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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庭秀骨[修真]-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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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太强了,白子鹤不禁拿袖子挡了光,等适应了些,方觉心头震撼。一时之间,他震惊地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龙飞凤舞,灵蛇嘶鸣,野兽露着獠牙,一记飞天斩如流光而至,灵蛇便成了两半。修道者手持宝器飞身而过,望也不望这残尸一眼。
这是一处古战场。而白子鹤就在古战场的中间。他有些彷徨无措,身边的人却像没看到他一样兀自奔走穿过。但令白子鹤怔忡的,却是战场上,他的前方,倒了一只艳丽的凤凰。那只凤凰是火红色的,尾长如红妆。它大约受了伤,正哀哀泣鸣。
有几个人被这抹艳色吸引,奔了过来——
“这,这是——”
白子鹤有些讷讷。
“是万鹤山庄的先祖。”
身边忽然站了另一个人,他一惊,回身一看,是余秋远。莲冠高束的掌山真人揣着手站在他身侧,面庞如玉,眼神冷淡似水。“他们过来捡漏。”打仗的时候,战场混乱,确实是有很多人在里面要捡漏发横财。这里死的妖兽皮毛可以化骨炼药,没人要的宝器能敲碎了重铸,亦或转手卖人。谁不心动。总有人打着打着便动了歪心思的。
“富贵险中求。”余秋远道,“他们便是最不怕险的那一批。”
那几个白家先祖跑到凤凰身边,一左一右转了一圈。其中一位道:“大哥,这是凤凰,是神鸟。如果我们救了它,是不是就能享受它的庇护,从此荣光万丈?”
为首那人道:“不错。”
剩下的人听了十分高兴,若果真能得到回报,岂非是天大的喜事。待要将那凤凰抬走,却忽然被拦住,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只叫道:“大哥?”他们有些焦急,在战场上多耽搁一分,便是在送自己小命,眼下是没人注意到这里,若有人来呢?这凤凰是分他一半好,还是不分他一半的好。来人就算了,若来妖兽呢?
“急什么。”那人眼神有些阴骘,白子鹤忽然就想到了白式微,其实他们长得并不像,但不知道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就特别相似。他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先把它带走。”
“带走?带走养着吗?凤凰怎么养?它不是要睡梧桐木吗?没有灵水它会死的。”说话的人有些谨慎小心,“而且若是被它的同族发现——”
“啧,蠢吗?”被叫‘大哥’的人白了说话的人一眼,“受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到底是得到一只凤凰容易,还是获取它的报酬容易。“我听说红色的凤凰十分稀少,你就不想想,它能给你带来多大的价值?”何况,还能研究它涅槃的秘密。修道者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长生不老,为了踏破虚空,为了手掌天下大权。
谁都想当这天下的老大,哪怕是自诩怜爱世人的神仙也是一样。他们怜爱你,肯施舍你,这叫作仁慈。一旦发觉你不受掌控,可跳出掌心威胁到他们,这就叫镇乱。两袖清风逍遥天地是傻子,天下没有那么多傻子。不然今天就不必打起来了。
底下的人动心了。
凤凰傻吗?
凤凰不傻。
它是天下最有灵性的鸟,当下察觉危机,拖着伤体也要逃走。凤凰比鲲鹏还要厉害,它若振翅飞到天上去,神仙也难寻。‘大哥’正说着话,眼角瞟到,当下心中一急,指间一翻,匕首立现,寒光一闪,便听一声凄厉的凤鸣——
凤凰的翅膀被扎了个透,鲜血浸出来,流到了地里。
底下几个人吓地魂不附体。“大,大哥!”怎么就突然动手了!
白子鹤瞧得心惊胆战,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虽然有些小心计,亦为白式微做过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到底是没有亲自经历这种场面的。这一刀不是扎在凤凰身上,仿佛扎在他心里,叫他的手臂也隐隐作痛起来。
一刀既然已经出手,便不怕两刀三刀。那人心一狠,干脆又扎了两刀,挑准了翅骨。叫凤凰垂翅,萎靡在地,再也难以飞起来。随后呵斥他那帮不争气的弟兄:“还不快些?难道要等到别人过来坐收渔翁之利吗?”
那帮人这才仿佛从梦中醒来,恍惚着随他去搬飞不起来的大凤鸟。大凤鸟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眼中落下泪来——几个人正手忙脚乱要撤离这里,就担心会来人。结果人没有来,却等来一声暴怒的龙吟。
龙啊——
龙本不该在这个战场。
四界各自为战。首要对付的却还是魔。人和仙并没有太多的矛盾。但妖仙与魔问题就大了。角龙是妖中的天生骄子,它率领的妖,原则上是要与仙一道去将日益壮大的魔界给驱逐干净的,若成功,妖他日自然能记一大功顺利位列仙班。如果不是魔气滋生扰乱仙和人的心智,叫他们自相残杀,仅凭阿波额那一人根本无法独自对抗三界来袭。
大洲之上,大多数时候仅仅是人和魔在对抗,至于渺瀚他们,向来是往海上去的。会飞的人到底多,而且海域辽阔,也不至于误伤无辜。在大洲卷个水都怕淹掉村庄伤及无辜百姓。这里会出现受伤的凤凰本来就是奇事,别提有龙了。
还是生鲜活猛的龙。
那一声龙啸,震得天地都在共鸣。白家几个人吓得肝胆俱裂,蓦然回首,却见云层中钻出一条巨龙出来,它周身泛着银白,不知是银甲,还是闪电。待见到他们手中滴血的落凤,正是怒不可遏,九天玄雷像雷瀑,轰然一声砸了下来——那几个人跑不及,有的被雷击中,跑得快的拖着凤凰尾巴还不肯放手,却忽然一声惨叫,竟然被那银龙张口一叼,硬生生给活吞了下去。
“妖,妖龙吃人啦!”
“救命啊!妖龙吃人啦!”
“妖怪啊!”
那银龙正要将地上的凤凰衔走,却忽然如蒙大敌,背上鳞甲立时倒竖,然而没来得及。妖不伤人是天道准则,伤了人的妖必遭天罚。天罚来得如此之快,即便银龙傲然于世亦来不及躲避分毫。方才的雷是它所控,现在的雷却是冲着它而来。银龙只来得及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地上的落凤,便觉万雷轰顶,连灵魂都要被劈成碎片。
即便这里不过是幻境,天雷落下也伤不到分毫。白子鹤却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他看到银龙痛苦地在天雷之中翻卷,鳞片剥落,皮肉焦黑,鲜血顺着它的四肢躯干滴落在地上,渗入土地之中,腾起黑色的烟雾——而那只凤凰,却在混乱中,忽然不知所踪。
白子鹤还想再看下去,却忽然觉得地动山摇,眼前晕眩难睁,再开眼,却是金光顶。余秋远的手从他肩上离开,手曾经按压过的地方,却有如千斤重,像烈火灼烧一般疼痛。
余秋远道:“你看明白了?”
白子鹤没说话。
余秋远也不介意。世人都认为蓬莱的仙人应当是救苦济世的好人,是善良的人,可是善良的人,却也不是要罔顾真相。倘若一味顾及白子鹤的心情,将这些事埋没下去,给他铸造一个虚假的现实,那才叫用心险恶。白子鹤本性良善,倘若在认识到万鹤山庄的本质后能及时收手,前景不失光明。否则,就是迷途不知返,药石无医了。
“虽有天罚,白家先祖却一意孤行,硬是将那凤鸟囚禁多年。战乱初停,所有人都在休养生息,他又将凤凰藏得极好,没有人知道他干了这件事。可是他虽然一心想驭凤,可凤凰是天生神鸟,非他区区世俗中人好染指。最终,凤凰不堪受辱,强行涅槃身亡,只留下了凤灵。”
白子鹤无言以对,却只道:“可是这些,你又如何能知道?”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就算余秋远法力通天,还能做到这个地步,可穿时空,往过去,归未来吗?
余秋远看着他:“我给你看的,都是凤灵的记忆。”
而那个凤灵,在万鹤山庄的时候,就已经被余秋远吞下了腹。所以白子鹤今日看到的,余秋远已经看过了。白子鹤能感受到的痛楚,余秋远也早就在凤灵融入他身体的时候就感受过了。其中伤痛煎熬,所见场景,远甚白子鹤所知万倍。
白子鹤最终还是讷讷道:“道行不义,是他错了。”
他低下了头。
走出金光顶时,整个人都有些丧气。
白子鹤像个傀儡木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生在万鹤山庄,养在万鹤山庄。那是他的家,亦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引以为豪的荣耀。不论余秋远如何说驭灵之术多么不可取,白子鹤是真心当那些鹤是朋友的。他也能感觉到,那些仙鹤对他很友好。
这些难道是假的吗?
他有一阶没一阶的走着,却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住。”
白子鹤踉跄了一下,一抬头,却是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倒是那人叫出了他的名字:“白少爷?”年轻人将他打量了一遍,复抬头去看来时路,“你是从金光顶下来的?余真人叫你去的?”他蹙着眉头,“云生先前没有说过你也在这里。”
云生——符云生。这人是郝连凤?
郝连凤打量着他:“白少庄主要往哪里去?”
白子鹤本不欲说,权衡着却道:“回万鹤山庄。”
“万鹤山庄?”郝连凤有些惊讶,“余真人没有告诉你,万鹤山庄的人皆被魔头杀了一干二净,家财散尽,就连庄里的鹤,都打包全送给了太华山剑门,眼下不过是大洲的一个笑柄。你要回万鹤山庄,去空宅子里睹物思人么?”
正这样说着,白子鹤却一把抓紧了他的袖子,目光之中透出狰狞出来。“你,你说什么?”他试图从郝连凤眼中找到说谎的证据,但并没有。白子鹤心里又惊又怒又乱,余秋远只说白式微死了,又叫他如果愿意可以回去继承家主之位,可是宅子都没了,他继承什么?为什么余秋远方才不说?他故意的?
郝连凤任袖子被白子鹤抓着,倒也没松开,只道:“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
余秋远是看着白子鹤走的,直到走的看不见。苏玄机从一侧绕了出来,走到余秋远身边,他也看到白子鹤略颓的身影,不解道:“从此以后,万鹤山庄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他为什么要难过?白式微不曾将他视为骨肉亲缘,他难道不知吗?”
余秋远负着手,道:“知道吧。”
怎么能傻到一无所知。
但或许,人还是会有侥幸心理,渴望着所谓的亲情。
其实余秋远还是发了善心的。有些事,并没有叫白子鹤知晓。凤凰涅槃后,留下了凤灵,和一枚沾了血泪的凤珠。凤灵被束缚在了法器里,凤珠却被藏了起来。
白家先人屡次担心妖龙作祟前来报复,但后来却听说妖龙死在了天罚下,还累及了全族。角龙一族皆被镇压,一时妖界元气大伤,加之因角龙的事与仙界生了嫌隙,别说位列仙班了,差点就要和魔一样同仙界开战。妖界心灰意冷退出了战争,战场上便只剩下仙魔与人。人们为了战胜魔界,开始掘地造灵,修为虽不如仙高,却硬是在大洲造出三处灵穴宝地。凭借源源不断的灵气汇聚逼退了魔界。
再后来的事,白家也没有关心,只是战事歇后许久,他才敢冒头出来走动。他埋藏掉了这段过往,开始养鹤。白家祖先养的第一只鹤,用足了精力元气,所以第一只鹤便修出了灵性,不但能开口说话,还擅识人心。
他是真的这么好心休身养性吗?
自然不是。
白家先祖念念不忘凤凰,他翻阅了大量古籍,倘若能修补残缺的凤灵,或许是能让凤凰重新现世的。可是这四界之中,有什么灵魂最适合补呢?
鸟禽相通,鹤亦为仙。
可是鹤灵有灵,不愿为之驱役,故吞凤珠,引颈横卧,意图以死劝他的主人一心向善回头是岸。然而——虽死无用。大道消弥,只有带着凤珠的灵魂,才能更容易找到那只归于大道后择机而生的凤灵。也许是一年,也许是百年,也许是千年。更或者一辈子都不可能。但只要鹤灵辗转反复地出生,就会在迷茫中寻寻觅觅,逐渐便忘记了自己来时的路。
教养它的人根本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这一个结局,唯一的希望。而灵鹤不过是个引路人。它一心阻止,最后却成了帮凶,何其可笑。余秋远想着白子鹤,叹了口气。
大洲。
万鹤山庄。
郝连凤站在剑上,负手而立,任白子鹤在宅中四处翻找,不要说人,连一根鸟毛都没有。家具落了不少灰尘,池中皆是落叶飞花,覆了厚厚一层,空宅已久——白子鹤手里一枚戒指落了下来。这枚戒指是他在这里唯一找到的东西,以前戴在白歧手上。现在沾了血。
郝连凤走上前道:“你看,我没有骗你。”
“他骗我。”
“什么?”郝连凤没听清。他还以为白子鹤会恨不得立马去杀到魔界找容庭芳报仇。
“他为什么要骗我。”白子鹤怔怔站着,他看向郝连凤,目光中满是痛心和不可置信,“他为什么要骗我?”什么回到万鹤山庄,什么抛掉过往重新开始,什么罪不及子孙,什么恩怨分明。都是笑话!
“说我白家对不起他,但他伤到一根头发了?死了一个白式微,还不够吗!”蓬莱仙尊,哈,蓬莱仙尊!好一个仙尊和魔尊,好得很!白式微哈哈大笑,旋及目光中满是怒火,“一个在明处骗我,一个在暗中下手。就因为替他同族报仇,竟要牵连白家其余几十口人!凤凰的命珍贵,人便不是人了吗!”
“……”郝连凤眯起眼,他放下了抱剑的手。“你方才——说什么?”
说什么?说论仇怨——愤怒之中,白子鹤猛然间想起来,当年死的可不止是一只凤凰。还有那条被天雷劈成焦碳的龙。龙?他看着郝连凤,忽然笑起来:“哦,对。”
“余秋远将我看管得如此紧,不许离金光顶三里远,又不让与人见面。为的就是不许我将这件事说出去。想必蓬莱的弟子们也不知道,你们的掌山真人,他到底是什么吧?”他嘴角带着笑,眼中却闪着冷漠,“但他怕什么?凤凰多么尊贵的身份,祥瑞万里——”
“正好配魔界那条龙。”
魔界的天不好,不大见天日,暗得容庭芳眼睛发痛。他从前倒不觉得,只因幽潭是暗的,炼狱谷是暗的,魔界暗一点也能习惯。大约前些日子享福享多了,倒不能习惯起来。他捏了捏额角,觉得好受了些,方道:“继续。”
“是。”
古拔旰汇报道:“上回尊上叫我们查万鹤山庄,可我们去时,那里已空无一人。”但没人不要紧,有鸟。所以他们还是奉了容庭芳的命令,将那些鸟打包送到了太华山。这样就算抓不回人,也算能交差吧——大概吧。
容庭芳道:“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带回来?”
“……”古拔旰道,“带了书算吗?”
“还有呢?”
“……”古拔旰眨着眼睛,试探道,“他们家的花花草草还可以,弄一点?”
容庭芳看着他,半晌道:“你以为是去抢劫吗?”
不是吗?古拔旰有点委屈,他们干的不就是杀人越货这种事吗?
容庭芳挥挥手:“下去下去。”
古拔旰待要告退,又听:“回来。”他脚跟又转了一圈。
容庭芳道:“把你能找到的所有书都送到我房里来。顺便把傅怀仁带来。”
“是。”古拔旰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端正地走了。边走边想,不愧是大王,用美色来下书,真会享受。怪不得他脑子笨只会打架,看来这辈子只能当个城主了。
等傅怀仁被领到容庭芳的卧房,他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反正古拔旰的眼神永远让傅怀仁下一秒就想毒死他。
“容尊主。”傅怀仁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心里想,今天又他妈犯什么毛病。
容庭芳冲他招手:“傅老板,我需要你找一本书。”
傅怀仁:“什么书?”
容庭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盘。
傅怀仁凑上前仔细看了看:“这是——这很值钱啊。”他说。“这材质大洲都没有,上面的文字如此古老,一定是很久之前的东西。”傅怀仁很高兴地抬头,“若是将它拍卖起来,价格足以买下一栋望春楼了。”
容庭芳:“……”
职业病犯了的傅老板收回了笑,清咳了一声:“找和这个有关的书?”又恢复了大老板该有的矜持。
容庭芳这才道:“这玉盘是我偶然所得。”光让傅怀仁找,确实也如大海捞针,他自软塌上起身,拂开宽袖,散漫道,”玉盘所在是炼狱谷中一处山洞。”要让傅怀仁做事,最好是将晏不晓带上,容庭芳已深谙此理。所以他将晏不晓砸了山洞的事着重说了一遍,“倘若真是什么上古遗迹,晏道长这么做,怕是会遭报应。”
容庭芳拍拍傅怀仁,‘善意’道:“若能早日解出此地的来历,就不用担心了。”
“……”傅怀仁接过玉盘,研究了一番。
“你怀疑,这会是婆娑罗的弟子留下的?”
“不管是不是。”等傅怀仁看完,容庭芳将玉盘又拿了回去,塞回了衣服里,“会在那里刻画云梦繁锦的人,就算不是上古神留下的弟子,也和这一块脱不了干系。依我之见,你不妨从炼狱谷的来历入手。”炼狱谷若成,总会有所动静,自然留下痕迹。白式微既然懂婆娑幻境,他那里,关于婆娑罗的书也一定不少。
傅怀仁若有所思,忽然问:“你既然思路如此清楚,为何不自己找?”
“事事本尊亲历亲为,我养你们干什么,白吃饭?”
“……”
“何况我还另有要事,此事就多劳傅老板操心了。眼下不是我要多留你不肯走,你自己也该明白自己的身体,离了这圣湖,怕是难成。”容庭芳一边往天外飞去,一边意有所指,“若能从上古秘卷中找到解救之法,也算是一条活路。你也想早些见到晏道长不是吗?”
傅怀仁:“……”
哎。
他长长叹了口气。
他也想和晏不晓长长久久,也不知道,晏不晓现在好不好,在做什么?
晏不晓打了个喷嚏。
余秋远看他。
晏不晓笑道:“无事。”复问,“怎么没见到苏真人?”
“玄机总是说有要事。”余秋远与晏不晓随意走在一处礁滩。“大约是要找一个弟子。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只叫我别管。自回来起天天在彻查,均无所获。”
晏不晓奇道:“什么人值得他这么用心?”
余秋远大概能猜到是谁,因为苏玄机曾经提过。但既然苏玄机不说,想必有他自己的用意。故而他也不想在晏不晓面前随意乱说,只笑道:“难得出来散心,不说这些了。”说罢只指着远处海平面给晏不晓看,“日落胜景,海天一线,不比圆月差吧?”
余秋远提到圆月,晏不晓猜测,大约是符云生和他提过了。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只换了个话头:“没想到余真人也这么有情致,这个偏僻的地方也能找到。”
“不是我找到,是——”
话至此处,却忽然断了。
晏不晓道:“余真人?”
余秋远自如道:“美景错失时机便不再了,道长多看看吧。”却是不着痕迹地将这个话头带了过去。见晏不晓果真认真地去看海晕落日,红霞满天。这才微微叹了口气。
不是他找到的。是容庭芳。
这里本来是容庭芳带他来的。
自那回在渭水边偶遇,后来时常偶遇。容庭芳便道:“有个地方不错,我今天心情好,带你去瞧瞧。”最主要的是,省得两个人总是一个站在海上,一个在海下,叫人瞧着很奇怪。何况如果有什么鸟啊鱼啊的飞过游过,叫人看到魔尊和仙尊两人站在那里又不打架,又不说话,就很尴尬。
礁石滩多好啊。海中的礁石滩,没有人来,又有碎石可遮挡,落了个清静。何况这里的景色确实不错,就像是在孤海之中,落日盛景,夜色星河,天地之中,只有你一个人。
余秋远的面上带了丝回忆。他和容庭芳也曾经在这里看过落日,后来便看了一晚的星星。余秋远没有发现过海上的星星竟然是十分好看的,比金光顶好看。待到第二日旭日东升,他醒转过来,容庭芳却早就不见了。兴许是半夜便回了罢——回魔界。
只是既然是偶遇,就是机缘巧合才会遇到,并不是回回能碰见的。有时候就像是一种修道途中突然摸到些悟性的小惊喜。虽然这种惊喜后来便不怎么有了。有空时他还是会来这里,一个人看一会夕阳。虽然不抱希望,但也许会——余秋远这样想着,往渭水魔界的方向看去,却忽然浑身一震。
孤海之上,分明站了一个人。
他白衣如雪,墨发飞舞,又狷丽又张扬,像是突然从回忆中跳出来一样。
活生生的。
叫人眼中再看不见其他了。
海面上,容庭芳微微歪了歪头。
他只是下意识来了这里。
但没有想到会撞见余秋远。
从前傅怀仁说那些很俗气的话时,容庭芳哧之以鼻,觉得很可笑。怎么可能会存在看了人就心跳的事情呢?心总归是一直跳的,只有做成傀儡魔尸才不会跳。人类的情感总是如此敏感又脆弱,所以才容易死。容庭芳不是人,是一条强大的龙,他就不会这样。
但当披了红霞的蓬莱仙尊落在他眼中时——容庭芳忽然有些明白先前傅怀仁说的那句话。原来有的人你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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