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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鹤-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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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常嘉赐紧绷的肩膀悄悄松缓了下来,不过即刻想来又觉不对,“长老怎么知道我在乱晃?”难道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未穷却只是晃头晃脑地淡笑,笑得嘉赐觉得自己猜对了,却又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嘉赐只得说了实话:“好吧,其实那晚我只是……想找寻一下门主的住处而已。”
  他这话说得赧然,又带了一丝自怨自艾的苦闷在,自然让未穷给听出来了。
  未穷讶然:“你这小孩儿,多大一点就学人家有这般心思,就算这儿里外有不少人对门主倾心,可你才见过他几回就惦念上了。”
  “我不小了,我都十七啦……”嘉赐立时争辩,眼神又游移起来,“而且,我没、没什么心思,我是什么身份,哪里敢想……”
  “身份算个屁,修真界中那些身居高位的当初有多少是出身低微,有些上几辈子连个人都算不上,现在还不是自个儿慢慢修来的,”未穷粗鄙的骂了一句,十七岁……于他们这些动辄五六百的年纪作比,就跟襁褓中的婴孩儿差不多。未穷又没忍住敲了敲常嘉赐的头,下手不留情,但眼光倒是放软了些许,“然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你一有了这般念头,以后那时时刻刻的‘身不由己’才是真害人。”
  “什么身不由己”嘉赐不甚明了。
  “便是不愿想起他,却忍不住要想,不愿去找他,却忍不住要找,不愿他和别人一……”未穷说到一半,见嘉赐仍是一头雾水的目光,这才恍觉自己臆测得太多了,这小孩儿指不定过几日也就淡了,自己何必这般杯弓蛇影,倒搞出一种物伤其类的凄凉之感。
  未穷摇头自嘲一声,站了起身:“这样的事儿,什么时候靠旁人指摘就能说得清的呢,也罢……你多看顾些自己的安危才是正事,以后老实些待着。”
  后一句未穷关照的真心实意,虽知对方不是自己的故人,但那张脸……到底让未穷多了些私心,总不想看见他遭难,亦或是如眼下般伤怀。
  嘉赐点了点头,却还是补了句:“不怕的,这儿有门主在……”那语气里的安心信任让未穷彻底没了脾气。
  “你啊……”他本想说你以后吃了亏就能学乖了,但又记起常旺的事,忙收了口。只无奈摇头,若来时一般风风火火的走了。
  常嘉赐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眉头却拧了起来。
  ********
  九月的南方日头还是火辣辣的,照得院内的梨树都凄哀萎靡了下去。忽的一番窸窣攒动流转在枝芽间,震得那本就零落的梨叶簌簌的往下直落,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半大孩子小猴样的蹬踏着茎干直往树上窜。
  树下一个少年着急地叫道:“少爷,快下来,摔着了怎么办?!”
  孩子却不管,仍是一径的手脚并用,直到那少年的语调中带了怒意,他才不甘地回头瞪了对方一眼,返身在枝头上坐下了,一双小脚咿咿呀呀的晃着。
  “连棠,你跟我娘说了没有?”孩子居高临下地问地上那人。
  树下叫连棠的少年道:“说什么?”
  见他装傻,小孩儿怒了:“说你中了举就能做我先生的,你怎么忘了?”
  少年一愣,眼神暗了暗:“府中门客众多,我这样的身份,能得老爷夫人收留,已是感恩戴德。”
  “你什么身份?奴才的子女便不是人了?当初是你教我诸事应自强,不宜妄自菲薄,眼下中了举却仍自轻自贱,算什么大丈夫!哼!我说了我不要那些人当老师,我只要你!”
  说着,那小孩儿竟一下站了起来,气得来来回回在那儿不过半尺宽的枝干上走来走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信了前几日来家里的那个游道士的话?说我与阳年阳月阳日生的人生生相克!?不得让对方近身,不然十世都不得好死?哈,那他还说你有仙缘,让你出家呢,你怎么不去?!”
  “少爷……”少年听着这话眉头紧蹙,“我没有信那个。”
  “我告诉你,那话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有江湖郎中为她下过卜,说我每一世都活不过十八!说我命薄却利,死得早还要把身边所有人都连累!所以你放心,有没有你,我都要死!这黑锅轮不着你背!”
  小孩儿越说越窝火,小脚蹬得砰砰响,忽得一个没有踩实,整个人便坠空而下!
  树下少年本就提心吊胆地盯着他的动作,一见意外陡生二话不说整个人向前扑了上去,伸出双手堪堪将那掉落的孩子接了个满怀,然后两人就地一滚,一道摔趴在地。
  小孩儿只觉自己砸在了一个肉垫上,低头就见那少年脸色发白,两手却仍紧紧搂在他腰间。
  小孩儿忙起身,紧张地问:“连棠、连棠,你没事吧?”
  少年也在紧张他:“你呢,摔坏了没有……”
  小孩急急摇头,却在捏到少年臂膀时听他一声低喘:“……是不是磕到了,我看看……”
  袖袍一卷,果见手肘处骨骼不整,该是摔断了臂膀。
  调皮的孩子一惊之下立马哭了起来,哭得声嘶力竭:“唔……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连棠忍着疼竟还要温柔地哄他:“不哭,没事儿,接个骨就好了。”
  小孩儿却不依:“你还要考状元的,手断了不能写字,考不上状元了,怎么办……都是我……我不要你做我先生了,我不要你陪着我了,呜,我果然是个倒霉鬼,你不要理我了……”
  连棠却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勉力抱住了他,语调一如往昔:“不会的,这只不能写还有另一只手能写,无碍于考试的。就算……以后真不能写了,那我就不考状元了,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好吗,我不信那个,夫人老爷也不信,我们都不信,不哭了,不哭了……”
  我陪着你。
  一直陪着你……
  遥远的话语一遍遍重复,但因隔着遥远的时光,隔着沉沉的黑暗,待传到耳际时,已消散得听不真切了……
  睫毛翕动,常嘉赐轻轻睁开了眼,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而下,他转过头来,就见天光已是大亮,而青琅就站在门边望着自己,手中端着水盆。
  见嘉赐慌忙的抹去眼泪,青琅以为他是为兄长伤怀,什么也没说,只笑着走进来把盆放下,轻道:“梳洗吧,门主在外头等你呢。”
  常嘉赐走出去的时候,东青鹤果然已经在院子里了,手中拿着一把稻谷状的物事在喂着那只叫南归的孔雀。
  东青鹤看向嘉赐,就觉不过几天的光景这少年已是瘦了一大圈,皮肤也苍白了不少。虽然此刻已能下床,但是凭着东青鹤的耳力,这几夜多少还是能感觉得到对方在房中被体内余毒逼得辗转反侧低呼痛吟的过程,只不过待到自己白日去为他治伤时,常嘉赐对此却从来一句未提,只说已是好多了。
  这孩子十分倔强,东青鹤看着他有些通红的双目暗忖道。
  桌上放着一碗凡人常食的小米粥,想也知道是谁吩咐的,这几天每每皆是如此,对此常嘉赐面上很是感激。
  东青鹤只对他摆摆手,示意对方趁热吃,可看着嘉赐那拿起汤勺大口就往下吞的模样,又不禁劝慰道:“慢些,不急……”
  但嘉赐还是怕东青鹤等着,三两下就把东西吃完了,起身时又想到什么,小心地说:“其实……门主不用亲自过去。”
  东青鹤却微笑道:“无妨,是我作为主人家没有尽到职责护好你们,礼数上也该去送送你哥哥。”
  常嘉赐低下头,便没多言。
  东青鹤没有骗他,他的确给常旺选了一处鸟语花香人间仙境般的地方,就在青鹤门外不远处,小屏山的山后,一座名叫大屏山的地界。
  不同于小屏山的终日积雪,妖兽不断,大屏山才是真正的水碧山青繁花似锦。只是青琅说这儿也有门主的结界,凡人别说上不来,根本连看都看不到。
  东青鹤带着常嘉赐在山顶落下,放目远去,前方一片花海,万紫千红环绕着一汪深潭,潭水澈如明镜,却深不见底。
  岸上摆着一副棺椁,嘉赐不懂这些也知那木材定是不差,他伸手摸了摸,回头含着眼泪对东青鹤道谢。
  东青鹤问嘉赐是否还有话要对常旺说,嘉赐想了会儿,对着木棺轻轻嘱咐了一句。
  “那地府的黄泉道又黑又长,你入轮回台时,莫信那些阴司鬼差善恶有报的胡话,只有可劲儿的抢到了前头,下辈子……才能投个好胎。”
  说完就见东青鹤疑惑的视线,嘉赐勉强一笑,解释道:“……这是听以前我们村里的神婆说的。”


第十四章 
  嘉赐说完了话,东青鹤便轻轻甩袖,就见一旁堆叠的石块上一阵轰隆,一排瀑布流泻而下,挟裹着湍急溪水汇聚成一片漩涡,打着转的向此地而来,卷过那无边繁花,也卷过那厚重的棺椁,一道拖向深潭之间,慢慢沉入潭底。
  常嘉赐盯着那处久久不言,东青鹤出声劝慰道:“且安心吧,你哥哥也会安心的。”
  常嘉赐回头看他:“门主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人人皆说青鹤门门主慈悲心肠,故而怜他孤身凄苦时常照拂,但常嘉赐却觉,如此之外,东青鹤这样关心自己,还有别的缘由。
  东青鹤笑着反问:“你觉得是为何?”
  常嘉赐思忖:“是不是……因为我和一人长得很像?”
  东青鹤一怔:“谁告诉你的?”
  常嘉赐倒也没有隐瞒,将未穷长老来探望一事和盘托出,当然其中省去了那段自己的“身不由己,只说上回无意间闯到了木部园囿,险遭蘼芜长老的罚,幸而得未穷长老相救,很是感激。
  说完,嘉赐长起胆子问道:“门主和长老所说是否为一人?而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他’又是谁?”。
  “我不知未穷长老所言是谁,但我的确认识一位同你有些近似的故人,”东青鹤坦白以对,“他是我当年在外游历时认识的……朋友。”
  “朋友?”嘉赐惊讶,“门主在外游历时该很久以前了吧?”
  “不错,是很久很久了……”东青鹤脸上神色带着悠远也带着一丝怀恋,“那时我还未立青鹤门,不过是个散修,得遇那人,有幸与他相伴修行了一段路。”
  “相伴修行?是一起打妖怪吗?”嘉赐好奇。
  “嗯,很难对付的妖怪。”
  “那人现在如何了?是不是也像门主一样变得这么厉害?”
  东青鹤收起了唇边笑意:“他……已是不在了。”
  常嘉赐目光灼灼:“不在?是为了打妖怪才……”
  “不,”东青鹤皱起眉,“是为了救我。”
  常嘉赐眸光一动。
  东青鹤顿了下又道:“我曾试着想寻他的转世,可他当年魂魄受损太甚,恐怕……”
  “门主一直在找他吗?您那么厉害,还有找不到的人?”常嘉赐弯起眼。
  东青鹤叹了口气:“三界无边,我即便修为有所小成,却终究无法手眼通天……”
  嘉赐还待再问,却对上东青鹤淡笑的脸,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多嘴了。
  “门、门主,我只是好奇为何有人同我如此相像,毕竟我从来没到过这儿,也没有什么兄弟……”
  出口又觉这话有异,忙改口道:“哦,我是说除了我哥哥以外,再没有长相相似的兄弟了。”
  东青鹤颔首:“你和你哥哥倒真长得不太像,只是世人千万,有些一胞同生面容截然相反,有些并无血缘亲伦的样貌却莫名相近,我活了这么些年,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原该习以为常,只是不知为何,”他静静望着常嘉赐,“你和那个人……却格外的像,明明两人性情南辕北辙……”
  不过说完,东青鹤又觉自己糊涂了:“我知你不是他,也没有把你当做他……不过对你多方照拂,也算是一种投缘吧。”
  这话说得嘉赐又红了脸,低着头搅了搅自己的袖子。
  东青鹤却没注意嘉赐的神态,似乎提到那个人让他思绪有些漂移怅惘。
  常嘉赐将他的模样看在眼里,忽然问道:“门主……你可记得前世的事儿?”
  常旺已是安葬完了,门内还丢了一堆事务等着东青鹤回去处置,可他见常嘉赐一时忘了面前烦扰,眉宇间显出微亮,便权当陪他说话解忧也好。
  “我不记得了……”他这一辈子活得太久,莫说前世,今生有些事都久得快忘了,但有些却仍记忆犹新。
  常嘉赐说:“我以为要当神仙前必当无所不知呢。”
  东青鹤摇头:“并不是,修仙之人到底非仙,尤其自身命数一途,最难勘破。不过修真界中也有一些奇妙法器,听说可窥过去晓未来,若真想知道,也不是没办法。”
  “真的吗?”果然常嘉赐又笑了开来,“那门主想知道吗?”
  东青鹤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既已转生投胎,若我真有上辈子或上上辈子,前尘旧事也该一笔勾销……无谓再追。”
  常嘉赐笑容一滞:“门主果真想得通透,若换做是我,无论活过几辈子我都想知道,谁于我有恩,谁又害过我,就算都报不了,记在肚子里晚上做梦拿出来嚼嚼也是个念想。只是可惜小时候我娘给我算过命,说我十世悲苦,即便这些过去都找回来了,也一定都是些倒霉事儿吧。”
  东青鹤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只当他是因常旺之事对那前世今生生生死死执着起来,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嘉赐的头发:“命途好坏,也并非全无可更改,一切全看自身。”
  没想到向来消极的常嘉赐倒同意这个:“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能认命,命好命坏,都是自己挣来的,当然,最紧要就是好好活着。”
  东青鹤赞赏地点头,看看天色,想到还要给常嘉赐治伤,便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人腾空而起。
  “回去了,以后若你还想再来探望,便告诉我……”
  相较于前两回的乘云而动,这一次嘉赐没了战战兢兢,他低头望着和东青鹤重叠在一块儿的指尖,良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那就多谢门主了……”
  ********
  无条草毒性霸道,虽有东青鹤在旁指引,但若真正好透,细枝末节处还要靠嘉赐自身来修愈,最好的法子,依门主所言,就是让他修炼青鹤门的心法,气脉强健通畅了,毒性自然就能更快的被逼出体外。
  事到如今,嘉赐倒也没有隐瞒,将之前自己曾和鱼邈偷偷学过青鹤门法力的事情说道了出来,只希望门主不要怪罪他,也不要怪罪鱼邈。
  东青鹤听了只是笑:“青鹤门基础心法算不得什么秘密,修行本就是修缘,若我的口诀能助有心人精进,未尝不是一件美事。”门规中也从来没有不许外人学青鹤门法力这一条,到处谣传这说法的不过是门内一些人的私心作祟罢了。
  “门主果然是心胸开阔,”嘉赐忍不住赞赏,“不过之前伏长老有说要收我为徒……”
  “拜师礼是否还没行?”东青鹤问。
  常嘉赐点点头,面露忐忑,仿佛不知道东青鹤会把自己交到谁的手上。
  东青鹤想了想,竟然道:“那好,我来教你。”
  嘉赐一惊,简直不敢置信。
  东青鹤则笑道:“不过是一些浅显的运气方法而已,真正摸索还要你自己来,所以……愿不愿拜我为师,你可慢慢想过再决定。”
  “愿、愿……我愿意!!!!”
  东青鹤话才落,常嘉赐就忍不住打断了对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璀璨,生怕对方反悔。
  “我愿意的……只是,我天生愚笨,怕负了门主的名声……”
  东青鹤不以为然:“那些虚名浮话算什么,是好是坏都不过两张嘴皮子而已,我曾看过你练剑,虽然没有修为,但步伐架势倒很不错,若好好教导,未必不能成才。只是,我已多年未收徒,你莫要因此就觉着重担加身才好。”
  东青鹤说话向来不吝赞美,所以嘉赐也不知自己是否真配得上他的夸奖还是门主看他现在可怜哄着他玩儿的,但还是忍不住露出高兴的表情,眼底涌上了泪花。
  “谢、谢谢门主……谢谢门主……我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这才对了,”东青鹤满意颔首,“既如此,拜师礼不用繁琐,简洁便可。”说完便在书房的木椅上坐了。
  嘉赐则由着对方所言,恭恭敬敬地对着东青鹤磕了三个响头,端茶过去的时候手都兴奋地在抖,被东青鹤安抚地拍了拍才止下了那澎湃的心绪。
  “好了,起来吧。”东青鹤见人还跪着不动,便把人拉了起来。
  “门、门主……”嘉赐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不是该改口了吗?”东青鹤笑着纠错。
  嘉赐呆了下才呐呐地换了称呼:“师、师父……”也不知这两个字有什么法力,喊得他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


第十五章 
  收了新徒,东青鹤眉眼间也带了丝亮意,亲自给常嘉赐说起了修行的基本方法。
  “古来修真之大成者门类不一,在修真界,只要勤加修炼,万物皆可得道,好比这株月兰,”东青鹤指着案几上的一盆花,“它时常吸收天地和门内灵气,说不准百年千年后即可化为人形,届时若有人加以指点,它便能入妖修之道,继而渡劫飞升。”
  “妖修?是妖怪吗?那我当日在小屏山上遇见的那么多妖怪,它们也能成仙?”嘉赐惊讶。
  东青鹤摇了摇头:“妖物也是生灵,初入世定无善恶之分,只是大半受自身欲念蛊惑,容易心生歹意,久而久之便习以为常,这般妖修成不了仙。但是仍有一部分妖修不害人也不伤人,行端坐正,与我们无异,他们便可成仙,所以切莫一概而论。”
  东青鹤说这些话时,目光清和沉静,无偏颇,也无鄙夷,一如当初看见嘉赐一个小凡人出现在修真界时的神情。
  常嘉赐似有所感:“那……我肚子里的那个大怪物也是吗?”
  说到这个,东青鹤倒是皱起了眉。
  “不,梼杌乃凶兽,其非妖,而是魔。”
  “魔?”
  “不错,魔修又与妖修不同,妖物生来懵懂少智,开化不当才会从恶,可是魔修……他们以吸食旁人精魂内丹为自身养分修炼,那便是恶!”
  可是嘉赐记得……第一日到得那高台之上,隐约间似乎听到过那个胖掌门骂被绑在地上的人就是“魔修”。
  东青鹤仿佛猜到了嘉赐所想,无奈叹了口气:“为师者本该授业传道,教导弟子立身处世之法,却不想,一番心血下,弟子技艺有成,德行却有亏,入了魔道,说到底……还是为师者懈怠不慎了。”
  常嘉赐知他在说那个叫沈苑休的人:“这也不能怪师父,那……那位沈师兄……”
  东青鹤阻止了嘉赐:“他已不是青鹤门中人,你不必叫他师兄。我虽不知他有何苦衷,又是否有苦衷,然当年大错已犯,他一日不自省还报,我便一日没有这个徒弟。”
  常嘉赐很想问这位沈师兄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才被逐出青鹤门,但是见东青鹤眉间紧蹙,怕真不是一般的事,于是决定等以后时宜恰当再问,便乖乖听命应下。
  东青鹤舒了口气,抬头又见嘉赐乖巧模样,一双清亮双目还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由笑了:“你只要安分守己秉节持重,最重要是心怀宽广不忘善念,莫要像他一样便好了。你能应我么?”
  常嘉赐顿了一下,扬起一张纯稚笑颜,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师父!”
  除却妖修、魔修外,青鹤门所练功法乃属灵修一道,也是修真界大部分人所青睐的修真之法。东青鹤告诉嘉赐,灵修者入门便要从炼气开始。嘉赐腹中虽有内丹,却不是他自己的,所以梼杌的内丹只能助他充盈丹田,真正结丹还需靠嘉赐自己练出来。
  在结丹之前,嘉赐要先炼气,也就是学会如何在体内自如的运行这些气脉,之后再进入筑基期,顾名思义,便是筑起结丹的根基,然后再是金丹期。
  于修行者而言,有了本元金丹,他的修行才算真正开始,这也是东青鹤对嘉赐的要求,不过各人资质不同,有些人三年筑基,十年就可结丹,而有些人,对,就像鱼邈,十多年却仍留在筑基期,结丹遥遥无望。所以东青鹤对常嘉赐说让他带着平常心,莫要心急,先把伤治好,顺便再修炼,毕竟金丹之后还有元婴、洞虚、大乘、渡劫等等等等艰难阶段,嘉赐的修真之途才刚刚开始。
  嘉赐面上应着,但是在东青鹤走以后便等不及开始炼气了。在疗伤时,东青鹤曾用自身气脉指引过嘉赐,嘉赐早已知晓门内功法的运行走向,加之有口诀辅助,不过片刻就找到了诀窍。
  初战告捷,他越发来劲,趁着门主不在片石居中,除了三餐之外,嘉赐都躲在房中修行,夜晚用来睡觉的时间都被他拿来打坐了。
  青仪青越对此嗤之以鼻,特别是当知道门主竟然收了常嘉赐为徒后,都觉得这小凡人如此拼命也是应该的,不然哪里对得起门主的青眼,还是只有青琅,会嘱咐嘉赐要顾念着身体,切莫贪急。
  只是嘉赐却似乎并未在意。
  这一日,嘉赐坐在床上打坐,双目紧闭,只觉浑身温热,一股股气流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间,随着一次次气息轮转,气流变得越来越有力,越来越丰沛,最后在丹田处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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