎掉在另一根树干上，轻得令人充耳不闻。
　　612
　　若不是感受到周围空气的波动，我都不敢相信云昇的术法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察觉的地步了。
　　我赧然，感到自己有些失态，悄悄睁了一只眼，向身体一侧看去。
　　613
　　云昇正弯着眼睛冲我笑。
　　614
　　不是寻常那种“勾勾嘴角”的笑，而是眉眼都弯成个月牙，嘴唇微微开启一个缝儿，能看到他洁白的牙齿。
　　虽未发出声音，却明显让人察觉出他此时颇为明朗的心情。
　　615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616
　　我颇不风雅也不君子的偷瞄了云昇这一眼，直接就与他对上，正好被他抓个现行。
　　617
　　我简直无地自容。
　　甚至想松开树枝一个倒栽葱掉下去算了。
　　618
　　于是隔日二哥好不容易处理完因自己一时潇洒而堆积成山的公务，终于得出个空闲来看我时，见到仍处在原形中的我窝在云昇怀中任他摆弄，几乎可以说是惊掉了下巴。
　　619
　　彼时云昇正拿着把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梳子——反正不是我平常用来梳头的那把，正在轻手轻脚地为我梳理背上的青羽。
　　而我时不时哼一声或是用羽翼刮一下他露在外头修长精瘦的手臂，提醒他轻些或是重些。
　　左侧肋上的伤口今日已经不再流血了，我不喜欢那带有难闻的草药味的纱布总糊在上头，便每每都要将它揭下来丢开，云昇怕我乱动再将伤口扯开，便在那处凝了个光圈，罩住了已经结痂的伤口。
　　我这时一边晒太阳一边享受着云昇这小子颇为舒服的按摩和搭理羽毛的轻柔手法，俨然已经发现了新的乐趣。
　　620
　　我应该早些化出原形让云昇伺候的。
　　我才体会到人间所谓的“养儿防老”、“乌鸦反哺”的皮毛，就寻到了如此多的乐趣。
　　——享受啊。
　　621
　　我扇扇羽翼，一巴掌拍在云昇脸上，然后引颈向院门处看去。
　　是告诉云昇，有客人到访，快去接待。
　　622
　　而云昇原本不知在想什么，明明修为日渐精进，却像是完全没有感知到有其他人靠近，还面露茫然地问我：“弄疼你了？”
　　我一巴掌扇过去。
　　623
　　看着云昇快步向门口走去的背影，我只觉这孩子也忒好用了些。
　　有些不愿让他娶别的姑娘了。
　　624
　　云昇俨然是个主人那般，恭敬地邀请二哥进来，引他到我边上的石凳上坐下，又斟茶倒水，十分有礼貌。
　　我看着他对待客人时举手投足间的风雅矜持又不失礼节的模样，骄傲地昂起了头。
　　625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二哥定在背地里偷偷羡慕着呢。
　　626
　　二哥到底有多羡慕我并不知晓，我只知他似是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瞪了我一眼。
　　我十分不解。
　　627
　　我盯着二哥不见喜怒的脸，抖了抖身上的毛。
　　——二哥你来啦。
　　628
　　二哥面色平静地转过头，像是没看见我似的，将视线落在了云昇身上。
　　语气凉凉地开口：“何时回来的？”
　　“昨日。”云昇恭敬地回答。
　　“我将你推给宣俞战神学艺，你学的如何了？”
　　云昇神色平静，十分中肯地回答：“尚可。”
　　629
　　我又抖了抖羽毛。
　　这小子怎么都是俩字俩字的往外蹦？
　　630
　　二哥先是看了看我，紧接着又斜睨着看他他，眼神里有些警告似的：“莫要惹是生非。”
　　“是。”
　　云昇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morning~

　　☆、入梦

　　631
　　云昇之前应了赶上休沐便会回来看我，这次正赶上我重伤，将仅有的两天闲暇全都花在照顾我身上。
　　我恐他埋怨来之不易的空闲还要用来盯着我，便时常在被他伺候的昏昏欲睡时打发他去歇歇，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结果这小子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疲惫，还有点不乐意似的，说让我踏实歇着，他就在边上替我端茶递水。
　　632
　　我心想这孩子终于是长大了，都知道孝顺我了。
　　633
　　可惜再漫长的闲暇也有到头的时候，云昇顶着被宣俞战神责罚的风险，堪堪拖了五六天，在我不断地劝说下，终于松了口，打算返回天界了。
　　634
　　他走那天有点冷，外面空气浑浊，有些雾蒙蒙的。
　　好在我已经能独自一人喝水吃饭，在院中飞来飞去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灵力已经恢复了三四成，我估摸着我快能变回人形了。
　　也就是云昇下回回来，我就能以寻常的模样见他了。
　　635
　　云昇着一身利落的灰色劲装，鸦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修长双臂上紧紧箍着月白的护腕，手里攥着擎天锏。
　　他站在风里，像个英姿飒爽的江湖侠客。
　　636
　　但若是这位侠客此时没有抱着我的身体不撒手，我说不定多赞美他几句。
　　637
　　“阿青，我这就走了，你千万别再伤着，我过几日就寻个空闲回来……”
　　我低叫一声，尖尖的喙啄了下他放在我腹上的手背。
　　还不快走？
　　当心宣俞战神知道你这般不务正业后一个不高兴废了你。
　　638
　　云昇勾了勾唇，坏心的将指尖一弯轻轻抠了抠我下巴上柔软的绒毛，我刚要表达不满，他就赶紧转了话音：“好阿青，我不闹你了，这就走了。”
　　我：“……”
　　这话听着耳熟。
　　639
　　我扭头不看他，挣脱他的怀抱飞到最高的柳枝上，朦胧中似乎听到云昇叹了口气，然后平地而起，留恋地看了眼我后就向天边飞去。
　　640
　　我终于体会到凡间的父母送亲子上京赶考时的感受了。
　　很舍不得，又期盼他好好学本事、涨知识，将来出人头地，再不受他人欺侮。
　　不过在这之中，我与凡夫俗子追名逐利的心不同。
　　641
　　因为我更舍不得云昇离开。
　　642
　　也就是云昇飞往天界的当天夜里，我辗转难以入睡，心中像是有把火在烧似的泛着一阵阵地疼。
　　原身的每一根毛孔都像是针扎似的，使我一刻也不能静下心来。
　　643
　　等我不知何时坠入梦中，再次睁开眼后只见周身一片混沌，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这股腥气全都吹向我所处的方寸中，血雾缓缓聚集，几乎要将我身上这身青衣也染成绛色。
　　我茫然地向四周望去，只觉这地方有些熟悉。
　　“……！”
　　644
　　不知何时，有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中。
　　我脚步一踮，考虑了会儿，自觉此处并无威胁，便飞到了人影附近。
　　这人背对着我，右手执着一柄长剑，剑刃上挂着鲜血，顺着主人直指褐色土地的动作汇成一股股细流，落在地上。
　　我到他身后时，他脚下的鲜血已经变成小小一摊，在光的反射下泛着诡异的猩红。
　　645
　　我振翅绕过一地狼藉，在这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面前站定。
　　透过他满脸血污和汗水混合着血迹凝在脸上的头发，我仔细辨认了片刻，忽觉他有些面熟。
　　646
　　与我二哥的容貌十分相像。
　　647
　　我还在怔愣中，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紧接着在我来不及反应时喉间被人从后面紧紧攥住，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648
　　除了将我视为眼中钉的鸾君还有谁有这样制造梦境的能力。
　　他织了一个映射现实的梦。
　　我估摸着这处应该就是鸾族与魔族大战的疆场，而我面前这人，就是我那素未谋面年纪轻轻就殒身了的大哥景宸。
　　649
　　可此时我并没有闲心去想别的，鸾君掐着我纤细的脖子将我高高举起来，双脚渐渐离开地面，在空中挣扎乱晃。
　　我已经喘不上气来，只凭着本能将尾羽一甩，艰难聚气一束灵力推至鸾君掐着我脖子的手上。
　　可我重伤未愈，积赞的灵力少得可怜，在此时深不可测的鸾君面前如蜉蝣撼树，那丝灵力就如石沉大海，不见波澜。
　　650
　　鸾君的手如同铁箍，愈发收紧。
　　我艰难向后转头看他，嘶哑着哼了一声。
　　双翼无力地颤抖，濒临死亡的感觉随着胸口被挤压的空气一齐席卷而来，四肢渐渐失去知觉……
　　朦胧中我看到鸾君一如既往狰狞的脸庞，透着浓郁的邪恶气息。
　　如果他有张尚且能辨出五官的脸，那上面一定挂着如恶魔般残忍又心狠的笑容。
　　我看着看着，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双翼耷拉下来，缓缓闭上了眼。
　　

　　☆、恢复

　　651
　　我猛地睁开眼。
　　652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我扶着床坐起来，半个身体探出床边，直接就开始干呕起来。
　　喉咙火辣辣的痛，像是被刀刃破出无数个伤口，浓浓的铁锈味在口腔里挥之不去。
　　胸口中稀缺的空气逐渐被填满，我剧烈地颤抖着，撑着床的双臂接连不断地抖动，几乎要撑不住我的身体。
　　653
　　在一个急喘的间隙，我抬头朝着桌上的铜镜看去，发现我已经呕得面色通红，面上尽是痛苦之色。
　　654
　　鸾君差点在我自己的梦中杀了我。
　　他原本就是鸾族法力最为高深的王者，如今又吸食不少仙人的灵力，我难以想象他的修为到底高到了什么地步。
　　怕是宣俞来了，都要与他僵持许久。
　　655
　　我正在苦苦思索，不期然将目光又放回铜镜中，顿住。
　　一身材修长五官略显苍白的男人正撑在床上。
　　656
　　我化回人身了。
　　657
　　我几乎是跳起来就跑出了门，急着告诉二哥鸾君心怀不轨，让他快点做些防备，万万不要让鸾君惹出乱子，好让天界借着这个由头降灾我鸾族。
　　658
　　“二哥！”
　　我才进了二哥的住处便迫不及待地叫他，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659
　　彼时二哥正在自己院中的亭子里提袖作画，美娇娘葭凝姐姐正在一侧抚琴，二人时不时相视一笑，眼中情意尽显。
　　在我这局外人看来，宛如一对伉俪情深的神仙眷侣。
　　660
　　可我此时断是没有心思欣赏这美景的。
　　“二哥！”
　　我飞身而起，直直落在二哥身前，抓住他的手。
　　急急道：“二哥………”
　　661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662
　　不是我不愿说——否则我这般急迫地跑来是为了什么？
　　而是想说的话有很多，此时一开口却像是忘了词、忘了如何讲话。
　　我后面说的一长串话诸如“鸾君成魔”、“鸾君囚仙”都像是消了音，我像个跳梁小丑般对着二哥干。做。口。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663
　　二哥惊讶地看我一眼，问：“何事？怎么如此慌张？”
　　我心中十分挫败，不甘地跺了跺脚，攥紧手心又说了一遍。
　　664
　　一丝声音也无，只剩双唇间干巴巴的开阖。
　　665
　　二哥皱了皱眉。
　　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葭凝姐姐以掌拂了拂琴弦，待琴音稍霁，站起身绕过木琴，拍了拍我的肩膀，关切道：“鸾儿莫要心急，慢慢说。我们都听着呢。”
　　666
　　——我有苦难言。
　　667
　　慌乱中我灵光一闪，抢过二哥手中的狼毫，匆匆蘸了墨就着那张尚未完成的山水图落了笔。
　　668
　　我颤抖不稳的手握着笔，只写出个在我平时看来定不信这是我能写出的略显扭曲的“鸾”字，就有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落下来。
　　我废了很大力气，第二个字却再难写出来了。
　　669
　　僵持了许久，终以我颓丧地扔了笔告终。
　　670
　　鸾君搞了鬼。
　　671
　　确实，他放任我修为恢复，却不会放任我毁了他的大业。
　　再如何倔强，我也是没法子的。
　　672
　　我失望地告别二哥，在他与葭凝姐姐茫然不解的目光中脚步踉跄，略显失魂落魄地离开。
　　673
　　如此看来，鸾君对我下了这样的禁制，定是他心中的计划太过重要，不容有任何差错。
　　光是将我当提线木偶那般戏弄却不杀我，留下我这条颇为鸡肋的小命，倒辛苦他。
　　674
　　晚上我又被鸾君拽入梦中。
　　只是今夜他不如昨夜那般疯魔，看起来十分平静，身上的气息收敛不少。
　　我入梦后就在那片狼藉的土地上席地而坐，身边落着条不知何人的胳膊，正往外汩汩地流着鲜血。
　　他就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我几乎要认为不是他将我拉进来的。
　　675
　　好在他马上就说了话。
　　“小鸾儿，你又来了。”
　　我后退一步，警惕地看他，保证能在他骤然发难时能及时做出反应。
　　在两个人力量悬殊时，弱势的一方定需更多戒备。
　　676
　　“不是你将我拉进来的么？”
　　鸾君忽地笑了下，破铜锣似的嗓子发出震颤，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是么？我竟不记得了。”
　　我：“……”
　　677
　　“你这记性真不怎么好。”我说。
　　678
　　话音刚落，一股浑厚的威压从鸾君身上释放出来，我宛如海中的一叶扁舟，对这灵力束手无策，直接被压得单膝跪地。
　　——鸾君当真是喜怒无常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morning~祝大家国庆节快乐！今日三更！

　　☆、恩赐

　　679
　　鸾君冷哼一声，脸转向别处，语气不见喜怒地问我：“你可知这是何处？”
　　680
　　这处鸾族与魔族的战场，你身后执剑而立的人是你的亲生儿子。
　　681
　　可我不想答他。
　　682
　　方才我跪下时似乎跪在了一些细小石块上，此时我膝盖处颇为疼痛。
　　我微不可见地蹙着眉，心想这些日子真是多灾多难了些。
　　683
　　鸾君见我不搭话也并不气恼，无言地端坐了会儿，忽然问我：“你恨吗？”
　　“？”我不解地回看他。
　　恨谁？
　　684
　　鸾君抬了抬下巴，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滑向鬓边，颧骨处一道翻卷着的伤痕暴露出来。
　　“我。”
　　685
　　我发现从我少得可怜的见他的几次机会里，他从来都自称“我”，而不是“本王”、“吾”这种颇为正式凸显地位的词语。
　　686
　　“恨？”
　　何来的恨？
　　687
　　我记得二哥也曾问过我类似的话。
　　那时我刚得“清癯”二字为名，二哥问我是否记恨鸾君。
　　因着他见到我时便言语嘲讽，对我颇为厌弃。
　　可我想他若真的厌弃我，又何必将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儿子接回来？
　　干脆任我自生自灭，不知哪天在这大千世界中消逝，随着鸟儿在空中飞过的痕迹，一同泯灭于人世。
　　这岂不快哉。
　　688
　　我不知他为何没有那么做。
　　或许是景宸的消弭，给了这逐渐老去的鸟儿一丝悔过。
　　689
　　虽已有了答案，我却不急着告诉他，佯装认真思考的模样，其实是在暗自蓄力，想冲破鸾君如泰山压顶的怪力。
　　690
　　自觉除了这几次他对我的伤害外，从一开始将我接回鸾族，就信手丢在一边任我自生自灭，以至于我后来的人生从孤苦无依的可怜人变成衣食无忧的鸾族三殿下，每日悠闲的待在院中看书晒太阳，虽也有喜有悲，但大抵是喜的。
　　抛开鸾君如今的所作所为不提，我在心中认为他还有些良知。
　　尚且不到我能讲出“恨”的地步。
　　691
　　“不恨。”我说。
　　鸾君颔首，不知在想什么，语气里竟有了罕见的茫然：“可我恨。”
　　“我恨我自己。”
　　692
　　我哑然。
　　693
　　直觉告诉我他是要说些什么重要的话了。
　　694
　　果不其然，鸾君顿了顿，“我恨我不够强大…倘若那时我强大到勾勾手指便能让天地色变，让万物听我号令，便不会将鸾族毁成现在这副模样。”
　　我听他明显是在追忆什么的语气，再联系上这断壁残垣血气浓郁的梦境，好像明白了什么。
　　695
　　自鸾族退魔那场大战后，得到天君青睐，赏赐疆域与奇珍异宝，同时受其庇佑的众仙家无一不俯首称臣，鸾族一时间风光无限，羡煞之人无数。
　　可只有鸾族自己知道、只有鸾君知道，他们是多恨的。
　　恨自己无能，无法保佑城内子民，恨天界援兵来得太迟，无法施以援手。
　　那些令旁人眼红羡慕的恩赐，若是能换回鸾族壮烈儿女的性命、换回大殿下景宸的性命，谁又会稀罕这些俗物？
　　可世事无常，那些可敬又可怜的鸾儿只身赴死，原本要继承鸾族下一任君王位置的景宸就此殒命。
　　这样悲痛的结果，到底该由谁来承担？
　　光靠天君用那些冷冰冷的物件，能掩盖得了吗？
　　况且如今天界对鸾族虎视眈眈，虽然鸾族并无二心，但又能忍受多少次欺侮和压榨呢？
　　我虽不知天界到底对我鸾族进行了怎般排挤，却也知道自二哥接任以来，光是递交给天界请求减轻供赋的文书就不知送走了多少，但无一不被视而不见，原封不动地打回来。
　　696
　　鸾君将痛恨寄存在天界身上，我大概是能理解的。
　　可我并不赞同他修魔。
　　697
　　彼时鸾君对我的钳制已经松懈，我也借此站起身来，弯腰拍了拍衣摆处粘上的泥土。
　　泥土混了血，凝成泥浆，再怎么清理也难以恢复衣裳原本的模样。
　　我盯着那块脏污，心中隐隐不快起来。
　　698
　　鸾君将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随后手放下又藏进了宽大的衣袖中。
　　“我不该恨天界吗？”
　　我无法回答他。
　　699
　　将心比心，若云昇有天也被众人践踏轻视，拖着他为了光荣而战死的模样示众，即使赐我这世上至高无上的荣耀，我也嗤之以鼻。
　　700
　　我抬头看看眼前这显得有些憔悴的男人，一时悲从中来。
　　

　　☆、青年

　　701
　　“你不该。。。。。。”
　　“我不该？”鸾君猛然站了起来，整个人的情绪几乎与昨日重叠，“我不该恨天界？不该恨那道貌岸然的天君？”
　　我被他咄咄逼人的模样唬得后退一步，顿了顿，慢吞吞回答：“你不该修魔。”
　　702
　　原本气势汹汹的鸾君闻言一顿，忽然就放声笑出来。
　　他声音沙哑，注入灵力后声如洪钟，在这空旷死寂的疆场上回荡。
　　我在一旁静静看着，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笑得苦涩悲哀，几乎要落下泪来。
　　703
　　“修魔？不该？”
　　不知笑了多久，鸾君渐渐平复下来，丑陋不堪的脸向我逼近，同一时间他身上附着的阴冷气息窜到我的皮肤上，激起皮肤的一层战栗。
　　“我问你，若你身负众人的荣辱兴衰，背负着痛入骨髓的悲哀，承受着天大的怨恨，可你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书生，唯余一腔热情，顶不住这世间尔虞我诈，担不起父母兄弟乡亲父老的期盼，你看着自己垂垂老矣，连收拢五指的力气都没了，还要忍着这万箭穿心的病痛侵蚀，你待如何？”
　　我：“。。。。。。”
　　我不知。
　　鸾君替我回答了：“你会退缩，会顶着众人失望的目光黯然神伤，但凡你心智不定，便持一尺白绫、一把匕首，痛快地了结此生。”
　　704
　　我看着鸾君从声嘶力竭变为喃喃自语，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我咬着口中的软肉，攥紧了衣袖。
　　705
　　“可我断不会修魔。”
　　这一点我坚定不移。
　　706
　　入魔的代价之大，自不必说。
　　我看鸾君在我身前站定，逼近我的脸堪堪停住，整个人的气场像是忽然收住，卷着回到他的身体里。
　　他伸出手掌直直将我向后推去。
　　707
　　直到我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