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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春-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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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教授了,他摸进一张牌,在手里把玩,丢出来张一条,苏苏瞪大了眼睛,问狄秋:“凤凰倷昂看见过?”
阿青说:“楼下车库上海凤凰,两部挨嘞一来,倷啊要去看看?”(楼下车库上海凤凰,两辆挨在一起,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苏哼哼地出气,说:“?看见葛阿弗代表才呒不。”她挺起胸膛,“我相信有才是有!”(没看见过的不代表就没有。)(我相信有就是有!)
狄秋说:“小孩子小时候也都相信有圣诞老人的。”
苏苏噗嗤一笑:“谢谢唔笃一家门啧哦,圣诞老人囊可能有呐。”(谢谢你们一家了哦,圣诞老人怎么可能有呢。)
教授摸牌,踏踏牌,直接出了,说:“再过几年倷最好真葛有圣诞老人啧。”(再过几年你就最好世上真的有圣诞老人了。)
他放出来的是张一万,阿青碰了,拿进一万,出了个三条,说:“有没有圣诞老人,观音如来,耶稣圣母重要吗?”他半途转成苏州话,拿腔拿调地说,“还弗是日图三顿,夜图一活(觉)。”
苏苏咯咯笑,接了句:“吃得邋遢,做个菩萨。”
天亮了。狄秋把身后的电筒关了,再一把打完,众人各自散去了。狄秋去卧室躺了歇,没能睡着,回到了客厅里在沙发上闲坐着。
屋里屋外都很安静,隐隐约约地,他听到一丝哭声。
狄秋开了门张望了眼,隔壁病房门前坐着个女人,是这个女人在哭。她的肩膀不时耸动一下,低垂的头发不时颤抖一下,她手里握着颗形状古怪的苹果,那苹果在往下滴血。
狄秋兀自道:“我有在吃药。”
女人还在哭。
狄秋走出去,悄悄地问:“你还好吧?”
女人抽泣着,说话了。她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眼睛都不敢眨,我只是转个身,我就是接了个电话,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啊?我就不能有哪怕一秒钟是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吗?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我说,你就不能让妈妈不操心么,妈妈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你来讨债,我说,你为什么要玩刀,你从哪里找到这把刀的,我说过多少次了,多少次了,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啊,你想吃苹果你就和妈妈说啊,妈妈洗给你,帮你切好,妈妈会弄给你吃的,妈妈在这里。你叫妈妈就好了,你叫一声,说一声。你告诉我啊。
“我不知道你是想切苹果给我……我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狄秋蹲下‘身,他抬头看女人,女人双眼通红,紧紧盯着手里的苹果。她的眼泪还在往外涌。
狄秋碰到了女人的手,这苹果便从女人的手里掉进了狄秋的手里,落在光和影中间。周遭飘散着浓郁的血腥气。
狄秋看着那只苹果。女人并没松开手,因而像是两人共同捧着它。苹果没削皮,被切去了一大块,露在外面的果肉已经开始氧化了,白锈夹杂,还混了血。狄秋拍了拍那女人,轻声说:“别怕……”
第十三章
天越来越热,也亮得越来越早,这天一场麻将打到天光,还没过六点,牌友们各自散去,狄秋的精神头还很足,收拾了客厅,躺到床上,认识认识成都热门旅游景点,翻翻病区手册,“点对点式服务”,“服务”,“健康”,这几个词再没法催眠他了。他怎么都睡不下,被自己翻来覆去的声音吵得心烦,只好起来,踱来踱去,进进出出,一会儿去浴室晃两圈,搬起抽水马桶的水箱盖,把阿青做风筝的工具袋提出来看看,塑料袋子里头装着刀片砚台,都是能要人命的利器,他赶紧把袋子再抗(藏)回去,他又回到客厅,把老教授的铅笔盒从沙发背后摸了出来,他晃了晃铅笔盒,里头咕噜咕噜地响,他走到窗边,把铅笔盒迎着阳光举高了观察,金属盒子不透光,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狄秋嗅嗅鼻子,一股干木屑的味道。可能是沙发的味道。
窗外有个女人在说话,字正腔圆,一词一顿。
“陈氏太极拳,第一式……”
狄秋往下看,一群病人在花园里晨练,有的跟着个穿病号服的老阿爹打太极,里头还能看到两个年长的护士的身影,有的晨跑,快走,就绕着花园,一圈又一圈。
狄秋在晨跑的人里看到了涂成文。他把铅笔盒放了回去,趴在窗口探着身子张望。涂成文跑得圈子大,花园外围连着病区大楼算作一圈。他跑得不快,人又矮胖,看上去有些吃力。他跑了一圈又一圈。
狄秋打开些窗户,一阵热风过来,吹得他头昏脑胀,他赶紧把窗户关了起来,四下看看,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恰碰上涂成文跑步经过,狄秋抬了抬手臂,热情地打招呼:“涂医生,这么巧!你也来晨跑啊?”
他迈开步子就跑到了涂成文边上。涂成文看了看他,微笑着点头致意,含混地说:“巧的,巧的。”
“锻炼锻炼蛮好的。”狄秋一头说话一头伸展手臂,活动筋骨。
涂成文扫了眼他全身,笑笑,不响,步伐加快了。狄秋还跟着,问道:“今天您早班啊?“
涂成文点了点头。
“这么早就出门了啊?”
涂成文原归笑,原归点头。狄秋自己应声,徐徐颔动下巴。绕过半座花园,狄秋又和涂成文搭话:“您儿子要结婚了啊?”
涂成文笑出声音:“你和小晏关系蛮好的啊?”
狄秋朗声道:“我和您关系更好啊!我的事就没有您不知道的!我是听大家都在说,”他瞥了眼涂成文,“您儿子挺优秀的吧?”
涂成文说:“结不结婚嘛,小孩大了,由不得我们,随便他。”
狄秋说:“现在分分合合很快的。”
涂成文没说话,喘气声变重了,步子更大。狄秋身高腿长,仍跟得上,他道:“我以前跑长跑的。”
“嗯,你说过。”
狄秋又说:“运动会我拿过长跑冠军,这我也和您说过?”
涂成文短促地笑了笑,他们跑回住院部门口了,涂成文转进了楼里,和狄秋挥挥手:“你慢慢锻炼,我先上去了。”
“欸!好!”狄秋高声应下,一个人跑了半圈也回去了。他上楼洗了个澡,刘姆妈就进来了。
这天之后,晨跑提上了狄秋的日程。他摸不清涂成文的工作时间,但隔三岔五总能在晨跑时遇到他,两人互相看到,互相打个招呼,涂成文跑大圈,狄秋跑小圈,偶尔跑道重合,狄秋有时会加速,有时放缓,他总是想法子落到涂成文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跑。好几次还撞见晏宁了,晏宁来上班,给涂成文送水,两人有时会在一旁说会儿话。狄秋经过他们,晏宁趁涂成文不注意,朝着狄秋扮个鬼脸。狄秋乐开了怀,跑得离他们远远的。
涂成文有一套跑步专用的装备,跑鞋啦,护膝啦,运动短裤,运动上衣,他容易出汗,还会带个头巾。他也带手机,绑在护腕上听歌。
只有一次,狄秋听到涂成文用手机打电话。他起先跑在涂成文身后一米开外的距离,听到他嗯嗯哦哦的应声,应了会儿,涂成文放缓了步子,走到一边去叉着腰说话。他的神情严肃,眉心紧锁,像是在苦恼,在生气。狄秋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他只见过温和,循循善诱,和他面对面坐着,一块儿吃饼干,笑容可掬的涂医生。
狄秋也靠边了,撩起衣服擦汗。涂成文看了眼他,狄秋转过身,蹲下了松开鞋带,重新系。
涂成文用苏州话讲电话,口吻也是严肃的,甚至有些刻板,不讲情理。他说:“想囊夯才囊夯,帮唔倷讲,呒不哀囊多铜钿!啊是爷娘葛铜钿才是攥嘞嘿被唔倷买房子葛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和他说,没这么多钱!难道爸妈的钱就是攒着给他买房子的吗?)
过了歇,他叹息了声,又说:“算啧算啧,我想想办法吧,唔倷再打电话过来……我想想办法吧。”(算了算了,我想想办法吧,他再打电话过来……我想想办法吧。”
他的态度软化了,声音里唯有无奈:“倷阿否要烦,我想想办法。”(你也不要烦,我想想办法。)
狄秋回头看了眼,巧了,涂成文正斜斜望住他,目光防范。狄秋一笑,起身拍了拍衣服,道:“涂医生你慢慢,我先走了!”
他回到楼里搭电梯,电梯门合上,他按下七楼。狄秋的心忽然跳得很响亮,很快。
狄秋在三楼出去了,他摸到了涂成文的办公室前,门没锁,狄秋推门进去了。他绕过那张靠背椅子,绕过那张沙发,走到那张办公桌后。桌上有台笔记本电脑,还有张全家福和一些贴在台面上的便签条。
钱太太,十点,放放妈妈见面,两点半,提醒放放爸爸。
桌下有六格抽屉,全锁上了。地上放了双皮鞋。垃圾桶里有只干瘪的牛奶盒子。
狄秋的余光总是能瞥见那张全家福。
他把相框拿了起来。照片上三个人:涂成文,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两人中间是个浓眉毛的年轻男孩儿。他的嘴巴像涂成文,脸型轮廓像中年女人。三个人都笑着,笑起来眉眼呈现的弧度一模一样。
“狄秋?”
突然这么一声,狄秋一哆嗦,放下了合照,抬起头,冲着门口就笑,说:“我来找饼干的,欸,你知道涂医生平时都把饼干藏哪里吗?”
晏宁站在门口看着他,一声没响。
狄秋笑得更大:“算了,算了,不找了,去食堂吃面。”
他朝着晏宁走,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你今天早班啊?”
晏宁挑眉看他,比了个呼香烟的动作。狄秋心领神会,点点头,走了出去。
晚上,他和晏宁在天台碰头了。晏宁给他带了外卖,一份毛血旺,一份蒜香排骨,外加一盒白米饭。狄秋打开饭盒,用手扇风,嗅着菜香,不无陶醉。晏宁掰开双一次性筷子塞给他,自己点了根烟。两人坐在地上吃饭,吃香烟。
狄秋看看他:“你不吃?”
晏宁说:“晚上和我妈一道吃了。”
狄秋夹起几粒饭米糁吃,晏宁连连点头:“蛮好的,变得斯斯文文的,蛮好,以前吃相真的有点吓人。”
狄秋道:“这么多钱花下去,还不脱胎换骨,对得起我自己也对不起钱吧?”
晏宁踢了他一脚,狄秋吐吐舌头,又夹起几粒饭米糁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
晏宁努努下巴,问他:“早上你在主任办公室干吗?偷药啊?偷药去一楼啊。”他压着一边眉毛,“你啊是参与什么赌博活动了?”
狄秋咳了声。晏宁笑他:“你不能当间谍,我还没严刑拷打呢,你就败露了。”
狄秋低下了头,举高了筷子:“我坦白,我去找饼干,你们主任那里的黄油饼干蛮好吃的。”
“你喜欢吃?和我说啊,都是我送的。”晏宁说,脚尖碰碰狄秋的鞋子,“你骗鬼啊?”
狄秋抬起了头:“我都多久没见鬼了!”
晏宁眼珠一斜,看着他的鞋,说:“你就整天穿这个去晨跑啊?”
狄秋笑了,这一笑就笑得停不下来了。晏宁弹烟灰:“好了啊。”
狄秋笑着摆手,眼泪都笑出来了。晏宁点了根烟递给他,狄秋放下筷子,接过烟,吃了两口,他咳嗽着,嘴里鼻孔里往外喷烟,他安静下来了。
他和晏宁面对面坐着吃烟。
一歇,狄秋平平地说:“我已经搞清楚了,我妈是我的幻觉,小丁也是幻觉,都是幻觉,我都明白了,那为什么涂医生还不让我出院?”
“那图春呢?”
狄秋疑惑了,看着晏宁:“我和你提过图春吗?”
晏宁把手伸到一只耳朵边上,狄秋恍然大悟:“哦!你偷听我的录音笔!”
晏宁耸肩摊手:“我们要进行案例分析的,你带来医院的东西都要分析的。”
“我是什么样的案例?”
晏宁说:“你不是自己已经搞清楚了吗,你起幻觉。”
狄秋说:“图春不是幻觉……”他顿了顿,盯着晏宁,嗓音一抖,“应该……不是……”他赶紧说,“高中时候我和他骑一辆自行车,他坐在坐垫上,我就坐在车龙头上,我面对着他,两个人一辆自行车。”狄秋抖烟灰,开心地比划,“就是这样……可以想象吧?反正骑了没多久我们两个就摔了,像白痴一样,对对,就是像白痴一样,这个是一部电影里的情景,那个电影名字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有个春字吧,日本电影吧,我不记得了。”
晏宁掏出手机,低头打字,闲闲问:“你和主任提过出院吗?”
狄秋不解:“不提就不给出啊?怪不得你们又搞图书馆又搞电脑房!”
晏宁哈哈笑,把手机转过来给狄秋看:“电影叫《坏孩子的天空》,没有春字。”
狄秋急喘了口气,哭丧着脸躺倒在地,仰天疾呼:“完了!图春原来也是我的幻觉!”
“你可能只是记错了。”
“关于图春的事我怎么会记错,完了完了,他真的不存在。”
“他很重要吗?”晏宁挪了过来,低头看狄秋。狄秋叼着烟,望着夜空,说:“我缺母爱,所以我幻想出一个母亲的形象,我害死了小丁,所以我产生了关于小丁的幻觉,我还没谈过恋爱,又渴望恋爱,就幻想出了一个人,叫图春,高个子,帅哥,人还很有趣。医生,你说我分析得对吗?”
晏宁抚着狄秋的头发,轻轻吻他的额头。狄秋爬起来,站起身,晏宁还坐在地上,指着饭盒:“你不吃辣啊?”
狄秋没响,拍打着衣服裤子。晏宁说:“我们还没开始聊星星聊月亮呢你就要走啊?”
狄秋看他,问道:“重要么?”
“什么?”
“星星,月亮……重要吗?”他还问,“世上有没有神,有没有鬼……真的重要么?”
天太热了,晚上,高处都吹不到一丝风,他头痛,心口发闷,用手腕揉着太阳穴问晏宁:“我能治好吗?我会出院吗?”
晏宁反问他:“你想治好么?”
狄秋半掩住眼睛:“有病不就需要治疗吗?”
“那你没有男朋友不就需要谈一个吗?”
狄秋放下了手,瞪晏宁:“这怎么一样?” 他往后一靠,倚着护栏,手背到了身后去,摩挲着温热的栏杆,缓缓说:“有时候觉得好像很需要治好,好像很需要成为一个正常人。”
“什么算正常人?”
“明白人死不能复生。”
“你现在不明白吗?”晏宁微笑。狄秋点了点头,又摇头:“很矛盾的,很多事情我都明白,我很清楚。但是,明白人死不能复生,不代表跨得过去这道坎吧?而且我不正常,我有幻觉,但是我也没有影响到别人的生活,我来看医生,我吃药,我也没有觉得更快活,更轻松,我好像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好像一个人来审判我,说我的过去全部都是假的。”
狄秋望着晏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否定自己的存在的吗?”
晏宁说:“这里是一道选择题,狄秋,你要自己选。”
“我会选错吗?”
“会选错的人就不会来这里了,来这里的人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是他们在对和错之间选不出来。”
狄秋不响,转过身吃烟。他吃到热乎乎的风,他的手心里冒出冷汗,他趴了下来。
忽而,他听到一声很大声,很造作的喷嚏声。
“阿嚏!!”
狄秋回过头,又是一声。
“阿嚏!”
是晏宁在打喷嚏,脑袋向下重重垂落,手捂住鼻子,第三声了:“阿嚏!”
狄秋怔怔地看他,不明所以。
晏宁直起身,搓着鼻头说:“我妈每次都是这样打喷嚏,特别,特别大声,在外头,她一打喷嚏,别人就会看她。”
他接着道:“我和我爸就会笑,还学她,就这样……”
“阿嚏!”
“我妈就骂我们,说你们啊是有毛病,然后她自己就会笑出来。”
狄秋想笑,晏宁嬉皮笑脸地吃香烟,搓鼻头。狄秋笑出来了,走到晏宁跟前,捞起一块蒜香排骨,叼着跑了。
就要到他见涂医生的时间了。
狄秋进了涂成文的办公室,涂成文刚好在泡茶,看到狄秋,多泡了一杯,拿去沙发边的矮桌子上放着。他笑呵呵地和狄秋说话:“晚饭吃过了吗?”
狄秋陪个笑,带上了门,扫了眼书桌,桌上只有那台笔记本电脑。狄秋走到了靠背椅边,坐下了。涂成文还笑着,把矮桌子拉到了靠背椅附近,放下自己的保温杯,从抽屉里拿了罐饼干出来,也放到了矮桌上,坐下了。他喝茶,掏饼干,示意狄秋:“吃啊。”
狄秋说:“吃过晚饭了。”
涂成文说:“今天晚上食堂的古老肉烧得蛮好。”
狄秋的两只手握到了一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说:“前几天晚上,我遇到住我隔壁的病友的妈妈,不是阿青,是那个小孩子的妈妈。”
“她在哭。”
涂成文问道:“是说放放的妈妈吧?”
狄秋稍抬高了些视线往边上看,他看到涂成文那捏着半块饼干的手搭在了右边大腿上,饼干掉下了些碎屑。涂成文将它们拂开了
狄秋道:“她的小孩是自闭症吗?好像他切苹果给她,但是弄得自己手受伤了,她有些生气,怪小孩子不懂事,玩刀,但是她又很难过,可能还有些开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只苹果切得很丑,上面还有血,可能不能吃了。她哭了会儿……”狄秋抬起头看涂成文,问道,“为什么伊甸园的那棵树上长的是苹果呢?”
“你觉得呢?”涂成文微微笑着,“对啊,为什么不是桃子,杏子或者梨呢?”
狄秋说:“是不是因为苹果很普遍,代表了人的罪是很普遍的?”
“你同意人生来有罪的观点?”
狄秋道:“基督教不就是基于这个而来的吗?既然伊甸园的苹果是基督教的故事,那应该也是基于这个观点来的。”
涂成文问他:“那你的看法呢?”
“中国流行的说法是人之初,性本善吧,不过性善也不代表没有罪。”
涂成文不响,静静地看着狄秋。狄秋与他对视着,沉默着,良久,他说:“那个妈妈,她吃那颗苹果。”他顿了歇,问涂成文:“你想听听我关于神和宗教的看法吗?”
涂成文温和地说:“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
狄秋笑了:“然后你就可以以我的视角看待我的问题,解读、分析我这个案例,对吗?”
涂成文喝了口茶,随和地问:“你觉得自己是个案例吗?”
“你是医生,我是你的病人,”狄秋一会儿指指自己,一会儿指指涂成文,他的眼角扫过那张办公桌,语速飞快,“我没有接触过父亲,我一度觉得父亲可能是个默默的聆听的对象,但是,任何人……”他琢磨了会儿,继续道,“任何人对待亲人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表达爱的方式也是千千万万。”
涂成文没说话,他在旋保温杯盖子。狄秋靠近了他一些,说:“我觉得人生来都是神,孩子有最健全的神格,越长越大,神格渐渐消失。”
“很多人觉得孩子的天真是很容易在成长的过程中丢失的东西。”
狄秋听了直摇头:“我说的不是天真。你想啊,孩子对死是不是全没概念的?一个人死了,你要对孩子解释‘死’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不懂,他对‘死’是没有意识的,神不就是这样吗?大人呢,人长大了,不是怕死,就是想死。”
涂成文紧靠在椅子一侧,身子倾向狄秋,道:“所以对你来说,神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可以这么说吗?”
两人互相看着,狄秋忽然问他:“医生,你想抱孙子吗?”
“孙子?”
“你盼望自己的孩子结婚生孩子吗?你会催他吗?”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家立业吧?”
狄秋说:“是因为别人都这样希望,所以你也得这样希望,就像……像……”他沉吟片刻,“别人有房子,我也要有房子,别人有驾照,那我也去考一张,但是可能你根本买不起车,我不是说您买不起车,我是说有的人……”他吞了口唾沫,目不转睛地盯着涂成文,“如果你的孩子是同性恋,是无性恋,或者他根本没法爱任何人,你也会想要他结婚,要他生孩子吗?因为你身边的人都是这样一个过程,像一个流程一样。我们被生下来,我们孕育下一代,我们等待下一代孕育下一代。”
涂成文想了歇,说:“我当然可以在这里很轻松地和你说只要小孩子开心就好了,因为我的孩子,他不是你说的这种情况。”
狄秋咧开嘴笑。涂成文说:“你希望听到你的父母和你说这样的话吗?”
“什么?”
“你过的开心就好了。”
狄秋摸了摸嘴唇皮,他垂下眼睛,看着那杯茶,幽绿的茶水纹丝不动,像一块嵌在杯子里,严丝合缝的石头。狄秋轻声说:“他们对我说任何话都可以,他们可以骂我,打我……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个立场是不成立的,我不是你假设的这种情况。”
狄秋呼出口气,靠在了椅背上,伸长了腿,望着不远处的沙发,坐得轻松了些,说道:“那个妈妈吃了那颗苹果。她吃苹果的时候,血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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