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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铁甲动帝王[重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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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冉高举龙缠玉,以风族古语诵念先祖导训; 随后俯身一拜。
她的儿子对着她单膝跪立; 小小男孩紧握刀柄,守卫他的母亲。
芙冉站在风族败军之中,一个妇人,缓缓开口,令他们凝神细听。
“我年幼之时; 长于蜀州,山寨立于青山之中,依山腰建起接连不断的漂亮竹楼。不远处有宽广湖泊,湖边芦苇青青。父母乡亲日夜劳作,自给自足,孩童们不知战乱艰险,游玩嬉戏。”
“每年十月,蜀州的风族山寨都会串联起来,一起举办盛大的丰收节。大家伙儿都去湖中沐浴,白日尽情游戏,夜晚在湖边燃起高高的火堆,一起享用丰收果实,载歌载舞,将牲礼献给祖先龙神。”
风族人们回想起记忆中曾经那么安宁美好的生活,不禁呜咽哽塞。
“我还记得我经历的最后一个丰收节,那夜湖平浪静,星野低垂,虫鸣兽呼相和,芦苇丛中藏着的萤火虫被风一吹,就亮起来,在长长的草叶间飘荡。”
“那一夜,首领的弟弟说他心悦于我,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这个鳏夫。”
芙冉眉目温柔,笑着讲述,“他是为风族与燕朝官吏据理力争、不卑不亢的男人,他愿意帮助每一户向他求助的风族百姓。我爱慕他许久,自然欢喜。”
“佳期未尽,燕朝皇帝逐令突来。顾麟笙抗旨不尊,私下劝风族搬走避祸,首领为保住先祖传承,坚持不肯,燕朝皇帝连发八道圣旨怒斥顾麟笙有心谋反,顾麟笙不能再拖延,出兵来犯。”
“首领身死,我族被一路赶至打云草原,从此再也没能回到蜀州故土。打云草原寒冷贫瘠,我们学会了身穿狼袄,我们学会了牧马养羊。”
“我们再也没见过那片让先祖停下流浪脚步的美丽湖水,我们日夜辛劳,却不得不在土地结冰的寒冬忍耐饥饿,我们的孩童在草原上长大,却不能肆意奔跑,因为不知有多少狼熊和我们一样饥饿。”
“我的丈夫和我,过着与大家一样的生活,我们牧马养羊,我们种植青稞,我们在寒冬忍耐饥饿,等待春日的到来。”
“我们等来的不是春日,是一心争权夺利、将风族重新推入乱世战局的吾昆。他杀死了我的丈夫,统治了风族,带领风族南下,为风族披上了噬血残杀的凶名,想要夺取天下。”
“我们没能够为死去的风族同胞们向暴燕复仇,反而吾昆的带领下与楚顾厮杀,吾昆被狄其野打败,我们一路逃退到了这里——这里与打云草原一样寒冷,我们没有足够的药治疗伤兵,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哺喂我们的孩子。”
“我们失败了。”
“我们只是想要回家,回到蜀州故土,回到魂牵梦萦的湖畔再度欢庆丰收。”
芙冉高昂起头颅,像是母亲看着她的孩子一般望着四周所有的风族将士,她说:“就让我来当这个罪人。”
“我愿背负身前生后骂名,作为风族首领,向楚顾求和。”
“我的孩子们,我的子民们,我勇敢的战士们。”
“让我带你们回家。”
大雪依旧无声无息地飘落,所有人都像是静止的,可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哀哭,又或者四方都有伤心的泪水。
风族将士们,凝视着站立在风雪中的女人,先是林林散散的,然后越来越多,对芙冉跪下单膝,右手握拳捶向胸口,对新首领宣誓忠诚。
*
因为战场上的优秀表现,狄其野难得对五大少直言夸奖,他们五个却支支吾吾,你推我搡,好像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忸忸怩怩的样子闹得狄其野沉了脸:“干什么?”
“将军,”最后还是敖一松被推了出来,“吾昆死前说的……他是蓄意挑拨!你不要放在心上!不对,也不是不要放在心上”
姜通一肘子把他怼到一边,中途拦截道:“我们是想说,主公不是吾昆那种人,将军你不用太过介怀。”
这话都说得很有些意思。
他们来劝,本是理所应当,但言语间居然不是全然为了大楚、为了顾烈当说客,话里话外竟隐隐提示狄其野也不可全然不警惕……
如此一番拳拳维护,就连狄其野都不得不有些动容。
他们五个,各个是世家公子,各个是军功满身,与楚顾的利益密不可分。
然而他们对待狄其野这个外来之将,却是至真至诚,那日楚军大营外迎战前来偷袭的风族,他们见到狄其野时的欣喜,那种仿佛找回了主心骨的依赖,不是作伪。
顾烈说他有五个徒弟也许是玩笑之言,可如今,狄其野扪心自问,这五个手下,他已经完全没办法像回避他人一样置之不理了。
他们以真心相待,狄其野难以一笑置之,那太过虚伪。
可他们各个出身世家,与狄其野注定有立场相对的那一天。
若有牵绊,牵绊的不只是狄其野。
狄其野不怕他们离去,不怕他们倒戈,怕只怕他们真的忠诚不二,到最后,受他的牵连。
“这,”狄其野难得不知该如何应对,假做沉吟。
“报!”
狄其野立刻就坡下驴:“进来。”
“将军!”近卫激动地禀报,“风族来降!”
狄其野与五大少步出帐外,只见风族人们牵马步行,手无寸铁,静默无声地向楚军军营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
风族大妃芙冉。
她满脸平静,高昂着头,带领着她的子民,缓缓走到楚军阵前。
这是她重要的一步,也是风族重要的一步。昨夜她下令将吾昆所有妻妾子女殉葬,她的继承人,只会是她的儿子,现在的她,是风族独一无二的首领。
楚军阵前最前面是一人一马,那人铁甲白衣,身披名贵羔袍,手持青龙刀,策无双战马立于阵前,正是大楚兵神狄其野。
芙冉回身看向风族男女老少,随后只身上前,站在斜侧对狄其野屈膝一跪!
“风族首领芙冉,今日率领风族,向楚顾称臣!愿楚王将心比心,允我风族回归蜀州故土!”
她话音刚落,所有风族人都以芙冉为中心,整齐跪地——他们跪的不是狄其野,不是楚顾,而是他们的首领。
这是一位不可小视的女政_治家。
这是一个坚韧的民族。
狄其野翻身下马,特地侧了两步,让过芙冉的跪礼。
他行至芙冉身畔,弯腰伸手,不无尊敬地开口:“风族首领以和为贵,狄其野心悦诚服。狄其野就僭越代主,收下风族求和诚意,从此风族归属楚顾,同心协力,不起刀兵!”
狄其野行事有礼,姿态潇洒,但他内心却有挥之不去的疑惑。
楚人一心回荆,风族一心回蜀。他们的执着与乡思,狄其野并非毫无触动,可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这么执着于回归特定地域?
是因为那处山川风物与别处不同,地理人文相辅相成,还是说那只是一种非理性的情感寄托,不能以理性分析揣度?
*
狄其野率领大军,后面坠着风族男女老少,浩浩荡荡班师回秦。
顺路把西州部落收拾个遍,让跟随在后的风族将士们私下说起,都觉得大楚有此能文能武的兵神,吾昆败得也不冤。
楚军大营收到战报,自然是喜气洋洋,等待迎接胜军败寇。
快到大营时,策马跟在狄其野右后方的阿虎感叹:“总算回来了。”
姜通笑话他:“瞧你这出息。”
阿虎振振有词:“在自家大营里睡得香,你们不懂。”
“谁不知道你一日不给你的阮妹妹写信就心里发慌,”敖一松不给同僚留面子,“还自家大营里睡得香,是自家大营方便派杂兵送信吧?睡得香,枕着飘香的红笺,那是睡得香。”
阿豹明帮暗嘲:“你们别逗他,人家是订了亲的人,和你们这些光棍不一样。”
阿虎对光棍们的嫉妒嗤之以鼻:“是又怎么样?关键不在大营,在人。大营离荆州近,我就喜欢,你奈我何?”
阿狼很务实地接口:“就是,回大营高兴怎么了,我就爱待在大营里,像回家一样。”
姜通总结:“你们酸,阿虎有人,阿狼傻。”
狄其野被迫听他们说相声,都听乐了。
大营越来越近。
楚军大营营门大开,顾烈狼氅王服,戴冠佩剑,站在迎接胜军的最前方。
狄其野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顾烈。
他忽而察觉,自己在见到顾烈那刻,心神一动,勾起了唇角。
阿虎刚才说,关键不在大营,在人。
号角声响,楚军将士们齐齐滚鞍下马,跪见楚王。
狄其野看见顾烈的袍角走入视线,顾烈将他扶起,笑道:“狄将军又立下汗马功劳。”
他们身前是楚军大营,身后是楚军将士,唯他们君臣二人立于千军万马之中。
狄其野心下不知为何错了一拍,挑眉故意道:“那主公要如何赏我?”
此言一出,附近将领都捏了把汗,陆翼和敖戈对视一眼,等着看好戏。
顾烈有些许惊讶,看进狄其野的眼睛,不知这人为何突然挑衅。
但顾烈没让沉默久到引起众人猜测。
他学狄其野挑眉,半认真半玩笑道:“只要是狄将军想要,有何不可赏?”
顾烈心里很明白狄其野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想沾,所以故意说这话来逗狄其野。他巴不得狄其野想要官位侯爵呢,但狄其野想要吗?
此言却令众人皆惊。
主公对狄将军之偏爱盛宠,已到了这个地步?
狄其野轻哼一声,拽住想去蹭顾烈的无双,边跟着顾烈往大营里走,边道:“本将军想吃蜀州菜。烦请主公陪席。”
哦,又绕回去了,努力加餐饭。
他们没有去搭理跟在后面的风族,毕竟风族骑兵和吾昆给楚军造成了不少损失,顾烈身为楚王,接受风族来降已是仁义,无需在此时对风族小心翼翼,该给个下马威。待会儿自有姜扬前去安抚,一威一慈,才好收人心。
顾烈低笑:“诗抄完了吗?抄完就请你吃。”
狄其野从怀里抽出本册子往顾烈手上霸气一拍,显然是有备而来。
顾烈一翻,抄十九首诗,用了五种字体。
顾烈禁不住赞叹:“将军大才。”
欺君欺得明目张胆的狄其野矜持地一点头:“主公客气。”
小顾昭跟在他们旁边,眼看着每日都很严肃辛劳的父王站在将军身边跟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眼睛里还带着笑。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小顾昭想不明白,他认为一定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学习的缘故,暗自决定,要从明日起更加用功。
颜法古掐着手指算来算去,自言自语的嘀咕,眉头越皱越紧。
姜扬一扇子拍掉了他的手势:“又瞎算,算什么算!跟我见风族首领去。”
第50章 蒹葭苍苍
楚王在军中设宴; 以蜀州佳肴犒赏将士; 也是对风族降臣的示好安抚。
狄其野是想让顾烈好好吃饭; 可不是端坐在首席,守着一板一眼的礼节宴请降臣,每道菜都挟不了三筷子。
这根本是事与愿违。
所以狄大将军心情不是很好; 拿着筷子一脸挑剔地挑挑拣拣,脸拉得比无双都长。
高山易寻,知己难觅; 最后一个知音也没了食欲; 精心烹饪蜀州美食的御厨简直委屈得要哭。
好在也没什么人不长眼去招惹狄其野,这可是楚王宠将; 谁会想不开去惹他不高兴。
一场宴会吃喝完毕,芙冉心中是千头万绪; 楚王的要求看似很简单,一是将风族骑兵打散编入楚军; 二是风族首领更替需楚王批准盖印。只要做到这两点,就准许风族回迁蜀州,并且保准将风族视作大楚百姓; 一视同仁。
然而; 这一手,第一夺了风族首领的兵权,第二控制住了下任风族首领的继承权。
与大楚对风族首领权力的限制相比,大楚给风族的待遇可谓厚道,光是与大楚百姓平起平坐这一项利好; 就是燕朝时朝廷从未给予的。
芙冉拼着后世骂名争取到的首领之位,其权力大大不如吾昆,心里不是没有落差的。但她也清楚,风族作为降臣,并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余地,大楚给出的待遇可以说是厚道,但对她本人而言,就算为了儿子考虑,也要再与大楚磨着多商谈几次,试着讨要更多风族首领权力。
狄其野冷眼旁观,只觉得这满场食客,没一个认真欣赏御厨的努力,令人唏嘘。他自己也没什么食欲,趁人不注意提前溜了。
顾烈眼睁睁看着那个自以为没人注意的狄将军嚣张地提前离席,无奈摇了摇头。
这脾气也不知道是谁给惯出来的。
宴会后,顾烈按部就班地处理着政务,眼下风族已降,下一步,必然是灭燕。
吾昆西逃时将马族骑兵都撤出雍州,如今雍州又恢复了北燕的统治,只要打下这最后三州,天下就尽归楚顾所有。
然而,在顾烈前世所有的对手中,最难缠的不是早年实力不足时遇到的强敌,也不是后来对上的草莽英雄武泷,正是北燕。
正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北燕不仅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且将领们各个没什么廉耻,你敢攻城,他们敢把百姓绑在城门上,你想和谈,他们这边开谈那边开打,甚至在和谈中当场翻脸,能弄死一个算一个。
到后来,他们甚至将老弱妇孺都赶上城墙,楚军前进一寸,他们就往下扔一个。就算他们无耻,楚军也落得个不义。
他们非常明白,只要楚顾夺得了天下,他们每一个都必死无疑,所以根本不抱有幻想,死到临头,能多享受一日就享受一日,哪怕无耻到底,也要求生。
前世楚军在攻打北燕三州的过程中吃了许多暗亏,而且也给顾烈后世“无情”的评语添了不少材料。
狄其野作为最大功臣,就更别提了,被北燕恶心了最多次的就是他。
顾烈皱眉细思,虽能借前世经验未雨绸缪,但能预防的着实有限。
正在竭思苦想,帐帘一动,冷不丁探进一张马脸。
无双欢喜地咴了一声,跟顾烈打招呼。
“主公,”狄其野懒洋洋地跟在后面,“今夜月色明朗,无双又对您十分想念,不知可否赏脸,同属下一起出去遛遛马?”
*
秦州的芦苇荡与蜀州湖畔偶生几丛的寥落不同,秦州的芦苇荡动辄百千亩,一眼望不到边,冬日里全都枯黄了,简直是连天衰草,将晚时下了小雪,此刻枯黄的穗花上都落着白白的一层,白雪与白亮的月光相映照,更显萧瑟。
也不知为何要在冷死人的天气出来遛马。
无双孜孜不倦地凑到大棕马身边去,一副温柔缱倦的模样。
顾烈按了按额头,揶揄狄其野:“你要是想给无双做媒,把它俩牵一个棚里就是,你我何苦出来挨冻。”
狄其野仗着白色的狼毛大氅护身,仿佛也不怕冻了,回道:“主公,日日闷在帅帐不好,影响食欲。”
顾烈嗤之以鼻。
明月当空,白雪覆盖的芦苇荡浩渺连天,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二人骑马而行。
这让顾烈莫名想起了前世立楚登基,一步步踏上祭天高台的那日。
帝王自称,称孤称寡。
他忽听狄其野好奇地问:“‘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就像这样?”
顾烈甩开思绪,摇头笑道:“那是写深秋青苍的芦苇,清晨露水挂在上面结霜的模样。”
“原来如此,”狄其野挑起眉毛,“‘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姐夫,我那素未谋面的亲姐姐,身在何方?”
冷不防被狄其野喊了声姐夫,顾烈也不知是被冷风吹得还是被震得一激灵,好笑道:“你理他们做什么。”
狄其野一摊手:“我莫名其妙成了欺世盗名之徒,还不许我问问?”
“那你得去问你的好徒弟,”顾烈流畅地推锅,“他是始作俑者。”
狄其野气笑了:“你敢说没有你的坐视放任,他们敢煽风点火?”
顾烈瞥了眼狄其野的脸色,解释道:“我确有失察之责,却没有放任之过,我听说的时候,他们已经传遍楚军大营了。我能怎么办?我若是煞有其事地不许他们乱说,可是又说不出你的来历,天知道他们又会传成什么样。”
顾烈说起来都觉得好笑:“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假冒公子雳后人,我怎么会放任他们煽风点火?”
怎么会?
狄其野拉紧缰绳,无双驻足停步,他转过脸来看着顾烈。
一个活生生的公子雳后人,大楚能在文人书生中获取多少名声便利,怎么不会?一个手下将军的不愿意算什么?
“怎么了?”
顾烈被狄其野看得莫名其妙。
狄其野却微微俯身靠近,用青龙刀刀首上那条衔着尾巴的金龙点上顾烈的心口。
他垂眸,对着顾烈的心口问:“你有这样一颗敏锐、体谅他人的心,你怎么舍得把它锁起来,食而无味,无爱无趣地活着。”
顾烈皱眉沉默。
二人僵持半晌,无双忽然猛烈地舔了舔大棕马的侧脸,大棕马有些生气,警告地咴叫。
他们分开马,继续策马向前。
“我不明白为何风族一心回蜀,”狄其野忽然说起长久的疑惑,“我也不太明白为何陆翼自认是楚人,他明明在蜀州出生长大。他们拥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我知道那是乡愁,但我还是想不明白。”
顾烈看了看他,不答反问:“你想家吗?”
“家?”狄其野抬眼看向无尽的月夜星空,无意识重复道,“你是说我出生的孤儿院,还是我在军中的住处?那有什么好想的?”
“那你所说的联盟呢?你想它吗?”
狄其野果断摇头:“我身在这个远古时代,又不能再为联盟效力,它也与我无关了。”
似曾相识的决绝令顾烈心弦一紧。
顾烈慢慢地说:“你如果想要想明白,就得先有一个家。”
他看向狄其野的眼底,将此刻心底的比海还深忧虑都化作温柔,诚恳相邀:“只要你愿意,大楚就是你的家……你亲手打下来、亲手参与重筑的家。”
狄其野心中对大楚着实不感兴趣。
但他被顾烈这样凝视着,却再也无法忽视一个明确的的事实,他意识到他对顾烈,恐怕已经超出了兴趣的范畴。
这可真是新鲜。
“家吗,”狄其野终于断开与顾烈相凝的视线,玩笑道,“我怕大楚要不起啊。”
顾烈真心不想搭理他了。
狄其野却忽然对着夜空说起:“我曾有个属下,他祝我来世遭受毒打,主公,你说他是不是特别心狠心坏?”
他又侧目看看顾烈:“他也姓顾。”
顾烈难以置信:“就为这个,你就不愿以大楚为家?”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们那时的名字大多数都是系统抽取的,就算听着不错,可实在没什么传承。什么都不能代表。”
狄其野笑着解释,随后叹了口气:“我是想说,我这人记仇。人敢犯我,我敢犯人。虽然一般小事我不计较,但你要是真得罪了我,我能让你把苦果咽下去,还没有理由哭,因为理是站在我这边的。”
“何必如此折辱自己,”顾烈皱眉。
狄其野笑笑:“我可没开玩笑。就是,提前跟您说一声。”
顾烈疑惑不解。
狄其野眨了一下眼睛,策动无双跑远了。
*
止血喷雾像是不要钱一样喷满了狄其野的背,狄其野轻嘶一声,皱眉道:“够了。”
喷多了黏黏糊糊的,他嫌脏。
站在狄其野身后的顾长安手一顿,被气得哈了一声,而后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也对,您都要慷慨赴死了,我白费这功夫做什么。”
狄其野奇怪地看着自己这个总是笑得跟狐狸似的狡猾下属,疑惑:“吃枪药了?”
顾长安咬紧牙,强迫自己扭转视线,不去看覆盖了狄其野半个肩背的焦灼伤口,重手重脚地收拾紧急医疗箱,等把没来得及用的药品器械都物归原位,终于是忍不住,喊了声:“上将。”
狄其野快速推动光屏,一目十行地快速检查机甲的能量武器储备,光屏底部显示着机甲的代号:无双。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您是位好将军。”
狄其野惊讶地从那些不断跳动的数据符号中抬起头来,看向下属,意外地发现对面的顾长安一脸认真。
狄其野好笑道:“就算你现在夸死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顾长安像是没听见狄其野的调侃,暗自咬紧了牙,重起一遍继续说:“您是位好将军。您的单兵作战能力、战略部署和临阵应对是人类联盟军所有将领中的佼佼者。您也是一位好上司,我们中的每一个,都受过您的指点,都被您给予了上阵立功的机会。您是上将中唯一一个还会亲自踏上战场杀敌的,您还总是为我们的表现承担责任,而不是把下属抛出去做替罪羊。”
这气氛就太奇怪了,狄其野刚想开口,又被顾长安打断,接着说:“您是基因改造的返祖人类。当在野党将您塑造为人类未来新希望的时候,您直言您反对基因改造;当执政党连篇累牍地吹嘘您是进化方向的时候,您提醒他们,您只是基因改造失败的返祖人类。还有我,如果不是您相信我,给了我机会,我现在该在家中带孩子,不可能站在这里。您保持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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