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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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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管儿进到里屋,只见床上的被褥微微有些起伏,想来人是病得憔悴不堪了。
    「娘亲,先生来看妳了。」管儿走上前去低声呼唤。
    半天不闻响动。
    「娘亲……娘亲……」管儿趴着床沿一声高过一声,到最后已是哭声了。
    苏凡在后面站着只觉得又回到十多年前,虚软得不敢去看。篱落见他这样,走过去看了一眼,冲他摇了摇头。
    眼一闭,有什么滑过了脸颊,一片湿润。是谁握紧了他的手,一步一步引着他走到床前。
    强自镇定了下精神,捏了捏篱落的掌心叫他放心。又搂过管儿,「你娘已经去了……后事你不用担心。」
    管儿点了点头,又趴在他怀里哭了一阵。苏凡心中也是悲痛难抑,篱落不作声,只站直了身让他靠着。
    经这一宿的周折,屋外已是大亮了。鸡鸣晨晓,山庄自梦中醒来,夜里的悲喜无声无息亦如生命流逝。
    管家大婶的丧事是庄里人帮着办的,简单的薄木棺材、简单的豆腐席,大家象征性地吃两口再哭两声,叨念两句「也是个可怜的人」、「日子过得不容易」什么的就散了。
    最后,坟头边只有披麻带孝的管儿还不声不响地跪着,苏凡和篱落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满天的纸钱被风托高到半空又打着旋儿落下,白蝶一般,只是多了份凄凉。
    「娘亲……」管儿低低地唤了一声,嗓音沙哑,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管儿……妳家管儿他,一年前就没了……都是我不好……」
    一年前,溪水边。
    后山上耐不住寂寞的小狐狸时常化作了人类孩童,偷偷溜下山来玩。久了,就与庄里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爬树、偷桃、挖野菜、逮蛤蟆……哪一样都比山上清苦的修行来得开心。唯独有一样狐狸不敢做,便是下河。
    狐狸生性畏水,打死不肯靠近那清河一步,每回都是在岸边百无聊赖地帮着看衣服。人类的少年在水中如鱼儿般自在,欢笑、打闹,皆不与他相干,说不羡慕是骗人的,偏偏有人起哄。
    「褐儿是胆小鬼!」
    「褐儿比女孩儿还胆小呢……」
    「褐儿,怎么不下河?下河呀……」
    「褐儿,是不是害怕呀?难道你是不敢脱衣服的姑娘?哈哈哈……」
    狐狸性子急,受不得嘲弄,涨红了脸跑到水边就要往河里跳。
    「别听他们胡说。」处得最好的管儿游上岸来阻他。
    他偏不听,赌气地一路跑到河下游。下游河水湍急,一路奔腾汇入靖江。
    河水粼粼,在眼前一波一波地荡漾,怎么看都觉得会有怪物潜在水底,等他一入河就尸骨不存。
    「褐儿、褐儿……」他跟着他一路跑来,一声声的叫声听在耳里就想起方才的笑声。
    于是他牙一咬,眼一闭,腿一蹬,彷佛是回到了后山寒冷的冬季,浑身冰冷还伴着阵阵刺痛。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握在了掌中,恣意翻滚、戏弄着推往前,半点由不得他挣扎。又有一股力道加在了他的身上,拼了命地将他往后拉。
    身体随波沉浮,感觉在一点一点上升。终于,能够大口地呼吸,体温慢慢地回复。他睁开眼,自己竟是在岸上。水里有什么一起一伏,被水流冲向远方。快要看不见时,那东西转了个身,管儿。
    呼吸停滞,心疼得彷佛长老手中的棘鞭正一遍遍地抽打上来。
    变回了狐身在庄子四周游荡,慢慢从人口中听说,管儿只有个娘;管儿的娘得病了;管儿整整两天没有回家;管儿的娘急得病更重了……
    晚上在河边坐了一晚,什么都没想,心里清明得好似入了道。
    第二天一早,他推开破旧的木门,「娘亲,我回来了。」
    往昔的情节一点点从口里说出来,一年来任何人都不敢告诉,压抑得辛苦。
    「对不起……」坟前的人是管儿,也是褐儿。
    苏凡走上去安慰他:「管家大婶人好,不会怪你的。何况,这一年你也替管儿尽足了孝道。天晚了,你快起来吧。」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回后山吗?」篱落问他。
    管儿站起身,慢慢道:「我的命是管儿救的,那我以后自然就是替他活着。」
    苏凡点点头,「你放心,这事我们不会与第三个人说。只是你一个孩子一个人住总是不妥。不如……」
    「我们去和族长商量,找个好人家收留你。」篱落眉尖一跳,赶紧拦下他的话。
    「这……」苏凡疑惑地看着篱落,大狐狸心虚地别开眼看天。
    「先生……」小狐狸察言观色,只拉着苏凡的袖子。
    「喂!小鬼,少在你篱大爷面前耍花样!」大狐狸想拉开他揪着苏凡的手,小狐狸打蛇随棍上,干脆抱住了苏凡的腰。
    「先生,管儿现在没了娘亲,是无家可归了……先生当真忍心让管儿寄人篱下么?」
    苏凡为难地看篱落,「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而且与你又是同族……」
    「哼!」篱落转过头,恰好看见抱着苏凡的小狐狸冲他得意地一笑。
    想要转身就走,苏凡伸手牵住了他,篱落脸上一红,趁苏凡不注意,在小狐狸肉嘟嘟的脸上恶狠狠地掐了一把,小鬼瘪了瘪嘴没敢哭出声,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算了,以后就权当书呆子多养了只鸡。篱落安慰自己。
    因为小狐狸的介入,大狐狸的逍遥生活彻底结束。
    有时,大狐狸坐在椅上无聊地看着院子里的鸡。想着是把杂毛的那只蒸了好吃,还是把黑毛的那只红烧了才妥当。
    小狐狸就端着个盆满院子给鸡喂食,摸摸那只的毛再碰碰这只的冠,完了就从鸡窝里摸出两、三只刚下的蛋跑去给苏凡看,「先生、先生,你看,黄毛今天又下蛋了!」
    苏凡就放下书抚着他的头夸他:「管儿是越发地懂事了。」
    「那是先生教得好。」小狐狸马屁功夫一流。
    果然,苏凡的笑容更大了,抱起他放在膝头,「今天的功课可曾背会了?」
    不一会儿,那边笑声不断,好一幅父子天伦图。这边的篱落红着眼看着,随手又是一墙爪子印。不懂得看人脸色的小母鸡摇晃着身子在跟前走来走去,淡金色的狐眼一瞪,小母鸡搧着翅膀飞上了高高的墙头。
    那边苏凡转过来对他笑着招招手,篱落忙把手里的草根扔了,狗腿地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看小鬼写书法。
    「难看,跟鬼爬似的。」篱落毫不客气地评价,抢过笔在纸上「刷刷」几笔,「看,这才叫书法,知不知道?还不去把它裱起来挂着?」
    「果真有些古人的品格。」苏凡看着他的字点头。
    小狐狸回过头来冲他扮鬼脸,大狐狸扬扬得意地赏他一个毛栗子。
    吃饭时,大、小狐狸在桌上打成一团。凤爪、青菜、土豆丝、蛋花汤。书生一声不吭地吃着跟前的青菜,大、小狐狸争论着各自该占有多少凤爪和炒土豆丝里的肉丝。
    「蹭饭的小鬼滚一边去!」
    「蹭饭吃的老鬼也滚一边去!」
    「偷只鸡也能被逮到的无能鬼不许多嘴!」
    「连只鸡也不敢偷的才是无能鬼!」
    「警告你,别把本大爷惹急了,不然本大爷让你家那个矮老头长老来教训你!」
    「告诉你,别把小爷我逼急了,不然小爷去让你家那个棺材脸大哥来教训你!」
    「……」
    最后还是要让苏凡来行使分配权。
    「苏凡、苏凡,凤爪本就是买给我的对不对?」
    「先生、先生,我今天的功课全背会了。」
    教书先生暗暗叹一口气,柔声对一脸委屈的大狐狸说:「他还小,你就让着他点吧。」
    这一点分走了大狐狸大半的鸡爪,于是为了补偿他,土豆丝里的炒肉丝分他一大半,蛋花汤一人一半,炒青菜必须把分到的配额吃完,不然鸡爪就全部归对方所有。
    小狐狸欢呼一声低头津津有味地啃鸡爪,大狐狸咬着碗边对自己说要忍,一定要忍。苏凡见他这样,就又偷偷把自己的那份肉丝拨到他碗里,篱落一手拿着筷子,一手伸到桌子底下去握苏凡的。
    以上的都能忍,最不能忍受晚上睡觉时,那小鬼居然爬上他和苏凡的床!
    「娘亲……先生……娘亲……先生我又梦见娘亲了……」
    每晚每晚,刚睡下不久,篱落的爪子还没有搭上苏凡的身,小鬼就开始这般哭着跑上来。苏凡就起身去抱他,小鬼边抹着泪边往他怀里钻,苏凡只能无奈地看他,那眼睛里写得分明:他还小,你就让让他吧……
    于是在苏凡感激的眼神和小鬼得意的笑容里,大狐狸抱着铺盖,被赶到了堂屋里临时搭起的竹板床上。
    月明星稀,能听到屋外秋虫的鸣声,生命力顽强的蚊子「嗡嗡」叫着在耳边盘旋。
    他泄愤似的「啪─」地一下打过去,雪白的墙上就多了一具红艳艳的尸体。再起身去拿抹布抹了,书呆子爱干净,总是这般做的,复又躺回温暖的被窝里,咬着被角翻来覆去没有想睡的意思。
    死小鬼,没事跑来打扰他的清静,一定要寻一天把他塞进锅里和鸡一起炖了!
    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来给他掖被子,赶忙伸手去抓他的腕,一使劲就把他拉进被窝里。
    「你……」书呆子红着脸挣扎。
    「嘘……吵醒了小鬼我可不管。」满意地看他停止了推拒,于是搂得更紧些,胸膛贴着胸膛。
    果然,还是两个人睡暖和。
    大树下的龙门阵总是如此热闹,苏凡和小鬼都去学堂了,狐狸趴在树上听八卦。
    「东庄的二妞生了个女娃,小名叫妞妞……那脸蛋子出落得有些像她们家隔壁的二子。」
    「老钱大爷昨晚走了,上了八十的人,算是喜丧,看来是要请全庄的人吃席的。」
    「都说走街串巷卖胭脂的贵武在外头有女人了,可你看,他媳妇一病他不巴巴地在家里守着?」
    「可不是,伺候得那叫一个周到哟!他媳妇这招可真叫厉害。」
    「没错没错,现在他对他媳妇可好着呢。前一阵那女人来他家闹过,被他给轰走了。」
    「前儿我还去他家串过门子,他都说了,从前是他不珍惜,现在他媳妇这一病才发觉心疼了……」
    狐狸支起耳朵仔细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计上心头。
    
    第六章
    
    篱落病了,脸色潮红,四肢乏力,才刚入了秋,却裹着棉被一个劲喊冷。请了庄里的老中医纪大夫来看过几次,老大夫闭着眼号了良久的脉,只说是着凉发烧,喝两帖药再调理调理就好。
    苏凡就赶紧让管儿按着方子去抓来了药,又跟学堂里告了假成天伺候着他。醒了揉肩,渴了递水,饿了要喂饭,直把苏凡和管儿支使得团团转。
    街坊四邻听说篱落病了都赶来探望,手里个个都带着食盒,王婶送来的排骨萝卜汤,张婶带来的糖醋鲫鱼,李姐家的拌粉条和蚂蚁上树,齐伯又拎来了两坛子挂花酒……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尽是篱落平素爱吃的。
    篱落挣扎着半坐起身招呼众人:「今天好些了。」、「发烧而已,没什么大碍。」、「劳您费心了,还带着东西来,实在不好意思……」倒也颇有礼数,一点不见人后的张狂挑剔样。
    于是众人又说了些「好好保重」之类的就要辞。临走不忘再提一提,其实我们家珍珍、迎香、秀秀……都想来。篱落一一颔首谢过,说等好了要亲自登门道谢,众人这才笑着走了。
    管儿一直在边上看着,等人都走了才说:「想不到你还挺会做人。」口气凉凉地。
    篱落「哼」了一声没理他,暗地里嘀咕,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明明都修行了五十年了,却偏偏化作个十来岁的孩子,奶声奶气地,只有苏凡那般的书呆子才会上他的当。
    苏凡在厨房里煎药,炉火通红,小药罐「滋滋」地冒着白烟,熏了一室的草药香。苏凡看着炉火,觉得自己似乎自懂事起就一直煎着药。
    先是母亲,那时家中没那么多钱买药,总把药渣反复地熬,直到再煎不出味来才舍得倒掉。药渣一定要倒在路中央,行人路过,鞋底沾上一点渣,这就是把病带走了一些。
    后来是庄里的病家,总有人家奔波劳碌无暇顾着病人,苏凡就帮着去照看,买药、煎药、擦身,都是先前照顾母亲时学会的。偶尔得了些铜板,就去买枝笔或存起来买本书,一点一点珍惜着用,过日子的艰辛他自小就明白。
    然后是夫子,一日为师就是终身为父的,庄里人夸他不愧是读过书的真君子,他一笑了之,心里明白自己是真把夫子当了父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没有他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现在是篱落,莫名其妙地找上门来,原想他或许过腻了这清苦日子就会走,却没想到他一直待到今天也没开口说个走字。
    上次那兰芷家的夫君说他是来报恩的,要伴他一生。
    苏凡没有去细想,报恩也好,算帐也好,想起他离开过的那几天自己总睡不好,不知道将来如果他真要走时,自己还会不会习惯。
    苏凡兀自想得出神,听到灶上「啪啪」的声响,药快煎过头了,罐盖子拍着罐沿。急忙灭了炉火,再把药倒进碗里给篱落送过去。药要趁热喝,凉了药性就减了。
    进去时篱落却睡着了,管儿在旁边守着,头一颠一颠打着瞌睡。苏凡暗笑了一声,把药端了回去放在灶台边捂着。不忍心叫醒他,等醒了再喝吧。
    他又取了条毯子来给管儿盖上,睡时最容易着凉,已经病了一个,再病一个自己恐怕就吃不消了。
    狐狸终是挑剔的,病着时更是有恃无恐地作威作福。等等稍稍有了些气力,篱落就开始闹腾。
    「书呆子,你怎么做的饭?米硬得都嗑牙了。
    「书呆子,你这是什么被子?怎么一股子霉味?还让不让人睡了?
    「书呆子,你晃什么晃?嫌我头还不够晕是不是?」
    苏凡念他病着心情不好,就一味迁就他。只是忧心忡忡着,「大夫都说是小病,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好呢?」
    「估计是诊错了。」管儿啃着迎香姑娘刚送来的脆梨悠闲地说道:「你看他,发寒、头晕、乏力,还没事瞎折腾,不是鸡瘟是什么?
    「最近邻庄正闹这个,定是他嘴馋,偷吃了人家的病鸡了。鸡瘟没得治的,得赶紧找个地儿把他埋了,这病严重起来是要害人的。」
    苏凡听得半信半疑,伸手去探篱落的额头,还是烫得吓人。
    躺着的人急了,一个挺身坐起来,「死小鬼,吃你的去!你才饿得偷鸡吃呢。」
    「哟,这精神怎么说好就好呢?」小狐狸不理他,把梨啃得「咯咯」的响,一个劲儿地笑得奸诈。
    苏凡不去看他们斗眼神,起身去了堂屋。「我等等让纪大夫再来看看吧。天也快黑了,管儿,我们吃饭。篱落,你的病忌油腻,那些鲫鱼、排骨都沾不得,我去给你煮点白米粥。」
    狐狸眼睁睁地看着一桌子好菜好酒一一进了小狐狸的口,又是一通猛咳。于是越发地闹别扭,嚷嚷着药苦,再也不肯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药这病怎么能好?」
    苏凡耐着性子劝他,一勺一勺送到他嘴边,他一偏头嫌烫,又收回来吹凉。他篱落大爷方才低下头喝了一口,又咂着舌头喊苦,再不肯把剩下的喝了。现时家里没有蜜饯,苏凡就去厨房拿来了熬莲子汤的冰糖,一颗一颗递进他嘴里。
    他伸出舌若有似无地在他指上舔过,扫过的地方便能热得烧起来。他却笑了,淡金色的眼睛促狭地玻穑劢乔坛闪艘桓龊每吹幕《取
    「恶心。」被忽视的小狐狸跳出来,抢过苏凡手里的糖,抱着一屁股坐上大床,瞪大了眼睛凑到两人中间来回看,「你们继续。」丢一颗糖到嘴里,嗯,甜!
    「我、我去煎药。」苏凡哪里还坐得下去?窘着张脸逃也似地走了。
    房里剩下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笑咪咪地看着对方,比谁的眼睛更大更亮。
    「小鬼,你给我安分些。」篱落一脚把管儿踢下床。
    「哎哟!老鬼,现在不安分的是你吧?别以为你装病没人知道。」小狐狸揉着屁股龇牙咧嘴。
    「哟,看出来了?」缓缓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尖蓦地伸长,寒光点点。倚着靠垫的狐狸眼角含笑,脸上分明起了杀意,「死小鬼,你最好让你的嘴严实点儿。」
    管儿看着不禁有些腿软,咽了咽口水强撑起场面,「病老鬼,你最好让你的谎话编圆点儿,要是让他知道了,我看你怎么着。」
    撂下了狠话,管儿就赶紧抱着糖罐子兔子似地跑出去,「先生、先生,大夫前个儿说药里要多加一倍黄连,这样好得快。」
    后来又找了几回大夫,望、闻、问、切,耗了不少时辰,却仍是那句:「要好好调理。」就没了下文。
    苏凡千恩万谢地送走纪大夫,回头看着院子里的鸡看了好半晌。
    进屋时篱落正支使着管儿捶腿,「重了,轻了,上边,下边……」一会儿一个主意。
    小狐狸被惹毛了,甩出一句:「小爷不伺候了。」就抱着糖罐子跑到边上掏糖吃。
    苏凡走过去先把他的糖罐收了,「都吃掉一半了,再吃就要牙疼了。」
    又问篱落:「好些了么?」
    篱落便虚弱地躺着说头晕、眼花、手都没力气抬了。
    苏凡便说:「是该补补了,今晚炖只鸡吧。」
    瘫在床上的狐狸立刻有了精神,两眼放金光,忙不迭地点头。
    苏凡就去院子里抓了王婶先前送来的那只芦花小母鸡。毕竟是被大小狐狸别有心机地好生养了两、三个月的,刚来时还瘦骨嶙峋地,现在却肥肥大大圆圆润润,捉在手中着实沉了不少。
    都拿起刀了,却下不了手。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真是说对了。苏凡看看鸡,再看看刀,自小也读过佛经,实在没这份心肠杀生。
    最后还是管儿动的手。手起刀落,那鸡还来不及鸣一声就再叫不出来了。
    「杀鸡都不行,还怎么做狐?」后来把这事说给篱落听,大狐狸不以为然,「下回,我杀给你看,保证一点血都溅不出来。」
    苏凡没应声,想着下回他要吃鸡时该怎么搪塞。
    还是回到这边。
    为了这汤,苏凡还特地去请教了隔壁的王婶。
    褪毛、掏肚、洗净、下锅、放料。些许人参、些许枸杞、些许留着过年的火腿丝,又切了些同样预备着过年用的咸肉,还有笋丝、香菇、扁尖、葱花……等等等等,一并闷进锅里慢慢熬。添柴加火,他拿把扇子不紧不慢地摇。
    摇着摇着,丝丝缕缕的香味就开始在屋里弥漫开来。
    听到后面有响动,就回过头。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拿着个空碗,正蹲在门边吸着鼻子咬手指。
    这一锅鸡汤吃得香甜,不一会儿工夫,桌上就只剩下鸡骨头。碗底并着锅底都被舔得干干净净。
    篱落嘴里说着:「到底是书呆子,炖锅鸡汤也炖得个寒酸的样子,火腿放了几根都能数出来。」下手却不含糊,一径和管儿争抢。苏凡不理会他们,坐在边上静静地喝汤。
    直到晚上做梦时,管儿还叨念着:「好吃,真好吃……」
    苏凡笑着哄他睡了,转身进了里屋。
    篱落正趴在床上胡乱翻着他的书,一本一本,地上也散了一地。于是一边收拾一边问他:「好了?」
    「嗯,好了。」篱落低头看书。
    「不装了?」
    「嗯?」篱落抬头。
    苏凡没有理他,从柜子里拿出床被子说:「我今晚和管儿睡。」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篱落有些惊讶,慢慢地低头,书上写着:「……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熏以桂椒,饰以玫瑰,辑以羽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此可谓善卖椟矣,未可谓善鬻珠也。」
    苏先生是真的生气了。入秋的天气一天凉过一天,苏凡也跟这天气似地,脸上是温温和和的笑,看在眼里却觉得有些疏离,再不像从前那般有暖和的感觉了。
    时间一长,不只是篱落,庄里的人也觉得不对劲。王婶就跑来跟他说:「苏凡哪,这是怎么了?老是一副闷着什么事的样子。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跟别人说不得,跟你王婶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凡笑笑说:「没事,我没什么。最近晚上看书看得晚,白天觉得有些困。」
    王婶半信半疑,动了动嘴不再往下问,只嘱咐他别那么用功,别仗着年轻就折腾自个儿。
    苏凡一一点头应了。
    回到家时,看见篱落正盛了些小米蹲在鸡舍旁喂鸡,嘴里还喃喃地说些什么,声音太低,听不清。见他抬起头来看自己,苏凡就转开眼一声不响地进了屋。
    篱落见他不理自己,继续低着头专心地把小米撒到鸡仔脚边。小米里是拌着些豆油的,隔壁王婶说这样子米香,鸡爱吃,就容易长肥,便姑且信着。
    里头传来他说话的声音:「字要这么写,悬肘、提腕……这样写的字才有风骨……」想是在教管儿功课,跟人一样温润的嗓音,慢悠悠的调子,十足的耐心。有多久他没有这么同自己说话了?
    清早出门时,他说:「锅里还有些馒头。」
    傍晚回来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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