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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污-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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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熄与他们点了点头,领着顾茫进了陵园中。院内松柏环绕,很是阒静,似乎是担心打扰到英魂的长眠,连鸟雀的啁啾都显得无限空灵。两人顺着白玉长阶拾级而上,顾茫左右顾盼,所见的尽是铭刻着金字的玉碑。
  肃怀君周净月,英灵长眠。
  寒山君岳风崖,英灵长眠。
  ……
  越往上,墓碑立得愈恢宏,刻着的生平功颂也就越繁多。
  顾茫的脚步在路过一座庞硕的玉碑时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那座石碑前还摆着新鲜的馒头水果,烟灰与纸钱是不久前刚化的,在往生盆里还没有被风吹散,供炉内的三株清香正岑寂地燃烧着。
  他不禁抬眼去看碑上的字。
  那一行大字筋法丰满,气派雍容,劲厉地镌刻着“第七代望舒君慕容玄,英灵长眠。”阳光一照,金泽辉煌。
  注意到他的动静,墨熄回头瞥了一眼,说:“那是慕容怜父亲的墓。”他说完,目光又往贡品和香炉前扫过,叹了口气:“看来慕容怜是刚走没多久。”
  这样也好,若是慕容怜在这里与顾茫撞上,免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剑,那么多先烈看着,终究是不合适的。
  顾茫又看了慕容玄的墓碑一会儿,转头问墨熄:“你爹爹的墓呢?”
  “在最山顶。走吧。”
  两人上了峰顶,举目浮云缭绕,天地浩渺,重华王城在云海间隐约浮现,遥远得像一场隔世的梦。回头望去,来时的山道绵如长河,连接着山底的俗世与山顶的亡城。在战魂山之巅,死远比生更加真实。
  墨熄走到一座足有三人高的英灵碑前,将手中提着的祭篮搁在旁边。
  “父亲,我来看你了。”
  山风吹着他的白袍,峰顶好像离九天那么近,旭阳就像从头顶上径直洒落,玉碑上金字浮光,墨熄的长睫毛簌簌轻颤着,迎着耀眼的光芒,将那字迹一寸一寸地看过。
  弗陵君墨清池,英灵长眠。
  墨熄跪下来,香火点燃,他将祭食一一布好,金箔冥币烧起,青色的烟霭透着松柏断枝的清芳。
  顾茫也跟着在他身边跪落,犹豫地伸出手,询问地看着墨熄,见墨熄虽然顿了动作,却没有阻止,于是也拿了一些纸钱,跟着投入到火盆里。
  火焰忽地卷起,热浪上窜,令顾茫眯起眼睛,低低咳嗽着。
  墨熄拿火钳拨动冥纸,让它们尽数点燃,一张张地蜷为灰烬。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多年以前,他就希望能带顾茫一起来他父亲的墓前祭拜。想让自己唯一敬重的长辈,见到自己唯一付之以真心的人。
  但那时候顾茫不肯。
  顾茫总是笑着推脱:“别了吧,那啥,咱俩这关系去拜墨伯父,他肯定不高兴,要在天上骂你胡闹的。”
  或者就吊儿郎当地说:“师弟乖啊,别的事情师哥可以陪你,这事儿真不行,太正经了,以后你媳妇儿要吃醋的。我怎么好意思让姑娘家伤心呢。”
  他知道姑娘家的心是不能伤的,于是他就可劲地踩墨熄的真情。
  现在顾茫倒是乖乖地跟着他来了,没人教,也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化纸。简直像是当年的夙念就此成真。
  可墨熄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纸元宝烧完了,墨熄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顾茫却没动,侧着脸看着他,忽然道:“……对不起。”
  墨熄起身的动作停下来,目光仍落在碑上,半晌道:“除夕之夜,江夜雪与你说的,是不是我父亲的事情。”
  “你猜出来了?”
  “这几个月看你表现,多少心里都有了点数。”
  顾茫又重复道:“我很对不起。”
  墨熄看着他。
  好了,真是皆大欢喜,曾经想与这人拜父亲,他来了。曾经想听这个道歉,他道了。可事情并不该是这样的——来祭拜的本该是他的爱人,而不是叛徒囚奴,道歉曾该是明因知果的,而不那么懵懂无知。
  “我是真的……真的想不起来当年为什么要背叛你。”顾茫恳切道,“但以后不会了。”
  墨熄喉结攒动,闭了闭眼睛:“顾茫,你觉得,你与我还有什么以后?”
  顾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道:“你别难过……”
  “你凭什么觉得我在难过?”墨熄道,“我会为你难过的日子早就已经一去不回头。至于你的背叛……那是因为你有你的野心,有你的报复。”
  “你是战争的鬼才,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疯子,你一生的梦想就是带着你的军队建功立业驰骋沙场,听到打战你的眼睛都是亮的,你不喜欢流血,但是战争让你兴奋。因为那是你逆转命运的唯一出路。”墨熄顿了顿,转头看着他。
  “但对我而言不是这样。”
  “……”
  “我恨沙场。因为它不断从我身边带走重要的东西,只还了我并不在乎的功名。顾茫,我跟你曾是同袍,但或许我们从来不是同路人。”
  他将目光转向那缭绕烟云,说道:“所以我们最后殊途,大概也是命中注定的。”


第68章 信我一次
  顾茫没有说话; 蓝眼睛望着黑眼睛,香灰在他们身周寂寂拂过。
  江夜雪的叹息仿佛又在耳畔响起; 江夜雪告诉他过的——
  “弗陵君走的那一年,墨熄只有七岁。”
  “被副帅背叛,身首分离,灵核剥体。未寄的书信中还写着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你与他做了差不多同样的事情; 你让墨熄怎么原谅你。”
  烟灰风吹散,香火迷蒙。顾茫低声呢喃道:“墨熄; 我觉得,我也……不想打仗。”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是为什么,他心喉酸涩; 几近哽咽。他虽然不记得了,但他觉得自己这一句是真心的。
  是墨熄不懂他,是墨熄误会他。
  他怎么会喜欢打仗呢……那么多人死; 尸山血海;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怎么会喜欢。
  他不是为了翻身在打,不是为了功名在打,不是为了自己的出路在打——不然他看不到那么多鬼,看不到他们在质问他; 在责备他。他一直都活在罪孽里。
  “我知道……你的那种心情。”
  你失去父亲的心情; 我是懂的。
  我懂的啊……
  墨熄不置一言。
  在他父亲的坟茔前,他不想争吵; 他曾经无比相信顾茫视人之生命与人之情义为最重,但如今他只觉得顾茫的话很可笑。一个说过“不能太念旧情”的人,一个能为了复仇把尖刀对向昔日手足的人,怎么会明白他的心情?
  他与顾茫不一样,他根本无法从心底割舍旧情旧意,就好像直到如今,他仍是不爱闻桂花盛开的甜香。
  就好像他一直都忘不掉他父亲生前的林林总总,尽管那时候他还那么小。但只要他想,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曾经的一幕幕。
  看到墨清池站在月桂树下,背影挺拔高大。
  他甚至无法喜欢自己的武器,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忘不掉自己曾经问过父亲的那句话——“阿爹,你的武器是用什么做的?”
  就像诅咒一样。
  墨熄看着“弗陵君墨清池,英灵长眠”这一行金字,轻而易举地就能勾勒出当年墨府后院的一草一木。还有他与父亲的那段约定。
  他闭了闭眼睛,说:“你不会懂我。”
  他从七岁起,就明白了战火意味着什么。用了最残酷的代价——他父亲的性命。
  当时墨熄年幼青涩,小孩子一开始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很厉害,只觉得那些打打杀杀的快意恩仇说不出的吸引人,所以当时缠着他父亲问的,几乎都是关于武器的事情。
  他喜欢父亲穿上戎装的样子,军容庄严,气宇轩昂。
  他喜欢父亲奔赴战场,在他心里爹爹是不会输的,战火给墨家带来的只有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全不知道战火会从他身边带走什么。
  而墨清池呢,当时大约是觉得稚子年幼,讲那些生死道义之事太过沉重,于是便笑着回答他道:“爹有两把,一把是率然的魂魄所铸,那是我们墨家的家传兵刃,以后也会传给你。另一把呢,就是爹年轻的时候,刚刚进入修真学宫时得到的。”
  墨熄满目钦佩,仰头攥着父亲的衣袖道:“我要看我要看!”
  墨清池站在桂花树下,拾去墨熄额角落着的细花,而后掌心一抬,笑着道了句:“啸月,召来。”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手中飘飞而出,点点灵光汇成一只抹香鲸的形状,优哉游哉地游过桂树,尾巴一扫,刹那满庭桂雨。
  小小的孩子站在父亲腿旁,惊奇地睁大黑眼睛,仰头望着。
  “化刃。”墨清池一声令下,抹香鲸的灵体迅速化作一道金盾,被墨清池握在手中,墨清池低头朝儿子一笑,“啸月是一尾成了精的鲸鱼灵核所铸,化刃之后,是一块盾牌。这就是爹的第二把武器。”
  他当时又是羡慕又是好奇,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盾身。
  “所以修士用的武器,都是灵体化成的吗?”
  “几乎都是。”墨清池笑道,“铜铁铸的兵刃,往往承受不了灵流,而且不能结契召唤,必须时刻配在身边。所以没什么人会选择凡铁。”
  墨熄彼时听得似懂非懂,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又去看那块盾牌:“爹,我也会有吗?”
  “你是墨家的独子,今后会进入修真学宫,当然也会有。”
  墨熄的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初生牛犊,对武器与死亡都未生敬畏之心,只觉得这样很厉害,他以后也要像爹爹一样跨上战马,南征北战。
  他那时候没有经过生离死别,只莽撞无知地认为,自己一定会喜爱那种浴血生涯。
  长弓破风雪,马革裹尸还。
  好一场英雄梦。
  墨熄忍不住抬手摸着父亲的盾牌,眼中光亮闪动,问道:“那我的会是什么?会不会是和爹爹一样的大鱼?”
  墨清池低下身子,与儿子尽量齐平,笑着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学宫的长老会交给你一个委派,你在那个委派里,会召唤出与你魂魄最贴近的一柄神武。对,你可能得到跟爹一样的大鱼,也可能是别的,飞禽走兽,灵木异花,皆有可能。”
  “一进学宫就有吗?”
  “差不多是这样。”墨清池笑道。
  “那我们快去修真学宫吧!”他拉着父亲的衣摆,眼巴巴地,“明天就去好吗?”
  “哈哈,明天不行。最起码也要等到你七岁,比七岁更小的孩子,学宫是不收的。”墨清池耐心道,“等你七岁了,爹就请奏陛下,允你入学宫。然后你就可以接受那个委任,完成委任之后,我们的火球儿也就是个真正的小修士了。”
  不谙世事的他正露出点高兴的神色,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怔了一下,犹豫道:“阿爹……”
  “嗯?”
  “那个委任,难吗?我会不会通不过,被赶回来?”四五岁的孩子,终究是忐忑的。
  “不会。”墨清池笑道,“傻子都能过的委任,躺着都能过,闭着眼睛都能过,你一点都不用害怕。”顿了顿,忽然一拍头,“对了,还会有个师兄或者师姐陪着你,万一有什么难处,他们也会帮你的。”
  他这才放心了。父亲这番话令他听得神往,看样子似乎恨不得马上就快快长大,好赶紧也得一柄属于自己的武器。
  阿爹说,七岁就带他去。
  所以他每天就盼啊,盼啊,数着日子盼着七岁。甚至拿了一本重华大历,每天上床睡觉前都认认真真地在大历上划下一笔。
  每记一笔,就好像离他纵横捭阖的战神之梦又近了一步。他喜欢打仗,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武器,修炼精进,长大成人,而后与父亲并肩作战——多痛快。
  再后来,燎国来犯,墨清池像往常一样挂帅,赶赴疆场。
  那一年,墨熄终于盼到了他的七岁。
  可他盼来的并不是灵武,也不是入学,而是一纸军报关山万里,未及他反应过来何谓生死,墨府已白绫垂落,王宫已丧钟长鸣。
  “弗陵君殁了——!”
  举城哀声,纸钱飘落一地,像下了经年不化的大雪。
  所有人都在哭天抢地,认识的,不认识的,眼熟的,寥寥数面的,一拨又一拨的人来到墨府洒泪祭酒,母亲已好几次哭得人事不省,那个虎狼之心的伯父当时也是做尽惺惺之态,悲痛地操持着义兄的丧礼。所有人都披麻戴孝,就连君上来时,也是一身素白。
  “我失弗陵,如失肝胆……”老君上的头搁靠在棺木上,涕泪纵横,哀声哽咽道,“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群臣更是跪地一片,哭声恸天。
  正厅外,祭奠的金银元宝堆作山高,大祭司吹响牦牛灵角,一道金光从棺木里飘然而出,点点金光化作一尾游曳的鲸鱼,在大殿内盘桓数圈,游出庭外。
  庭外的桂树早已没有桂花了,大鱼游过,也再不复当年满庭桂雨的景象。
  它向高天一冲而上,自云海归去。
  “神武已解。”大祭司吟唱道,跪地叩首,“魂兮——安宁——”
  众人纷纷哭拜道:“弗陵君英烈。”
  “英灵归来——”
  这一群白色的魑魅魍魉中,只有墨熄没哭,他一声不吭地跪在那里,怔忡而茫然地看着。谁去了?
  谁殁了……
  谁是英烈?
  谁为英灵?
  英烈,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从小到大一直听在耳里的两个字,陡然间因为父亲的死而变得那么陌生。
  他曾经觉得闪耀炫目的字句,他曾经无限向往的战场,到底是什么?
  “英灵归来——魂兮长宁——”
  不不,他陡地战栗起来。他不要英烈,他不要他父亲做什么英杰,他只想要他的爹爹站在庭院里,秋天的时候带着他去采满庭桂花,酿一壶甜酒。
  他只想他爹爹回来,回来拉着他的手,低下来笑着跟他说:“小火球,你今年七岁了,爹带你去学宫,你要听话,好好跟着长老们修炼。”
  他这样想着,就好像真的瞧见爹爹站在门口,回过头来,朝他倏尔笑了。
  “火球儿。”他跟他说,“好孩子,你过来,再让爹看看。”
  墨熄恍惚着向那天光映日里的身影走去。
  突然间,送葬的鞭炮炸响了,噼啪破碎的声音,像惊醒了灵魂深处的一场梦。
  “爹?”他茫然地,“爹,你在哪里?”
  你、你在哪里?
  门口没有人,只有白帛在低低地垂摆着。
  他手指冰凉,便在那过于残酷一刻,恍惚明白了“死”意味着什么,他忽然失声大叫,喊着阿爹,朝着大殿外奔追而去。一众臣子见状更是又惊又哀,拭泪不断。他伯父匆匆步出来,一把抱起挣扎不止的墨熄,红着眼眶道:“熄儿听话,来伯父这里,来伯父这里……”
  “我看到爹了!我看到他的!”他大喊着,喊着喊着就忽然失了音调,扑在伯父怀里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我看到他的……他为什么走了?他为什么走了?他为什么不要我了!”七岁的孩子声嘶力竭,一声凄厉过一声,眼泪已淌了满脸。
  到最后,嘴唇哆嗦着喃喃的,就只有那一句:“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七岁。
  他盼星盼月,认认真真,和他爹爹一起期盼着的七岁。
  原来竟是这般光景。
  原来这就是战争。也是荣光的代价。
  大半年后,他的诞日到了。他依旧穿着守丧的衣裳,最精细的丝线,最考究的做工,墨家哀荣备至,地位更盛从前。可那又怎样呢。
  他来到轩窗边,窗外的桂花又开了,亭亭翠翠的碧绿落满金色的繁星,每一颗都像去年的倒影。他在馥郁的清香中坐下来,拿出画了两年多的重华大历,那上面已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我还有几天能过七岁的诞辰?”经年前自己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彼时墨清池把大手摁在他的头上,慈爱地揉了揉:“不急。”
  “可我很急啊爹爹。”他嘟哝道,“好想略过这两年,一睁眼,直接就到七岁了。”
  墨清池大笑起来,那笑声从清晰到模糊,最后成了窗外轻柔的树叶梭梭。
  墨熄当时未解将来会如何,他只觉得这两年既漫长,又无聊,想急着度过,好赶紧到七岁那天,好离他向往的战场越来越近。可是他不知道,原来他匆忙盼着过去的两年,将会是他一生之中,拥有阿爹的最后一段时间。
  从今往后,无论他有多懊悔,变得多懂事,他也再回不去——那曾经被他嫌弃的,恨不能不要的。
  最后七百余天。
  他抱着那本大历,大历的划线永远地停留在了重华大历十六年的除夕。他们接到战报的那一日。
  “阿爹……”他轻轻地念了一句,“我们约好的日子到了。我可以去学宫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答他。
  再没有人回答他。
  墨熄把头深深地低埋下去,蜷在桌前,肩膀微动,终究是泣不成声。
  “爹爹……我们不打仗了好不好……你不要走……你回来啊……”
  你回来啊……
  英烈两个字太残忍了,我只想你站在明堂里,秋天的时候和我一起看桂花又开。
  你回来啊……
  等我长大,换我去疆场好不好?我不再是为了功名利禄,我也不再喜欢征战,我只是想保护你,我想在你身边。
  我想你回家。
  阿爹……
  “……你永远不会懂我。”云雾缭绕的战魂山顶,已至而立的墨熄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在弗陵君的玉碑上驻留几许,而后转向顾茫。
  他淡淡地对顾茫道:“如果你不是为了一己之义沉溺于战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投敌燎国。”
  “……”
  “重华是对不起你,我们是欠了你。但是摆在你面前的路不止一条,你要叛国也不止一个去处。但你偏偏选了燎国。”墨熄黑眸清冷,“你想的是复仇,为你的野心,为你的战友,为你们的出路,你无所谓其他人更多的血。”
  “墨熄……”
  墨熄几乎是自嘲地:“对不起,是我没用。哪怕以性命为质,也没有换来你当年的回头。”
  顾茫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太黑太冷,太深邃,里头载着长达七年的失望,在天光明敞的战魂山巅显得如此清晰。顾茫心里陡地生出一股强烈的激荡。
  他不知道那激荡究竟算是何种心情,他只知道,他不想看到墨熄这样的神情。
  他不想让墨熄一直这样看待自己。
  心血翻涌间,一句话冲口而出:“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
  这句话犹如一支冷箭,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都猝不及防。
  墨熄微微睁大眼睛,那张俊美的脸上有诧异,也有极罕见的茫然,甚至还有些恍惚:“什么?”
  顾茫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站起来,逆着天光看着他:“我不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东西。从前的事我都忘了。但是现在的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我也不喜欢被人背叛。”
  料峭寒风吹得他白色衣袍呼呼飘飞,一朵厚重的云层正在此时自白日前缓然移过,万道金光犹如羽箭穿林,自顾茫身后射落。
  好像要把昨日的什么人伏杀。
  又好像要把什么人的心洞穿。
  昔日的神坛猛兽立在墨熄跟前,逆光之下墨熄看不清他的脸,但抵达耳中的声音竟如未失记忆前一般坚实。
  “我想赎罪,不想让你失望。”顾茫道,嗓音里天生的那种力量叩击心魄,“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
  “……”
  袍袖飘飞。
  顾茫在墨熄跟前半跪下来,第一次地,真正意义上垂了头颅,恭敬的,愧疚的,怀着希望与热,负着鲜血与冷,他低声说:“求主上,教我。”
  墨熄竟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而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两下拍掌声,一个薄烟般幽冷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感人啊,这是唱哪出?浪子回头金不换?啧啧啧,我可真要被感动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出自老版三国演义,星落秋风五丈原那一集,从前看的时候觉得太虐印象太深刻,过了那么多年也没忘掉这句话,这里拿来给老君上用了,并非原创短句,挂在文案,以免不必要的误会~
  《吸大烟者,被命运扼住了咽喉。》
  【系统】:由于您在除夕年宴上表现出色,您的仇恨值降低了30点。
  阿莲:好开心!!终于降低了!!再低一点我就可以不用做反面角色了八!!
  【系统】:您好,接到新的任务【前往战魂山实名辱骂主角】,该任务为必须任务,如不完成重华将颁布禁烟令。
  阿莲:……rnm我接。我接还不行吗?!!


第69章 心可鉴
  两人回头; 见慕容怜白衣飘飞,擎着管烟枪; 懒洋洋地从暗处走出。
  战魂山的山巅除了这些英雄碑之外,还有八尊足有十人高的玉像,分别雕刻着重华立国以来的七位君王以及一位最了不起的国师。慕容怜方才就隐在其中一座雕像后面,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墨熄起身; 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冷淡道:“望舒君,你至于这么无聊?”
  “本王祭拜先父; 祭完之后想俯瞰人间好景,思忖浮生若梦。所以站在这里看山看水看浮云。”
  慕容怜眯起眼睛,嘬了口烟,慢慢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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