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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欢-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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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齐叹了一声,心内想到,即便并不是帝君本来的神识,行事作派还是一贯的帝君风范,这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性子,莫不是种在灵魂骨血里的?
宋念见他神情困顿以为他是后悔了今日殿上的冲动言行,连忙宽慰他道:“先生可是割舍不下亲人家眷?我去求了父皇收回成命也无不可的。”
“殿下多虑了,微臣只是感念殿下大义,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说了,我从宫外给你带了些新鲜吃食来,你且尝一尝。”言罢从宽大的袖笼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食盒,递到宋念手里。
那食盒周身雕着木兰花,花中还拱围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幼犬,宋念从未见过如此跳脱的雕花,便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抬头笑着问他:“这雕花样子真新鲜,我还从未见过,是哪里来的?”
邓齐借着天上莹莹地月光看进他双眼,视线又若有似无得在他脸庞上扫了个遍,忆起多次看过的帝君画像,设想着若是帝君本尊年幼时大概也是这样的模样。
“是我闲来无事自己刻的,快打开,已经揣了一会子了,怕凉了。”
宋念连忙打开盒盖,见盒中铺着好几层细软纯白的棉布,当中卧着六块晶莹油亮的蜜黄色小点,上头还点缀着黑白芝麻若干。
点心还温着,做成了适口的大小,宋念拾起一块放入口中,一股桂花香气伴着丝丝得凉意和甜口蔓延开来,随后是芝麻的香气,“很好吃,谢谢先生。”
“嗯,这点心叫桂三刀,一般是平头百姓们就着桂花的时节做给孩子们吃的,近来有个酒楼在这没有桂花的时节也做出了这么道点心,倒是勾起了不少人的兴味,我尝着好吃,就带来给你尝尝。走吧,送你回去。”
宋念把食盒小心翼翼得盖好,顺道舔了舔自己指尖沾染上的点心渣滓,这点小动作没能逃过邓齐的双眼,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邓齐因为他这孩童一般自然的小动作而瞳孔微缩。
“啊,不用,先生自出宫去吧,太晚出宫不好,小太监在外面候着呢,我也是坐轿来的。”
邓齐不知道宋念坐轿来的,如此也不便再坚持,只随他一起出了宫门又扶着他上了软轿等他走远了才出宫回府。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宋念出发的日子终是到了,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然是不宜声张。出发前十几日就有礼监来问宋念随行侍从名单,宋念只说自己不必带太多人,只点了两个早就跟在他身边无父无母的小太监。
陈嬷嬷自知道他要入别国为质便一直以泪洗面,更是多次哭求要与他同去,宋念只得好言劝解,自始至终未曾开口答应她。陈嬷嬷算是这十几年来为数不多给予宋念温暖的人,自宋念降生便是她一直服侍左右,幼时的乳母早被放出宫去,只有她还留在宫内。宋念自然不愿她年老体弱还和他一起长途奔波,况且别国情况不明,去了自然没有什么安逸日子过。他早就求了母妃将陈嬷嬷放出宫去,她虽一辈子未婚,没有亲子可以托付,可带上宫中赏赐的银财返回祖籍也自会有亲族奉养。
到得出宫那日,宋念天还未亮便从自己住所之处出发,先是拜别了母妃,又于上书房拜别父皇和众兄弟,随后乘一顶软轿至皇宫西角门,换乘一直等在宫外的马车,一路向北。
小半日以来宋念所见皆是众人或掩面哭泣或泪眼婆娑,和平日里见了宋念时的冷眼冷面大不一样。宋念也与他们演得累了,坐上了马车就一直闭目养神,车里有点冷,火盆里的炭烧得不旺,宋念只得裹紧了身上的貂裘,把大半张脸都藏进兜帽围领中。
出城的时候宋念已经迷迷糊糊得睡着了,只是感觉到马车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后车门打开有个人带着一身的寒气钻进车里,似是看他睡着便轻手轻脚得关上门,坐在一边轻轻地拨弄火盆里将熄的炭。
虽然周身都是阴冷的一片,好在到后来好像不怎么愣了,好歹还是睡了一小会儿,宋念觉得一上午被吩闹和喧嚣占领了的头脑到了此刻才算是完全清净下来。
揉着眼睛坐起来,见邓齐蹲坐在车厢一角,正在炭火上烤着什么东西。
邓齐见他醒了连忙捡了几块热炭装到早就备好的紫金小暖炉里,让他妥帖得揣进衣服拢住,才又蹲回去继续鼓捣热在火上的一应吃食。
“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刚才还未出城的时候我买了些肉食蔬菜,你从小养在深宫,连春猎都没有参加过,肯定没吃过烤肉,正好就着这火给你烤了吃,还炖了点汤,先喝一点暖暖身子。”说着就手递给他一小碗冒着氤氲热气得汤。
道过多谢,宋念端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得喝,只见汤色如茶,也未见多少浮油,尝了一小口便觉味道清新似有回甘,不知不觉竟饮下多半碗去。
“少喝些,还要留些肠胃吃肉。”邓齐本身是背对着他的,可他竟似后脑勺多长了两只眼睛,宋念听了他的话才觉面上一红,轻咳一声把碗放下,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邓齐忙活完了,才好整以暇得转过身,献宝似得递上一根肉串,“来尝尝,好不好吃。”
宋念终归是少年心性,见他一脸的真诚也不再别扭刚才他的调笑,接过肉串咬了一小口,“好吃,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还有烤薯,很甜的。”
两个人在车内吃完了一顿饭,宋念觉得自己吃得有些多,弯腰都有点困难。
“吃多了。”老老实实得叙述这个事实,他本身胃口总是不好,长期以来也都被克己复礼的甚少有吃撑成这样的时候。
邓齐还在收拾吃剩的竹签等杂物,听他小声嘟囔,忍不住笑了一声,“不打紧,一会儿让他们扎营,我陪你下去转转,好消食。”
“随队护送的是哪位将军?”宋念对朝中人物不甚熟悉,以往久居宫中,他也从未动过联系朝臣拓展关系丰厚羽翼的心思,一则因为年岁尚小,有些事力所不能及,二则也是因为他实在不愿在这些腌臜事上下功夫,得过且过罢了。只是如今是再不能跟从前似的,过那粉饰太平的日子了,一切皆需他亲自留心留意才行。
“是御前的胡将军,殿下若需要可由微臣引荐,微臣与他算是旧友。”邓齐递给他一张温水绞湿的帕子,等他擦干净手脸,又给他把刚才吃饭时脱下的貂裘穿上,妥帖得像是一直照顾他起居的陈嬷嬷。
“大人不必做这些事,前路不明,我也不需要多少人伺候,自己来便可。”
邓齐正在给他结貂裘上的襟扣,听了他的话,手指顿了顿,仿若觉得自己想要护在怀里的小兽要长大,终究是在怀里抱不住了。
“哎呀呀,正好这个襟扣我不会结,你自己来吧。”言罢果然放开了手。
宋念被他一个出其不意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便真的接过手来自己结这个扣子,可邓齐不会不代表宋念就会了,他低着头鼓弄了半天,仍是没有结好。随即有些尴尬的抬起头来,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我也不会,怎么办?”宋念觉得自己耳根子热哄哄的。
最终还是邓齐忍着笑,给他结好了襟扣,只是有些歪斜,看起来蔫头耷脑地垂着。
第六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6
将军胡莽生得膀大腰圆,许是其父母早就料想到他将来的体型身材会是如此,便给他起了一个莽字来应景。宋念觉得此人得有他两倍高,两倍胖。
邓齐本就比他高了不少,但起码还是正常身材,自己年岁尚小,再长几年也不一定就赶不上,可这胡莽,便是自己再努力,怕也是望尘莫及。就连邓齐站在他身边,都格外显得娇小玲珑。
胡将军性格也随着他的名字一样,粗犷,若放在绿林中,必是一条令贼人闻风丧胆、四散奔逃的好汉,只可惜他是世家武学出身,早早便入宫当了侍卫。一开始凭着他世家的遗风还算是前程似锦的人物,只是近些年朝廷奉行新政,崇尚科举、武举,他人又有些混不吝的匪气,几番路与不平拔刀相助得仗义执言之事下来,渐渐得也就不得重用。
皇上遴选随行人员的时候,正是他自荐要去的,皇上觉得他是个世家子弟,又多少有些官职在,索性封了他个将军,一路护送,到得邻国若是可以,便留在宋念身边做个侍卫。
宋念和邓齐并排走在雪地上,一路上邓齐都在跟他讲随行人员的家族来历,宋念便有些奇怪,“你怎么谁都认识?什么都知道?”
邓齐本在那摇头晃脑长篇大论,未曾想宋念有此一问,顺手便信口开河道:“实不相瞒,吾乃九华山白胡子老道,此番下凡实则为殿下历劫而来,掐指一算便可知天下事,自然什么都知道。殿下若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贫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念未曾见识过如此跳脱的先生,忍不住被他逗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还是少年人的身骨,常年养在深宫中未经过风吹日晒,肤白胜雪,被这野地里的寒风一吹,只鼻头和耳垂都是粉红的,如今裂开红唇一笑,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一张脸半隐在纯黑色的貂裘围帽中,恰似银装素裹中的独立着得一棵瘦竹,尽管被这世间凛冽的寒风吹刮得有些枯黄颓败,却仍带着少年与生俱来的贵气和骄傲。
出了宫的宋念果然不再是深宫中明珠暗沉、隐忍瑟缩的样子,终于找回了些少年人该有的样子,邓齐觉得心中大慰。
这边厢邓齐正瞅着宋念的笑靥出神,未料想身后伸过来一只大手猛地在他肩膀上一拍,邓齐险叫那人拍进松软的雪地,可碍于宋念还看着,不便发作,只咬牙切齿得叫了一声,“老胡!”
“末将参见殿下!”胡莽从树后面蹿出来这雷霆一掌,着实吓了宋念一跳,当下给宋念跪下见礼时宋念还有些恍惚,连忙伸手虚托他一下。
“日后切不可再称殿下,明面上称呼公子,私下里以兄弟相称即可,咱们几人赶赴异乡,还是如此尴尬的身份,万事还是低调些为好。”
胡莽还待再推辞,不敢与皇族互称兄弟,还是邓齐热络得拉着他与宋念一同走到火堆旁坐下,只当是应了这事。
越往北边走天气越冷,一行人在冰天雪地里苦苦穿行了半个多月终于到达两国边境。宋念一行要去的国家对自称大燕国,地处极北之地,地域虽然比宋念母国也不差多少,只是地广人稀,土壤贫瘠不适合耕种,算是个常年骑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
中原开化之地一直以其野蛮彪悍为耻,张口闭口称呼他们为胡疆蛮子,殊不知正是这胡疆的蛮子们将他们这些饱读诗书,满口仁义理智信的上等人打得丢盔弃甲、割地求和,还要上赶着送上本国质子才能换来几年的和平。
许是骨子里还带着上古先人遗传下来茹毛饮血得彪悍血统,对这些迎来送往得虚礼不太在意,也许就是对战败国的不屑和轻视,宋念一行入了燕国也未见有人接应。本就是入国为质,自然不会受到什么礼遇,宋念倒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有一段路算是自在的。
趁着胡莽去交换通关文碟的时候,宋念和邓齐一起下了马车,站在一处高坡上回望身后母国。
邓齐不是本尊,对母国没什么感情,宋念虽也不是一开始就投胎而来的,但好歹帝君自封了神识,从懵懂时期开始成长起来的,如今倒真是生出了些许不舍和对未来无知的惧怕。
“在想什么?”邓齐看着宋念侧脸,总觉得这孩子似乎睡一觉就能长高一点,这半个月眼看着就长高了些。
“在想如果现在跑了的话,会怎么样。”现在宋念与他说话不再那么刻板教条。这还多亏邓齐脸皮厚,又仗着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得了他,宋念又是个好说话的,两个人朝夕相处的这段时日,除了睡觉时分邓齐自去自己的马车、帐篷,其余时间无不紧贴着宋念。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相处,倒也真成了朋友兄弟之间放松自然的样子。
“只要你发话,我立马把老胡那傻子叫回来,咱们快马加鞭,保你想去哪去哪。”
本还有些伤感的宋念被他这样一说,竟觉心中松快不少,不管是真是假,这世上终归还有一个人愿意成全自己的任性。
可宋念也只能是说说罢了,这几日他一直睡不着觉,一路行来,沿路多见因着战争流离失所的贫苦百姓。他以往只觉得自己每天披着另外一张皮,受那些人的指点责罚苦,现如今他才算真正明白了什么才是天下之大苦。
战乱频发、百姓颠沛,胡疆蛮子所到之处无不烧光、杀光、抢光。宋念见了那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的凄苦情景,纵是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出去,也解不了平民之苦的万分之一。
现在母国只等着他能安安稳稳得入了燕国,奉上银财国书,也好暂时停止争战,给母国争取些休养生息的时间,以安民心、强军事。
塞外的寒风最是凛冽,像极薄的尖刀一样,刮在人脸上几颗让人流出血来。
邓齐一个侍读的身份还没有到享受貂裘服制的级别,圣上怜他一片忠心义胆,破例赐了獭兔服制。围领的风毛有些长,被寒风一吹就总在下巴那撩拨着,引得他搔抓了数次,眼见皮肤已经有一块发红。
其实邓齐五官并不能算是精致好看的,实则是个平平无常的老实人面向,只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顾盼之间常有不经意的睿智与豁达流露出来。
宋念看着他直直看过来的双眼,最终还是被着双眼睛中灼人的期待和热炽逼得率先移开了目光,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真的沉溺在那双眼睛给他的企盼中放纵一次。
邓齐见他沉默着不再说话,便知他心中所想,被这神仙下凡的繁文缛节规范着,他已经许久未曾说过这样任性的话。平日里与宋念相处总是本着不干涉他思想和意识的原则,甚少对他提出什么建议,许是如今两只脚中已有一只踏入了这虎狼窝,便忍不住想要扯一扯另一只脚的后腿,好让宋念也能不那么辛苦。终归是逾矩了,日后要背上什么样的天罚尚且不论,单是阻了帝君历劫之路便是大罪一条。
既然已经任性了一次,便债多了不愁,索性任性到底,将宋念将要面临何种的苦楚都与他讲清了,且看他如何抉择。他伸出一只手牵上宋念垂在一边的袖子,“公子可曾想过此去将会经历什么?便是那明面上的万般折辱暂且不提,胡疆蛮子粗鲁不堪,男女之大防尚且形同虚设,更别提男子之间,若是那些蛮子觊觎公子美貌,以家国挟制,公子可要与那蛮子们行那苟且之事?”
邓齐不知道帝君此世是要来历何劫,纵使此时的宋念与帝君实则并不是一个人,便是宋念死后帝君神识归位,宋念的这一段经历对于活了千千万万年的帝君来说也只如看了个话本子一样,可他还是不忍眼看帝君与他人沾染上一丝一毫的关系,那是他自千万年前以来就放在心上的人。他早就想好了,若真有那一日,便是拼着一身的修为不要,被那天雷轰个魂飞魄散也要自毙了此身,凭着一身的修为化解宋念那时的危难。
正当他因自己心内脑补而神魂大动之时,宋念却轻轻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牵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你说的这些我倒是没有想过,不过既然你说了,我自是要好好与你叮嘱一番。你且听好,你能抛家舍业得与我前来燕国,便知你是个胸怀万民、腹内丘壑的大家,只是我之私心还是望你万事以保重自己为先,切不可因为我受了些折辱便按捺不住,做出于你我家国都没有好处的事情。”言罢宋念转身往车队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与身后的邓齐说着,“第二则便是你说的那事,我本为皇族,即受万民供养,便该替万民分忧,若是以我一己之身换来家国几年安宁,于我确实是桩划得来的买卖,故而你所担忧的,并不为我所扰,日后不必再提。”
宋念前面走着,总也听不见邓齐的回话,想着他定是心中仍有纠结,便又淡淡得补上一句,“况且你所说的不过是话本子中佳人为救才子,舍身饲虎的桥段,我本不是佳人,哪有你说的什么美貌,大不了日后将脸涂黑些,再弄些痣啊斑啊什么的,该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
第七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7
邓齐跟在他身后,只淡淡得“唔”了一声,并不与他争辩,只打定了早就拿好的主意便罢。他看着眼前纤瘦细弱的少年背影,一瞬间竟将那背影与数年来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人重合了,只觉宋念在短短数月之间便成长了甚多。只是不知是他以往装傻充愣太过,还是天资过人,一到了松快环境中便突飞猛进得增长。
胡莽办完了通关事宜,正立在宋念马车边等他,见他来了,忙赶上前走了两步,急急说道:“邓齐又带着你去吹风,公子风寒前日刚好些,还是多注意些吧。”言罢连忙站在宋念身侧凭着自己宽大的体格给他遮挡着些刺骨的寒风。
“是我自己待得憋闷,让邓大哥陪我透透气,才一小会儿的功夫,不打紧。”其实上了车也未见能多暖和,他早将能施舍的都施舍了出去,只留了生活必备的一些物资,现如今炭火也只做饭的时候才烧一会儿。
邓齐无视胡莽飞过来的眼刀,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得冲他“哼”了一声,转身去做别的事了,这个胡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得不对,越来越像个老妈子。
“等咱们到了地方,公子可要日日和我老胡一起锻炼才行,身子骨太弱,得多锤炼些。”这胡莽虽是个粗人,可却也是赤胆忠心的一条汉子,连日相处下来,宋念没什么架子,他也就渐渐地把宋念当做自家弟弟来对待。
“好,就依胡大哥。”宋念自出宫以后心境阔达了些,也不再和以往一样整日弓腰驼背,畏畏缩缩,身体已经比以往强了不少,只是还较正常人差些。
上次一场风寒闹起来看着挺凶险,他整整在车内昏睡了三日,邓齐便衣不解带得照顾了他三日。他偶尔清醒了便叫他去歇着,只说让小太监来守着他便好,可邓齐执意不让,嫌那俩小太监年岁小,手脚不利索。
行至荒野,四周荒无人烟地也找不到大夫,好在邓齐好似懂些医理,衣不解带得照顾了宋念几天,宋念竟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一行人又在茫茫雪原中穿行了八九日,终是到了燕国皇城。宋念母国国号为信,信国地势偏南,无论是建筑还是人文都偏文雅内敛,房屋建筑、城防塔楼多以木制居多。若说信国是偏偏儒雅佳公子,那燕国便是那横眉怒髯虎将军,巍峨城楼、宫殿庙宇建筑多以石筑就,大街上的各色行人,无论男女皆生的较信国人民高大粗莽,其穿着也多以兽皮粗布为主。
邓齐果然依着宋念的话,给他寻了些抹脸画痣的物件来,每天早上都来给宋念画脸。宋念觉得此人真真是个妙人,也不知是从哪学来这些不伦不类的本事,自己竟真叫他画成了个脸长恶痣,肤色黑红的糙脸少年。
老胡第一次见宋念顶着这样一张脸出来的时候,险些没把他眼珠子瞪出来,还没跟宋念说话转身就去找邓齐算账,邓齐却对他相当不屑,鼻子里给他哼出一声就算是给他脸了。老胡自然不依,两人又叮叮当当得闹了半场,才被宋念调停。
在皇城驿馆里等了大半个月才得召见,今日一早邓齐来给宋念画脸时宋念已经起了,正坐在床边出神。
“怎么起这么早?”驿馆里烧了地龙,温度适宜,宋念只穿了一件寝衣,披着棉被坐在床边。“还不穿鞋,光着脚受凉,先把鞋穿上。”
宋念还没醒盹儿,正靠着床柱打哈欠,黑色的寝衣下面只露出两只莹白的脚。“有点紧张,睡不着了。”听了他的话宋念摸索着探出一只脚去勾床尾的鞋子。
邓齐状似若无其事得移开视线,径自走到床边给他把鞋踢过去,让他穿好。
“有什么紧张的,这事成不成不在你,在你带来的礼单和国书。你只管跪下磕头就成了。”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物件,一边与宋念说话。
宋念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即便有邓齐宽蔚,仍是心有戚戚,不过到底是比刚才好了一些。他手里把玩着邓齐前几天外出捎给他的一只香囊,并不是信国贵族常用的那些香气馥郁淡雅的香料,反而是热烈浓炽的味道,宋念闻不惯,放在屋外廊下挂了几天才收进来。
“好了,快去洗了脸坐下。”邓齐见他仍半靠在床头翘起一只脚,玉白的脚上忽上忽下得踢着一只鞋子,就知道他仍在神游,连忙催促他坐下。
宋念无法,只得懒懒散散得站起身,伸长筋骨打了个大大地哈欠,一步一蹭得挪去洗脸。
画脸的时候他也不消停,东瞧瞧西看看,邓齐好几次险些画歪,他干脆伸出一只手把住他下巴,将他固定在一处,才好好画完一张脸。
邓齐只觉自己手下那一处肌肤柔滑细腻,温热的皮肉之下是少年人初长成的棱角,端的让人由着那处肌肤相接的地方想入非非。
宋念对此一概不知,下巴被人捏在手里,嘴唇便有些微微嘟起,他嘟嘟囔囔地小声与邓齐讲话,“你便将你这不传之秘教给我吧,万一哪日你不在,我又不会画怎么办?再说你教了我也不用你日日起个大早来与我画了,岂不清闲。”
“我本就是劳碌命,可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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