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一剑九琊-第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心魔”这词一出,倒是让叶九琊想起他们在南海剑台时的光景来——那时候陈微尘万般不愿意被带到砺心镜前,死活不愿睁开眼。
  那镜子里,陈微尘的面前一片空空荡荡。
  ——他为此还编出不少似是而非的话来,无牵无挂及时行乐、镜中人便是心上人之类。
  他也曾数次说过“我无心魔”。
  正沉默着,温回叩了叩门:“叶剑主,阑珊君来访。”
  陈微尘便道:“他没回去?”
  “他要要追查心魔的始末。”叶九琊道。
  陈微尘靠在床头上,闻言笑了笑:“这样说来,我倒是要庆幸……让你看见与那些心魔作对,不然,说不得还要被你们追杀——他大抵是见了我那个样子,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尚未直言此事,”叶九琊道,“只是说了对于心魔种种,仙道并不知如何对付,你恐怕是被心魔所害,想来看望你。”
  “我……”陈微尘静了一会儿,道:“我也不晓得,我跟它们仔细算来不是同一种来路。只知道人与心魔并不属同类,不能用寻常的道理来想。除了你的剑意,别的能对付心魔的法子,还要你们另想。”
  叶九琊“嗯”了一声,犹豫一下,道:“那你——”
  陈微尘知道他要问的,无非是他怎么来到人世之类,笑了一下,打断他:“快去见阑珊君吧,你们大概有事商议……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
  叶九琊最后看他一眼,留给他一句“好好休息”,起身离开了房间。
  过一会儿,窗户被轻轻敲了一下,刑秋从窗子外过来——落地时险些被自己袍子绊倒。
  陈微尘便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偷偷摸摸了。”
  刑秋也不避讳,溜溜达达过来,在他床上坐下:“你家那个,近来看你看得可紧,要不是阑珊君过来,我还真不敢来看你。”
  陈微尘问:“来看我做什么?”
  刑秋哀叹一声:“我好心记挂你,你却不知道我。”
  陈微尘看着他:“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了人间那一套看来看去的虚礼了。”
  魔帝做贼心虚似的往四下里看了看,确认叶九琊无暇顾及这边,也无旁人在此,才笑眯眯道:“我一是来向你赔不是,二是来送样东西给你。”
  “嗯?”陈微尘道,“你有什么不是?”
  “山顶上,你昏过去,然后掉下来那次,小道士心境不坚固,给吓傻了,想不起来出手救你。不过,我那时却是可以去把你接住的。”
  顿了一会儿,看陈微尘不说话,他接着道:“可那时我也看见叶九琊在天边,就放下了出手的心思。心想着,他要救你是最好,若他连救你都不愿救,便让你摔死,倒干净了——只是尸身难看了些,不过料你也不会在意。我竟想让你摔死,这就是要赔的那个不是了。”
  陈微尘“嗯”了一声:“你明白我,这个不是便不必赔了……东西呢?”
  刑秋眼里一点怅惘,轻而迅速地往陈微尘手里塞了样东西,触手温凉润泽,似乎刻着些符文,然后勾唇笑了笑:“我那天在戏园子里听了一句词,有趣得很,说给你听。”
  说完便轻轻哼出了声来,他这人,只要不是存心捏着嗓子拿腔作调戏弄人,嗓音是极好听的。
  陈微尘握着那东西,怔了一会儿,道:“我不曾想到,去魔界一趟,倒遇见你这么个知己。”
  魔帝站起身来:“我想着,你大约想要这个东西,恰好我有,便送了过来,也正好断了自己的念想。”
  “我不在了,你今后要往哪里去?”
  刑秋想了想:“我不晓得,回魔界也没意思,随便逛一逛吧。”
  “既然这样,我托你一件事。”陈微尘淡淡道:“替我去南海,看一看那面镜子。看不出所以然来也不要紧,只管小心你自己不要再被那东西上身。等我养好了修为,还能在南海与你碰面。”
  “好。”刑秋望了望他,抛一个媚眼:“那就告辞啦,你这个来路麻烦的很,也小心着些,冤家。”
  陈微尘被他逗得笑了一笑:“陛下,再会。”
  等到深紫衣的魔帝也消失在窗外茫茫云烟里,陈微尘耳边犹响着他唱的那句词。
  词是:“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许久,他张开手指,手心上放着一枚佛印,正是往指尘去的信物。
  且说那厢小桃和温回正在集市上采买,温回手里拿着一些,还抱了一匹墨色底暗银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布料。
  小桃边走,边不住地往那匹布料上看,笑道:“公子从小到大竟没穿过黑衣服,那天在山顶上还是第一次看到——我没料到他穿黑这样的好看,这地方又产上好的绸布,等回家去,一定要让绣娘仔仔细细做好。”
  温回抱着布道:“我却觉得他不喜欢黑颜色呢,要不怎么从未穿过。”
  小桃想了想:“也不是这样,你看,从小到大,他可讨厌过什么不曾?”
  “也是,公子惯是不挑东西的……”
  他们回到落脚的客栈时,正看见阑珊君走出来,行了个礼。在回廊里跟上了正往陈微尘房间去的叶九琊后,两人还不忘悄悄对了个眼神。
  ——我看叶剑主对公子愈发的好了。
  ——可不是么?
  他们看叶九琊推开房门,也跟着一起进去。
  室中暖香尚未燃尽,余烟袅袅。
  而四望之下,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京剧《锁麟囊》
  “兰因”是兰因絮果,兰花一样美好的因缘,飞絮一样零落的结果。
  某人掉了马甲就跑路~~当然是有原因哒,这章没说清楚的下章会讲。
  明天没事,立个flag多码一些。


第53章 万劫
  且说那日封禅事变后, 人群浩浩荡荡来,匆匆忙忙走。皇帝既死,国都中又免不了一番争端。
  只因皇子皆年幼, 羽翼未丰,暂时还当不得大任, 又有几位王爷身为陛下血脉兄弟,垂涎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一时间腥风血雨刮遍宫城。当初左相从天峪关匆匆调来兵马, 大军开到一半,他见国都并无怪事,想来当日那妖人只是心怀怨恨,并无狼子野心,又改了主意,命大军仍回去守着天险雄关。
  然而三王爷与二王爷斗得正欢, 又与带头的那位将军是姻亲,星夜传书一封过去, 老丞相的命令便失了效,军队仍往南来,要为王爷撑腰。
  是夜军队至国都城下,声势浩大, 这位三王爷旗开得胜, 当夜就试了龙袍,坐了龙椅,要择日登基。
  登基的日子还未定, 便又有百里加急的消息跑死了七八匹马,从天峪关传来,说是那夜燕党大军一夜强攻,破了雄关,正浩浩荡荡南下。
  新皇帝摸着烫手的玉玺,发了第一条诏令,令城外数万军队北上迎击。然而南朝地势虽险,却无强兵,一旦失去了易守难攻的天峪关,便毫无招架之力。燕字旗所过之处一路投降声。
  新帝便沦落成了亡国之君。
  一夜之间江山易主,国都中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先皇帝的皇后戴上凤冠,穿了一身大红衣,凄婉哽咽一声,从国都最高的城楼跃下,才茫然想,这是改朝换代了。
  谁料那英勇神武的燕将军破了国都后,未来得及安顿,便突害暴病,命在旦夕,留下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子,临终前环顾床前人,见均是些跟着南征北战的莽夫,叹一口气,将幼子托付给前些日子才收到麾下的军师——今日过后,便是帝师。
  军师姓庄,名白函,年轻得很,虽然资历尚浅,有封禅大典弑帝之举在先,又有一路下来显出才华,那些部下也都信服。
  于是幼帝登基,由帝师辅佐。
  帝师代执御笔,代持国玺。一手建新朝,一手安黎民,收拾旧山河,再度挥戈北上,意在整座中洲的大好河山。
  日月如惊丸,转眼又是许多时日过去。
  指尘山下有人家。
  有传说道,禅境里的凡尘人家是数百年前一位执意还俗的高僧的血脉。暂且不论这传说的真假,指尘地界既是世外的禅境,人家也是民风淳朴不与外面往来的桃源。
  每逢初一或十五,集市开集,山上寺里的人也会下来采办。
  “拿好嘞。”摊主将东西包好,交到来人手上,见他腕上缠一串佛珠,身后又跟着几个黄布衣的小沙弥,知道是寺里的人。只是面前这长相俊俏的年轻人未削发,也未着僧衣,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您看着倒是面生。”
  这人淡淡笑了一下:“了意师兄近日在闭关坐禅,换了我来。”
  摊主按捺不住,又见这人形容可亲,问道:“您也是了字辈的?原来上师们开始收俗家弟子了么?”
  只听他答道:“不算弟子,是个外客。”
  又闲话几句,那人告辞,走回深山里。
  入夏以来,山中草木苍翠,暑意全无。
  一道石阶入深林,藤蔓挂树,时有鸟鸣。
  遥遥传来撞钟声,一声又一声。
  陈微尘在半山腰望着上面若隐若现的巍峨佛寺,忽然想,山中无日月,自己已在这里待了两月有余。
  他眼里神情淡淡,依旧沿路上山,进了寺门,将东西交给掌管事务的僧人,自己进了后殿。
  殿中佛像前倾,下视的目光说不出是慈悲还是漠然,墙上绘着种种图案,东面是摩诃萨青舍身饲虎,西面是佛主释迦牟尼割肉喂鹰。
  佛像下站着慈眉善目的空山大师,见他来,微微一礼:“陈小友回来了。”
  陈微尘还礼:“大师找我何事?”
  空山大师并未直言,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小友比起初来时,戾气已消了八九分。”
  “大师亦然,”陈微尘平淡答他,“我犹记得初来时,大师侯在山门外,头一句话便是‘孽障,总算知道过来’,今日倒是喊起了‘小友’。”
  空山大师捋了捋胡须:“若非你执迷不悟,又何至于落到那日命不久矣,稍有不慎便沉睡不醒的下场。”
  陈微尘也不再与他顶嘴,只规规矩矩道:“多谢大师收留教导之恩。”
  空山大师手里拈着佛珠,道:“今日前来,一是来看你进境,二是有事相告。”
  “我修为前几日已经尽复,按照空明师兄所说之法,以心经观照心魔世时,常觉妖魔绊身,不得寸进。”
  “那处若泥沼,连你也解不得……”空明大师沉吟一会儿,道:“能否和我细说那里情景?”
  “那里没有情景。”陈微尘道,“不像人间一样,那里是没有地方的,也没有形体,我在的时候,都是混混沌沌的一团,偶尔有些知觉,不过都没有灵智。”
  “所以心魔之祸的源头,是心魔不知为何开启了灵智,继而又不知用什么办法来到人间世。”空山大师若有所思,“外面的弟子传来消息,说人间已经开始被心魔殃及,常常有人发疯而死。”
  “原本分隔两处时,心魔与人并不相干,现在心魔出现在人间,人与各自的心魔本是一体,故而不知不觉便会相融。若守不住心神,便会神思混乱,最后丧命。”
  空山大师摇头叹道:“本是从心生,还是从心灭。”
  等大师忧心忡忡离开,陈微尘无奈笑了一下,心想老和尚年纪大了,竟也记不清楚事情,说是有事相告,转头便忘了。
  他并不追究,像往日一样在佛前跪下,拨着念珠。有时是修炼,仙魔佛三气隐隐相融,在体内流转,有时只是想佛经,逐渐心神空空,连寺外蝉鸣都听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神游太虚之外,却有两道脚步声自殿门外来,叩在心头上,愈来愈清晰,使他手中往复拨那念珠的动作一滞。
  他依旧闭上眼,在心中念起经文来,是“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来者在身后停了下来,不动。
  他也不动。
  大殿中唯有轻轻呼吸声起落。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人来到他身旁坐下。
  余光中是一片红影。
  “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叶九琊不说,你也不说。”陆红颜开口道,“我心里很憋屈,也不知道该和谁说。”
  陈微尘沉默了一会儿,道:“何必追根究底。”
  “我不追根究底,就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我想给家人报仇,修成了仙,回到家乡,却发现早就只剩下废墟,没有一点线索。我想寻我哥,却发现各门各派关起门来躲在山里,连消息都打探不得。我想复活焱君,要报他的恩情,到头来,连他到底为什么死都不知晓,连你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都问不出。”陆红颜笑了一下:“我这些年来,一事无成,一事不知,只想一剑都砍了干净。”
  “你先出去,我跟他说句话。”陈微尘对她道。
  陆红颜不动,陈微尘又轻轻对她说一句:“听话。”
  她用力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去,狠狠摔上门。
  那一声门响后,殿中又是一片寂静。
  终是叶九琊道:“为何要走?”
  “我不想要你了。”陈微尘攥紧手里的佛珠,声音仍是平静。
  叶九琊沉默许久,道:“也该留信再走。”
  陈微尘心口剧痛,眼前一阵阵发黑,缓缓呼吸几下,才终于能开口说话:“不知该从何说起,写废了几张纸,最后还是搁笔,想你也不会寻我,不如就这样干净去了。”
  他声音很轻,仿佛方才那句我不要你了,已经是所能说的重话的极限,再刻薄一些,已经是不能了。
  却听见一声:“我寻了。”
  又听叶九琊接着道:“去了几个地方,找不到你,想你大约是和刑秋去了魔界,有他在,应当过得很好,便没再寻。”
  陈微尘不知该说什么,叶九琊却反常地没有等他回应,继续道:“你来时便没有理由,走了,自然也不必解释,方才那样问你,是我失礼。”
  又顿了一下,仍是冷冷清寒的声音:“告辞。”
  陈微尘轻轻喘几口气,听那人说完这番话后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了,才终于起身,匆匆到门边,去望他背影。
  飘飘渺渺的白,转过一个弯,便会消失了。
  他心里很酸楚,又有种快意,觉得自己亲手割下了一块什么东西,今日这一眼过后,便解脱了,便干净了。
  可越是看那背影走远,心里越是纠结着难受起来。
  他想,叶九琊,你别回头,你若回头,就是我万劫不复的时候了。
  这样想着,仍忍不住去看,又盼他回头。
  ——他终究还是万劫不复了。
  那人将要转过一个弯的时候,似有所感回过头来,似乎是想再看一眼。
  那眼神不是平日的冷淡,而是带着些淡淡的惘然。
  ——这一回头,便看见大殿正门的陈微尘在门边,也正朝自己望着。
  多日不见的一张脸,似乎清减了许多。
  他想,也是,山寺里比不上凡间,这样一个习惯了前前后后有人伺候,衣食住行样样都精致极了的人,跑来这里过两个月,不知受了多少的苦。
  目光相触的那一个片刻,头脑中空空茫茫起来,要接着往回走的步子,无论如何是迈不开了。
  “你回来,”他听见陈微尘对自己说着,声音带着沙哑,仿佛受了委屈:“你回来……”
  此时离得已经远了,看不清他眼睛。
  他或许是哭了,叶九琊这样想。
  走近后,才看见那眼睛虽然微微泛着红,可也没有眼泪在里面。
  等走到他身前,忽然被紧紧抱住。
  “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赌气,我方才说的是假的。”他一连串说下来:“叶君,是我不好,我认错了,你别生气。”
  叶九琊缓缓回抱了他,拍了拍他肩背:“没有生气。”
  “你分明是生气了,方才说告辞的时候,你寻常不是这样说话的,我听了,觉得好疼。”陈微尘身体轻轻发着抖,心里一股无处可去的焦躁,拼命挣着,想要抓住些什么。
  是什么——缺了些什么,他拼命想着,终于想起来,若是个人,这时候,该要落眼泪的。
  可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眼眶仍然干涩着,没有那样温热的东西流出来,唯有心口的痛是真真切切的。
  “我……”陈微尘顿了半天,仍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问:“你怎么来指尘了?”
  叶九琊手指触到他头发,轻轻抚着:“和阑珊君一起来,有事情要商议。”
  指尖穿过发丝,带出雪白的颜色来。
  “怎么来了后殿?”
  “山下村民散市,听见有人说指尘来了个年轻的外客,跟人说话的时候微微的笑着,想来是你。”
  竟是白了一半了。
  陈微尘放开他,眼睫垂下,不敢直面的样子。
  “你呢?”
  “嗯?”陈微尘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不要我之后,为何来指尘?“
  “我……是真的不想要你了,我那时也不能再要你了。”陈微尘闷闷道:“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是多么难受,我害怕了。”
  “还有,你也知道,在国都的时候,我常常睡不醒。”
  “嗯。”
  “我从桃花宴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压不住自己的心魔气,我花了十多年才把它藏好,到了能见你,不会被你看出来的样子。我只好尽力压着,但是你一直在身边,你的剑意专破心魔,即使不出剑,也会有,所以我一直是被剑意伤着,才会时常睡不醒。”
  叶九琊静静听着。
  “后来,把那些东西弄回去几乎耗光了修为,我再跟着你,就会再也醒不来了。仙道只有指尘容得下我,才来找空山大师修佛。”
  “你该告诉我。”
  陈微尘摇了摇头:“我说不出口,至少在那时候说不出,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你想要我怎么说?说我是他的心魔,还是说他一个人在大道上走了许多年,无师无敌无友,初见你时起了一点喜欢的心思,于是有了我?”
  “你看着我。”叶九琊道。
  陈微尘抬起头来:“嗯。”
  “你与他既然出自同源,就不必分得这样清楚。”
  “你还是不知道,”陈微尘摇了摇头,眼里一点悲伤的神色:“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才会这样说。”


第54章 风筝
  小铜壶煮了茶, 自然不是家里那千金一两的珍茗,是清晨在山里采的不知名的叶子,放了几朵小白花苞, 一股清清洌洌的甜香。
  “这种时候,该喝酒的, 可惜和尚们要戒这个,我又不好去山下偷买。”
  叶九琊听着这话, 想起凡间的桃花酒来, 陈微尘曾炫耀般抱一坛来,说是他家的小桃最好的手艺,摘最好的桃花,取花瓣最尖上的露水。他这样被宠爱,自己想喝时都未必能讨来。
  酒的奇特处在渐渐的变化上,杯口处味最浅, 最甜,也是清清洌洌的香, 然后逐渐绵密浓烈起来,甜得有些发苦,喝到最后,杯底处最浓最苦, 只余味是甜的。
  公子曾懒洋洋眯着眼睛道, 这酒像人一样,最苦的在最下面,喝到最后才能晓得。我一看老瘸子那样喜欢这个酒, 就知道他心里藏着些说不出口来的苦东西。
  “原来那里,全是黑的,我们一个个不知今夕何夕的漂着,漂到哪里算是哪里。”陈微尘将茶水斟满了没什么讲究的白茶杯,白雾在他眼前蒸腾起来,在睫上凝成小而晶莹的水珠。
  “我也是慢慢回想才能知道,在那里的时候,是没什么知觉的。”
  山林寂静,佛堂安宁,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俱静着,一动不动。只他的声音缓缓回荡着。
  “也知道除了这里,还有些地方,偶尔那里的自己心神动了,和自己连起来,能往外看一看。在这里脾气暴躁爱乱抓乱咬的,在那里就是安安静静不爱动弹的。在这里安安静静不爱动弹的,想来在那里就脾气暴躁乱抓乱咬。”
  “他们都能看见外面,有时飘着飘着,就动荡起来,我就知道,是他们和外面那个人连起来了。”
  “那时候,我只天天等着,想和他们一样,也见一见外面那个自己,看看外头是什么样的。等啊等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也等不来,再等,还是等不来。”
  他啜一口茶水,让那甜丝丝的香气在唇齿间流连一会儿,笑了一笑,道:“你也知道,他走太上忘情的路子,那心神不是古井,是个冰湖,纵然天翻地覆,也泛不起一点涟漪来,没有这一点涟漪,就没有我什么事情。心魔世里,别的那些东西,都是由一根线拉着的风筝,独我的线断了。”
  “我就还是那样,年复一年地盼着能被线牵着,盼着盼着,也不盼了,满脑子混混沌沌,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他就这样静静说,对面的人静静听,仿佛不是在说一些不愿回首的往事,倒一些难以下咽的陈年苦水,而是故友重逢,心平气和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旧事。
  “后来……”他停了停,抬眼看叶九琊。
  深山古寺里听了两月的禅声,那一双总汪着柔情蜜意的眼,仿佛也从春走到夏,从夏走到秋,渐渐沉静明澈成了一潭秋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