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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鹿-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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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朔帝无奈一笑,不去管他。
  月朗星稀,寒风起,秋蝉已僵,只剩下草木摇曳的声响。
  茅厕设在春和殿的偏殿里,供宴会上的人使用,故而多放了几只恭桶,以木板隔开。林信在恭桶前放水,听得隔壁有声响,好奇伸头瞧了一眼。
  这一看,差点把尿憋回去。
  隔壁站着的,是那穿着纱裙灯笼裤,蒙着面纱的舞姬,此刻,正与他一个姿势,站着放水。
  “……”突然有些后悔方才摸手的动作了。
  “王爷的眼睛深邃幽蓝,好像屈海深处的海魂石。”舞姬开口,是男人的声音,并不难听,但也算不上悦耳。低哑,缓慢,好似吟咒的巫师。
  林信蹙眉,觉得这舞姬的话颇有深意,“波斯舞娘是个男人,不知皇上可知道。”
  那人古怪地笑了一下,忽然凑到林信面前,用那双碧蓝的眼睛盯着他,“侯爷难道没有好奇过,为何自己的眼睛是蓝色的吗?”
  中原人多为黑瞳,林信的眸子却是深蓝色,也曾好奇问过朱星离,得到的答案是“你小时候冻的”。他确实在五岁那年差点冻死,觉得师父说得颇有道理就信了。
  “为何?”林信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忽然拔刀,急速后退。多年刀尖舔血的经验,让他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茅厕外面竟空无一人,方才跟着林信前来的小太监和回廊中的侍卫,统统不见了。几道红色丝线迎面而来,将吞钩弯刀牢牢缠住。
  那红丝韧如玄铁,刀割不断,林信咬牙准备弃刀拔剑,不料那丝线像是活的一般,倏然攀上了林信的手腕,瞬间刺穿了他的手掌。
  “啊……”掌心传来的剧痛惹得林信痛叫出声,顾不得太医的叮嘱,就要运转灵力,却发现自己竟然使不上力气,好似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灵脉之中!
  这是什么邪术?
  鲜血顺着丝线快速收拢到那舞姬手中,聚成一个小小的血囊。伴随着血液的流失,身体的灵力、生气也跟着减弱。林信咬牙,只得使出了杀手锏,深吸一口气大喊:“沈楼,救命!”
  话音刚落,一道灿若骄阳的剑光便破空而来。
  “轰——”琉璃瓦、美人靠一劈两半,炸裂开来,红色丝线也骤然崩断。那人转身欲逃,被沈楼的剑气封住了去路,只得拔剑与他缠斗起来。
  “闪开!”沈楼灵剑脱手,剑柄将林信刚刚出鞘的旸谷顶回去,不许他动灵力。而后虞渊瞬间回手,一剑割断了那舞姬的面纱。
  缀着珠子的面纱落地,露出了一张不甚俊美的男人脸。这人长得很是普通,只是生了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碧蓝幽深,映着月光似有细碎的银芒闪动。
  “大巫!”沈楼一惊,难怪先前看他跳舞有些眼熟,这人就是站在乌洛兰贺若可汗身边,那个用黑布遮眼的蛮族大巫。
  周围的侍卫闻声赶来,那人却丝毫不惧,看了靠着廊柱喘息的林信一眼,露出一抹诡笑。
  沈楼挽剑,将林信密不透风地挡在身后。那边却突然光芒大盛,一张陈旧的羊皮纸在大巫手心瞬间燃烧起来。周遭的风有一瞬间的扭曲,沈楼立时回身,牢牢将林信抱进怀里。
  果然有一股吸力在林信身侧出现,但只是极短的一瞬。再回头,那身着五彩裙的男人已经原地消失了,只留下一撮燃尽的烟灰。
  “那是什么东西?”林信捧着自己被戳穿筛子的右手,惊恐地说。万里移形,这是只存在于古籍之中的传说,倘若蛮族有这项法术,岂不是随侍可以可以取他性命!
  “应当是上古留下的符箓卷轴。”沈楼紧紧抱住他,颇有些后怕。这种上古符箓,极为稀少,谁家有一两个都是镇宅之宝,不到家族存亡之际绝不会拿出来用。没想到蛮族大巫会下这么大血本来抓林信,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蛮族进献的舞娘竟然是个男人,还是会邪术的蛮族大巫!满殿的人都惊呆了,包括那两名蛮人贵族。
  “舞娘是大巫?这不可能!进宫的时候我还跟她说过话,明明是女子!”蛮族副使怪叫。
  正使则是一脸正直,“中原的皇帝陛下,请你相信,我们对此毫不知情,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请允许我传信询问可汗。”
  “够了!”元朔帝一巴掌拍在桌上,将檀木雕的桌子震得碎裂,“尔等和谈为假,刺杀为真。若不是割鹿侯及时发现,这舞姬岂不是要刺杀朕了?拿下!”
  金吾卫立时上前,将两个蛮人按在地上。
  按照可汗指示前来迎亲的两名蛮人贵族,就这么被下了狱,和亲之事便也没得谈了。
  一身伤病的林信被允许休养几日,躺在侯府的临窗大炕上,让封重给自己剥栗子吃。
  “信信,你真的觉得我能当个好皇帝吗?”封重终于问出憋了许久的问题,师父告诉他林信的决定时,他是有些茫然的。从进京开始,林信就让他出风头,后来更是接了割鹿侯之位要给他铺路,一切太突兀,除非师兄认定他会是旷世明君。
  “不觉得。”林信咬住栗子,鼓起嘴巴嚼起来。
  “……”满腔热血被泼到了泥地里,封重收起栗子不给他吃了。
  林信斜瞥他,“要当好皇帝,你还嫩着呢。但你不当皇帝,咱俩和朱家都得完蛋。”
  封章即位,第一件事就是要杀朱颜改抢矿脉,第二件事就是杀这位碍眼的弟弟。
  “侯爷,沈家小娘子来访。”下人在门外通禀。
  “谁?”林信以为自己听岔了。
  “沈家秋庭姑娘。”下人又重复了一遍。
  如今沈秋庭还没有封郡主,旁人只能以沈家小娘子、沈家姑娘相称。兄长不在,她负责过来押送除鹿璃之外的岁贡,这几日一直住在云熙公主的宫中。
  未出阁的女子,跑到尚未娶妻的侯府来做客,多少有点不合适。不过修仙之人,也没那么讲究,就让她进来了。
  沈楹楹炮仗似地冲进来,“阿信,我哥跟皇上请旨,让你跟我们一起回北域了!”
  北域的鹿璃还未验,过年之前林信还得去一趟,恰好沈楼要回家过年,便想带林信一起回去。
  割鹿侯去家里验鹿璃,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积极,好似迫不及待想让他去割地敲诈了似的。
  “哦,对了,云熙公主让我替她谢谢你。”沈楹楹坐到炕上,从封重手中的纸袋里抓了颗栗子来吃。
  “谢我作甚,我又不是故意要帮她的。”林信没打算领这份功劳,看着自己手心的几个血洞颇为郁闷。分明只是小窟窿,却疼得钻心,昨晚沈楼陪他睡,却什么便宜也没占到,举着手睡了一晚上。
  沈楹楹噎了一下,生硬地换了话题,“公主昨天哭了一晚上,我还当她是高兴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竟然说我哥有心上人了,哈哈哈哈哈!”说着,伸手又去拿栗子。那油纸包却忽然远离,让她抓了个空。
  封重给自己捏开一只栗子吃,“什么心上人?”
  “据说我哥亲口承认了,钟有玉也是这么说的!”
  直到两个抢栗子吃的家伙离开,林信还没回过神来。沈清阙,有心上人了?是谁?
  将这些年与沈楼接触的人挨个筛查,猜来猜去,患得患失。一会儿觉得沈楼现在没跟谁多亲密,要喜欢也只能喜欢自己;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妄想了,上辈子的事还横在两人中间,沈楼纵然待他好,应当也没到“心上人”这个地步。
  没准是自己死后认识的人?
  “张嘴。”沈楼夹着一片鱼肉喂到林信嘴边,唤回了跑神的割鹿侯。
  右手伤了,林信拿不得筷子,等着割鹿侯一起回家过年的沈世子,就主动承担起了喂饭的事。鱼肉是剃过刺的,入口即化,沈楼竟然还细心地给沾了汤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我们都知道那个小妖精是谁篇》
  信信:快说,是哪个小妖精?QAQ
  楼楼:确实是个小妖精
  信信:嘤嘤嘤,你变了,昨天还叫人家小甜甜的
  楼楼:→_→


第54章 呦呦(六)
  鲜香的鱼肉; 像是一撮火苗; 吞进肚子里把五脏六腑都给点着了。
  “听说,云熙公主哭了一整晚,”林信看着沈楼波澜不惊的双眼,“喂,你上辈子最后娶了谁呀?”
  他死了之后; 沈楼又活了七年; 总不能到三十多岁还没娶妻。只是林信一直自欺欺人; 不愿多问。
  沈楼夹菜的手没有丝毫停顿; 用肉汤拌了些米饭; 舀起满满一勺塞到林信嘴里,“我不曾娶妻。”
  “唔?”林信嚼着饭,说不出话,只能睁大眼睛表示自己的惊讶与嘲笑。
  “你死之后……噬灵漫延; 天下大乱,蛮族几乎打到了墉都去。”沈楼继续给林信夹菜; 看着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变得亮晶晶; 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林侯爷一高兴,决定今日就启程去北域。因为沈楼身体不好; 长时间御剑会头疼,只能乘马车回去。
  马车就算装了鹿璃,也走不了多快。况雪天路滑,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浣星海。
  沈楼打发妹妹先行一步回家,自己则抱着林信上了马车。
  “哥; 我也跟车回去吧。”沈楹楹想跟林信玩,吵着也要坐马车。
  “蛮族使者被扣,消息传过去就要开战,你速速回转,莫要耽搁。”沈楼不理会吵闹的妹妹,无情地放下了车帘。
  天寒地冻,越往北越冷。
  车内烧了炭火,煮了热茶,沈楼把昏昏欲睡的林信揽进怀里,抱着他看书。
  林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沈楼怀里,忍不住在他胸口蹭了蹭脸。
  单手掀开车帘,外面风雪呼号,冷风吹进来,惹得林信打了个寒噤。松开手往毯子里缩了缩,仰头看沈楼的下巴,“我说,你是不是抱上瘾了?”
  他明明只伤了手,这人却当他是四肢俱废了一般,上车抱,下车抱。
  沈楼把人往怀里揽了揽,头也不抬地说:“是啊,把上辈子欠的都补给你。”
  怀中的身体修长柔韧,看起来很结实,抱在怀里却软乎乎的,还真是有些上瘾了。
  听到沈楼这么说,林信眼中的笑意渐敛,撑着坐起身来,“你不必如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随心而为,你不欠我什么。”
  沈楼放下书,抬头看他,伸手把人重新圈进怀里,让林信靠着自己一起看书,“我也是随心而为,你若是不喜欢便说出来,不说我就一直抱着。”
  林信惊呆了,靠着沈楼温暖的胸膛,突然心如擂鼓。
  浣星海已经完全被霜雪覆盖,松林变成了雪海。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不过片刻就染白了沈歧睿的头发。
  “割鹿侯前来,有失远迎。”沈歧睿立在琼津渡口,挥开试图给他撑伞的随侍,抬手跟林信见礼。
  没有冷言冷语的嘲讽,没有剑拔弩张的对峙,这一世林信在沈家的待遇当真是好了不止一点。
  林信也没有故意摆谱,直接向沈歧睿行了晚辈礼,“天寒地冻,累国公爷出来淋雪,是晚辈的不是。”
  割鹿侯的凶名已经传遍了大庸,没料想竟是这般知礼,沈歧睿有些意外,看看跟林信站在一起,姿态亲密的长子,心下了然,露出几分笑,语调也随和起来:“快进屋吧,你师父呢?”
  “师父出去寻药治世子的病,已然三个月没有消息了。”林信叹了口气,自家师父,一跑就没个踪影,也没有定时传信的习惯,让人想起来就一阵担忧。他现在总算体会到师伯的心情了,等见到师父,定然好好收拾他一顿。
  渊阿九刃已经提前到了,正站在正堂中待命。
  玄衣侍卫抬了鹿璃过来,整整齐齐码在厅中,比应交的鹿璃多了近乎一成。林信微微挑眉,抬头看沈歧睿。
  沈歧睿表示这就是足量的鹿璃,请他验看,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看来林家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了北域,林信很是满意。林疏静那人办事就是可靠,想来破解割鹿侯刁难的方法已经在世家贵族之间流传开。割鹿侯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铁面无私,他是收贿赂的。
  若想不被割得封地不保,就乖乖上贡。
  林信意思意思地挑了几处错,割北域一县。
  一县,对于地界宽广的北域而言,不值一提。沈歧睿爽快地答应了。
  原以为最死板的沈家,竟然是最先变通的,林信对这位玄国公突然有了新的认知。
  “还有几日便过年了,钟家的鹿璃出了年关再验,不负就留在浣星海过年吧。”待渊阿将鹿璃封好,沈楼抢在父亲送客之前开口。
  “这……”林信冲沈楼眨眨眼,口中却推脱道,“我一个外人,怎好打搅?”
  “哪里就是外人了,你师父与我乃是自小的交情,就当是自己家。”沈歧睿立时热情地挽留,拍着林信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就让管家去安排。
  “我住枫津便是,不必另扫客房了。”见沈爹同意,林信便不客气地应承下来,直接指定要住世子的院子。
  沈歧睿哈哈笑,打趣他两个感情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沈楼,“不负都做了侯爷,你也该取表字了。”听沈楹楹说儿子在京中还被钟家小子“沈大沈大”地叫,很是不便,既然要与割鹿侯平辈相交,有个表字会方便许多。
  正喝茶的林信差点喷出来,“怎么,世子还未取字?”
  “体弱,长辈体恤,束发时未取。”沈楼接过那张纸,打开给林信看。印花宣纸上,方楞四正地写着“清阙”二字。
  终于明白自己从哪里暴露的了,林信拿杯盏遮住脸,“好字,好字。”
  沈楼看着他,抿唇笑。
  “既然取字,当可说亲了,皇上前日又提及了尚公主的事,”沈歧睿皱起眉头,“还需早些订一门亲事才好,咱家是不能娶公主的。”
  沈楼母亲死得早,浣星海如今没有主母,儿女婚姻只能由玄国公这个做父亲的来操心。
  “儿子已然有了心上人,父亲切莫相看了。”沈楼收起取字的纸,轻描淡写地说。
  “嗯?哪家的?”沈歧睿很是惊讶,自家儿子从小就对女子不感兴趣,一副注定孤老终生的模样,怎么出去半年就有心上人了?
  “尚未与他说好,待他应了,再来禀告父亲。”沈楼恭顺道。
  寒风呼号,大片大片的雪花直接扑到脸上,化成水珠顺着脖子流进内衫里,冻得指尖发麻。
  浣星海的水渠都结了厚厚的冰,乘不得渡船,要在冰面上走去枫津。
  “你当真有心上人了?”林信踏在铺了草席的冰面,低头踢起一块石子,石子在冰面上蹦了三蹦,溜出好一段距离。
  沈楼低头看他,“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林信回头,突然被一件玄色大氅罩住,半拖半抱地靠在沈楼怀里,在宽敞的浣星海中前行。
  紫枢、黄阁等人都被挥退了,沈楼拉着他一路往冰湖深处走去。天寒地冻,就算太阳落山也看不到星子如洗的美景,只有茫茫大雪覆盖天地。
  “这里。”沈楼拉着他走到一处十分僻静的旧码头,人迹罕至,荒废已久。拔出虞渊落日剑,缓缓画了个圆,剑气鼓荡,掀开一大片积雪。
  “什么……东西?”冰面之下,有莹莹星光在闪烁,林信抬头看天,分明还是白日,湖中怎会有星星?
  “星湖石。”沈楼凿开冰面,摸了一小块上来,那是一种深蓝色的石头,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好似将万千星辰收敛。
  虞渊剑临时充当了刻刀,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巴掌大的星湖石就被雕成了惟妙惟肖的小鹿。那小鹿两角分叉,四足纤细,一条前腿微曲,似在林间漫步。
  林信接过那只小鹿,用拇指轻轻摩挲,“这也是,欠我的吗?”
  “上辈子就雕好了一个,准备在岁贡宴上送给你的。”沈楼合剑入鞘,自嘲一笑。他根本不会雕东西,特意找了石匠学的,凿坏了十几斤的星湖石,还傻兮兮地在鹿尾刻了个小小的“清阙”。
  这句话所含的意思太深太多,林信一时有些难以消化。上辈子,那个冷淡、疏离的沈清阙,亲手雕了小鹿要送给他!
  林信握紧手中的石头,下唇发颤,“那,后来为什么没有给我?”
  “那日,恰好瞧见你和封重……”沈楼懊恼地叹了口气。
  少年人纯粹的喜爱,被阴差阳错的误会片片碎裂,却从未有一日消失过。而林信以为至死都没有得到过的喜爱,其实在最初的最初,便已然存在了。
  “哈哈,哈哈哈……”林信愣怔片刻,突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所以,在你年少时,曾也心悦于我,是不是?”
  “是。”沈楼抬手,用拇指抹去那一滴温热的泪珠子。
  “你不娶妻,是因为我死了,是不是?”林信红着眼睛,执着地问着有些傻的问题。
  “是。”沈楼哭笑不得,低头吻上了他的眼角。
  “你的心上人,就是我,是不是?”林信搂住沈楼的脖子,吻住那两片日思夜想的薄唇。
  沈楼揽住他,偏头加深了这个吻。
  是,心悦你,不娶妻是因为你,心上人就是你,毁天灭地也要找到你。
  北风稍驻,大片的雪簌簌下落。雪花飘到指间的星湖石小鹿上,又在温暖的气息中化成水滴,融入大地。


第55章 草蛇(一)
  一道灵光自天边而来; 没入浣星海的松林中不见了踪影。
  直到沈楼凿开的冰洞重新冻住; 这绵长的一吻才堪堪结束。
  “我腿软了。”林信挂在沈楼脖子上,耍赖不想走。
  沈楼在他嘴角轻啄了一下,“我背你。”北地太过寒冷,雪地里站久了消耗灵力,还是要快些回屋去的好。
  林信美滋滋地趴在沈楼背上; 系好大氅的带子; 将两人都包裹进去。冰湖雪海上; 两人叠作一人; 囿于方寸的温暖之中; 缓缓前行。
  摩挲着手中小鹿,林信忍不住偷偷地笑,“哎,我问你; 当初在鹿栖台上,其实你是愿意的吧?”
  沈楼轻咳一声; 不说话; 耳尖渐渐红了起来。
  被铁链锁着羞辱,哪里会愿意?只是面对着那样的林信; 有些情难自禁,每日在九霄与地府间沉沦颠倒,当真是欲仙欲死。
  林信歪头看那只红红的耳朵,忍不住张口咬住,“啧; 怪不得每次到最后你都要反扑过来,是忍不住了吧?假正经,明明心里想要得不得了,还要装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当真是……”
  “林信!”沈楼咬牙。
  “怎么?恼羞成怒了!是不是特别想把我压在雪地上,就地正法呀?”林信攀着肩膀去看他的脸,结果沈楼突然松手,整个人都掉了下来,一阵天玄地转,后背抵在了粗壮的枫树上。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枫津,门前合抱粗的百年老树,积满了冰雪。
  沈楼把林信压在树干上,堵住了那胡说八道的嘴,树梢的浮雪震得簌簌下落,停在枝头的麻雀被惊得高飞。
  “世子……哎呀!”紫枢出来迎接,却看到了这么一幕,吓得差点摔到冰湖里去。
  林信刚把手伸进沈楼的衣襟里,听到这一声惊呼,本不想理会。奈何沈楼是个讲脸面的人,立时停了下来,用大氅将眼角飞红的林信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紫枢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闻声走出来的黄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口直接道:“世子,西域钟家有人来,国公爷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林信想起方才瞥到的灵光,竟然不是他太激动而出现的幻觉?
  “知道了,”沈楼扶着林信站好,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我过去一趟。”
  “我也去!”林信磨牙,该死的钟家,从来没给他带来过好事。
  临近年关,该送的年节礼早已送过,世家之间这时候通常是不会再互相走动了,都在家里等着过年。钟家这时候派人来,定然是出了什么急事。
  “狄人突然进犯,二爷没有防备,被连下了两座城。没得办法,才叫小的来求援。”来的是个熟人,就是先前给南域送荼蘼酒的属臣吴兆阳。
  吴兆阳满脸焦急,跪在沈歧睿面前言辞恳切。
  沈歧睿扶他起来,叹了口气道:“随风怎么这般糊涂,就算过年,也不能把兵都撤了。”
  吴兆阳面露尴尬,“二爷也是心善,想让将士们回家过年。”
  西域有异族,名为狄人。狄人骁勇善战,只是数量稀少,近年来不知怎的,与钟家频繁起冲突。钟随风是个无能的,每每打不过了,就向北域求援,却一直不知道练兵强军。钟家就在这一次次的冲突中逐渐衰弱。
  “父亲。”沈楼拉着林信进来。
  “清阙,你点三千精兵去驰援。”沈歧睿无奈的说。
  为防北漠异动,沈楹楹刚到家就被亲爹派去巡视边境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如今西域求救,只能派儿子去了。
  “是。”沈楼应承下来,转头看林信。
  “我也去,顺道把钟家的鹿璃验了。”林信一脸严肃道,藏在袖中的指尖却来回划着沈楼的掌心。
  沈楼无奈一笑,攥住那捣乱的手指。
  点兵,出发。
  骏马的蹄子上包了绒布防滑,走在雪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信与沈楼并驾于前,不满地晃着脚,斜眼看沈楼身下的黑马,“这马是被我砍断蹄子那匹吗?”
  黑亮的骏马似乎感觉到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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