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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想攻略我-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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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意。”少年轻轻一句话音,不光让白衣公子怔住了,萧素也是狠狠一抖,“我不希望你杀了她,毕竟她是局外人是无关紧要之人,何必妄造杀孽,把她也牵扯进来?”
  “你是傻子么?”白衣公子迫近了,他眸光轻蔑如刀加面,“你瞧中她哪点,平庸姿色还是自以为是?我才不信你有这样的善心好意,别骗人了,楚衍。”
  “你我怎么可能有怜悯同情,我们剩下的,只有满腔怒火一腔怨愤。万古长夜寂静如斯,众生皆是苍白无趣平庸,全因少了你我这样的搅局者。你不想复仇没有委屈么,意欲厮杀屠戮反抗,将天地撕裂把日月斩灭!”
  比起沉默不语的楚衍,白衣公子更加激动。他一双眼睛似是着了火般,瞳光炽金烈烈燃烧。
  白衣公子是火,楚衍就是冰。少年瞳孔中全是冷色,阴郁寂静的冷色,一片虚无漠然无有暖意。
  “杀的人太多,就会觉得心底污秽罪孽深重,每一道掌纹中都沉积着血腥,根本无法清洗干净。”楚衍说,“面对该杀之人,我绝不会手软。牵连无辜者,本非我意,因而不愿破例。”
  “别逗了。”白衣公子嗤笑一声,“我不信你,这不可能,本来也不可能。你说实话,只说实话。”
  君王般神祇般的态度,是命令不许违抗,人人皆会在沉重压力下俯首称臣,没谁是例外。
  “花力气杀人多不划算,我能少费事就少费事。”楚衍漫不经心地答,他冲萧素一点头,“放了她吧,她有分寸知进退,将来也没胆子找你麻烦。”
  白衣公子没有马上回答,他轻轻敲击着自己洁白手指,骤然间笑意绽放眸光恶劣,“你求我,求我我就放了她。”
  “好,我求你。”楚衍轻巧地服了软,他向白衣公子重重鞠了一躬,折腰低头的动作顺畅极了,无有丝毫不快。
  刹那间寂静疯狂生长,野草般蔓延开来。沉寂片刻后,白衣公子忽然发出好一阵大笑,他嘲弄楚衍低头太痛快,毫无傲骨更无气节。
  “真傻啊,我在骗你。”他笑得眼中有了眼泪,断断续续地说,“色迷心窍之人,就是你这样吧?”
  “无关风月,只是善念。我心仪之人,比她好看多了。”楚衍一哂,“有意思么,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欺骗别人,你就会觉得开心?”
  似是被楚衍这句话糊弄住了,白衣公子诚恳无比地回答:“的确不开心,我骗你和骗我自己,又有什么区别么?这样吧,我承诺,在我杀了你过后,就会放她离开,决不食言。”
  “随你。”楚衍懒洋洋一斜眼,没理会太多。
  萧素一颗心,全随着这两人话语上下起伏游移不定。
  等她终于听到自己命运的裁决时,女修已然没了力气。
  不知是死里逃生的喜悦更大些,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不安更多些。萧素瘫软这靠在墙上,仿佛没了骨头。
  当白衣公子说他要杀了楚衍之后,他身上那股压迫得人呼吸不能的杀意,反而淡薄了许多,是小心收敛许蓄势待发的沉着可怕。
  他如同好友故人般走到楚衍身边,和少年一起抬头,看夕阳缓慢下沉,每一寸都是血红满天分外艰难。
  萧素看不透那两个人,也听不懂白衣公子疯疯癫癫的话语。她只是隐约能够察觉到,今夜大概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在极北之地的深海中的这场厮杀,也许关乎着整个上界的前途命运。
  纵然萧素只是一个局外人是个微不足道的旁观者,她也在冥冥之中有所感应。
  无数人的命轨被打乱待续,星辰暗淡前途莫测,占卜之法也不再灵验,诸多卦象都是诡异而不详。笔端已然饱蘸着浓墨,大片大片的空白等待着执笔人书写。
  “当我知道你杀了段光远时,其实我很开心。”白衣公子眸光晶亮地说,“毕竟我等了足足十二年,每天都被困守在一处狭窄庭院中,所见景象都是虚无而非真实。只有一个傻呆呆派不上用场的小侍女跟着我,着实没有半点趣味。”
  他停顿一刻,忽然换了种语气,孤寂如夜寒凉如水的语气,更像个无助哭泣的孩子,而非万物臣服肆意而为的大能,“你懂那种绝望么,那种全世界都在竭尽所能压制你胁迫你的绝望。举手投足间都能感受到莫大阻力,挣不开也撕不破,你是囚徒万物是看守,我根本没办法啊,一点办法都没有。”
  含糊不清毫无意义的话,像疯子的喃喃自语。楚衍好像听懂了,他轻轻一点头,郑重其事地答:“我懂。”
  “不,你不懂。”
  白衣公子坚决果断地摇头,“我没有名字,也不知自己身世如何。别人叫我修炼我就修炼,让我活着我就活着,全无目的亦无主张。知道你杀了段光远后,我就开始莫名欣喜,也知道自己脱困之日终于到来。”
  “不管活下来的是你抑或其余人,都没多大关系。就像我十二年前杀了那个女修一样,我也会杀了你们,胜利的只有我自己一人。”
  楚衍没嘲笑他太过狂傲,反而怅然若失地叹息一声,“我也不想杀了段光远,谁胜谁负有那么重要么,他固执极了,非要自己寻死。”
  白衣公子盯了楚衍一会,薄唇中吐出两个字,“伪善。我原本以为你知道内情,现在才发现,尚余真是好手段好心机,把你瞒得死死的,什么都不告诉你。和你比起来,我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可怜。”
  他叹息一声,怀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腔调,“还不明白么,你和段光远只能活一个。这是太上派与玄奇山的博弈选择,胜者为王败者成骨,都没转世重修的机会。”
  “还好你赢了,我才碰上你这么个简单对手。不过也对,换成段光远,事情也不会多麻烦。毕竟你是金丹修为,而我已至化神,哪有你翻盘你胜利的可能呢?”
  一直静悄悄落在墙上的金色鸾鸟,好像听懂了这句话,它怒不可遏地鸣叫一声,金灿羽毛瞬间亮起,映亮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黄昏。
  之前它沉默寂静一言不发,暗色遮蔽了它整个身躯,骤然一瞥之下,白衣修士与小侍女都没在意。
  鸟儿还在和楚衍赌气,它听不懂修士太多话语,只觉得这白衣人啰啰嗦嗦好生麻烦。
  只是那人没有杀意也没对主人出手,鸟儿也乐得继续梳理羽毛,还盘算琢磨着怎么让主人服软。
  刚才它有察觉到白衣人身上杀意骤起搅动云层,浓烈锋锐太过沉重,已然让鸟儿吓得炸了毛闭过气,不一会它又生气了。
  什么人这么没眼色,还敢得罪它的主人。没看到主人有它守卫由它照看么,实在太可恶!
  鸟儿想再叫一声立立威,是楚衍的眼神定住了它,让它跟着垂下了头。
  它周身金灿光线一寸寸沉寂暗淡,顷刻间,整片天地又是一片暧昧不明的昏暗。
  “哦,我差点忘了这件事。”白衣公子的声音拨开黑暗,无比清晰地传入了楚衍耳中,“立个誓言吧,你我谁若获胜,就能赢得对方那只鸾鸟。”
  白衣公子招了招手,就唤来了另外一只鸾鸟。
  它不如金色那只神气活现,羽毛也没那么华美灿烂。却有层层青色光晕水一般笼在它周身,似梦非梦似醒非醒,让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仔细看,都不愿眨眨眼。
  “两把钥匙合而为一,就能打开这扇门,也能省去好多风险考验,顺顺利利地走到天极殿上。”白衣公子一指那扇寒酸的黑漆小门,“不管你我中的那一个人,得此机缘,必能继承这座洞府。”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难怪尚余非要楚衍走这么一趟,正是因为有此缘由吧?楚衍没有恍然大悟的明快,他只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第107章 
  白衣公子不在意楚衍反应木讷,他只当这少年一无所知所以吃惊,因而眉目舒展神情笃定,又多了三分笃定三分气派。
  他徐徐转向楚衍,指着那扇黑漆小门淡淡地说:“所谓先人洞府中的机缘就是如此,有缘人方能得之。可惜还有那么多愚钝之辈蜂拥至此,他们明知自己配不上还是苦苦追寻,可笑。”
  轻轻一声嘲弄,白衣公子的视线转了个圈,终于落到萧素身上。魔道女修眼睫半开半合,光线太暗太蒙昧,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过十二年,阁下就能从金丹修士变成化神大能,想来这其中,定有非同一般的原因。”楚衍说。
  “你杀段光远,我杀宁采薇,都是同样的道理。”白衣公子笑了笑,表情越发怜悯了,“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懂,我简直快要同情你了。尚余不愧是尚余,做事滴水不漏算计周密,难怪能哄得你替他卖命。”
  楚衍反驳道:“我替尚余卖命,你替徐家卖命,也是同样的道理。知情与否也不重要,都是他人掌中棋子手中兵刃,谁比谁高贵些?”
  白衣公子两道眉微微一皱,带着点恼怒与不快。
  他很快又舒展眉宇,轻松惬意地一点头,“你说得再多口齿再伶俐,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能死在这扇门外,离你的目标只有一寸之遥,也算你得偿所愿吧。”
  他一抬手,盈盈发光的青鸾就乖顺地飞走了,刚巧落在那堵破败围墙上,离金色鸾鸟仅有一步之遥。
  两只鸟也好像知道事情关系重大,它们都没有鸣叫一声。纵然两只鸟站在一起,羽毛交错挨得极近,也未有多亲近。
  暮色终于降临,天边的渲染如火的晚霞余晖也消失殆尽。
  月亮尚未升起,天地之间充塞着一种沉静的漆黑。能看清对面之人的轮廓,却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神。
  “请。”白衣公子衣袖晃动,他冲楚衍比了个邀请的姿势,“今夜有月无星,最适合你我死斗一场。可惜这场死斗不公平也谈不上风雅,我们唯一的赌注,就是自己的神魂性命。”
  楚衍没有回答,他上前一步,白衣公子也极有默契地同时踏出一步。在这扇黑漆小门前的一块狭窄空地,就是他们的战场。
  不知何处的风来了,吹动两人衣袖纷飞,也吹起了满场杀戮之气,逼得人头皮发麻寒气入骨。
  靠墙而坐的萧素不好过,她已然快喘不过气来,一张脸也白得像雪。
  只有一个照面,她就已在白衣公子的威压之下臣服,牙齿打颤战战兢兢。
  若非靠着墙,她怕会忍不住膝盖一软当场跪拜下去,五体投地无有不甘。如此杀气如此气势,就是化神修士对低阶修士的本能压制,从没有谁是例外。
  杀气如刀割面,吹得她浑身发木刺骨地疼,似钝刀子一下下割着皮肉。前一波痛意刚刚抵达指尖,新的疼痛又来了,一波波交叠加剧愈演愈烈。
  如此缓慢沉重的疼痛,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萧素不禁骇然一瞬,她用牙齿勉强咬住自己的嘴唇,方能不哼声不呼痛。
  魔道女修这才知道,之前白衣公子杀戮她的同伴时,原来还真对她手下留情了。她除了不能动满心绝望以外,并没有太多感受,她只是因为对方轻蔑态度而满心恼怒羞愤欲死。
  自己身处局外,只是被白衣公子那股杀意稍稍刮到一下,就有如此莫名疼痛。与他正面为敌的楚衍,又该有何感受?
  女修目光悄然挪到楚衍身上,少年表情沉静无有波澜。他没有多轻松,却也看不出他多苦痛,楚衍眉宇舒展神情专注,看来根本没受影响。
  楚衍不觉得自己有多痛苦,他对疼痛早都习以为常。越疼痛越要挣扎,也唯有疼痛,方能激出他心中受困已久的那头猛兽。
  猛兽眼眸赤红几近癫狂,早就迫不及待地撕咬低吼,只是被名为理智的坚固铁链束缚,不得自由无法解脱。
  面对修为远超自己又心思缜密绝不手软的对手,那头野兽反倒热血沸腾越发激动,嘶吼声震天动地直冲云霄。
  铁链终于尽数断裂,野兽猛然向前一跃,彻底挣脱束缚。少年清浅如水的眼睛也变得颜色沉暗,色泽浓重如血般不祥。
  从这纤弱不堪无有威慑力的少年身上,同样腾起了一股惊天气势。
  是血海无尽众生沉沦的悲,高山仰止至死不屈的倔,也是楚衍轮回千百世每每于绝境中拼杀积淀的怒意,直指苍穹撕裂日月,满含怨气不甘与绝望。
  两股不分上下的杀意骤然碰撞在一起,似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尖锐响起,一叠高过一叠,一浪胜似一浪。
  萧素情不自禁捂住耳朵闭上眼,再用灵气封锁五官知觉,唯恐被余波波及受伤。
  她等待许久的时刻并未来临。她悄悄睁开眼睛,讶然地发现原来什么都没发生。
  那两人还是相隔不远距离微妙,位置没换一切如常,只是他们脚下的青石地砖,已经尽数碎裂成尘。
  微小迷蒙的尘土被冷风一吹,似整片大地都起了白雾,又很快消散。
  楚衍与这白衣公子一场暗斗,他居然没死也没受伤,已然让萧素莫名惊讶。
  “我就猜这点小手段奈何不了你,结果也的确如此。原本我还想给你留个全尸,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白衣公子温和地笑了笑,他的眸光也一分分冷淡沉暗起来,“既是如此,我就认真些吧。”
  听到白衣公子那句话,楚衍本能地觉得不详。他右手早就攥住了割昏晓的刀柄,骤然出刀递上前去,终究晚了一步。
  白衣公子话音还轻轻飘在空中,修长如玉的手指就已遥遥点住了楚衍,一个字,似是律法又像命令,“定。”
  比君王尊贵如神祇般威严,白衣公子的命令,就是天地万物必须遵守的准则。
  迟了,终究太晚,楚衍心中一凛。
  明明是无比简单的动作,楚衍只需灌注灵气再翻转手腕,就能劈出裂苍穹吞日月的刀光,可楚衍好像被魇住了一般,只能迷蒙地懵懂地伸刀向前,软绵绵没有半点力道气魄。
  在楚衍身遭,仿佛每一寸空气都是黏着的,绕上他的手指他的衣襟,就迫不及待地挤压侵占而来,都不放松分毫。
  那种感觉令人无比绝望,比上一次和段光远死斗时更黑沉绝望。
  压迫束缚住楚衍的,不是那座齐天高不见峰顶的山,而是一条条金色锁链,蛇一样缠上了他的手指他的身躯,终于绕上了他的那把刀,使其光芒黯淡再不锋锐。
  能裂天斩地又如何,天地远比楚衍想象的高远深邃,亦在这大能修士的意志规则面前臣服,不肯给予楚衍半点喘息的机会。
  他的刀光被硬生生冻结了,刀刃上那轮喷薄欲出驱散黑暗的太阳,也同样被锁住了。
  千百道锁链,千百匹嘶吼的猛兽,齐齐拽住了这轮太阳,向着个个方向奔跑,意欲将分尸让其沦落。
  谁说刀光无形谁说日升月落,大能偏要违背既定准则。在渺小而不自量力的楚衍面前,他就是神祇就是上仙。
  白衣公子不信天道不信宿命,他独独相信自己。
  他听到少年喉间发出不甘的悲鸣,攥着刀的手指一下下紧绷又放松,刀刃仍是倔强无比地递向前方。
  都到了这种地步,普通金丹修士早在他重重压力之下肉身崩溃,就连神识也一并殒灭无法逃离。这与意志坚定与否无关,只和修为差距有关。
  凡人能够轻而易举碾死一只蚂蚁,化神大能也能毫不费力地杀死一个普通修士,这是天经地义不需惊讶的道理。
  楚衍能够活下来,本来就是幸运至极的事情,偏偏他自己不知晓仍要反抗。白衣公子不禁一哂,他清俊脸孔上浮起一缕轻蔑之意,莫名笑意荡漾在他的唇角眉间。
  他不是那个痴人傻子,看见什么有趣的事情,就忘却一切开始分心。面对楚衍这样的敌人,哪怕明知他反抗不得,白衣公子也没轻松大意。
  杀人要找时机,既然他已经震慑住楚衍,就该干脆利落杀了他,以免忽生意外情况转折。
  白衣公子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他单手结印指尖飞动,聚集在他周身的灵气从无形化为有形,变成一个小小的金色旋涡,在他掌心上旋转不休。
  他骤然一伸手,攥住了那小小的金色旋涡,灵气在他掌间顺从地跳动锐化,深紫银灰苍蓝光芒融合交错,映亮了无月的薄暮,亦激得地面尘土四起。
  一道道沟壑被风纵横切割,地面也开始隐隐龟裂。似乎天地也因此惊动了,并无阴霾的天空忽地变暗,雨云骤来黑暗积压。
  狂风吹乱了萧素的头发,让她尘土满面狼狈不堪,也让她无法呼吸。女修牙齿紧咬着嘴唇,纤细手指也捏得快要变形。
  “雷霆万钧,破!”
  那人攥在掌心的雷电,居然还是金色的,躁动不安地起伏跳跃,最后又乖乖顺从主人的旨意,莽撞暴虐地撞向楚衍。
  从少年眸中,白衣公子读出了惊讶森寒与愤怒,也让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如果不是号令天地会消耗太多灵气,白衣公子都想再一弹手指将楚衍活生生压死。这太上派的小辈,何敢鄙夷他嘲弄他?
  结束了,可惜一切终于结束了。
  白衣公子都不用去看结果如何,他背过头去,轻轻地合上眼睛,已然觉得有些无聊。
  变故就发生在忽然之间,白衣公子猛然察觉,身后有绯红光芒横贯天地直冲云霄,惊得他脊背生凉寒气入骨。
  是刀光是道心,也是楚衍被困许久无法动弹,终于在危急之时觉醒的不屈意志。
  锁不住的红日,困不住的蛟龙,一旦脱困爆发就分外肆意暴虐。刀光与金色雷霆相撞时,居然也是悄无声息的,因而让人觉得分外可怕。
  纵然声音轻微,每一下拼斗厮杀都是阴狠又静默,稍有迟疑就是楚衍神魂俱灭。
  在关乎性命存亡的一瞬间,楚衍终于超越了自己的极限。
  白衣公子都看不清他掌中的绯红短刀,即便神识术法也无法捕捉,唯有又快又狠的刀光幻象,每一下都是大开大合无所畏惧。
  似红日生气光明喷薄,如寒夜凄冷月光清寂,日月交替昼夜来临,却被一把轻而薄的刀,一下斩断。
  斩断的不只是日月,也有山川大地河流万物,星辰天空亦不能例外。世界因他这一刀而崩塌陷落,变为千百万碎片四处纷飞。
  是幻象还是真实,白衣公子不知道。他此时真正地惊讶了,惊讶得飞速转过头去,唯恐错过了至关紧要的时刻。
  不对,只凭楚衍如此刀法如此道心,斩破他的术法哪用费这么大的力气?他险些忘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无关紧要被他忽略,却能够逆转全局的人。
  白衣公子咬着牙咧开嘴唇,笑意狰狞得根本不像他自己。他向旁边一挥手,又是一道雷霆劈斩而下,只为杀人不为救人。
  然而还是晚了,幻象消失天地复苏,堆积在天边的层层乌云也消失不见。静谧月光洒向地面,又清又冷恍如溪流,也映亮了地面上的凄惨景象。
  小侍女茫然地睁大眼睛,她想努力对自己的公子微笑一下,却颓然无措地倒下了。
  她整个小腹都被另外一人的手掌贯穿,黑气四溢翻滚不停。身后的女修缓缓抽回了手掌再狠狠一握,那颗灿金色的珠子就彻底碎裂消失了。
  金丹修士肉身受伤,尚有丹药能够救治。一旦金丹破裂,那就是神魂无存,都没抢救的余地。
  这一记偷袭真是快到了顶点,既准又狠全无侥幸。魔修杀人的手段也是非同一般,只一下击中,就能要人性命。
  白衣公子瞳孔收缩快变成小点,不仅因为小侍女的死,也因他根本没猜到魔道女修如此举动。
  她何至于如此拼命,为了楚衍,还是为了她自己?自己既然答应楚衍不杀她,她最后也能活下来,何必冒着天大风险出手,就为了帮楚衍那一下?
  纷乱念头如潮水般,席卷拍击着白衣公子的神识。
  他没有太多闲暇仔细思考,从月光遍照大地的那一刻起,明明他死死压住无力反抗的另一个人,终于醒了过来。
  那人在哭泣在哀嚎,声音凄惨震慑人心。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虚空中,也在白衣公子的心上积起了一处水潭,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神识。
  倔强又无用的那个少年,在为小侍女的死悲痛欲绝。他力量之强悍念头又执着,已然盖过了白衣公子的所有反抗。
  少年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瘫坐在地上,捂住嘴肩膀抽动,就逐步夺回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明明他才是主人,明明自己才该掌控一切!那人究竟有什么用,杀人还磨磨唧唧不肯动手,哪比得上自己杀伐果决?
  白衣公子狠命磨着牙,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他唯有死命狠厉地瞪着楚衍,也瞪着那不知好歹胆敢出手的女修。
  他的表情着实古怪极了,时而悲戚时而愤恨,最终定格为伤心与迷惘。
  好像在瞬息之间,白衣公子的年纪就小了十岁。
  他没有之前那股威风凛凛掌控全局的气魄,更像个茫然无措的少年,红着鼻头泪水涟涟,静默又无奈地看着地上那具尸体,最终缓缓低下身来。
  也许是死的时候不甘心,小侍女连眼睛都没合上。
  她还维持着一副惊骇莫名的表情,瞳孔中有惊慌不堪,也有难以舍弃的柔情,缱绻缠绵分不开来。
  “碧玉,碧玉你起来啊。”白衣的小公子碰了碰她的面颊,还有温热残留,还是一样柔软,“我错了,我不该让他吼你骂你,我应该早早杀了楚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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