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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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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出门时,他说:「锅里还有些馒头。」
    傍晚回来后,他说:「吃饭了。」
    还有……还有就没了。
    都是淡淡的口气,恍若对一个路人。
    筷子一圈圈地在碗里搅着,没吃够的鸡伸长了脖子来啄他碗里的,索性把碗放在地上任牠吃个饱。
    这鸡是他从邻庄抓来的,特地也挑了只芦花的母鸡。那家恰好没人,就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法力大半都被封了,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这是当了大哥先前送的玉佩才换来的,足够买回来一院子鸡。
    苏凡第一次见这鸡时,冲他看了一眼,后来就又是视而不见的样子。
    管儿见他们俩这样就来看篱落的笑话,「先生气的又不是一只鸡。」一边「嘿嘿」地笑,跟着蹲下来看。
    「我知道。」篱落不理会他,仔细地把豆油拌进小米里。还真有点油香味儿,今天还往里头加了些蛋清,前两天张婶和曹寡妇说话时他听到的。
    见管儿在旁边没有走的意思,就问他:「字写完了没?没写完就跑出来,小心他罚你。」
    「呵呵,先生人好着呢,从来不罚人。」管儿笑得有些得意,还补了一句,「也就会和你闹脾气。」
    篱落就不说话了,垂着眼睛,白纱衣沾上了搅出来的米粒和油点,黄乎乎地,衬得分明。高高挑着的眉角也往下掉了,一点都找不到先前的张狂样子。
    管儿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站起身来,「你们要闹也别闹这么久。先生最近一天吩咐的功课快比上从前一个月的了。
    真是……」
    远远地一阵阵哭声传进来,卖胭脂的贵武的媳妇还是捱不过这突如其来的病,死了。丧葬的队伍白飘飘地行过来。篱落带着管儿站在门外看,死了媳妇的男人扶着棺材哭得悲痛欲绝。
    篱落对视一眼,招灵幡上绕着惨惨的黑烟,这个女人死得不寻常。棺材就要行到门前,于是赶紧关了门。
    看到苏凡坐在院里手中拿著书不解地看他,篱落解释:「大凶,开着门让她过去是要招来晦气的。」
    苏凡「哦」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月余。
    管儿天天苦着张脸坐在桌前写字写到半夜,便骂篱落:「你们这是要闹多久?低头认个错不就完了?哪有你们这样的?」
    「大人的事小孩子闭嘴,好好写你的字!」篱落在他额上弹了一下。
    心里也在别扭,想认错,做不来。从前在山里,闯了祸大哥就直接招呼一顿拳脚,半个字也不跟你废话的。好几次看着苏凡,话都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他心里也着急。
    于是就一天拖过一天,拖得贵武喜气洋洋地又续了弦。
    「今晚这些字都要写会,每个写二十张。明天不交来的,我就要罚了。」
    底下的孩子们立时哀声连天。
    苏凡知道功课多了。暗暗骂自己,自己心绪不宁干这些孩子什么事?何苦为难他们?
    可话是脱口就出来的,再要收回就难了。就像这些天的自己,脸色摆出来了,再要收回来就没那么容易。又不是非要看他低头才罢休,再说他已经低了头,看他天天巴巴地喂着他新捉回来的鸡,苏凡就明白了。
    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几乎没和人红过脸,别人跟他说什么让他做什么,再怎么着也尽力去做了。
    现在这一闹,好似是把这些年心里的委屈都发到他身上似地,总是不应该的。算起来,他做的事也没错到哪里,自己再大的委屈也受过,怎么就在这事上耍起了脾气?
    想着就到了放课的时间,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奔了出去。管儿说他要上伙伴家去,一会儿再回来,苏凡准了。
    他又收拾了会儿东西,刚要走,却下起了雨。
    秋天总是多雨,天阴沉沉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落下来。
    偏巧今早出门时忘了带伞。最近总是这样,光在意着自己的脸色就忘了其它的事。又长叹了一口气,看这雨还不大,苏凡想,快些走还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就抱了书冲进雨幕里。
    才走了几步就后悔了,毕竟是入了秋,雨虽不大,却细细密密地连成一片,一沾衣就整个人都湿了,衣衫贴在身上,凉得手脚都有些发僵。正冷得快缩成虾子的当儿,头顶撑起一方晕黄的天空。
    「下雨了就别到处乱走,小心着了凉。成天开口闭口地教训着别人,轮到自己怎么就不记得了?」
    苏凡站住了不肯回头。
    背后的人叹了口气,有些像自己平常叹气时的意思。头顶的天空转了一转,变得有些暗。他已经站到自己跟前,自己比他矮一些,平视过去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
    「那个……我不对……那个……骗你的鸡吃……」又立刻流利地补了一句,「我已经又弄了只回来,给了钱的,虽然没告诉人家一声。」
    苏凡仍然抿紧了唇。
    于是他又叹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那个……我不对……那个……装病,还……还麻烦你照顾……」
    微微地抬起眼,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伞的颜色还是别的什么?再低一些,看他的手把伞柄捏得死紧,关节泛白。
    他不说话了,「呼呼」地喘着气,让他想起背不出功课的孩子。
    「在外边等了多久?」苏凡抬起头,温温和和的笑容。
    「没……刚好路过……」篱落别开眼,眼神有些虚。
    「走吧。」苏凡不去揭穿他,举步往前走。
    头顶的天空旋即如影随形地跟来,一时竟不觉得冷了。路上又遇见了贵武和他刚过门的新媳妇,听说就是他先前在外头的那个。
    「作孽哟,他媳妇死了才几天?」庄里的女人们都看不惯。便都说,贵武先前对他女人好都是假的,就为了她手边藏着的那些嫁妆。现在东西到了手,人又死了,还有什么能拦着他风流快活的?
    庄里的流言苏凡偶尔听王婶说一些,都不放在心上。君子谨言慎行,不在背后道人之短长。
    点点头互相打个招呼,那媳妇娇滴滴地对他们行了个福礼,一双桃花眼只盯着篱落的脸打转。走远了还回过头来抛一个笑,身姿婷婷,媚眼如丝,确然有颠倒众生的本事。
    「这女人不是好东西,以后提防着些。」待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篱落对苏凡道。
    「嗯?」苏凡疑惑。
    「那个男人活不过冬天了。」篱落又说。
    果然,方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贵武就被发现死在了雪地里头。胸膛被划开,肠子流了一地,心肺、内脏却都不见了。那时篱落正伴着苏凡读书。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屋外喳喳呼呼地喧闹起来,管儿就进来说是贵武死了。
    苏凡惊异地看篱落,篱落说:「那个女人不是好东西。」
    管儿也跟着点头。
    又过了几天,冷不丁地大冬天打下一道雷,正中贵武的屋子。人们看得胆战心惊,赶紧都跑去看。却找不到贵武他女人,翻了大半天翻出一具焦了的骨架,上面还裹了些破碎的人皮。
    人们方才知晓那女人竟是女鬼裹了人皮变的,都说怪道美成那样。
    贵武恐怕是在卖胭脂时被她勾上了,鬼迷了心窍,就骗她老婆的嫁妆好跟她双宿双栖。他老婆怕也是他弄死的,亏他那时候还哭得跟真的一样。后来得了手,想来女鬼也腻了,就掏了他的心。
    只是怎么又打了道雷下来?没人说得清,就异口同声地说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才收拾了她。
    因这事,庄里颇热闹了一阵,大冬天地还捧着个手炉,聚在掉光了叶子的大树底下议论,甚至还有邻庄的专程跑来听新鲜。
    狐狸怕冷,没有去凑那热闹,就在屋子里围着火炉一件件讲给苏凡听。
    「他前面那个媳妇倒不是他弄死的。是自愿的。招灵幡上有黑气,那是人死了魂魄在上面团着。凡是这样的,必是生前作了法,甘愿用命来求什么的。死了后不能转世,魂魄就在外游荡直到灰飞烟灭。那道雷就是这么来的。」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终究没保住贵武。」苏凡惋惜。
    「那也是他活该。」篱落喝口热茶道。
    苏凡便想起那首《上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对他确实是爱到深处无怨尤了。」
    「她又不知那是女鬼,我看是妇人的嫉妒吧?」篱落不以为然。
    「嫉妒也是出自爱心,如若恨到如此地步,想见她对贵武亦是爱到不能,即使灰飞烟灭也要记得他吧?」
    篱落听出苏凡话中的敬佩,不由得凑到他面前,一双眼细细地打量他,「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真信?」
    「你不信?」苏凡反问他。
    「天荒地老的事,不到天荒地老谁也不知道。」篱落看着窗外,手中的茶盅袅袅散着热气。
    苏凡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窗子都蒙了水汽,迷迷糊糊只看见白雪皑皑中一树红梅光华灼灼。
    冬季农闲,家家都烧热了炕头,关起门来足不出户。学堂也放了假,苏凡便终日窝在家中看书写字。
    起先管儿还闷得荒,三天两头地跑去找庄里的孩子玩耍。篱落也嚷着没意思,晃出去逛一圈,东家喝口茶西家嗑把瓜子,顺手又带回来两小坛家酿的土酒。
    「人家是客气,你怎么真就当了福气?」苏凡觉得自己越发不好意思见左邻右舍了。
    篱落听得不耐烦,小酒盅递过来堵他的嘴。苏凡半推半就,拗不过他抿了一口,酒性激烈,脸皮子上薄薄发了层汗。
    狐狸笑得开心,眉梢翘动,舌尖一勾,杯沿上的酒渍舔得干干净净。
    入喉的酒就在苏凡腹中火辣辣地烧了开来,星火燎原,浑身软得使不出半点劲。
    篱落只见苏凡脸色绯红,一双眼含了雾气迷迷离离看不真切,略显苍白的唇上还留着酒液,晶莹水润,竟添了几分春色。
    「这边,也擦了。」他忍不住凑上去,嗓音暗哑,淡金瞳深如一池秋水。
    背靠着墙,书生退无可退。
    已经近在咫尺,肩头的乌发里掺进了银丝。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非礼……」脑海里依稀想起几个字,破碎不能成句。
    鼻尖碰上了鼻尖,呼吸急促又极力压抑,唇瓣颤栗,舌在口中蠢蠢欲动。
    「先生……」
    门「匡─」的一声突然打开,冷风夹着雪花,快扑灭了炉中的烈火。
    苏凡反射性地推开篱落,胡乱抓起本书把脸埋进去,半天说不出话。
    管儿的手还推着门板,瞪圆的眼睛一眨一眨,张口结舌。
    「小鬼,还不快把门关上,想冻死你家先生是不是?」篱落摸摸鼻子,坐回原来那张软椅,又抓了把瓜子在手里,有意无意地瞟着苏凡熟透的脸。
    后来,下一阵雪,天就冷下十分。
    狐狸不冬眠却也畏寒,缩在火炉边就再不肯动弹一下。苏凡由得他们去,清清静静地倒也合他的意。
    看书看乏了,篱落就拉了他过去,野史外传、山间奇谈,一桩一桩地说来解闷。管儿听得咋舌,张大了嘴好半天合不上,苏凡也觉得离奇。书斋里红袖添香的画中仙,荒山中朱瓦广厦的千金女,还有风雪夜一盏幽幽摇曳的牡丹灯……
    听到入迷处,就忘了外头呼啸的风雪。方才的困乏也解了,筋骨舒畅,是他悄悄靠过来在他背后揉捏挤按。
    诗书、暖炉、清酒,外加身后的依靠,所谓安逸闲适不过如此。
    转眼就到了年末。整个靠山庄似从冬季的长眠中忽然醒过来一般,喧嚣不可与往日相比。
    杀鸡宰鸭,煎炒烹炸,贤慧的媳妇个个都卯足了精神,要在除夕夜的饭桌上分出个高下。
    戏班子又装扮齐全着在草台子上演开了,闹天宫、瑶池会、琼台宴……都是庄里人爱看的热闹戏,皂靴过往翻腾如浪,水袖来去漫卷似云,锣鼓声三里外都听得分明。
    苏凡见王婶一个人孤寂,就把她接了来一起过年。有了她的操持,记忆中冷冷清清的年这回竟意外地有了样子。春联、窗花、倒贴福……都是红艳艳地,样样齐备。
    春联是篱落抢了苏凡手里的笔写的,往门框上一贴,庄里有闺女的人家又围着好一通地夸,急忙找了红纸来也求他写,狐狸乐得快不知「谦虚」二字要怎么写了。
    「他原本就不知道。」管儿噘着嘴说。
    苏凡停下磨墨的手塞给他一把糖,小狐狸就奔出门找伙伴玩去了。
    除夕那天一早,打开院门,竟见门口堆了一地的年货,山鸡、野兔、乳猪、青鱼……还有不少干货、布匹。上边放了封信,拆开一看,只写了「母子平安」四个字,底下落款是个狂草的「狼」字。
    王婶虽不识字,却拿在手里湿着眼眶看了许久。苏凡想过去劝解,她说了句:「瞧我,大过年的掉眼泪,不吉利。」便把信收进怀里,开始风风火火地刮鱼鳞、劈大骨……管儿兴致勃勃地帮着生火起灶。
    不一会儿,烟囱里就开始冒出了白烟,抬头看,家家屋顶上头都烟雾腾腾地,整个庄子都浸在了饭菜香里。
    整理兰芷送来的东西时,从里头落出个小盒子,掉在了地上,滚出一小块玉佩。碧绿的颜色,纹路里夹杂着些褐黄,对着太阳一照,就显出淡金的颜色来。正是篱落上回为了还苏凡的鸡当掉的那块。
    下山时,他那个贵为一族之王的大哥亲手封了他大半的法力。「是让你去给人家做家奴的,人家给什么就吃什么,免得你一个人暗地里享受。」身上便一文钱也没给他留,只这块玉因是当年大哥第一次下山后带回来亲手送他的,就一直带在身边。
    篱落对着那玉佩看了好一会儿,「多管闲事的色狼精,又让他看笑话了。」嘴里这么说,脸上是分明带着笑的。
    除夕的傍晚要祭祖,苏凡把祖先的牌位一一请出来,竟摆满了几案。
    「看不出来你家也发达过。」篱落指着牌位上「银青光禄大夫苏公正先」的字样说。
    「嗯。」苏凡站在案前点头。
    听母亲说,先前苏家也是本朝一大望族,世袭的爵位,盛极的权势,还曾出了几位娘娘。再风光也好,败起来就是摧枯拉朽一夜变天的事。行事张扬、同僚相嫉、君恩不复,都是理由,也是气数。
    小时候依稀记得家里还有些物品,赤红的珊瑚珠、宝蓝的美人瓶……日子过不下去,都拿去卖了。贱卖也罢,温饱尚不可得,谈什么风雅?
    「大过年的,别木着脸。」篱落站到他身边低身说。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屈膝、下跪、叩头、祈福。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苏凡虔心诚祈:不望功名不求富贵,唯盼合家安好,无灾无祸,诸事顺宜,万般如意。
    三跪九叩首,把额头抵到地。这样就很好。有人伴在身边,很好。希望,一直。
    起身抬眼去看他,淡金色的眼炯炯看着自己。
    烛火映红了脸。
    大年初一要去城里的慈恩寺上香。
    苏凡原先都不搞这一套,王婶就唠叨:「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新年新春的,不敬敬菩萨求个来年平安怎么行?」
    便带上篱落和管儿陪着她去了。
    县城里放眼望去就是满目黑压压的人头,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再挤也没见谁恼。管儿咬着火红的糖葫芦东看看西看看,看什么都觉得好奇。怕他走丢,苏凡就拉着他的手。行了几步,另一只手伸过来牵他的,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
    「别走丢了。」篱落没有看他,只顾拉着他往前走。
    苏凡脸上一热,终是没有挣脱。
    庙里头也是摩肩接踵,人手一炷香火,大雄宝殿前的香炉都快插不下。王婶遇上了同庄的女人,就站住了聊。管儿看和尚解签看得起劲,苏凡、篱落两人吩咐了他几句,便一同往他处去瞧。
    庙门前拐过一个拐角,是座月老祠。
    穿了新衣的年轻女子个个凝着脸,专心跪着求月老赐段好姻缘。篱落拉着苏凡跨进去,月老端坐在上笑得可亲。
    坐下两个锦垫,篱落纱衣一掀便跪了上去,抬起头来看苏凡,苏凡只得跟着跪了。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他始终拉着他的手。
    跪完起来看月老,还是那般慈眉善目,含笑的嘴角。
    「像不像拜堂?」篱落在他耳边说。
    「神佛面前,休要胡言乱语。」撇开头,小书生再也受不住旁人异样的目光。
    又跟着人群在街上逛了一阵,身后「苏先生、苏先生」地有人叫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却是颜家那个叫颜安的小厮。
    「苏先生啊,这可巧了!在这儿碰上您。前两天少爷还来信呢,我还寻思着什么时候给送到您府上。您看,竟在这里看见了!也巧,我今天还恰好带在身上了。这信是少爷嘱托要交给您的,您收好。」
    说着就交给苏凡一封信,转身又扎进了人堆里。
    「看什么,怎么不拆?」篱落见苏凡只是愣着,便问。
    撕开了信封,白纸黑字只写了两行:安好。
    甚念。
    甚念……甚念……甚念……两个字搅乱了太平的心。
    算日子,该是考完了,快发榜了吧?
    
    第七章
    
    过了年就是元宵,王婶念着苏凡家两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又跑来帮着煮了锅汤圆。枣泥豆沙的馅儿,咬一口满嘴甜。一贯挑嘴的篱落也吃得赞不绝口。
    「汤圆、汤圆,就是图个一家子团团圆圆。」王婶说。
    苏凡看看篱落再看看管儿,枣泥的香甜飘进了心里。
    汤圆一落肚便开春了,天气回暖,学堂也上起了课。
    就在此时,京里的皇榜一路贴到了这个偏远的小县城。
    今次科举头名状元,颜子卿。
    朱笔御点的状元郎,品貌双全的大才子,一夜间传遍塞北江南。
    颜子卿,颜状元,颜大人,一篇策论天子击节,一首廷赋众臣叫绝。当堂点了头名还不够,皇帝又破例亲手斟了三杯御酒送到跟前。人未回到府里,明晃晃一道圣旨就跟了来。
    颜状元文韬武略,经世之才,封五品礼部侍郎,即日赴任。
    另赐下官邸一座,黄金、珍宝无数。
    皇子前来结识作伴,宰相亲自上门拜会,门房收了多少邀宴的帖子,门前排了多少送礼的人家……何等地荣宠,何等地光耀!
    琼林饮宴,皇家公主在对岸隔着帘子看他;名园探花,京中多少名媛特特地地妆扮一新,想搏颜状元一回首;老太师托了人来问他可曾娶妻;大元帅拿了女儿的绣品硬要赠他……
    颜子卿,一朝跃过了龙门,前头的荣华还不就是手到擒来?
    靠山庄中的人上人终成了万民头上的人上人。
    消息传来时,苏凡正在学堂上课。孩子们有的认真背书,有的趁机吵闹,苏凡见吵得并不出格,就放任了他们。
    门外一阵吵嚷,引得孩子们都伸长了脑袋往窗外看,院墙挡着,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有几个心痒的就开始想借口撒尿跑出去,又怕苏凡不准,坐在座上扭来动去的甚是不安。
    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进来,也顾不得礼数,奔进来就冲苏凡大声地嚷:「中了!中了!苏先生,我家少爷中状元了!」
    正是颜安。看来是一路急跑过来的,边说话边喘着粗气。
    孩子们的喧哗声快拆了房顶,不得苏凡的允许就纷纷跑出学堂去看热闹。
    苏凡看着面前神色激动的颜安,坐在椅上竟愣得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连颜安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了。
    中了,他,中了。
    想起那一日从他家门前经过的马车,那时王婶正责怪他为了学堂放弃了赶考。他却看着那马车想,要是他定是能中的。
    果然。
    靠山庄再度沸腾了。
    天高皇帝远,连鸟儿路过都不见得会停上一停的地方啊,竟成了当今状元爷的故里了!今后跑出去旁人要是问起来,就说,靠山庄,颜状元,我和颜子卿状元是同乡!该是多大的光彩哪!
    从学堂走回家,一路上都在说这事。京里的消息一条不落地从靠山庄人们的嘴里说出来。
    「颜公子,不对,颜状元的文章好着呢,皇帝老儿都夸他!」
    「人还没进屋哪,圣旨就来了,立刻就成了礼部侍郎了,正五品哪!今后咱县太爷见着他是要下跪磕头的。」
    「听说赏了不少东西,光金子就堆满一屋子了!金子呀!堆了一屋子!你说,这要花几辈子才花得完?」
    「提亲的人立马就踏平了门坎,官小点儿的人家都不好意思来提!什么?咱巡抚大人的女儿?哟,能去给人家当个使唤丫头就不错了!上门的那都是太师、将军的女儿,宫里头都是有人的。人家那是皇亲国戚!一过门,颜老员外就是和皇帝做远表亲家了……」
    苏凡慢慢地走着,慢慢地听,碰上人,人家就问他:「苏凡,你知道不?颜家公子中状元了!」
    苏凡就点点头。
    人家又说:「他和你从前在一个学堂读书的呢。」
    苏凡说:「是啊,他的功课一直是最好的。」
    人家就对他笑了笑和别人说去了,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想找个人一起激动激动罢了。
    回到家时,篱落正蹲在院子里喂鸡,见他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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